吕冰的父亲吕撷华,也就是吕撷英的那位能干的大兄,当初孟老爷能除商籍入仕途,还是吕撷华的功劳:“虽然早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可猛地来时,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说起来,吕撷华比孟老爷只小不到十岁,真论起来,此时入阁为首辅也正当年,真等到五十岁再来当,便是吕撷华身体特好,也至多十年。十年时间,未必能够把宪政扶到路上来,任其自行向前驶。

“年年,我们可以能要准备一下,没准要提前回南京。”

“怎么了?”

“叶阜安的案子可能很棘手,不管是官家还是咱大舅,恐怕都会把我给记起来。”不是王醴自大,委实是宣庆帝做为《缉凶令》的铁杆粉,自打知道后边是他画的后,就对他的探案能力大为赞赏,理由是——能把案情写得这般鞭辟入里,深入浅出,探案自不在话下。

况且,之前还在督察院时,王醴就曾办过几宗大案,那时在宣庆帝那里也很留下了一些印象。

至于大舅,不用别的理由,自己人用着放心。

孟约:“那我们还用回济南吗?”

“自然要回,地方事务需得略作交接,明日便回谯郡罢,回谯郡后再使人回泛园去拾掇一番。”

“好。”

第五三零章 先揍一顿再说

虽要赶回济南,倒也不必火急火燎,买次日的车票,带上仨孩子,孟老爷得在工学院处理几天积下来的院务。赶到济南后,王醴顾不得夜深,连家门都没进,只把孟约和仨孩子送回家,便赶往律法司,皆因律法司有下发的文书,比从旁人嘴里听来的要细致许多。

孟约把孩子哄睡,便在糖糖挂着粉色菱花帐的雕花小床边思量,实话说,她担心《三醮》世界崩溃已经不是一回二回了,但这回格外忧心。且,她是越想越怕,越怕又越禁不住去深思。

男主角成为首辅其实只是《三醮》结束章的几句话带过,叶阜安做首辅,与宣庆帝相爱相杀地推进宪政的过程,却担负着串连起大部分剧情的重任。虽然在《三醮》里着墨不多,但这就跟太祖这个穿越得,跟大明这个大背景一样,再不多写,也是一切基于此。

关键人物扑街啦,怎么办?

“真该把抚长离劈到这里来,看看她能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孟约记得曾经看过一本书,就是穿书者遇到了原作者,当时孟约就想,甭管别的,先揍一顿再说。

“吕大舅这么能耐,应该不至于搞不定吧?”叶阜安还时不时扯一下后腿,吕撷华必然不会啊,而且吕撷华和宣庆帝素来君臣得宜,更重要的是,吕撷花出身士族,看人从不带有色眼镜。

叶阜安好名且邀名,吕撷华则是一身职业精神,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

“那这样的话,因为叶阜安而无法在朝堂一展身手的门阀子弟,终于可以圆回到和剧情一样,不拘门第,皆入朝堂。”貌似这样一想,又圆回来了,可以算是世界的自我修正性作祟吗?

给糖糖留一盏小灯后,孟约回到自己屋里,左思右想一塌糊涂,索性不再去想,沐浴罢出来时,王醴竟已经回来:“师兄,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要彻夜处理公文呢,怎么这么快回来?”

“只看了关于叶阜安的文书,旁的没看便回来了,南京城里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官家和内阁诸公为平复言论,许这几天就会发调令来,调我回南京。年年明儿稍收拾收拾,我们随时得启程。”王醴拿了帕子,给孟约绞干头发,拿来吹风机,给孟约吹干头发,才去沐浴。

次日,王醴在律法司,便是一边处理积存的公务,一边将同两名副使做交接。副使们也不多问,上官交待,他们就接着,至于别的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壤湖园这边,孟约倒没什么太多东西要收拾的,孩子长得快,大部分衣物都可以不带,带起来麻烦的衣物家什并厨房里各样干货粮油米面,回头叫留守壤湖园的仆从送到济慈院去。常年跟着他们南北东西的仆从们也不必多带,回头衣裳箱笼,都公费置办。

这样下来,倒没什么太多东西需要收拾的,只有一事孟约觉得麻烦,那就是孩子读书的问题。南京不是没有好的蒙学,是好的蒙学,不半道上招收插班生,就是宣庆帝半道上塞儿女进育英园,那也是找兰堂先生说尽了好话,还另许了好处的。

想想,当皇帝的给儿女转学进个好学校都得费这么多事,自家孩子岂不是更得劳心费神。

“阿雝,你在家照看一下阿煦和糖糖,妈得去找孔院长。”孟约找孔传铭倒不是为了儿女读书的事,而是她这就要走,明年肯定不能再继续去孔府书院授课,她得当面和孔传铭说一声。

当然,如果孔传铭有门路,能给阿雝阿煦转学去个与育英园相当的蒙学,那就更好了。要命的是,育英园的教材是孔家自己编的,和别的蒙学虽然教的是一样的东西,但课程安排和进度,还有讲解的方式都有所区别。

孔传铭听孟约讲了她要回济南的事,倒不是太意外,至于孟约略带不好意思地问济南有没有相熟的蒙学,可以让阿雝阿煦半道上转运去,孔传铭听了直笑:“阿孟姑娘莫不是忘了,孔府书院治学会下,有一百所蒙学,光南京便有三所。阿孟姑娘做为治学会成员,自然便宜行事,阿孟姑娘回南京后,可以带阿雝阿煦去三所蒙学看一看,喜欢哪所便读哪所。”

孟约:哦,我忘了,我花小钱捐了个治学会成员。

“哎呀,这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我还担心教材不同,回头阿雝阿煦会适应不了,这下好了,什么烦恼都没了。”孟约深深深深地感谢自己当初蠢蠢的行为,更感谢孔府书院当时能接受她的捐赠。

孟约回去后,同王醴一说,王醴无奈道:“你问我也一样,我蒙学读的也是孔府书院治学会下的蒙学,离长平里还挺近。”

“育蕾园?”

“正是。”

孟约:当初我吐槽过这个名字,据说来自太祖对小孩子的形容——大明的花朵。

“那回头先去这家看,父子同读一所学校,这可是佳话呀。”孟约笑道。

王醴也笑:“让阿雝阿煦自己看吧,他们喜欢最要紧。”

当年王醴自己是就近入学的,如今到自己的孩子,王醴则很同意孟约那句话——是他们去读书,当然要挑所他们自己喜欢的学校。虽然孟约是为了回头孩子们厌学时,能一句“自己选的学校,哭着也要读到毕业”怼死他们。

又两日,南京的调令如约而至,交也交接好,行装也收拾好,一家子当即便启程。并着人送信去给孟老爷,他们回南京去了,若济南的水电站无要事,可以不必奔波。

上午的车,下午便回了南京,久别数年未归来,南京车站有了点小小变化——摆摊卖食物的更多了,香气扑鼻,孟约没忍住买了一路,吃了一路。

“阿孟姑娘,你可算回南京了!”

“呀,要是早知道会碰到阿孟姑娘,我新买的绘本就不放书箱里叫仆从先挑走了,应该找阿孟姑娘签个章才对啊。”

“阿孟姑娘,不是待几天就走吧,是回家常待是吧?”

孟约正吃吃吃得无比开怀时,被钟爱她且好久没见着她面的粉丝们给认出来了。

孟约:微笑,炸串就先不吃了,破坏形象,唉,我居然也有了偶像包袱。

第五三一章 防火防盗防少年

南京土著们对孟约有种莫名的热爱,大约是因为南京的土著们最文艺?

别说,文青们追起偶像来,真的又风雅又热情,还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只叫人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被大家所喜爱着。

因天色还早,孟约便同大家谈了谈天,说了说这几年南京城的变化。土著们竟有好多槽要跟她吐,重点吐槽的是不务正业的桑班主:“电影我们当然很爱,可戏我们也依然爱啊,桑班主可好,把德麟班放一边,专心拍电影去了。倒不是如今的戏排得不好,戏还是很有看头的,就是戏堂子里头的气氛远不如从前…说来或许是阿孟姑娘也不在南京的缘故。”

众人:很好,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可以继续当着你面儿吐槽给你啦。

其实孟约也挺想念的,她现在能明白为什么现代娱乐业日新月异,老式的戏院剧院却依然还有市场的原因。对寻常人来说是习惯,是回忆,对文青们来说是情怀呀。

“可惜已经封箱了,首演得等明年正月呢。”

“是啊!”

孟约笑眯眯地听了一路大家对她的喜爱,还不时被大家投喂点什么,都不贵,皆是路边的小零嘴。仨孩子跟在后边可算大开眼界,大家投喂孟约时,也不会忘记爱屋及乌地捎带手投喂一下。

登上马车,阿煦问孟约:“妈,为什么他们都爱你?”

“因为妈会画好看的绘本,会编有趣的故事。”

“我也想要大家都爱我。”阿煦哪里是想让大家都爱他,他分明是爱上了这种被投喂的感觉。

因为孟约坚持,让孩子从大家普遍觉得不好吃,但有营养又健康的食物开始食用,所以小家伙是因为被美味包围才对此充满向往。

阿雝:“你先从每天主动练习画画,不用催开始吧,想要大家都爱你,哪有那么容易。”

来自兄长的会心一击,让阿煦默默扭头看他爹,当初是他自己选择要学画画的,最近不过是稍微有点懈怠,就被他爹怼到墙上去,这让阿煦有点小忧郁。更忧郁的是,他还离开了熟悉的壤湖园,还有同窗的小伙伴,这些都让他很不适应。

长平里的泛园,对阿煦来说也很陌生,他虽然出生在这里,可是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去了济南,家这个字眼,从来是和壤湖园连在一块的。

“爹,我们还回济南吗?”

“可能要很多年都不回,阿煦要是很喜欢济南,等长大了可以去济南读书。”

阿煦:谢谢,好容易才放假,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最近我不想听到“读书”这俩字。

马车驶入泛园不多时,吕撷英便带了卢树安过来,卢树安如今长得比吕撷英还高,已是少年模样。对孟约和王醴还有些印象,见面便称师兄师姐:“树安越长越像先生。”

孟约最欣赏吕撷英这款的美人啊,眉浓眼亮,英气十足,卢树安最像的地方也就是眉眼。

吕撷英:“可惜糖糖太小,不然送你做女婿。”

“可别提女婿的事,临回南京前,好些人说要结亲家,阿雝阿煦怎么说都没事,糖糖是万万提不得。师兄现在是自己都没爱够,怎么会给别人爱。”孟约边说边笑,拖着吕撷英的手进屋。

屋子里热气扑面,脱下外衣,孟约和吕撷英坐下,任孩子们在屋子里自己玩。卢树安对于要做几个小孩子的临时看护人表现出极大兴趣,尤其是糖糖,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他家就他一个,没弟弟也没妹妹。虽然阿雝他们兄妹三个论起来得叫他一声表舅,但也只小几岁,当弟弟妹妹看待完全没问题。

“大兄道,你们可能不方便登门,叫我来同你们说说文节公的事。”

王醴给几个小的把玩具取进来,便坐到孟约旁边,问道:“文节公的事先不忙说,大舅的任命是不是已经下来了?”

“已下来,不过为敬文节公,明年开印大朝后才会正式下达任命。”

任命下来了就大事已定,那便可以放心谋事,王醴点头,给孟约吕撷英添满茶水。

吕撷英讲下发到地方的文书上没有的细节,一一与孟约王醴道来,夫妇俩听罢一个在胡思乱想,一个则在深思其中利害干系。王醴是明天就要去督察院上差,今天听了正好,就知道该怎么应对。

谈话毕,天色渐晚,自然顺便留饭,卢昆阆从国子监回来,也到泛园一起用饭。不过卢昆阆饭可没怎么吃好,倒不是因为什么事忧思,而是糖糖太可爱了,光看糖糖他都饱了。

卢昆阆看着糖糖,再看看儿子,默默想:怎么当初生的不是个闺女。

转念再一想,要是生的是个闺女,现在就得跟防狼似的防火防盗防少年,还是儿子省心。

次日,王醴去升班,孟约则领着孩子们去看蒙学,先去长平里附近的育蕾园。蒙学这会儿已经放假,幸而孟约是治学会成员,不然还真别想能进门去。育蕾园从硬件和环境上来说,比育英园好像还要好点,据说育蕾园已经有近两百年历史,当年在这片兴办蒙学时,长平里的地名都还没有呢。

从学园里的树木和建筑便能感觉出来,这里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底蕴,蒙童们玩乐的设施却很新,也维护得很好。

“妈,爹也在这上过学吗?”

“是啊。”

阿煦得到答案后,点头表示:“那我也读这里,离家好近,中午可以回家吃饭。”

袁娘子听了一定会很感动,秉承着孟约的从难吃的食材开始食用的原则,厨房给孩子们做的菜都是大多小孩碰都不肯多碰一口的,他却能舍弃书院里连孟约都觉得挺好吃的食堂配餐。

至于阿雝:既然阿煦读这里,那我也读这吧。

孟约问留守的门房:“蒙学可以回家吃饭吗?”

门房道:“住得近,年龄大点,可以自己回家便行,若需接送,则必需留在学园里吃饭。”

阿煦:“我可以和兄长一起回家。”

翻过年去八岁的阿雝思考了一下从泛园到育蕾园的距离,满打满算半里地,便点头表示没问题。

孟约:“那就这不改了,另外两家蒙学还去不去看?”

阿煦:“不去,妈,袁婆婆说做松子糖,我们回家吃糖吧。

#糖糖:什么,吃我?嘤嘤嘤…我这么努力卖萌,为什么还要被吃掉!#

第五三二章 梅到人间老一岁,杏来世上又逢春

因是年节底下,宫中也忙,孟约便只送去年礼,并没有进宫。她不去,朱载宥倒领着弟妹到泛园来,也是送年礼。

“不过我有个疑问,姑姑,你为什么特别爱送腊肉?”

孟约琢磨片刻答道:“送习惯了,开始是自己喜欢吃,自家薰的又特别棒,就想让大家来尝尝我家的年味。后来嘛,送着送着,发现送腊肉省心,反正大家都知道我爱送腊肉了,不送岂不会叫他们失望,万一有人同我一样,每到过年就会想这味道呢。”

朱载宽:好的,姑姑,这很讲理。

朱载宥除负责带弟妹来送年礼外,还肩负着他爹宣庆帝交待的任务:“姑姑,爹叫我问你,嘉宁公主的印好用不好用?”

要是旁人,怕要多想,孟约不会,她只一个劲点头:“好用,要没有,当初我在孔府书院不知闹多大笑话,虽然…现在也挺笑话,但至少有块遮羞布嘛。”

“爹说,要觉得好用就继续留着罢。”

宣庆帝和萧皇后皆知道,要正正式式给孟约封个公主,且不说朝臣们的反应,只说孟约自己就多多少少会有点不自在。宣庆帝的意思是,既然是赏赐,那就得让收的人舒坦,既然孟约要这样才舒坦,那就这样。

孟约费一小会儿琢磨这到底会造成什么,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就也没多说什么。就嘉宁公主这件事,孟约和王醴也讨论过,当时王醴就说过,还不回去了,孟约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果然如此。

各处的年礼来往罢,转眼便是年三十,南京的粉丝们还不知道孟约已经不爱过生辰,为表达一下他们对孟约的喜爱,他们在德麟班戏堂子里商量一番,决定给孟约送份生日礼物。早上的时候,着人送到泛园的门房,送完就走。

门房最近接了太多年礼,只问了是哪家送的,没细究就留下了。后来细看才发现,不是年礼,而是给夫人的生辰贺礼。

门房:不,大兄弟,你快回来,我家夫人已经不爱过生辰了,我要说这是生辰贺礼,叫夫人不快,就算大过年,御史也会扣我工钱的!

门房:“管家管家,了不得了,夫人的戏迷给夫人送生辰贺礼啦!”

管家痛心疾首:“你怎么能收,都说不过生辰不办宴不收礼,你犯的哪门子糊涂。”

门房:今天早上收了八趟年礼,怪我喽,啊,不,准确来讲,收的其实全是生辰贺民,不过是以年礼之名罢了。只能说,夫人和她的粉丝分别太多年,以至于无法心有灵犀。

“这也没法退,送到花厅去,我去寻夫人。”

孟约正在看卢树安带着向个孩子玩游戏呢,不想居然有人给她送贺礼,虽然管家没说是生辰贺礼,可她一听就听出来:“戏迷们送的?”

“落款是德麟班里看戏人。”

得,这还没法退,总不能送还德麟班吧。贺礼用一个巨大的箱子装着,还十分有心意地用绸带绑了花结。拆开来一看,里边尽是吃的,有能拆了便吃的,还有食材,天南的海北的,哪里的都有,倒没有特别贵重的食材,只是心意委实令人感动。

“我回头想辙,给大家画个新年插页,感谢一下大家。”感谢的同时还要告诉大家,她已经不过生辰了,以后别再给她送贺礼。

文青们会用“梅到人间老一岁,杏来世上又逢春”来宽慰自己,到孟约,不,谢谢,她不要梅,也不要杏,只要年年十八岁。

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孟约畅想了一下电话,因为孟老爷留在谯郡不能过来,孩子们问起外公,孟约就特别想打个电话给孟老爷。如果有电话,相隔千里,也可以彼此闻声息,仿佛就近在身旁一样,多好。

大年初一,王醴得去与同僚一起“围个团儿拜”,也就是现在单位里的团拜,这时大家拜年也多不登门,只需要派仆从四处投个贺年名信片。说是明信片,其实就是个巴掌宽的纸笺,红地洒金或洒银,还有各式花笺,全看喜好用。

简洁一点的写个“谨拜/贺新春”,文艺一点的画两枝花朵,写一句小诗。

年初一过了,便是各家走亲访友,孟约王醴领着仨孩子去了趟梁家,初三去卢家感受一下累世门阀之家过年的气氛,初四准备一下,因为五就得开印大朝。

说起大朝,离南京前,王醴站在朝班外,这回却要一跃站到朝班前边。

到上朝这日,宣庆帝心情倍好地坐上御座,与群臣道新年好,往左一瞥时,忽然看到王醴。

宣庆帝:…

要不是宣庆帝早已经看多了这张坏蛋脸,王醴就是再有能力,宣庆帝没准会拒绝这么一张脸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讲心里话,谁不愿天天看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到皇帝这就更是如此。再有,督察御史有时候还挺讨厌的,脸不好一个晚讨厌了。

嗯,王醴这坏蛋脸,让宣庆帝坐御座上时,还有种“其实我是个昏君”的错觉。

王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感觉我读懂了官家的眼神。

新年大朝,不会说什么没兴的事,不过该办的还得办。把内阁并三司全留下,宣庆帝命人备好茶点,拉开架势便是一副今天定要说出个一二三来的样。

王醴落座时,屁股还没沾上凳面,对面的吕大舅就冲他使了个眼神,看着内容像是“大舅罩你”。内阁诸公的画风和以往王醴没入朝堂时也不大一样,王醴不知怎么,有点想叹气。

“重崖别拘着,喝茶,又不是朝会上,该吃吃该喝喝。”这是左督御史给王醴传授经验,这位打王醴入仕就一直看着呢,看王醴就跟看自家后辈一样。

“是。”

众人并不先议事,反是先吃喝片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然后才开始谈公事。先说吕撷华入阁任首辅事宜,内阁接受度良好,当然,今天之前,吕撷英已经在内阁处理了一段时间公务。然后就是叶阜安遇刺身亡一事,务必在正月里解决,不要再拖下去,这事自然是交三司负责,以督察院为主。

左都御史年岁也不轻,处理日常公务还成,这要奔波,要劳心耗神的事,自然落到了王醴头上。

#感感觉像是专程回来顶包的!#

第五三三章 精彩纷呈,高潮迭起

王醴接下叶阜安一案后,就忙得脚不着地,孟约则忙着给孩子们准备入学事宜。即使同是孔府书院治学会下的蒙学,在入学需要准备的东西也有区别,他们在济南的东西也许多没带回的。

阿雝已经能自己解决很多问题,阿煦却还得孟约帮忙,糖糖这小尾巴也跟在两个哥哥后面偶尔拖一下后腿。阿煦真觉得糖糖是甜蜜的负担,他才整理好的书箱,糖糖放进去一组积木小人,或许是怕他上学会肚子饿,还用帕子包了点心。叫人非但舍不得说她,反而被她感动得不行。

最后还是阿雝把糖糖带走玩积木,才解决阿煦的困境,阿煦收拾好后问孟约:“妈,糖糖妹妹什么时候才能上学?”

“糖糖要明年才能读蒙学。”说起来,再有两年,阿雝就可以从蒙学毕业,进入书院学习。到时候阿煦可以像当初阿雝带他一样,带着糖糖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参加课外活动。

“为什么要明年,不能今年吗?”阿煦有点失望。

“阿煦为什么想要糖糖今年就上学?”阿煦不是第一次提这个事了,在济南的时候就问过好几次。

阿煦:“糖糖超可爱,我想让同窗都知道糖糖可爱。”

孟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但是蒙学要满三岁才能入学,糖糖现在好多事情还不能自己做,需要别人帮忙。”大明的蒙学,需要孩子能做到完全自理,才能入学的,所以大部分蒙学要求是三岁以上,五岁以内,七年制教育。

蒙学一向是正月十六开学,正好孟约还能带孩子们一起去德麟班看开箱戏,阿雝对这还有点印象,对阿煦和糖糖却是新奇的体验。进了德麟班,他们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受欢迎,嗯,准确地说是知道他们的妈有多受欢迎。

一进戏堂,在场众人见到,齐齐站起来鼓掌,这场面孩子们哪里看到过,呃,其实孟约也没见过。戏迷票友们这样,孟约也很受宠惹惊,频频朝大家伙拱手:“大家新年好。”

“阿孟姑娘新年好。”

被阿雝抱着的糖糖也朝大家拱手,戏迷票友们尽皆微笑:“王御史可算是如愿了。”

“嘿,虽然如愿顶好,但我还挺想看王御史生仨儿子会是个什么表情。”

“阿雝也长大了,都这么高了,看着将来会比王御史还高呐。”

最后众人总结一句:很好,都像阿孟姑娘,虽然糖糖有点像王御史,但像得漂亮。

今天德麟班演《缉凶录》里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案子,按场次顺下来本来不是这个,但考虑到大过年,不好一上来就死人,于是便把这案子提到前边来。也正是因此,孟约才会把孩子们都带过来,要真是场场死人的,真不好叫孩子们看。

桑班主果很不务正业了,德麟班戏堂子里不像从前那样气氛好,好在桑班主听说孟约回来,也赶回来。孟约才进包间,桑班主也跟着进来,叫三个孩子认了认桑班主,孟约便道:“桑班主,我一回南京就听大家跟我告状,说你这两年常不在德麟班,戏堂里气氛都不好了。”

桑班主:“他们是找不见孟夫人说戏,这才觉得少了许多趣味。”

待戏开锣,台上已经长大许多的小戏精出来,幸而可以从扮相上弥补,大家一点点看着他长大,倒也不会觉得突兀。只见小戏精愁眉苦脸,满场转悠好几圈,摊手说:“今日没出人命,怎还变了小孩?”

没出人命,死了一栏猪,小戏精听到时的表情精彩至极,连糖糖都忍不住为小哥哥鼓掌。台下的戏迷票友们也齐声喝彩,小戏精一个漂亮的转身,天转亮,常抱云从重重青纱中走出来。

如今妆面都更淡,三个小的一看到常抱云出来,就看得眼都直了,常抱云的扮相太好看。扮太祖扮得越久,常抱云钻得越深,就越符合人们对太祖的想象,那气势,那眼神,那步伐,那仪度…活脱脱让人觉得,就是太祖活了过来。

济南的角儿也演得很好,但比起常抱云来远有不如,而今要论扮太祖,真没人能和常抱云比。

三幕戏演罢,大家欢快无比地在戏堂子里讨论,不时向楼上的孟约喊两句话,三个孩子都很喜欢这种氛围,桑班主在一旁出神许久:“许是我本末倒置了,常往南京制片厂跑,反把戏班给耽搁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最重要,只要是喜欢的,没有什么本与末。”

“孟夫人说得对。”于桑班主,戏才是他的心头好,常去南京制片厂也是为了戏,只不过忽然间回到戏班里,发现戏班才是根,才是真正能培养一代一代戏迷票友的地方。

在孟约同戏迷票友们谈戏的时候,王醴正在宫中与宣庆帝奏对,虽然宣庆帝每看一次王醴这张脸,都有自己是种昏君的错觉,但王醴的办案能力委实令人叹为观止。自他初五接下案子到现在,不过十天,便有了几十天都没有的进展,他抽丝剥茧的过程,宣庆帝只是听他奏报都觉得带劲——跟看了场《缉凶录》的电影一样,精彩纷呈,高潮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