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老。”

“这时候你跟我掐什么字眼,明明是好辞,叫你这一堵,我都没话说啦,来来来…再喝一杯。”宴席上的酒居然度数挺低,还带一丝甜甜的果味,有点像香槟,但比香槟度数好像还要更低。大约是考虑到席上皆重臣,反倒不宜人前醉酒,以兔失了仪态吧。

“阿孟姑娘,容我问你一句,为何会画《璀璨》这么个有点怪的绘本?”

孟约喝了杯酒,正品咂着酒的醇美呢,忽听得人这样问抬头道:“哪里怪?”

“我观阿孟姑娘的会本,每一个都有其主旨…”

孟约:噢,这又是一个读者戏比作者还多的,没办法,这样的读者最惹不起啦。

“也有主旨啊——人家少女都拯救好多次宇宙啦,做为同龄人,你起码要做到好好学习吧。不好好学习,不学点技能,将来万一要你拯救世界呢,你什么都不会,世界岂不是要糟。”咳,孟约这是喝了点小酒,纯粹在胡扯。

同桌的宾客:居然很有道理。

杨阁老差点酒杯都端不住,真不知道曹仲仑给孟约写戏本时,有没有哭出来。嗯,当年曹仲仑就是个不好好学习,直到书院差点要让他退学,才醒悟过来发愤图强的。

因为孟约坐的是证婚人席,同桌的也都是参与了太子与太子妃婚礼筹办的,王醴本来也不是不能坐这,不过是他在另一桌带着孩子就座,不方便就近盯着孟约而已。越过数人,王醴看孟约喝第三杯酒时,心惊胆颤不已:“阿煦,去同你妈说个悄悄话,叫她快别继续喝酒。”

阿煦:“好,爹你放心,我去管着妈。”

阿煦过去说时,杨阁老听到一点,他之前也知道孟约不很能喝酒,但杨阁老以为这点淡淡的果酒没问题。听到阿煦说才知道,孟约的不是很能喝,是连果汁一样的酒都不能喝。

杨阁老作主,给孟约换了解酒汤,孟约当是一大碗酒,一口干下去打个饱嗝后才说:“这酒是不是坏了?”

阿煦:我妈真的好呆哦,有个这么呆的妈要怎么办?唉,还是我费点事,好好看着她吧,我妈真是没我不行,少看她一会儿都要出问题。

第五四六章 别当有相会,聚亦有散时

即使是一碗解酒汤灌下去,孟约也犯了好一会儿糊涂,等她彻底醒酒,满桌子的人都瞅着她笑,宴席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孟约:我感觉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吃,宴席就已经结束了,不过肚子倒是挺饱。

“阿煦,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明显是给夹了张小方凳,大家各给让了点地方出来。

“再过一会儿就要半个时辰啦,妈你好呆哦。”幸亏人家自己也能吃饱饭,不然呢,要靠醉酒的妈吗,那是不可能的。

杨阁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有什么话回家说。”

也不知道阿煦被杨阁老怎么了,居然特别乖地听他话:“好吧,妈,你吃饱没有,要不要再喝点汤?”

合着她还是醉了,而且醉的过程中还被儿子投喂了饭菜,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用了,谢谢阿煦,阿煦有没有吃饱?”

“我早就吃饱了。”

宴席正在上最后一道菜品,水果点心拼盘,阿煦看一眼,表示点心远不如我家袁婆婆,浮云啦。

宴席结束,大家说说话,喝喝茶,畅想一下未来,然后各回各家,带了熊孩子的也别忘了把熊孩子带回家。阿煦像小大人一样牵着孟约,把孟约交到他爹手里,才长出一口气:“爹,你可看好妈啊,知道她不能喝酒就不要给她喝酒,这么大的人了,不要让人操心好不好。”

王醴和孟约相视一眼,然后齐看阿煦,小家伙话说完,转个背就去找糖糖妹妹分享今天宴会上得到的水果糖。阿雝和阿煦都特地把草莓味的留给糖糖,糖糖也不会白接,会用她的非草莓味的,兄长也喜欢的和他们交换。

三个小的相亲相爱,孟约则嘿嘿地笑,王醴拿她喝酒这事也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偏她还无知觉地喜欢喝酒,是个小酒鬼,时不时地就馋得想喝一小口,在家还能控制着她的量,在外边有时候外人不知道,加上她对酒的度数没数,很容易喝醉。

今天的果酒,对杨阁老来说,淡得跟水一样,但对孟约来说,也是三杯准醉的量。

“酒好喝吗?”

“挺好的,好像有好几种水果,不知道谁家酿的酒。”孟约想着回头问一声朱既彰,买几缸囤着慢慢喝。

王醴虽然确实有囤点,让了轩约慢慢喝的想法,但见孟约这样,就不想给她买酒了:“谁家也没有,是宗室的酒坊酿的,不对外售,只宗室举行婚礼时取用。”

“我好歹皇长公主嘉宁殿下了,想买几缸,应该会肯卖给我吧?”孟约没觉得皇长公主嘉宁殿下有什么高大上的用处,对她来说,实惠用在这样的地方正好。

王醴:“还是早些回家吧,三个孩子都困了。”

他们还没这么晚睡过呢,刚上马车还很兴奋地交换糖果,交换完糖果还没吃呢,一个个就在马车里睡得东倒西歪。阿雝睡相好,哪睡的醒来就在哪,动作都不大变。至于阿煦喜欢挨着点什么睡,扒着王醴的腿,睡得香甜无比。到糖糖…整个铺着地毯的马车车厢都是她的床,滚来滚去,还别当她睡得不熟,她睡着了,一般的动静还真吵不着她。

三个孩子略略洗漱一番,便安顿好,孟约则得回去好好洗洗,她爱酒,却不爱满身酒味睡觉。被窝里,当然还是家中仆妇薰的香最助眠,洗了澡出来,孟约头发还没干的时候,王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孟约顿时醒了瞌睡:“不可能。”

“杨阁老不想看你一脸难过,才没当面同你说。”王醴叹口气,并不想同孟小夜曲说生老病死与别离,但人生本就是由一场又一场别离组成的,当然如孟约这样乐观的人,或许会认为人生是由一场又一场相聚组成的。

这本无不同,别当有相会,聚亦有散时,唯生死不同。

“我在酒席上好像还说过松龄鹤寿,春秋不老…”孟约与杨阁老的缘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似人的一生,展望时漫长无边,回首时短暂易去。

“不然,你当杨兼为什么肯乖乖回来,那是个和他爹一样,性好游历,唯有山水能疗一生之癖。杨阁老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撑不住的时候了,这场婚礼过后,大约便会闭门谢客安心休养。”王醴叹口气,抱住孟约,孟约重情,尤其恋旧,旧物且不舍,何况相识多年的故旧知交。

杨阁老天不假年的消息,让孟约有点沮丧,除沮丧之外,还有点担心:“爹前段时间给我来信时,也写了一句,说是四只狗已经老得都不爱动了,就是追风也不再喜欢到处跑动。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说几只狗虽养得好,但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除了四只狗,还有神隐的鲨鱼也是只老猫了,恐怕也没多少年可活。孟约想想,觉得一颗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再想得远一点,总有一天,身边的朋友,喜欢的人,甚至是…都会一个一个离开,或者是她离开。

“师兄,这好可怕。”

“不怕,有我在,孩子们也在。的年,虽然人生避免不了离别,但是不必太害怕,有的别离姜苦无比,也有的别离美丽又温柔,还很浪漫甜蜜,比如岳父与岳母。”王醴其实不想说,但杨阁老说予他,便是不想看到孟约像现在这样,心碎得仿佛全世界都跟着黯淡下来。

“师兄,你答应过陪我到人生尽头的,你不要食言知不知道。”

“好,所有答应你的话,我都会做到。”

次日,孟约作好多心理建设,觉得自己已经能绷住情绪可以侸门时,却发现仰园不是闭门谢客,杨阁老根本没有静养的意思。他连孙子都没带,只带一个侍卫一个仆从留下一封类似“世界那么大,死前我想再看看”的书信,便飘然而去。

杨兼抱着信哭成狗:“祖父为什么不带上我。”

“信上写了,你要留家里讨媳妇,等你讨媳妇那天,他会回来主持婚礼,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婚礼应该能办好,他就躲躲闲不操这份心。让你,要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不够使,就喊我们帮忙。”

杨兼哭得更伤心了…

PS:

谢谢大家,“礼物”那章本章说已经满了,已经不能再说下去,所以在这一并群么么。你们身上的力量也非常棒,人生不论短长,有你们相伴,每一天都很好~

倏忽便要十年过去…是哒,我在起点快要满十年啦。

嗯,也许还会有一个十年,再一个十年…毕竟我曾与我的小顽皮们约定过,我写到白发苍苍,你们看到白发苍苍。到那时,如果我还在写,如果你们还在看,这就是我们的一世之约,一生长伴~

第五四七章 上辈子定欠他良多

杨兼娶了孔家的姑娘,虽离嫡支已很远,但也同样幼承庭训,家学渊源。

本来婚礼要慢慢筹备,杨兼是反正一把年纪了,不急于这一年两年。女方家中是疼爱闺女,想留她在家中再待两年。杨阁老这一封信下来,杨兼不得不赶紧:“祖父若不是委实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断不会如此,他是怕我到时候愧疚,不想催我。”

祖父丧,守制只一年,因此杨廷礼即使在这期间离世,杨兼也照样能按他自己计划地来,不必打乱阵脚。杨廷礼这辈子,风风雨雨,什么没经历过,哪怕真看不到唯一的孙子成家立业,这一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左右杨兼的终生大事也已经有了着落,真到了地底下还能见着儿子,杨廷礼也一样有能说道的。

杨兼一片孝心,女方家中没说什么,便同意把婚礼提前。杨兼虽然没办过婚礼,筹办起来倒也有条不紊,事事周详妥当,孔家还专门派了人过来帮他。

这个冬天,孟约本来以为会很难熬,但孟老爷提前回南京,身体倍棒,这些年仿佛被时光给遗忘了的孟老爷让孟约大感宽慰。对于生死,孟老爷素来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与世间许多人都不一样,他也总能感染到身边的人。

“真不过生辰了?”孟老爷这几年每年都要问一次。

嗯,女神太太也一样,到一定年龄后就不爱再过生辰,和孟约不一样,孟约是生辰不过,礼物可不能少她的,少了她的她能跟你急。女神太太不是,女神太太是生辰不要过,礼物也不要收,因为收了礼物她还是会想起这是老一岁的礼物。

“不过。”

“为父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拿着银票,自己看着喜欢什么买什么。”搁别人,可能会觉得给银票不够用心,但自家闺女自家知道,孟约这里,给银票也一样是心意。

“谢谢爹。”有孟老爷在,孟约关于生死永诀的惧与忧都平复下去。

进入十二月,还有件大事,《璀璨》要上演最后一场啦。

关于拯救宇宙的少女“积分”满后到底能干嘛使,南京人讨论有俩月了,因为早在三场戏前,少女的积分就已经足够了。不但积分足够,她还一背包让人眼馋的道具。

最后一场嘛,自然是在一次任务中遭遇意外,时空管理局没能及时援救。联邦科学员对这样意外身亡的时空管理员有一套很严谨地报偿方式,这些都会在戏文里一点点讲。最后一场戏有五幕,第一幕少女身亡,第二幕就是讲联邦科学院给时空管理员的报偿方式,第三幕投胎成太祖的公主,从小就各种祸害太祖,第四幕科学院的福利送到,少女的道具背包到手,第五幕就是少女出于职业惯性,用背包里的各种道具拯救大明。

十二月二十一,《璀璨》最后一场的水牌挂出来,戏迷票友们齐聚德麟班,不出意外,这就是今年最后一场戏,唱完这场德麟班就要封箱,再想看戏就得等明年上元日。加上恰又是《璀璨》上演大结局,来的人更多,比平时热闹不知多少。

“阿孟姑娘,上回戏有点悬啊,你别大过年的叫我们看生生死死的戏文吧?”孟约可不是没前科,她玩这一套,玩得很溜好吧。

就说《缉凶录》,且不说后边王醴画的,就说前边孟约自己画的,越是过年过节,死的越多越惨,让人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孟约:“怎么会呢,过年当然要欢欢喜喜的。”

戏迷票友们想想,孟约就算有前科,还是欢欢喜喜的戏文多,遂信了她。结果一开场,拯救宇宙的少女就在任务中遭遇了意外,戏迷票友们全傻了:“这就是说好的过年欢欢喜喜欢,拯救宇宙的少女都能遭遇意外身亡,这世上好人还能有好报吗?”

“啧,别一扣扣顶大帽子,虽然阿孟姑娘这么干确实不厚道。”

“这才第一幕,今天不说有五幕嘛,后边肯定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吧,要真这么遇意外丢了命,就不该放在第一幕,应该放在最后一幕。”

第二幕很快开演,少女以灵魂状态回到戏台上,并聆听在她进入时空管理局,正式成为时空管理员的时候签的各种条款,重点是其中一条:“若在任务中遭遇意外事件,致身故,且不可挽回,联邦科学院将依据积分,为时空管理员提供补偿。”

戏迷票友们:噢,原来积分得用在这儿。

想继续成为活生生的人,想要有血有肉有生命,少女的积分刚好够用。

“不过,为什么不能指定投胎到哪个世界,少女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好嘛。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

然后少女随机到了太祖登基初年的大明,成为了太祖计划外的小公主,戏迷票友们:这很可以。

小公主几个月后能看清人,哪怕太祖已经变了模样,可她是时空管理员呀,曾经看过太祖登基后的画面,所以她知道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就是当年那个作死小能手,热爱美食的馋猫。

然后小公主慢慢长大,对着各种坑孩子的作死大能手,小公主一脸冷漠:“人生果然一点指望没有了呢。”

票友们快笑出眼泪来:“怎么会呢,虽然太祖有时候确实有点坑孩子,但绝对是个好父亲。”

再然后,为了不被爹坑,小公主学到了坑爹技能,从此以后奔放地走在坑爹的道路上。

第四场少女的空间背包被联邦科学院送到,里边的道具是她自己用积分够买的,属于她的私人财产,联邦科学院也同时用黑科技给她送了过来。

拿到一背包用来拯救世界的道具,看着她至今仍然有点坑孩子的爹,小公主表示:我什么都没收到。

但是真到遭遇困难时,小公主还是忍不住,整部《璀璨》结束在小公主生无可恋的一声叹息中,最后一句唱词是:“底是我上辈子定欠他良多,还是管理局坑我继续卖命…嘤,还没酬劳!”

最后一场,想看有趣的人看着有趣,也有人看得仔细被惊出一身冷汗。

王醴捋的那条时间线,加上埋好的伏笔,一环一环相扣的因果关系,让票友们禁不住想起孟约那部《三醮外传》里同样让人想想都一身冷汗的陀螺。

果然,打鼓人是不打算让他们好好过年了。

第五四八章 天赋既佳,切勿浪费

《璀璨》的结局的开局形成了一个圆,起点既终点,终点也是起点。太祖殡天后,居然也回到了时空管理局,一群人围着他恭喜他完成了史诗级任务,他的任务目标正是拯救宇宙的少女。

《璀璨》的完结,带来一个疑问——既然《缉凶录》现在是王御史在画,《璀璨》又已经结束,打鼓人的新绘本在哪里?

还是说,打鼓人继不打算让他们好好过年之后,还打算继续不让他们好好过明年?

实话说,孟约已经算很高产了,大明的文人,写一本书能写十年二十年,三年五年已经算高产。像孟约这样,一年一本,甚至两本的,光就产量上来说,简直是业界良心。

“这么一说,阿孟姑娘要是想歇两年,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是这样说,但一想到得有一两年看不到阿孟姑娘的新绘本,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习惯了每月两次去买绘本,也习惯了每月初一十五到德麟班看首场,更习惯了跟陌生人没话谈时,谈打鼓人的绘本准没错。

这么说吧,这些年,孟约的绘本还是南京城中人与人之间的桥梁——有什么比同粉一个大大更棒的体验,这是比俩陌生人碰上,居然粉同一个明星还要更棒的感觉呀。

“要是真这样,咱怎么办呐?”

“没打鼓人的戏前怎么过还怎么过呗,再说不还有《缉凶录》嘛,督察院案卷这么多,每年还有那么些新案件发生…真要愿意,我觉着王御史能写一辈子不重样的。”这就是职业优势。

票友们纷纷觉得,也是个安慰,王御史的《缉凶录》那是相当好看,案件一个比一个精彩,真正是内行人写出来,外行人能看到热闹,内行人能看到门道。实话说,戏这么足的御史,故事编得这么精彩的官员,他们还真头回见。

嗯,是杨阁老也写过戏本,但戏本精彩,和故事编得精彩还是有区别的。

“师兄,全靠你了。”

王醴还没怎么呢,阿煦先在一边叹气:“妈,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人帮忙呢?”

孟约:“你爹娶我的时候许过愿啊,说我要是肯嫁他,以后就我说什么他做什么,阿煦,你觉得答应过的事是不是应该做到?”

是倒是是应该做到,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那我将来长大成亲,也要像爹一样吗?”

孟约和王醴一齐点头,阿煦顿时不想要长大,也不想要成亲,因为太麻烦。有好多麻烦,他根本解决不了啊,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爹一样,什么都会:“那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像妈一样?”

孟约:“这倒不一定,不过,有比我还事多的呢。”

阿煦: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成亲啦,我表舅说得对,一人逍遥又自在,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王醴:“年年,你就不担心你这么说,真在他心里埋下种子,长大了开花结果,真不想成亲?”

“所以要多生几个孩子啊,一个犯熊两个犯熊,总不能三个一块儿熊吧。”没道理熊孩子全投胎成他们家孩子好不好。

孟老爷抱着糖糖进来,听到孟约这话,顿时笑开:“年年小时候也熊得很,莫担心,咱家的孩子长大了都心里有谱。别看阿煦熊,可这孩子聪明得紧,脑子也特别灵活。你只看他这么大点,说话条理清晰,逻辑通顺就知道,将来别的不说,编故事定是一把好手。”

阿煦这一点像极了孟约,坚持到如今的画画,也小有成就,孟约和王醴已经要商量给他专门请位老师。孟约自己是野路子,半道出家遇到良师,可真让她系统地教,她不会。而且阿煦的风格,和她其实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吕撷英说过,虽然阿煦熊,而且不很能坐得住,却是个画工笔的好胚子。

孟约也看出来了了,阿煦是个天生的细节控,越到细微处,越肯花工夫费琢磨。

“阿煦文章也好,现在就会写诗啦。”孟约对此深感崇拜,她也跟着吕撷英学过诗的,可是…诶,真不能提这事,她写诗的水平还不如阿煦呢。

阿煦特别淡定,因为王醴也擅写诗,虽然写得不多,但阿煦如今能写了,自然能感觉出差距来:“爹的诗棒,我不棒,还要学习的。”

“不骄傲,肯坚持,光这俩点,很不必天赋也能有所成就。”

阿煦:咦,怎么今天都这么爱夸我,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他们难道是有什么…唔,阴谋吗?

趁阿煦哄糖糖玩的工夫,王醴小声与孟约和孟老爷道:“也别太过,阿煦的老师说要多夸他,但也不是这么夸的,别真把他夸上天拽不下来,那也糟。”

阿煦有个学期总结评语,老师在上边给阿煦煦写的评语就是——多夸他,使劲夸他,王煦同学属于旁人怎么夸他,他便怎么使劲的,天赋既佳,切勿浪费。

孟约:“并没有很过啊!”

“正是,阿煦本来就优点颇多,只是从前还小,如今越大越有模有样。”孟老爷也不觉得夸得有什么过的,老师都说多夸使劲夸,那就必然怎么夸都不嫌过。

王醴:看来只有我悄给阿煦泼泼凉水,拽拽线,别真让他飞上天。

王醴十分明智地没有跟孟约和孟老爷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这时候,但凡是个脑子灵光的人,都不该继续谈下去。

给阿煦寻绘画老师的事还没谱时,新年已至,节后,杨兼特地来泛园送请帖,婚礼定在三月举行:“阿孟姑娘,祖父连信往哪里送都没在留书里写,我这会儿该怎么办?”

“这不难,我叫书商给你加个夹页,杨阁老不论在哪里,《缉凶录》出新绘本他总会买的。就是他不买,他带的侍卫也会买,他带的那名侍卫也爱看《缉凶录》。”

杨兼一想确实可以这样,《缉凶录》印刷量很大,全国各地的收铺都能买到,托蒸汽机车的福,偏远的地方也不会差几期:“那便劳烦阿孟姑娘了。”

送走杨兼,孟约便去寻书商,书商也听说了杨阁老的事,见是为杨兼向杨阁老递婚讯,忙答应下来安排人去加印夹页。

即使加了夹页,至二月,也没见杨阁老回南京,杨兼又急又担心,孔家也托人帮忙寻找,但却一点音信也没有。

第五四九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幸好,三月初二,杨阁老领着侍卫与仆从回了南京,且看着一切都还好,大家这才都松了口气。杨阁老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杨兼就得去与孔家商量婚礼延迟的事啦。

杨兼真是被吓得半死,最近这半个月,他就没一天睡好过,一边怕杨阁老真有什么事,一边还得担心着婚礼的事,偶尔这两件事还要合在一起担心。可以说这段时间,杨兼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算是明白了孟约说的地狱模式是什么样的状态。

“老夫要不走,你会这么急,仍会不紧不慢。你有时候真同你爹一模一样,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紧不慢,人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爹那是到了黄河,都非得要跳下去尝尝黄河水到底什么味儿,才肯尚罢甘休的。”杨廷礼确实身体状况不如前,以往训杨兼,站着能说半天,如今说几句就坐下。

杨兼看着很心酸,眼也酸,不过嘴上却没客气:“我爹还说过,祖母经常指着他说,他同你一模一样呢,这么说我跟祖父也一模一样。”

素知道孙子什么德性,杨廷礼也不气,喝口茶让管家把来访的宾客全拒了,除亲家和天子,并孟约外:“余者皆好生谢过,请他们至吉日,都来喝喜酒。”

“是,阁老。”

“阿孟姑娘这会儿才不得空,她得去寻书商把夹页抽出来,要不是祖父一点音讯也没有,用得着我们费这么大事么。”

孟约确实是去寻了书商拆夹页才来的,一来就见爷孙俩在撕,爷孙俩见孟约来也没怎么停,撕好一会儿才口渴了坐下。管家早已经命人上茶水,孟约也端着喝一口,才笑:“我看阁老起码还能看到曾孙出世。”

“就是,我现在也发绺祖父是在诈我!”人上了年纪,身体状况本来就会有所变化,杨兼从小就体验过他祖父如何阴谋智计百出。

杨廷礼瞟孙子一眼,道:“等老夫死的时候,你就知道老夫是不是在诈你了。”

杨兼觉得自己好气,人家结婚喜气洋洋,到他结婚,不但天天水深火热,还要被他祖父气个半死。

不管怎么着,杨兼的婚礼总算是能顺利进行,不必再两头着急上火。孔家也大松一口气,要真是迁期…啧,照说婚礼延期不吉。要不是家中姑娘欢喜,杨兼也算是个良人,且婚礼的折腾也是出自于一片孝心,他们也很想悔婚的好么。

杨兼婚礼罢,杨阁老再次离开南京,这一次便是杨阁老自己都说,他许不会再回来,叫杨兼自己好好活L:“叮嘱的叮嘱了,该说的说足了,余下的岁月该怎么活,要怎么走,你自己衡量。老夫与你父亲能陪你走的路,已经走到这里,接下来的路,你将有妻有子相伴,也不会形单影只,孤伶伶在人间作客。”

任是杨兼如何不舍,如何想跟随一道,杨廷礼也不会带他。

在这点上,杨廷礼有点像只猫,临到要离开人世,真不想叫亲人瞧见,也是不想天天看着亲人担忧不已的样子。他只想找个僻静的,山好水好风景好的地方,度过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没人能想到最后的时光里,杨廷礼到底想了些什么,不过最后,他写了一本书,用极朴实的文字写了一本《余愿已足》。嗯,不是自传,而是小说,讲述一个人生于富贵,死于安乐的故事,其中有许多哲学的深死,关于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关于人来到这世上,与世间万物的对话,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种种现状。

杨廷礼用一本《余愿已足》描写了人生百态,几乎每个人,都能够从这本小说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仿佛那个就是自己,仿佛另外一个就是自己身边的人,每个人物都很真实,甚至小说的故事也很平淡。通过这本书,能看到一个无悲无喜的人,一个出生于富贵,一生没有太大波折的人,还能通过这个人的眼睛,看到整个世界的缩影。

“这才真正是巨著。”孟约看完后,再回头看自己画的那些故事,真想说句“什么破玩意儿”。

“唯老师才能如此,无一华丽辞藻,尽写世情百态。看似无戏,无故事,却处处是戏,处处是故事。老师的一生大约也是如此,心湖无波,却立身在波浪中央。”宣庆帝相当喜欢《余原已足》,对其中关于生死的探讨,关于人性的深思更是无比推崇。

“陛下,吕首辅比杨阁老如何?”孟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想知道,杨廷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若论主政之能,可说不相上下,但论老谋深算,掌控朝局,吕卿比老师要逊色三分。不过,吕卿方才入阁主政,再有个几年,想必能历练出来。但要说用得顺手,还是吕卿,阿孟也知道,老师闲着没事便爱和我对着干。”宣庆帝也是无奈,不过这无奈如今回想起来,竟也成了乐趣。

孟约和宣庆帝在戏院看完戏,回家顺道捎孩子,虽然孩子自己也能回,但偶尔去接一次,俩孩子都挺开心。阿雝眼看要满九岁,是个大孩子啦,如今有了自己朱上秘密,有了自己的小想法,还有了喜欢的小姑娘…嗯,阿煦非常高兴的宣布,从此以后糖糖就是他一个人的,为此,王醴还跟阿煦扯了半天皮呢。

孟约倒是没想到,今天去接个孩子都接出时闻来,自家的熊孩子和别人家的熊孩子掐了一架。实话说,孟约等这一天等挺久了,看着俩小家伙在老师的办公桌前跟小鹌鹑一样站着,孟约就一点也不气,只想笑。再一看,哟,别人家的熊孩子也认得。

“原来是楚钧同学啊!”

楚钧:“哼,说情也没用的,我不会原谅孟雝和王煦,他们是坏蛋,要被打倒。”

阿煦:“你不要这么颠倒黑白好吧,妈,你不要理他,明明是他的错。”

老师直接被这群熊孩子气到笑出声:“王煦,你成就学得很不错嘛。”

小家伙最近被夸得多了,已经到了分不清好话的种类,笼统地一概当成夸奖。挺着小胸脯,特别骄傲地说:“我妈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