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说:“怕。”

白行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这么没骨气,一时间笑了,又说:“那怕高吗?”

“有点。”安夜迟疑说:“我们会不会死?”

“不一定。”白行说:“要死,我陪你。”

他将文件塞到风衣口袋,又突然伸出手,将安夜捞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安夜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白行的脖子,说:“这是做什么?!”

“搂住,到死都不要松手。”

他这样说着,话尾还没落下,就听到“砰”的一声,那辆深黑奥迪直接从前面撞了过来,把他们震地一个踉跄,额头被车窗擦出血丝来。

车前盖已经被撞得凹陷进一个小坑,就像是试验一般,那辆车又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路,想要借势再撞上来。就像是运动员起跑跳那般,需要一点距离积攒力量。

安夜不想尝试再次被撞的滋味,她知道如果有下一次,这辆车很可能被挤扁,她和白行都会死在这,一个不剩。

已经等不及白楠的救援了。

她心跳加速,脚底升腾起一团火热,好似气血都涌上了脑门。

安夜的心跳过快,连呼吸都无法很好地控制。

她在害怕,她忍不住将白行抱地更紧。

“抱稳了。”白行这样说,他突然打开车门,一脚踩下油门,趁着那车后退的空档,直接绕出来,朝山路边的护栏空隙快速开去。

安夜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现在还有意识,也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白行直接从山路边的护栏开出去,等同于跳崖,等同于自\杀!

就在车凌空的一瞬间,风从车门呼呼卷入,像是要掀翻他们一般,冲击着他们的脸庞。

说时迟那时快,白行突然抱着安夜从车门跌了出去,弃车逃生。

安夜闭起眼睛,这样的高度让她的心悬浮到了喉咙口,她几乎要被吓破了胆,可害怕之余,她还记得白行的话。

抱紧他,到死也不要放手!

“砰!”

她感觉到有什么尖锐之物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内,她的身上被那些长条状的藤蔓刺地体无完肤。

又像是被什么挡了一下,她突然感觉自己落到了地面一般,虽然疼,但是那股冲势被树枝狠狠挡住了。

白行估算地很准确,他搂着安夜直接撞到了山崖下的树上,卡在了枝繁叶茂的树枝之间!

由于是白行当了肉垫,他的脊背撞在树桩上几乎两段,好在有其他几根粗壮的树枝拦住了他的身子,平均了那几乎要命的冲势。

安夜虽然浑身疼痛,像是被人生生撕扯开一般,但是她还有意识,还能从模糊的双目中看到那辆坠毁的车在底下炸裂开一道火光,火势冲天。

而后,她就陷入了沉眠,眼皮似有千斤重,再怎样都无法睁开了。

安夜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几乎无法从梦中挣扎起来。

她能听到声音,有人在黑暗之中呼唤着她,一声一声,催命似的。

她浑身不能动弹,也无法使用力气。

恍惚间,她仿佛闻到了那一丝茉莉花香。她朝着光亮处伸出手去,稳稳的,握住了那道光芒。

安夜睁开眼来,她看到了小周白楠还有鸭舌帽,可唯独不见白行。

她的喉咙干涸,一开口,嘶哑地不成样子。

她问:“白行呢?”

小周叹气:“还没醒来。”

安夜几乎要发狂,她的喉头又漫上一股甜腥味,突然觉得很难过。

白行…会醒不过来吗?

除了这个以外,她似乎都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安夜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她感受到自己手上那冰冷的吊针液体涌入躯体,竟慢慢冷静了下来,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安夜姐?”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睁开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是鸭舌帽。

鸭舌帽提着水果,轻声说:“安夜姐,你总算醒了。已经这样昏昏沉沉七八天了。”

“文件…”她喉咙有火在烧,急忙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润了一下嘴唇。

“你放心,那些东西我们都拿到了,而且李山的部□□内有子弹信号,让白楠他们逮了个正着,是他们杀人未遂的证明。这几天审讯的审讯,调查的调查,李山什么都招了。”

安夜还想开口,就被鸭舌帽拉住了。

“你是不是还想问,高小姐的事情?”

安夜点头。

鸭舌帽给她掖好被角,担忧地说:“之前高小姐的父亲不同意和李山合作人偶纪念品的事,被李山怀疑他是想要洗手不干,从那些事情里抽身离开,他害怕对方会将其他的事情抖出去,失手杀了高先生。之后,他又用一些手段,威胁高小姐,并且说过类似‘人偶怎么可能杀人’之类的话,所以让高小姐一直怀恨在心吧?总之,一切都过去了,你好好养伤。”

“那白行呢?”安夜不想去想高小姐的事情,她怎样都与她无关,现在尘埃落定,给了枉死的高小姐一个交代,那就好了。

不,她杀了那么多人,也是死有余辜。

“白大哥…”鸭舌帽摇摇头,还是没有将那么残忍的话说出来。

“我想去看看他。”安夜说,“麻烦你联系一下,把我和他分到同一个病房吧?我想看看他,毕竟是因为我,他才…”

“那我去问问,安夜姐你别急。”

鸭舌帽和医生交涉了一下,最终同意安夜转移到那个病房。

安夜看着白行沉睡的脸,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自责。

都是她吧?

要不是她的话,白行怎么会这样?!

“白行。”安夜唤了他一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有些泄气地躺在床上,听着对方轻微的挂点滴声,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重,还有一种酸涩的药物气息,混淆在一起,让人不适。

安夜躺在床上,时不时侧头看一看白行的脸,又看了看屋外昏暗的路灯。

这里的重症病房,几乎没有人,也没有一丝人气。

她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了,那些伤口刚刚结痂,还带着痒痒的触感,可她又不能挠。

安夜觉得脚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突然发现,门被什么打开了一条缝。

是什么人吗?

她警惕地望向那里,她突然发现,门缝外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

至少以她在床上的高度,没有看到任何人!

没有,这么高吗?

安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又不敢低头去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样的高度,小小的身子。

是…是那个人偶吗?

她想到了最起初没有声音的语音信息。

那个信息在女孩生前明明还有声音的,可是在她死后就没有声音了。

安夜觉得好奇,可是之前并没有去细想。

那么…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看着门缝的动静,脑子里浮想联翩。

那个女孩死于窒息,死前不能说话,所以被拿走了声音…

那么是因为将死之人,人偶才会来拿走一个部分吗?

人偶拿走了高小姐的什么呢?

有了女孩的声音,那么现在它能行动,很可能就是拿走了高小姐的躯体。

那它现在呢?

找到这里是做什么?

难道…是要拿走白行的灵魂吗?

她下意识往白行的方向看,濒死的白行,如果没有了灵魂,只剩下躯体。

那么就变成人偶了吧?

安夜看着那小小的已经走到白行面前的人偶,她的头皮突然炸开了,她猛地拔掉手上的注射针管,她跑了过去,想要毁掉那个人偶!

不行,谁都可以,只他不行!

安夜这样呐喊着。

第33章 人偶-19

安夜现在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太高估自己的体格了。

她完全忘记自己现在受伤,平时躺在床上是因为手术后的麻醉药效未过,一旦起身,就能感受到切实的痛楚。

很疼啊。

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泼了一层硫酸般,充斥着一种干涩炙热的疼痛。她浑身都似要烧起来,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热汗,湿腻腻的,混淆着眼角因发烫溢出的泪水。

“嘶…”

就在此时,她的身侧突然响起了什么,犹如机械生锈那般,发出咯噔的扭动声,又像是被踩碎了变得残破不堪的塑料碗。

那种悉悉索索,犹如私语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

安夜甚至不敢转身去看,她怕看到什么,她又怕看漏什么。

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步奏,不然,白行将因她而死。

她不要!

绝对,不能再让白行受到伤害了。

这次,也该由她保护他了。

何况,她的命原本就是白行换回来的。

她大胆地扭头,看到是那只人偶缓缓转身了。

人偶的脸上还挂着那种蛊惑的笑容,它站在地面上,仿佛不会动一般,静静地直立在原地。

安夜不知该从何下手,她知道,它是能动的,还能杀人。

就像是杀死高小姐那样,它几乎有足以扭断人的脖颈的力度。

她会杀死白行,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这也是完全存在的事情。

她只能被迫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现实。

安夜静静注视着人偶,她突然想到了,其实这只人偶一直跟着高小姐吧?

起初高小姐杀死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它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杀死第一个女孩时,它夺走了她的声音。

后来又因高小姐无力抵抗,而杀死了她,夺走她的身体。

现在,这只人偶又跟在自己的身边,想要夺走她的生命呢。

不过安夜福大命大,怎样都挺过来了。所以,它想要退而求其次,夺走白行的灵魂。

安夜想到了那个在旅游小镇看到的人偶剧,那部剧的主旨不就是——女孩捡到娃娃,娃娃夺走她的灵魂。最后女孩变成人偶,人偶变成娃娃了。

所以,现在它也想重演这一出戏吗?

明明连心都没有的东西!

安夜从柜子里抄出一把水果刀,她嗅了嗅,上面还有水果的味道。

安夜自言自语,啊不,她是在对人偶说话:“我现在要杀了你,我不会让你夺走他。你只是没心的家伙,你没有资格夺走任何人的生命!”

人偶还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它脸上噙着笑容,在灯光照耀下,愈发的艳丽,像染了一层的血液一般,透着一种流动的美态。好像,她的木制唇内真的拥有人的血管那般,透着自然且动人的红润。

安夜咽了咽口水,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那个人偶的脸。

忽然,她像是被蛇咬了一般,猛然缩回手。

是热的!

它的身体,居然真的是热的!

安夜如临大敌,一脸惊恐地看着人偶。她的手里还拿着刀,可这时却被现在的情况震撼地无法动弹。

她盯着人偶,一时间无从下手。

这样,就好像她要杀死一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