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安夜迟疑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被人偶所蛊惑了。

她必须杀死它啊!它可是要杀死白行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人偶,伤害她所珍爱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人偶突然咧嘴,无声地笑了。

它看着安夜,眼睛眯成了又黑又粗的一条线。

它在嘲笑她的无能与无知,也是在宣告自己对白行躯体的所有权。

“我就知道你会动,你别想骗我。”安夜抄起刀,直接往人偶的方向刺下。

人偶的动作很快,它直接避开了凶器,跳上白行的铁架床。

安夜的水果刀走了空,她的刀尖撞击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刀面由于惯性往一侧倾斜了下去,险些扭伤她的手腕。

安夜强迫自己站起来,即使她浑身疼得要虚脱,脚步虚浮踉跄,她也得站起来。

人偶已经站到了白行的脸前,它静静注视着白行,脸上带着那种古怪的笑容。

安夜将刀狠狠划去,想要拦腰截断人偶的身体。

可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而她的刀面还停留在白行的脸侧,就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不,不行,她不能这样。

她会被引入圈套,很可能她会亲手杀了白行。

“我不会被你欺骗,我不会伤害他。”安夜说。

人偶的嘴角微微下垂,它从柜子的桌面上爬下来,走到了白行的耳后。

它突然伸出手,钳住了白行的脖子!

安夜冲上去将对方的手掰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在她迟疑之间,那人偶突然转移了目标。

它将手掐在了安夜的脖子上,它现在想要的是她的命!

安夜一下子坐倒在地,她无法抵抗那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掌。由于被掐住了喉咙,她无法出声,也无法呼救。

她这时才看到了桌面上的传呼铃,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夜无法按到那个传呼铃,这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了。

她的眼眶几乎要被睁裂,血管充斥着血液,眼前一阵发黑发晕。

安夜觉得好疼,可那人偶还在笑。

怎么办?

她还是得死吗?

被它夺走了灵魂,她就成了没有心的空穴。

不要…她不要。

安夜伸手想要摸前面的水果刀,她的手指费力攀爬了一下,还差一点距离。

她要亲手,将这个东西的脑袋割下来。

她的潜意识这样告诉她,只有毁掉人偶的身体,她才能活命。

安夜缓缓闭上眼,眼睛只能睁开一道缝隙了。她几乎不能出声,也几乎要窒息了。

安夜的心脏剧烈跃动着,想要突破胸肋的围堵,跃出体内。

“吱——”

那人偶突然挣扎起来,它松了一点力道,浑身痉挛一般地扭动着。

安夜重新呼吸到了空气,她大口大口汲取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睁开眼,望向前方,是白行,是他将刀刃刺入人偶的身躯之内。

“吱——”

那人偶发出像是老鼠一般刺耳尖锐的悲鸣,它的眼睛睁大,眼珠子黑溜溜的一点来回转动着,手臂无力地下垂。

“掐住它的脖子。”白行有气无力说。

安夜照做,将人偶按在了地面上。

白行直接一刀下去,将人偶的头颅与身躯分离,将它整个肢\解了。

做完这样,他像是体力不支一般,大口大口喘气,一句话都不能够说出口。

安夜忍着身上的痛楚,将白行扶倒在床上。

而地上那些尸肢残骸,则留给闻风而来的小周等人处理。

真好,白行醒了。

他没死。

而在她临死之前,对方又救了她一命。

安夜趁着白行还有意识,问他:“你醒的真及时,不然我可能都要死了。”

白行气息孱弱,此时虚弱地说:“我是你的责任编辑,所以,要对你负责。”

安夜听了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觉得哪里都很正常。

很快的,她又睡着了。

这次,不知怎么的,安夜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行还没醒。

而她周围都围满了人,有总编还有一些编辑部的同事。

总编秃了前额的脸凑到她面前,伤感说:“小夜子,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杂志社要少了一座金山了呢。”

同事小张锤了他一下,笑着说:“安夜姐,你身体还好吧?”

安夜摇摇头说:“没事,健壮着呢。”

她下意识看了看白行,总编会意说:“白行早上醒过一次,后来又睡了,还没好全呢。啧,不过这里男女混铺的,真不是人干事。万一你有个吃喝拉撒呢,一男人在多不方便。”

安夜干咳一声,她没敢说是自己硬要搬来的。

总编将花递给安夜,斟酌着说:“其实我来不止是看看你,就是…你也知道之前遇到那么多事,你那小说的风评比较复杂,但是,人气是很不错的!而且吧,你看现在事情也过去了,杂志停刊都快近一个月了,是不是该…?”

安夜气笑了,这总编真是无缝不下嘴,苍蝇一样,找着挖钱的机会就不肯放过。

她故意摆出为难的样子说:“上面说给您加工资了?您催更催得这么勤?”

“哪能啊…”

“哎,其实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自己是真的不想再从事写作工作了…”

总编堵她:“多经历一些就当增长阅历,你是知道的,坑文总不大好…会损阴德的。”

安夜险些要喷了,什么破理论,神神叨叨的都敢往她身上套。

她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下周我看看能不能交稿。”

“那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累着了,文不急,只要你肯写,我等你,啊!”

“知道了。”安夜无奈。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人,她打开对方留下的笔记本,调开文档斟酌着下笔。

其实那个故事也接近尾声了,她是该给它一个结局了。

安夜下笔,她这样写着——

“犹如它真的有生命一般,我轻抚着它的面庞。

它的体温尚且带着余热,就好像与我的体温一致,好像是我亲手将它创造出来。

它的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液啊,我这样想着。

我看着它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柔和了起来。

明明,它夺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我应该将它杀死的。

可我对它的狂热以及喜爱,完全不比其他人少,也超越了它所犯下的罪孽。

所以,我将一直陪伴在它的身边,陪伴着它做它爱做的事情。

“那么,晚安了,这个世界。”我的手上沾满了那个死去的女孩的鲜血,我关上了这间房门,带着人偶离开了这所公寓。”

安夜给的结局是,主角终于被人偶所蛊惑,发自内心爱上了人偶,并且由于有这种朦胧的爱意驱使,她和人偶一同杀人犯罪。

这种病态的爱恋大概源自于孤独吧?

毕竟,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谁又能担保那些被冷落的玩具,曾获得人们喜爱的玩具不会心怀怨念呢?

所以,请不要遗忘任何在角落里的玩具呢。

说不定,还有它们在默默注视着你呢,以它们自己的方式渴求疼爱。

——是那种焦灼而又期盼的视线。

安夜写了整整一周才写完这个故事,她将故事上传给编辑,而白行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闲暇时,她也会和白行说一下话,一同沐浴阳光什么的。

她问他:“还记得之前你抱着我摔到树上吗?万一那下面没树呢,你怎么办?”

白行心情似乎很好,他闭着眼,呼吸清新的空气,说:“那么就死前抱一下。”

“什么?”

“树枝长到了路面以上,下面肯定有大树,我不会估算错误。”

安夜嘀咕一句:“你还真是自信啊。总之,这次死里逃生,我们都很幸运,我也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还活不到现在。”

“我说了,要对你负责,所以这是该做的。”

“那么,白大编辑,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白行睁开眼,他看了一眼安夜,突然笑开了,如沐春风,他说:“也请你多多关照。”

第34章 窄袖-1

“人都有恋物情结,好似保留用过的东西,就能留下回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在偏执地强迫自己去怀念,也就是所谓的记忆。

那么,所谓用过的东西带着回忆,这句话就是正确的吗?

那些事物上面只有被用过的痕迹,或新或旧,带着潦草粗糙的刮痕罢了。这样,又怎么能说有回忆呢?依靠的不过是人的记忆罢了。

除非…除非用过的旧物真的能重现从前的场景,那么,还尚且可以称之为是保留回忆。

那么,也就是说,我手上的这间外套会出现原物主的身体吗?

有或者,这间旧衣的袖子里真的能爬出原物主的手吗?

从这个,窄窄的袖子里面。

绝不可能!

我盯着那件外套,突然觉得手上像是被烧灼了一般。我急忙将它丢到了地上,不敢再去触碰。

怎么…可能。

可笑,我居然在害怕一件衣服。

我这样想着,强迫自己去接近这件外套,要将它捡起来。

突然,袖口鼓动起来。

从里面,缓缓爬出一只光滑细白的手。

我怪叫一声,逃之夭夭。”

这是安夜新连载的恐怖故事的某个片段,名叫《窄袖之语》,是说一些人的旧物用久了就会变成生灵,然后可能出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最近,也有和这个故事相关的都市传说兴起,各式各样的版本纷纷袭来,有说去世的奶奶留下的旧衣袖子爬出手的,也有说看到悬挂在阳台的衣服里爬出一只手的。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事情也就这么传开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安夜正从《子不语》编辑部走出来。

之前阴雨绵绵,虽然停了,却还裹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带着轻微的腐烂味。就像是藏匿在柜子里的苹果,起先是干涸成了红枣皮,后来又有什么在皮下鼓鼓囊囊,发霉生虫。

这种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安夜的心情没由来地烦躁,她打电话给白行,说:“晚上我去接你吧?”

白行已经在医院住了近两个月,身上的伤总算是好了,虽然还有一些隐患,却已经可以搬回家里住。

安夜为表歉意,决定将他接到家中照料上一个月。

电话那头传来声响,对方说:“嗯。我在医院门口等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安夜回答:“好的,我现在先回家一趟,待会儿叫小周开车,晚上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对了,你喝一点酒没问题吧?”

白行笑:“没事,当活血化瘀。”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她暗自嘀咕了一声。

忽然,她觉得头皮发麻。

一种寒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栗了一下。

是目光…吗?

她迟疑地想。

安夜抬头,往旁边那栋楼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