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师兄主动跟我说话。

我的心跳甚至漏了一拍,双手紧紧地捏着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蟾宫。”阮成青的声音适时响起,将我拉出了窘境,“你将今日查到的线索告诉你师兄吧。”

“好。”我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正想露出笑容时又想起阮成青白日里对我的教导,瞬间心里苦涩不已。

师兄现在对我这么温和不过是因为我答应不再喜欢他,而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要做到。

我努力挤了个疏离的笑容出来,看到师兄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似乎没有料到我也能这样对他笑。

也有可能是我笑得太丑。

总之我带着这样的笑容将事情说了一遍,肯定了绑走秀月和迎莹的是同一帮人,我们分别查的案子,其实是同一件案子。

师兄听完后若有所思,说:“你们要去迎莹失踪的地方看看吗?”

“好啊。”我连忙起身,“去看看迎莹有没有留下线索。”

阮成青没有异议,于是我们三人趁着天没完全黑的时候又从客栈出发,往城东前进。

迎莹失踪的地方和秀月失踪的小巷完全不同。

秀月失踪的小巷附近虽然有街道,但都是些日常店铺,来来往往的人有,但不多。而迎莹失踪的地方可以说是门庭若市:一条摆满了移动摊位的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拐个弯是条巷子,没走两步就到了摆戏台的大院子,戏台上画着妆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着,戏台前聚着的人头黑压压一片,嘈杂的连说句话都要趴在耳朵边才能听清。

“想要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掳人不大可能。”阮成青双手捂着耳朵,提高嗓门说:“我们去外面看看。”

师兄走出院子后带着我们往左拐,那边是一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慢慢走远后仍能听到戏台那边的声音,人却越来越少。

阮成青环视了下,说:“迎莹姑娘在巷子里被掳走的机会大些。”

“可是她好端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她可是最爱看戏,一时都舍不得移开眼。

师兄愣了下,月光洒到他脸上,照出眼中的那一抹黯然,再眨眼又已消失不见。

“去吧。”他说:“待会在这里碰面。”

我多么想拉住他的手告诉他:师兄,迎莹失踪不是你的错。

但我没有。

我答应过阮成青,要努力放下师兄。

我们三人来来回回找遍了小巷,没有发现迎莹留下的任何线索,只得施施然回到唱戏的院子里,找人一个个打听了起来。但那些人看戏看得入迷,谁都没注意到曾出现过迎莹,自然更不会注意她是否失踪。

戏台上正唱到男扮女装的祝英台被识破身份,与梁山伯互诉情意,眼看一对神仙眷侣就要产生,痴恋祝英台的马文才却突然出现,搅乱一锅好粥。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真不知道迎莹怎么那么爱看戏,唱来唱去都是这么几出,有什么意思呢?”

“第一次下山看戏也是唱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迎莹看得嚎啕大哭,跟我感叹戏里的爱情有多么感人。”我倒没什么感觉,戏毕竟是戏,假的嘛。

“后来每到七月份她都要拉着我下山看戏,她看的津津有味,我却每次都想睡觉。”

“有一次戏班主还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学唱戏,迎莹乐意的很,要不是被我拉着,她可能真去学……”

“蟾宫!”师兄和阮成青异口同声地叫我,吓得我抖了一抖。

我警戒地看着他们,“你、你们干吗?”

阮成青的眼睛亮晶晶,“你刚才说什么?”

我有些莫名其妙,“戏班子找我们学唱戏。”难不成他们也被人邀过学习?

“前面一句。”师兄的眼睛也炯炯有神,紧紧地盯着我。

前面一句?“后来每到七月份迎莹都要拉着我下山看戏?”有什么问题吗?

阮成青笑着摇头,“我原先还奇怪为何总是这个月,原来如此。”

师兄也是一脸喜色,“总算找到了。”

“你们……”我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

阮成青啼笑皆非,“蟾宫啊蟾宫,没想到你是歪打正着!”

呃,我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

师兄耐心地说:“你和迎莹以前看的戏班是每年七月份来山下的镇子,对吗?”

我点头,“是啊。”

“从五年前起,福新城只有到这个月才有姑娘失踪,然后再隔一年的这个月,继续失踪,”师兄眯起眼,冷冷地瞥向戏台,“我敢打赌,这个戏班子只有每年的这个月才会来这里,而且开始的时间正是五年前。”

我慢慢瞪大眼睛,师兄的意思是……“掳人的是这个戏……”

“嘘。”阮成青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地说:“不如我们去旁边问个人,看蓝乔兄猜的对不对。”

我狂点头,跟着他找了好几个人问,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

这个戏班确实是五年前才来福新城,每次只来一个月,年年如此。

他们还说,这个戏班是城里一个财大气粗的老板请来的,具体是谁,不得而知。

“猜都能猜到是谁。”我冷哼一声,“蒋——甫——文。”

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能连起来了:蒋甫文请人毒害秀月,顺势得到了婉如,我的出现却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只好让暗地里有肮脏来往的戏班掳走了秀月,想以此来引诱婉如再次上钩。谁知道戏班正凑巧,别的姑娘不掳偏偏掳走迎莹,引得我们几个人顺藤摸瓜,将事情的原本都摸了个大概。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毒害秀月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光凭我们的说辞,衙门肯定不会相信我们。”阮成青看向师兄,说:“蓝乔兄觉得呢?”

师兄点头,说:“要挖的更深,找到真凭实据才行。”

“蓝乔兄的意思是?”

师兄笑了下,总是疏离的眸里散发出危险气息,“今天晚上,我们夜探戏班。”

戏班落脚的地方正是唱戏的这户大院。

前面院子宽敞,能摆台唱戏又能容人,往后就走是一道大门,锁起来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相当于普通人家的第一道门。

我们不是小偷,自然不干那种撬人门锁的事情,那不算高的围墙挡不住我们三人的轻功,踏着墙壁轻跃几下就轻松进去,不发出一点声响。

提供戏院唱戏落脚地的富豪当真阔气的很:这整个房屋大概占两千多平,除外面的院子外个内宅呈三口套,分为外面一圈仆人屋、中间一圈主人房,以及最里面的客厅和书房等地方。只是戏院并没有那么多人,他们到底在哪些房间住,又在哪些地方关着迎莹和秀月,那真是一大难题。

我们三人分配好任务:师兄负责最外面一圈房间,阮成青负责中间一圈,我则负责最里面的书房和客厅,半个时辰后在门口集合,如果有人没来,则再见机行事。

我认认真真找了许久,愣是没有找到一丝人气和异样。失落之下打算提早出去找师兄和阮成青,但刚走到内屋通往中间屋子的走廊上,就听见不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我立刻循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走廊还通往院子里的假山花园——虽然花一朵没有,但假山仍□□伫立。

假山前有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我躲在最外面的假山后竖起耳朵偷听,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多情”、“吃醋”、“胡搅蛮缠”这几个词。

看样子似乎和掳人的事情无关?

想到此我就失了兴趣,撇着嘴要走时,却见到那边男子突然一把搂过女子,扑头盖脸地贴了下去,女子一开始还在反抗,到后面反倒回抱住男子,声声娇喘满溢而出……

我耳垂瞬时热的发烫,想离开却很好奇,憋着气又看了几眼。

那男的手好像、好像伸到女的衣服里去了!

一股热气直直冲上脸颊,我连忙捂住脸转身,低低地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

“有什么不能瞧得?”

头顶上传来的熟悉嗓音叫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阮成青啊阮成青,为什么你非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声音很轻,“蟾宫,你抬头。”

我捂着脸猛烈摇头,不抬,坚决不抬!

“真不抬?”

我重重点头,真不抬!

“哦,那我就告诉那边的人,有个叫蟾宫的在偷看他们……”

这阮成青!

我气呼呼地抬头,正想瞪他几眼、埋汰他几句时,他却突然朝我俯身,温热的唇瓣轻轻地贴到我的唇上。

我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他浓密的长睫近在眼前,微微颤动,像一把细小的扇子。我甚至能闻到他发上的清香,浅淡,带着几丝甜味。

而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

他稍稍离开,呼吸亲昵地落在我脸颊,似我此刻的心跳一般,紊乱不齐。

“蟾宫。”他鼻尖轻蹭,俊美的脸上带着隐约笑意,“离开的几日里……我要你时时想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