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心结,想起来就难免心烦,但无论如何努力总是不能抛开,于是她将这个原因归结到乔洛川老是在她面前晃荡上,觉得一定是他那张脸和老混蛋长得太像了才会引人无名火。于是下了死命令,九月一醒,赶紧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

这话就像预示,当晚,昏迷了将近一个月的九月终于醒了过来。而恰恰那时候乔洛川刚好不在,主要是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征兆的九月会这样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于是错过了他千等万盼的那一刻,后来后悔的捶胸顿足。

外面已是冬夜,星子倒是特别亮,月光投下花树的剪影,落在门窗上影影重重,屋内燃着的暖檀香袅袅弥漫,像是盛开的寒梅织成大朵大朵白色的花。花灯内的火光啪的跳了一下,响在寂静的屋子,她就在摇晃的火光中睁开了眼,冰泉般的眼眸由迷茫一点点变得清明,随即翻身坐起,手掌按在距心口很近的伤痕处,嗓音低哑而清冷,“又捡回一条命。”

掀了绣着金海棠的锦被,赤足走下地,脑袋还有些昏沉,不免用手指按着额头,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也不觉得冷,朝外走。

打开房门,一股冷风呼啸的灌进来,她有些不适应的打了个寒颤,眯眼打量四周陌生的建筑景物,想了半天,“天下城?”

月华大片洒下来,她像是踩着月光而来,在安静的夜晚盛开,似一朵幽然白昙。乔洛川哼着小调走进院中,看见立在门口的女子,愣了片刻,猛地吸了一口气,飞快的走近。

语气不知是欣喜还是激动,“什么时候醒的?”

她淡淡看着他,想着面前这个人就是救了自己的人,声音也没有往日那么冷,“刚刚。”

他正要说话,目光扫过她的赤足,还有那被风扬起的单薄衣衫,皱眉上前一步,蓦然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怎么不穿鞋,外衣也不披一件,明明才刚醒,真不会照顾自己。”

说罢已经抱着她进屋掩上门,四周终于暖和起来,她静静看着微抿着唇的男子,温润的眼,俊秀的脸,是大名鼎鼎的乔家公子。

等他把她放在床上,蹲着身子替她穿上鞋,又找来斗篷,她终于开口,“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他一边笑一边将衣服披在她身上,低着头替她系领子,“也不是没有报酬的。”

她顿了顿,“你们中原人在这种情况下要的报酬是不是都是以身相许。”

他系好了领子,挑着小抬起头来,点了点下巴,“你还蛮了解我们中原人。”

她摇头,神色是一贯的冰冷,“我不是中原人。”

他还是笑,“入乡随俗嘛。”

九月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寒泉一样清冷的眼不带半分情感,就像杀手在执行任务时看待一个死人一般,他被看得毛毛的,摸了摸鼻头,“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你下手的猎物。”

她还是定定看着他,蓝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是一派温润的儒雅,想起曾经在流云山庄,他分明就不是这个样子的,明明之前的儒雅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又是装给谁看呢。

看她不说话,他摊了摊手,“你看,救命之恩这样的大恩,除了以身相许还能用其他方式偿还吗?”说完,语重心长的叹了声气,“要知恩图报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其实乔洛川自己也知道,要打动九月这样冷性子的人有多困难,何况她是一个杀手,满手血腥,漠视生命,她骨子里流着的血都是冷的,要生出一丝情感得有多困难。所以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只是烈女怕男缠,他只要豁出去了无赖的缠着她,还就不信没有修成正果的那天。

屋内幽香渐盛,窗外刮起一阵夜风,吹得花树沙沙作响,如同女子深夜轻吟低语,九月穿着大红的斗篷,雪白的脸隐在绯红之中,明艳的刺眼。清冷的眸子看着他良久良久,就在他要出声打破这沉寂的时候,才终于开口。

“好。”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在那里,半天,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见她点点头,“我答应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真是一个戏剧化的转折,就在他认为绝对没戏的情况下,她竟然就这么容易答应了?老天,他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大善事才换来今生情路的如此不坎坷?想想苏妄,想想庄小蜀,再想想陆彦谁,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啊。

屋内静的只能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唇角温雅的笑缓缓绽放,眼底漾出满满的欣喜,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力道却并不大,像是呵护最珍贵的东西那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下巴抵在她头上,轻轻的声音响起,“九月,以后再也不是杀手,我给你一个家。”

她听着那句话在头顶响起,听见“家”那个字眼,那个曾经离自己多么遥远的字眼,如今却已经一点点靠近,只要她前踏一步,就能走进去。良久,抬起垂下的双手,缓缓环住他的腰,如同温顺的猫靠在他心口,连声音都不觉轻柔起来,“好。”

第二天乔昀看见被乔洛川牵着走过来的九月,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下了,半天,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是怎么把人家骗到手的?”

他得意一笑,“救命之恩,还不够吗?”

转过头温柔的看了九月一眼,“还有我满腔的爱意。”

乔昀打了个恶寒,翻翻白眼,“既然九月醒了,也别忘了我昨日说的话,有多远滚多远,赶紧消失在老子的视线内,看在九月的面子上,今天就不揍你了。”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其实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个儿媳妇领到老爹面前,而且追杀九月的杀楼也是一个麻烦,到了乔家堡倒也算安全,那些人胆子再大也绝对不敢擅闯。

于是决定明日便启程,但是回去途中是否会遇上劫杀,倒是个问题。自己带来的护卫并不多,谁知道杀楼在这一路上埋下了多少陷阱,九月的伤势毕竟才刚好,经不起颠簸,保险一点才最好。

苏妄听了之后,沉思了半晌,手指轻叩桌面,开口,“我和阿昀同你们一起去,料想没人敢来找

麻烦。”

几人都愣了一下,乔昀最先拍桌而起,“让老子给他当护卫,想得美!”

苏妄料到她是这个反应,不慌不忙的继续道:“我需要去云水一趟,正好顺路。”

她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九月一眼,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是恶狠狠瞪了乔洛川一眼。

乔洛川却眯起了眼,“你要去云水了?现在就开始行动?”

他目光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不早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话落,两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当下没聊几句便散了,傍晚的时候,乔洛川找到苏妄,两人都又去小黑屋嘀嘀咕咕的良久,乔昀知道他们又在商议那些事,也懒得去管,折身去了兰芝苑,和芍药告个别。

直到半夜乔洛川才从里面出来,踏出房门没几步,被苏妄叫住。他转过身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苏妄迟疑了一下,开口,“你和阿昀,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并不讶异他会问到这个问题,他笑了笑,又走回屋内坐下,挑了挑旁边案几上的烛火,让它燃的更旺,才缓缓道:“阿昀小时候的事,你应该知道。”

看见苏妄点头,他笑了一声,唇角有些苦涩,“爹把她关进折花园,当时我们几个都为她求情,但是被爹让人打了几十个板子,偷偷去给她送吃的被发现,也被关禁闭罚跪,那时候还小,定然不希望自己天天都挨打,于是渐渐便不再关心她,不再去折花园偷偷看她。只有二姐一直坚持着,就算每次被爹打得直哭,第二天还是照常不误的偷偷跑去。”

他叹了声气,满满的后悔,“那时候大哥已经不在了,二姐的身子也不好,去的时间也少了下来,我更是没有去过一次,阿昀她…记恨了我这么多年。”

其实也不能怪他,那时候乔明的话就是命令,根本没有人敢违反,乔洛川只大了乔昀不到一岁,也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哪里知道自己的妹妹被关在里面意味着什么。既然爹不让去,去一次挨一次打,自然就不愿意再去了。

“等我长大了,稍稍懂事了一些,再去折花园的时候,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已经是冷冷的,或许那时候我看见的根本就不是阿昀是芍药,也没什么差别,芍药和阿昀一直是一条心的。她恨我这个三哥薄情寡义,那么多年都不去看她一眼,但阿昀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根本真正恨不起来,所以就变成你现在看见的这幅局面。”

既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疏远,终归,不再是她曾经无比信任依赖的三哥了。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等他们都成为了大人,后悔惋惜已经来不及,只能慢慢的去修补这份亲情,或许有生之年,能回去曾经的亲密无间。

翌日一早,四人便简装出发,乔洛川本来要给九月弄一辆马车,但被她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了,看她如此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她和他们一同骑马。但为了防止她的伤口裂开,赶路的速度便放的慢。有英雄榜前三的人物在此,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找麻烦,这一路倒还算安全。

大约行了一半的路程,从落脚的客栈离开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倒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是女子的着装,头顶罩着一顶斗笠,垂下的白纱遮住了面容,看着她直直朝着乔昀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还以为又是被她调戏过的哪位千金,想着又要解决麻烦了,还好苏妄在身边,可以拿来做挡箭牌。

不过当她取下斗笠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容时,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玥儿姑娘,真是巧的很啊。”

她抿唇一笑,端端的立在雕花柱旁边,“不巧,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她愣了一下,“找我?”

陆玥儿笑了笑,朝身边的几人打了招呼,看向九月时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这位就是哥哥提到的九月姑娘吧,真是名符其实的美人儿,玥儿见着都不忍挪开眼呢,上次九月姑娘前来山庄,玥儿不曾与你相见,现在好生后悔没能早些看见这般美人。”

乔洛川在一旁满意的点头,“真是个会说话的好姑娘。”

乔昀听得头疼,揉了揉额头,“玥儿姑娘,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

她扭头看过来,抿了抿唇,眼里有些许期许,“银虎公子,我这一次无意中听到哥哥讲,你在花都期间,似乎遇上了夜魔的人?”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前来的意图了,却知道陆彦谁绝对不会告诉她这些事,微微皱起眉,“真的是陆彦谁告诉你的?”

她眼神躲闪了一下,半天,笑了笑,“公子果然精明,玥儿的确是在他与庄内之人商议之间无意中听到了夜魔两个字,想着当时公子也在花都,所以…”

“所以偷偷跑下山庄来找我了?”她打断她的话,摇了摇头,“陆彦谁还不知道吧,你又这样偷偷溜下山,他会担心的。”

“我留了书信,说来找你。”她急急打断,眼露恳求的看着她,“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那样的眼神,是个男人就不能拒绝。可惜她不是男人,只是想着那样肝肠寸断的思念一定是万分的痛苦,或许跟着自己真的能让她再次遇上她相思成灾的人,良久,终于缓缓点点头。

多了一个人,速度倒也没多大变化,没过几天就收到陆彦谁的传信,让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这个妹妹,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一定不会放过苏妄。她凉飕飕瞟了苏妄一眼,心里冷笑,这个狐狸倒知道现在用什么方法来对付她。

一路相安无事,十日之后便到达了云水,远远便看见乔家堡独一无二的建筑,她眼里闪过一抹隐隐的晦暗,听见乔洛川在旁边问,“都到了云水,就去乔家堡住下吧。”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意味分明,苏妄抿了抿唇,道:“我和阿银还有其他事,就不前往了,劳烦你帮我像乔堡主问好。”

乔洛川无可奈何的点头,进入云水之后便分开了,苏妄并没有说他来云水做什么,乔昀也没有去追问,找了间距离乔家堡很远的客栈住下,想着和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就在这座城市,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而自己却住在客栈,觉得真是讽刺。

黄昏之时,余光遍地,客栈后面是一片九曲十八弯的巷弄,推开窗户可看见爬满石墙的藤蔓在墙头看出小小的紫色的花,斑驳的墙面是岁月的留下的痕迹,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孩子嬉戏追逐声,是宁静而悠闲的日子。

她目光缓缓扫过,蓦然落在一件院落中,远远的并看不清其中的景象,但她就那样定定的看着,面上神色莫辩,苏妄推门而入,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她正要答话,突然看见几个黑衣人在弯弯曲曲的巷弄中飞驰,身形诡异,飞驰的方向正是她方才所看的那间院落。

她皱起眉,“难道…”

“什么?”

话落,见她蓦地从窗口跃了出去,直追向黑衣人,苏妄愣了一下,立即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睡觉。。大家晚安。。。

谢谢红衣卫童鞋给扇子的地雷,大么么一个~~~

6363:生不出孩子

清简的院落里,繁茂榕树枝叶已黄,褐黄如蝶在院中翻飞。穿着朴素的女人正坐在树下洗菜,用碎花布包起来的长发垂在背心,她直起腰捶了捶酸疼的腰,露出一张风韵的脸来,虽已经不再年轻,但犹可看见曾经的风华,正抬着手背拭擦额头的细汗,冷不丁从墙头跃下几名黑衣人,明晃晃的刀剑映着她雪白的脸。

其中一人掏出画像,对比着女人看了半天,朝身边的人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提刀冲了过来,女人紧张的握紧了手指,却无可奈何,现在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但黑衣人似乎没有杀了她的意思,

点了穴道之后竟是要扛着她离开。

她闭上眼,唇角缓缓泛起苦笑,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但终究不能成为要挟别人的人质,否则就太罪孽深重了,紧了紧牙齿,咬住舌头,正要发狠决绝咬下,扛着自己的人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滚倒在地,连带她也甩出去老远。

她趴在地上动不了丝毫,只听见身后拳脚相加刀剑相击的声音,猜测大概是有人来救她来了,眼里闪过一抹喜色。片刻之后,身后便没了声音,四周静寂,能听见院中榕树沙沙声。

“你救得是谁?”

她听见清淡如水的男声响起,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忍不住皱起眉头,良久,才听见另一个冷冷的声音,像是鲜血流过冰面,冰冷而残忍。

“一个故人。”

有脚步声倾轧过枯黄树叶,近至她身后,手指解开了她的穴道。她缓缓翻身站起来,转身看着身后正冷冷瞧着自己的人,银色面具熠熠生辉,凉薄的唇挑着戏谑的笑。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她侧身拜了拜,觉得盯着自己的视线冰凉如附骨之疽,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勉力笑道:“这位公子可是与我相识?”

却听她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似是冷笑,半天,才缓缓开口,“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回乔家堡吧。”

她的脸色顿时惨白,比之前还要难看,迟疑不定的看着她,脚步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

“你…你…”

见她嘲弄的看着自己,目光在四周扫了一群,似乎落在远处西沉的天际,像是在自语,“真以为我不知道他把你藏在哪里吗?呵。”

女人猛地一震,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袖下的手指颤抖的厉害,但还是稳着情绪,深吸两口气,道:“多谢救命之恩,我会立即回去。”

她回过头来,漫不经心,“我送你回去,以免路上又遇上杀手。”

看她惊疑不定的样子,嗤笑一声,“我要是想杀你,刚才就不会救你。”末了,声音很小,但足够她听见,“何况这么多年,我要若是要杀你,你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也没收拾什么,跟在她身后踏出了院门。夕阳将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面,像是寸寸展开过去的画卷。画卷上,乖巧的女孩怨恨的瞪着她,一点点后退,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内,但终此一生,她都不会忘记那样怨恨的目光。

一路都没有人说话,她几次抬头看着前面身姿修长的人,却都欲言又止,只是她身边容貌绝色的男子偏过头来看了她好几眼,眼里是淡淡的情绪,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直到乔家堡,她才止住步子,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冷然嗓音,“进去。”

她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朝她端端行了一礼,“多谢。”终于快步走进了大门,直至身影消失在门口,确定女人已经安全下来,她才转过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苏妄跟在她身边,似笑非笑的嗓音,“原来你是个好人。”

她皱眉看过来,“疯言疯语。”

苏妄耸耸肩,“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爹把她藏在那里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良久,才回答,“从他第一次将她藏起来的时候。”

他不出意料的笑了笑,正要说话,看见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糖葫芦经过,顿下脚步,“给我一串。”

“好叻。”小贩喜笑颜开的取下一串红的晶莹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收了两文钱喜滋滋的走了。乔昀一直静静看着他,以为他买下糖葫芦要交给自己,谁料他却收了起来,对着她笑道:“走吧。”

她一愣,指着他手中的糖葫芦,“这个?”

他扬了扬,挑起唇角,“你说糖葫芦啊?我给自己买的,你不能吃。”

“为什么!”

“对牙齿不好。”

“…我不是小孩子。”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依旧没有交给她的迹象,抬步便走,乔昀在身后气咻咻的瞪着他的背影半天,终于跟上,却见他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掏钱买了一串软绵绵的雪白的棉花糖,一个风华无双的美男子,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串棉花糖,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她抽了抽嘴角,走近,“你干什么?”

他笑了笑,将棉花糖递到她手上,“吃吧。”

她奇怪的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棉花糖,“什么意思?”

话落,被他牵着手朝前走,不顾周围人透来的古怪目光,他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一名男子装扮的人是多么正常的事情一样。

走出一条街,拐进小巷弄,他淡淡的声音才传过来,“你小时候一定没吃过这些小零嘴儿。”

她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听他继续说,“所以我买给你吃。”

“糖葫芦我也没吃过。”她辩驳。

“陆彦谁给你买过,我不做和他同样的事儿。”末了,云淡风轻的加了一句,“丢身份。”

他转过头来见她正愕然的看着他,不由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也轻柔下来,“你不是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吗,我也没吃过糖葫芦,所以我吃这个,你吃棉花糖。”

结果被她啪的打开手,鄙视的看着他,“别把老子当小女子哄。还有,我看你肯定喜欢吃酸的,吃醋吃的那么厉害。”

他哼笑一声,嗓音浅浅的,“别人的醋给我吃我都不吃。”

她白了他一眼,转过目光看着手中的棉花糖,抿了抿春,终于凑近轻轻咬了一口,入口即化,丝丝绵绵如雪。于是两个看上去英俊潇洒的男子就这样一人一串糖葫芦一人一串棉花糖边吃边回了客栈,凡是目睹之人无一不瞪落了眼珠子。这么丢身份的事情也只有他们才做得出来啊。还说人家陆彦谁丢身份,真是…

苏妄本没有直言问那个女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而已。只是,乔明却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要杀她,他一直这样看待自己的女儿,以为她无恶不作,没有人性。每次她回来都会把那个女人忙不迭的藏起来,其实这样做法,是在乔昀心上狠狠戳了一刀,戳了这么多年。

深夜,她正要褪了衣睡觉,却有人叩门,听见苏妄淡淡的声音,“是我。”

门外,颀长的身影融在昏黄烛光中,她穿着单衣让他进来,打着哈欠问,“这么晚了,怎么了?”

他往床上一坐,无辜的看着她,“睡不着,无聊。”

果见她不耐烦的皱起眉,“你睡不着老子还要睡,滚滚滚,回去。”

他叹了声气,抚着额头,“唉,你嫌弃我了。”

话落,乔昀已经两三步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斥骂,“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唉声叹气的不觉得丢人吗。”

他耸肩,“在你面前,丢人怎么了。”

她无语的揉了揉额头,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嗡嗡的,“好吧,你要说什么,我陪你说,说到你想睡觉为止。”

苏妄笑眯眯的抿起唇,伸手揽过她的肩,看她靠过来的头,满足的将下巴抵在她头上,慢悠悠的开口,“一直想这么抱着你。”顿了一会儿,“以前听人说,这样的画面很美。”

不料她冷飕飕的声音传来,“要是你这样抱着的是个男人,你还觉得很美吗?”

他极轻笑了一声,“终归你是女子,是我苏妄的妻子。”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已是二更的天,烛火终于燃尽,啪的一下熄了,肩头的人已经传来匀速的呼吸声,黑夜中,他的眼睛依旧睁着,嗓音低低的,“那个孩子,不是你杀的吧。阿昀,其实一点都不坏。”

他以为她睡着了,谁料话落,却感觉她动了一下,肩头一轻,是她缓缓坐直了身子,良久,才不轻不重的回答,“是我杀的,不是我,还能有谁。”

听见苏妄笑了一声,她抬起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虽然四周漆黑,但却能感觉自己对上了他的视线,“你笑什么?”

手被他握住,感觉他靠了过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面上,“阿昀,为我生个孩子吧。”

黑夜静寂,彼此的呼吸声清晰的响在耳边,苏妄等着她的回答,他想,不管她的回答是什么,他唯一的动作都是推到她,推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