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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恨…你的父亲?”封崖问她。

她撑着滚烫的额头笑了笑,闷声道:“大概比你想象中更恨他,在过去的五年里,在这静心庵中的每一刻,我都对他恨之入骨。”她抬头看封崖,“难道你就不恨当初丢下你和你妹妹的母亲吗?”

封崖愣了愣,是思虑了半天,才道:“没有,她是被当成礼物献给的先帝,她在那宫中每天都不快|活,我希望她能远走高飞,能快|活。”他又道:“我也不恨先帝,他在君王之位,用他的方式爱我的母亲,给她最大的自由,放她远走高飞,又尽最大的努力善待我与我妹妹。所以我才会帮陈楚玉。”

从善有些吃惊的看封崖,“你可真是个好人…”她是没想到封崖这样冷漠的外表下有这么一颗…无私的心。

封崖蹙了蹙眉,“我并非好人,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快|活,即便牺牲我,牺牲旁人,只要我爱的人能平安开心。”

从善看着他,慢慢笑了,“又自私又无私,封崖你真是个古怪的人。”

她笑的沉闷,像雨夜里即将败落的花。

封崖禁不住想伸手摸她的脸,却在碰到她脸颊的时候顿了顿,只是将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我也希望你能开心。”

从善愣了愣,窗外雷大雨大,风雨飘零,她心口突突乱跳,她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像是…被人重新从大雨中捡回了家一般。

她像是发烧了,没有过脑便脱口问道:“那你能带我远走高飞吗?”

封崖的手指顿了顿,慢慢的,收了回去,没有回答她。

从善便有些慌了,起身道:“对不起…我,冒犯了。”她不该问的,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怎么会有人带她远走高飞?他还有他的九公主,怎么会…为了她舍弃这么多。她不该自取其辱。

她一定是发烧了,烧糊涂了。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封大人休息了。”她有些慌不择路的绕过他开了门就走。

封崖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

她太慌张,出门便撞上了丁丁。

丁丁“哎呦”一声,骂了一句麻烦精,看她埋着头往温江雪那间客房去,便喊道:“你要去哪儿啊麻烦精?刚刚有个叫什么从善的女的去温江雪房里了,你可别撞破人家好事情。”

从善在那回廊下顿住了步,回过头来问丁丁,“谁去了?”

“好像是叫从善。”丁丁道:“那个林大人是这么叫她的,还跟她说了好些话,还有霍少游。”

“说了什么?”从善又问。

丁丁“哼”了一声,“你问我就得回答你啊。”

封崖便道:“丁丁,不要闹她。”

丁丁如今失,生怕惹封崖生气,便道:“就说什么从前那件事不是他告诉温江雪的,让陈小姐不要误会,他一直想解释却没有机会什么的。”

十一岁酷刑那件事?原来不是林律说的?那是谁?她一直以为是林律耿直透露给了温江雪…

“还有什么?”封崖问。

丁丁想了想道:“就说很抱歉什么的,还有说温江雪不是什么好人,她爹被温江雪逼死什么的,让陈小姐三思啊谨慎啊…别的好像就没有了,那陈小姐说了多谢就进屋了。”

是吗?

想来是林律一片好意想提醒幽草不要跟温江雪走,可幽草怎么会听呢?

从善昏头昏脑的站在那里听完,转身去了温江雪房门口,在那门口站了站,没有敲门。

屋内点着灯,她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封崖还站在不远处看她,那副主持安排了三间客房,他与丁丁一间,林律与霍少游一间,温江雪与从善一间。

她在门口发愣,封崖推了推丁丁低声道:“跟她说。”

丁丁不情不愿的喊道:“麻烦精…你要不然今天跟我们|睡|吧,我们|睡|,你睡|地。”

封崖拍了丁丁一巴掌。

丁丁捂着后背委屈的撇嘴,“你睡|…”

从善回头想说什么,面前的房门忽然拉了开,她吓了一跳,就见温江雪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耐烦的看她。

她干干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本想讥讽她几句,比如‘跟你那老情郎聊够了?’但看她身上潮潮的,脸色又难看至极,便忍了下去,说了一句,“进来。”就转身进去了。

从善对丁丁与封崖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屋。

丁丁忍不住抱怨道:“你看,人家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嘛。”

封崖转身进屋,冷冷道:“你今夜在外面守门。”

丁丁一惊忙挤进屋去,委屈至极道:“我不要!”

这静心庵的客房是通铺,干净整洁,可以睡四五个人。

从善一进屋就看见幽草站在桌子旁,也不知是怎么了,眼眶有些发红,抬头看了从善一眼,轻轻一笑。

从善不知怎么个情况,也站在了桌子旁。

就见温江雪拿了张干净的毯子丢在她头上道:“淋成这个鬼样子,擦干净。”

从善拉下毯子,默默的将头发擦干,只是衣服和裤腿都湿了,一时也擦不干,她便将鞋袜脱了,光着脚站在那里。

温江雪今日脾气很是不好,坐在铺上,看她光着脚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心烦,“是在等我给你去打洗脚水吗?还不洗了睡觉!”

从善“哦”了一声忙去倒水洗脚,水还是凉的,勉强的洗了一下,脱了外袍提在手中过去。

温江雪半靠在铺上看书。

她过去看了看温江雪,试探性问:“相爷我…睡哪儿?”

温江雪眼都没抬道:“你想睡地上?”

“没有没有。”从善丢下外袍爬上了铺,在距离温江雪三四个人的另一头,小心翼翼的躺下,盖上了被子。

温江雪将书丢在一旁,也躺下,又想起什么似得抬头对依旧站在桌子旁的幽草道:“差点忘了陈小姐了,麻烦你将灯吹了,我们要就|寝了。”

幽草站在那里又气又尴尬,她从进屋连个坐都没有,现在这个意思是要让她站一晚上?

却是硬生生忍下,笑道:“是我叨扰大人了,大人不必管我,快些就|寝吧。”

温江雪躺下,“那吹灯吧。”他压根没想管她,他恨不能将她绑在雨里,但他不急,等回京之后慢慢折|磨。

幽草将灯吹灭。

从善躺在那一片漆黑里,有些睡不着,外面大雨喧哗,她头昏脑热的难受,相爷在她身边不远处翻来覆去,啧啧个不停…

她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侧过身去看他,昏昏的屋子里只见他几乎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有乱蓬蓬的卷发散在外面。

她没敢开口问,便见幽草慢慢走到了铺边,轻轻柔柔的道:“大人哪里不舒服吗?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她的手指轻轻落在温江雪的腿上。

温江雪忽然从被褥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绿又亮的盯着幽草,猛地伸手攥住了幽草的脖子,一用力就将她扯倒在了铺上。

幽草吓了一跳,呼吸一窒,忙伸手去拉温江雪的手,“大人…”

温江雪手指收紧,阴冷的道:“陈从善,无数个这样的雨夜我都在想你,想抓到你后怎样折磨你,才不辜负我这几年的痛苦。”

幽草被掐的呼吸困难,在铺上挣扎。

从善第一次见这样阴森的温江雪,被那举动,那话语吓的坐起身。

幽草挣扎的眼泪落下来,伸手抓住了从善的脚踝。

从善一惊,看到幽草面目狰狞快要窒息的在望着她,向她求救。

她在那昏暗中伸手握住了温江雪的手背,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浑身一颤,扭头看到从善,手指就是一顿。

她脸色苍白,满脸的冷汗,黑发黏在纤细的脖子上,心惊胆战的看着他,握着他手背的手指都在颤。

他吓到她了。

窗外一道闪雷照亮屋子,轰隆隆的如同山崩。

从善吓的缩手抱住耳朵。

温江雪便松了手。

幽草慌不择路的逃开,撞翻椅子和桌上的茶盏,捂着脖子开门逃了出去。

那门外的冷雨便吵吵闹闹的闯进来。

温江雪浑身冷汗的坐在那里喘了一口气,沉哑着声音道:“你不要怕,我只是…头疼的厉害。”他吐出一口气,被那雨声吵的耳朵里宛如细蛇爬过,发炎溃烂一般的疼到太阳穴。

他撑了撑额头,疼的脸颊都难受。

从善慢慢下了通铺,去将门关了上。

雨声被关掉一下在门外,他听从善又叫了一声,“义父…”他抬头就看见从善站在他的榻边,亮亮的眼睛胆怯的看他,轻声对他道:“我…我可以帮你揉一下。”

她拉着衣摆慢慢爬|铺,跪在他身边,先哈了哈手,将手搓热,然后试探性的伸向他,“义父别紧张,我…我懂一些穴位。”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太阳穴之上,热热的,有细小的茧子,她缓慢轻柔的揉着,一点一点加力,轻声问他,“好一点吗?”

他在那昏昏的光线下看着她,哑哑的“恩”了一声。

她便喜上眉梢,往前跪了跪道:“那义父躺下闭上眼,我帮您揉着,您试试看能不能睡下。”她托着他的脖子放他躺下,慢慢的揉着他的太阳穴。

他躺在那里看着她,也不闭眼。

她有些…不好意思,“义父闭上眼睛休息吧。”

窗外雨声缠|绵,温江雪看着她,开口道:“你多说几句话,我听着舒服。”

她脸一红,一边替他揉穴道,一边撇开眼道:“那…义父想听什么?”

“都行。”他望着她,“说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封崖。”

、第42章

窗外雨声缠|绵,温江雪看着她,开口道:“你多说几句话,我听着舒服。”

她脸一红,一边替他揉穴道,一边撇开眼道:“那…义父想听什么?”

“都行。”他望着她,“说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封崖。”

哎,这还怎么好好聊天。

从善含糊道:“谁说我喜欢封大人了。”

“哦?”温江雪看她,“你不喜欢封崖?”

“也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

“不是您认为那种喜欢…”

“我认为的哪种喜欢?”

“断|袖|之|癖…”

“你不是断|袖?”

“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会喜欢封崖?他是个男人。”

“都说了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喜欢?别跟我说你当他是哥哥,正常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对别的女人好就吃醋难过,也不会那么娘娘腔的喝多了拉着哥哥袖子哭。”他道。

干\他|娘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从善被他逼问的无可奈何道:“好吧,我是喜欢封大人,希望相爷不要说出去。”

“为何喜欢他?”他还没完没了了。

从善有些无语,顿了手指问他,“义父头不疼了吗?”

温江雪一蹙眉,闷吟一声,“你想死吗?”

真麻烦…

从善继续替他揉太阳穴,刚一沉默。

他又道:“说啊。”

说什么说啊,就不能好好睡觉?

从善看了一眼阴暗的窗外,雨还在下,她叹口气道:“因为他长的好看。”

温江雪一脸的惊诧,“没想到你是这样肤浅的庸人,这天下长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你要每个都喜欢吗?”

“是是是,我就是个肤浅的庸人。”从善承认道:“长的像封大人这么好看的,我就遇到一个,喜欢他很正常啊。”

温江雪眉头一挑看她,“一个?”

那语调让从善一愣,看了他一眼忙改口道:“两个,义父也和他一般好看,不,比他还要好看。”拍马屁总是不能大意的。

温江雪笑了,“是吗?那我如此好看,怎么你喜欢他呢?”

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

从善有点生气,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她能说因为你是个变|态,你是我的大仇人吗?

“陈楚玉。”温江雪忽然连名带姓的叫她,惊的她脊背挺直,“你嘴里可有过一句真话?”

从善一惊,“我怎敢欺骗义父大人啊。”

温江雪眼神不悦的看着她,看的她发毛,怕他突然跳起来掐死她,只能无奈道:“好嘛,我喜欢封大人除了因为他长的好看,还因为他对我好。”

“他对你好?”温江雪怀疑她,“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想杀了你,在薛雪的停尸房中。”

记性怎么这么好…

从善道:“可他不是没有杀了我吗?他在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我。”她又道:“封大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漠,但他其实…很温柔。”她想起当初她假借醉酒去像封崖哭诉霍少游欺辱她,封崖无可奈何说的那句——你报官,明日我受理,不要哭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他很罩着我,对我很好。”

温江雪看着她那一脸痴|汉的的笑容讥讽道:“真可怜,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对你好过?所以旁人稍微给你一点点善意,你就觉得是天大的情意?”

那话让她一愣,手指顿了顿。

窗外是连天的大雨,静心庵的前山夜里静极了,只闻雨声,哪闻后山的哭泣声。

她在那里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碎发从耳后散到脸颊旁,温江雪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她在难过。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她又动了手指,低笑道:“义父说的是,确实有许多许多年没有人对我好过了,所以我比较自作多情。”

她那笑容让温江雪不喜欢,像是揣着所有的难过撑出来的笑一般。他想起她私生子的身份,从小被养在孤独的山庄里,确实不曾被人疼爱过,长大后空有一个先帝私生子的身份,也没有得到过半点好处。

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