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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了眼,故意结束话题道:“那你清楚封崖的身世吗?他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不要爱上他。”

这是他善意的提醒?

从善好奇的看着他,他闭眼躺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的,他是先帝与外邦女子的儿子。”

温江雪惊诧的睁眼看她,“他竟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从善眼睛一亮,“所以他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温江雪看着她冷笑一声,“你倒是给点希望就觉得可以翻天啊。”他又重新闭上眼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曾当着所有皇子的面,向先帝立誓,这辈子永不公开身世,永不离开大巽,永不掌握实权,已寻常身份活在京都?”

这倒是没有…怪不得他一直只是个暗部右少卿,没有什么实权,也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身份特殊,先帝在放他母妃出宫时就已经放弃了他这个儿子,先帝怎么会让江山落在一个有一半外邦人血脉的儿子手里?”温江雪同他解释道:“不过他也无心权利之争,他自小就沉闷,一心只想照顾好妹妹,等他母妃回来接他,可惜,他母妃从无音讯。先帝也对他仁至义尽,为了保全他,给了他一块特赦免死金牌。”

从善听他说着,心中有一个令她欣喜的猜测…他既是先帝的私生子,九公主是先帝的女儿,他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妹妹吧?但他对九公主那么好,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太说不过去了,他又说过她曾见过他妹妹…是不是…

她往温江雪旁边挪了挪,笑问:“那…义父,封大人那个亲生妹妹呢?可还在宫里?”

温江雪笑了一声,也不睁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道:“你是不是想问九公主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是吗?”她忙问。

“你以为九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你就有机会了?”温江雪睁开眼看她,“陈楚玉,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脑子里就只有情情爱爱?”

那不然呢?她应该考虑怎么争权夺位?她有那个本事还用在这儿给他揉脑袋??

“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别忘了。”温江雪提醒她。

“是是是。”从善不迭声应和,又问:“那…九公主是不是啊?”

温江雪“啧”了一声瞪她,说了半天她一个字没往脑子里去。

“想知道?”温江雪将眼一闭,“自己问去。”

小气。

从善讨了个没趣,也不吭气了。

这屋子里静下来,屋外的雨声格外明显,温江雪被吵的头一突突又疼起来,皱眉道:“继续说话。”

说什么?他把能聊的都聊死了,还说什么。

从善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不如…义父给我讲讲那个阿鸾的事情?”

温江雪睁眼看她。

她随意道:“就是皇后临死前说的那个阿鸾,圣上如此紧张,我很好奇。”

从善已准备好了被温江雪拒绝,哪知温江雪今夜格外的好说话,闭上眼就开始同她讲——

那阿鸾原来曾是闻人寻的婢女。

闻人寻生母身份卑微,在做皇子时就很不得,幼年在宫中常被欺负,这婢女打小就跟着他,一直到他十二岁时生母过世,他被养在皇后身边,这婢女也跟着他,算是他唯一的‘亲人’,她陪着闻人寻度过了最灰暗的时期,从幼年到成年,从未分开过。

一直到皇后的嫡子,也就是先帝登基即位,他在京中做了个不得势的闲散王爷,他都不曾娶妻,身边只有阿鸾这一个女人。

后来他开始筹划□□,为了笼络萧太傅,故意去追求萧无双。

那时候太子被废,投鼠忌器,为了除掉闻人寻,就绑走了阿鸾,用最拙劣的办法逼闻人寻自刎,不然就毒|死阿鸾。

闻人寻本想拖延时间暗中去救阿鸾,没想到阿鸾为了不拖累他,自己喝下了毒|酒自尽了。

这也是闻人寻痛下杀手将废太子射|杀的原因,他们一直认为阿鸾已死,唯独闻人寻不肯死心,因为尸体没找到,闻人寻就暗中找过很久,找到心灰意冷也没有找到,至此没有再提。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萧无双会重新提起,并且说她知道阿鸾的下落。

窗外雨声渐小,温江雪有些困倦的哑声道:“也许只是她为了气圣上,随口说的。”

从善“恩”了一声,心中却是惊喜的,这可是一道灵符啊!有阿鸾在手,她还怕什么!

她越想越开心,温江雪忽然侧过身抱住了她的腿,她吓得一惊,挺直了脊背,低头一看,他紧蹙着眉头居然睡着了。

“义父睡着了?”她小声问。

温江雪抱在她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紧皱着眉将额头贴在了她的大腿侧,像是被雨声吵到不安的抱紧了她。

从善僵着脊背不敢动,手指轻轻的落在他的耳侧,捂住他的耳朵轻声道:“义父睡吧。”

他在她的手指下安稳下来,一点点松开眉头。

窗外大雨下了整整,是在天快透亮时才停。

灰蒙蒙的光线投进窗时,温江雪才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睁开眼一张苍白的小脸就落在他眼前。

从善睡在他旁边,没有盖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缩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手臂里,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耳朵上,捂着他的耳朵。

她就这样睡了?

温江雪轻轻拉下她的手,忍不住去看她,她的睫毛长极了,小扇子一般圈出一圈阴影在眼睑下,紧皱着眉,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温江雪声音轻了又轻,伸手想去抚平她的眉毛。

门外忽有人敲门,吓了他一跳,忙收回手。

就听门外霍少游道:“温大人可醒了?我们大人请您过去用早膳,用过之后我们好赶路。”

身边的从善被惊的眉头一紧,猛地坐了起来,迷迷瞪瞪的呢喃:“不要…”

“什么?”温江雪被她没头没脑的呢喃搞的诧异,坐起身问道:“不要什么?”

从善像刚从梦中惊醒,惊愣愣的扭头看着温江雪,半天才缓过神来,捂着额头闷闷的吐出一口气,“相爷啊…”

温江雪整了整衣襟,问她,“做了什么梦?还不要不要的。”

从善捂着额头,闷哼一声,“没什么,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梦到山匪将她折断了她的手,让她跪在地上不许挣|扎。

温江雪下了榻,洗漱道:“收拾一下,去吃早饭。”他与她一早上躺在一块,很是不自在,感觉很微妙…他刻意避开从善,匆忙洗了脸先行出去。

等他到斋堂时发现林律,霍少游和那‘陈从善’在一桌吃饭。

那陈从善见他进来,很怕他的躲了躲,林律便示意她不要怕。

可以啊,一晚上勾|搭上了林律,他倒是小看了这个陈从善。

他也不急着现在找她麻烦,坐在另一张桌子用了早饭,等吃完了还不见陈楚玉过来。

林律他们急着赶路,几人收拾好等在了院子里。

温江雪装了一块饼想去找陈楚玉,还没去就看见封崖扶着陈楚玉,与那叫丁丁的小矮子一起过了来。

他眉头不自觉的一蹙,再看陈楚玉脸颊烧红,精神萎靡的,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陈楚玉,你不舒服吗?”他开口问道。

从善头昏脑涨的,扶着封崖道:“不碍事,只是有点发烧,撑一撑就好。”

“既然不碍事就不要劳烦封大人了。”温江雪伸手去拉她。

封崖伸手拨开,道:“她不舒服,我先带她下山找大夫,你们自行下山,我们在八里桥汇合。”说完也不管温江雪同意不同意,打横抱起从善,带着丁丁就走。

温江雪想喝止,话音还没脱口,三个人以消失在了静心庵之中。

他气的将饼一扔道:“下山。”

幽草经过昨夜怕极了他,躲在林律身后小声道:“我不会骑马,林大人可否载我?”

封崖带着从善和丁丁片刻不耽误的下了山,又行了半天的路才在一处小山村找到大夫。

好在从善只是发烧,麻烦的是她又来了葵水…在那大夫家中耽搁了四天,她好的差不多了才又动身去八里桥。

等三人赶到八里桥时,从善发现情况有些微妙。

温江雪,林律,霍少游和幽草几人已经假扮寻常的过客住进了一间客栈中。

林律说,这是幽草的提议,为了不打草惊蛇不以官员身份直接去查案,而是扮成路过的,暗中调查。

他很赞同,温江雪也不管这些个事。

从善倒是意料之中幽草已经搞定了林律,但意料之外幽草居然插手这件案子。

她委婉的表示,这镇子如今已经是家家闭户,自从那个长公主的草包儿子在这里游玩被杀之后,官府也已经限制了寻常过客进入,他们这么多人,突然进入镇子,就算微服也很引人注意啊,那罪犯又不是傻,看不出来可疑之处,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进驻镇子,搜查,解剖尸体查案。

但是那林大人对她这个关系户很有成见,他还是赞同幽草的提议。

从善无可奈何,本不想再开口,但令她崩溃的是,他们如今住的这个客栈正是那长公主的草包儿子被‘吸血妖怪’抓走干掉的案发地,并且上上一个受害者,也是这客栈中的过路客人…

幽草提议他们住在这里,引蛇出洞,守株待兔。

从善简直惊叹,这摆明了是送死啊!这些人难道没听过那些鬼故事里,说了不要去的禁地就一定不要去啊,去了就是死啊!

可林大人觉得可行!

可行个鬼啊!这样完全将自己暴露于险境,等着那‘吸血妖怪’来抓啊。

从善一急要抓起桌上的冷茶去喝,被封崖不动声色的按住了手。

封崖拿过那茶道:“你不能喝冷的。”

温江雪坐在对面看了他们一眼,之间从善乖乖的丢了手,没有去喝,心中便是冷笑,倒是真听话,谁的话都听。

从善便去求问温江雪的意思,“相爷也觉得这样可行?让相爷住在这里犯险实在是不妥啊,不如我与封大人,丁丁陪相爷先去衙门?让林大人他们在这里引蛇出洞?”

温江雪坐在那里,拿绿幽幽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将她望住道:“我倒是觉得十分可行,不如今夜我们就派个诱|饵,去引那‘吸血妖怪’现身?”

从善心里咯噔一声。

温江雪恶意满满的道:“我看就让陈楚玉今夜献|献|身吧。”

从善目瞪口呆,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找她的麻烦啊???

、第43章

温江雪这个王八蛋,居然当真让她去当诱饵!

从善抗议,“既然这主意是陈小姐和林大人想的,那合该他们去,我不同意这个法子。”

“没问你同意不同意。”温江雪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道:“林大人是此案主审,他若是出点什么事你赔得起吗?至于陈小姐…”他眼神幽幽落在幽草身上,“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怎么能让她这样轻易就死了呢。”

幽草一寒,低下头不敢看他。

从善心中悲凉,敢情就她的命不值钱啊?

她辩驳道:“所以我才提议我们先去衙门弄清楚…”

“案情不容耽误。”林律打断道:“我们怀疑长公主的小儿子林瑞阳还没有死。”

死不死与她何干?

林律继续补充道:“到目前为止被那‘吸血妖怪’所害死的已有六个人,每个死者皆是突然失踪,两天后尸体被丢弃在失踪的案发地,死亡原因也皆是双腕割开,放血而死,可林瑞阳已经失踪了七天,尸体还没有出现,所以他极有可能还活着。”林律认真严肃的看着从善,“那‘吸血妖怪’随时会杀了林瑞阳,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时间就是性命!”

可她的命也是命啊!总不能拿她的命去换林瑞阳的命吧!

她愤愤不平的道:“林大人怎么就能确定那‘吸血妖怪’会出现?也许它再也不出现了呢。”

“不会。”林律道:“那‘吸血妖怪’害人有个规律,每七日会动手一次,抓走一个人,今日距离林瑞阳失踪已经是第七日,所以它极有可能出现,不是丢弃林瑞阳的尸体,就是再抓下一个人。”

分析的头头是道,很好很好。

从善心中气愤,刚想辩驳就听身侧的封崖道:“我去吧。”

从善一蹙眉扭头看他,有些气愤的叫了一声,“封大人!你…去什么去啊。”她压低声音道:“我们根本没摸透底,贸贸然是赶着去送死吗?”

温江雪看她和封崖交头接耳就来气,倒是挺护着她的老情郎。

从善又道:“林大人分析的很有道理,可封大人身为右少卿犯险实在不妥,我认为我们该找一个会功夫的人去做诱饵,这样就能在‘吸血妖怪’出现的时候擒下她。”她的眼睛扫了一圈落在霍少游身上,“我觉得霍兄很合适。”

霍少游一惊,怒瞪她。

从善也瞪他,“霍兄又年轻又会功夫,和我同为寺副,刚刚好。”官职一样高,她去得,霍少游怎么就去不得?她看谁还有理由否定。

“不行。”温江雪坐在那里幽幽道:“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会功夫的,可见那‘吸血妖怪’只会挑一些好对付的人下手。”他看着从善笑,“我们在坐的诸位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去他娘的…温江雪今日就是铁了心的要搞死她!

“怎么?这可是个立大功的机会,陈寺副不乐意?”温江雪笑问她。

让你去你乐意?!

“陈寺副放心,你们封大人会在暗中好好保护你的。”温江雪又笑看封崖,下决断道:“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不用再议了,现在陈寺副就收拾一下,上街上晃一圈,引起‘吸血妖怪’的注意,然后回来住进林瑞阳之前住的那间房中。”

这***是给她挖好了坟墓等着她躺进去了!

从善心里气啊,看温江雪起身要回房去,她起身追上去两步问道:“敢问相爷,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你这样坑我!

温江雪笑了一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笑的**不明,道:“陈寺副何出此言?我给你个机会为你的封大人命破案不好吗?还是你觉得你的封大人不值得你命?”

封崖还坐在她身后,蹙着眉看温江雪。

从善气笑了,眯眼冲他一笑,一字字的道:“值,当然值得了,为了封大人我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温江雪也笑,冷飕飕道:“那还等什么?”扬声道:“霍少游,送陈寺副出客栈,游游街。”

“不必,我自己去。”从善瞪他一眼,扭头进屋,扑过去伸手就拉住了丁丁的手,期期艾艾的道:“丁丁,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给你买好吃的了。”

丁丁皱眉厌弃的看她,想抽出手道:“封大哥会给我买的。”

封崖起身拉起从善道:“我和丁丁会跟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她扭头就抱住了封崖的腰,“封大人你是个大好人!”

温江雪站在门外心烦意乱,扭头回了自己的客房中。

这夜里阴沉沉的,月牙隐在阴云背后,光线暗淡的不行。

从善提着灯笼胆战心惊的走在黑漆漆的长街上,心中呕的要死。

一连发生了这么多起惨案,这镇子里的人一入夜就家家闭户,连生意都不做了,所以这街上没有一点儿人烟。

一路走过去,连个亮灯的屋子都没有,全是冰冷的房门紧闭。

夜里起了风,吹的从善手中的灯笼摇摇摆摆,忽明忽暗,吹的她襟前凉飕飕的打了个冷颤。

她拉了拉衣襟,心里发毛的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酒馆外酒旗被吹的呼啦啦作响。

王八蛋温江雪…

她抓着衣襟继续往前走,越走风越大,卷的路旁的零碎物件咯噔咯噔作响,像是无数只老鼠躲在里面似得。

又行两步,风忽然卷灭她手中的蜡烛,光线一灭,她站住了脚步。

有什么声音在她身后,轻轻的,像风,像什么东西落地,“哒哒”的,像…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她脊背的毛孔张开,她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中的灯笼,鼓足气猛地转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