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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头动了动,看着她满身的血,攥紧了手指。

“温相爷是来旁观我审案的?”林律有圣旨在身,名正言顺,并不怕他们如何。

温江雪看向了他,笑了一声,又冷又阴,“我是来给林大人送真凶的。”他侧了侧身,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从善一惊,阿鸾…

阿鸾有些胆怯的站在温江雪身侧,听温江雪道:“阿鸾姑娘来投案自首。”

林律和霍少游俱是一惊。

阿鸾低着头道:“那个小姑娘是我毒|死的,陈楚玉房中的毒|药也是我放的,不关她的事,林大人要抓就抓我吧。”

从善惊讶的看向温江雪。

温江雪道:“真相大白,林大人还不放了我义子?”

封崖上前去解开从善。

林律阻拦道:“单凭她几句话怎可证明她就是凶手!”

“林大人你难道不是单凭那卖鱼的老妇几句话就断定了是我义子杀的人吗?”温江雪冷飕飕道:“怎么?你是在查案,还是故意针对我相国府?”

封崖将从善解下,从善栽倒在他臂弯里,发颤的吐出一口气。

温江雪看了一眼,怒从心中起瞪向了霍少游,他手中还拎着那条血淋淋的鞭子,“霍少游。”

霍少游心中一颤,忙应了一声,“微臣在。”

“鞭子拿来。”温江雪道。

霍少游看了一眼林律,林律道:“温相爷今日是来寻仇的吗?大理寺办案一向如此,温相爷…”

“叫我少卿大人。”温江雪打断他道:“我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命令你将鞭子拿来。”

霍少游不敢不从,双手将鞭子奉了过去。

温江雪拎在手里掂了掂,忽然笑道:“我来问你,今日早朝之后你可在大理寺见到我义子陈楚玉?”

霍少游不敢抬头,答了一句,“微臣当时在这刑房之中,并未见到陈楚玉…”

话刚讲完,温江雪猛地一鞭子抽下,“啪”的一声,惊的一旁的林律急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

霍少游痛呼一声噗通单膝跪了下去。

“温江雪!”林律喝道:“你以何原由像朝廷命官动刑!”

温江雪根本不听“啪”的又一鞭子抽下,抽在他的后颈和后背,血红的伤口一瞬间就撕了开,霍少游痛的摔在地上。

林律上前一把抓住了温江雪的手腕,“温江雪你这是…”

“你要原由?”温江雪道:“作假供可以吗?早朝之后他根本没在刑房,而是在大理寺院中,还与我义子打了个照面。”林律要反驳,他先一步道:“我当然有证据,传今日守门的守卫进来!”他将林律的手甩开下令道:“将今日当值的,与林大人证明没有见过陈楚玉的大小官员全部带进来!”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律笑道:“林大人,不是我不信你,是我方才也审问过了,守卫说早朝之后亲眼见陈楚玉进了大理寺,可是你问的这些官员又说没有见到,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他看了一眼被封崖撑着站着的从善,冷声道:“我今日要看看,是谁在作假供。”

官兵很快带了几个官员进来,大大小小的竟是有九个,其余的没有说没见到陈楚玉,只是说不在大理寺中不清楚。

那一排官员行礼跪在刑房中,霍少游跪在墙边,一身的血往下淌。

温江雪站起来,拎着鞭子问道:“今日早朝之后,诸位可在大理寺中见到过陈楚玉?”

众人噤若寒蝉。

他不温不火的道:“此事关系到案情,还望诸位考虑清楚再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一脊背血的霍少游,他们原本也只是为了不得罪长公主,却没料到温江雪撑腰撑的这么罔顾法纪,为所欲为,竟然鞭打了霍少游…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表示,好像是见到了,只是没注意是陈寺丞。

温江雪就笑了,“陈寺丞,当朝律令作假供是什么罪来着?”

从善扶着封崖,抽着冷气道:“杖一百,以示警戒。”

温江雪道:“将这几人带下去,杖刑一百!”

众人皆惊,连连求饶。

林律也想阻拦,温江雪却道:“林寺丞,你要是对本少卿办案有所不满就去跟圣上参我一本,不然,闭上你的嘴。”

他转身拉过从善的手就要抱她走。

封崖没有放手。

温江雪眉毛一挑道:“封大人还不放手?”

封崖低头看向了从善,“找薛雪给你疗伤。”

“我相国府中有大夫。”温江雪抓住他的手臂道:“就不劳封大人费心了,放手。”

封崖还是不放。

温江雪便有些恼了,叫了一声,“陈楚玉,你是瘸了不能自己走吗?”

“没有…”从善拍了拍封崖的胳膊,轻声道:“多谢封大人,我可以自己走,就不劳烦您和薛大人了,我自己回去。”

封崖看着她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

温江雪扭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对林律道:“对了林寺丞,这位自首的阿鸾姑娘,你可要,好好的审问。”敢动她,闻人寻不整死你们。

阿鸾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从善,从善过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我很快救你出去。”

阿鸾点了点头,笑道:“我不怕,你快回去疗伤吧。”

从善心头就是一热,跟着温江雪出了刑房。

封崖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疼的厉害,走路发虚,封崖站在她身后却是没有伸手扶,因为她让他放的手。

“封大人回去吧。”从善低声道:“我没有事。”

封崖不讲话。

温江雪就在那回廊下回过头来看从善,“过来。”

从善对封崖点了点头就快步跟上了温江雪,叫了一声,“相爷。”

温江雪看了她一眼,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抱的太突然了,吓了从善一跳,忙抓住了他的衣襟跑摔下去,“相爷…”

“别乱动,不然扔你下去。”温江雪不看她往前走。

她抓着他的衣襟,抬头看他,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低低道:“多谢相爷…来救我,还有…那些家具。”

温江雪抿了抿嘴“恩”了一声,忽然又道:“还有一样东西,我随手捡了回来。”

“什么?”她问。

温江雪道:“在袖子里,自己拿。”

从善就伸手去他袖子里摸,摸到他温热热的手腕,他颤了颤不耐烦道:“右手。”

从善又往右手里去摸,摸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她掏出来就愣了住——桃木剑,拴着红绳,从郁做的那把桃木剑。

、第65章

从郁做的那把桃木剑…

“这是…”从善惊讶的抬头看温江雪,他今日穿着褐色的外袍,衬的脸色白如玉。

这回廊下三两个灯笼被风吹动,光晕一晃晃的照在他的发端,他并不看从善,冷淡的说了一句,“随手捡的。”

回廊外风声细细,从善仔仔细细的摸着那把桃木剑,上面的刻痕犹在,像是昨天从郁才将它挂在自己的床头,问她:阿善挂在这里可以吗?

她像是过了半辈子,又像是一直困在过去,从未走出来过。

明明…明明她也曾千娇万宠,被从郁当成宝贝一样长大,怎么如今她活的如此艰难。

她伸手抱住了温江雪的脖子。

温江雪僵了僵,听到她声音发哽的轻声说:“谢谢你相爷…”她身上热热的血黏在他的襟口,他觉得喉头发干,浑身发麻,像是被下了药一般。

她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哽咽了一声,抓紧了他的衣襟问:“就算我做了错事,我也受到了惩罚,可以被原谅了对不对?”从郁该原谅她了,她的母亲也该原谅她了,是不是?

他不知她在问什么,但她小声的哽咽起来,他就觉得天大的事也应当被原谅。

“对。”他轻轻侧头贴在她的发边,对她道:“他们会原谅你,爱你的人永远会原谅你。”

她便仰起脸来看温江雪,她眼睛里是泪水,模糊的她看不清温江雪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若是…我做了对不起相爷的事,你也会原谅我吗?”

温江雪看着她,叹气道:“会。”无论什么事。

她将脸埋在了温江雪的怀里。

“温江雪。”封崖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快步追了过来。

从善惊愣愣的抬头看封崖,他伸手拦住温江雪,只看她一眼就看温江雪。

“温江雪,此案没查清之前她不能再待在京都。”封崖道:“你应该比我清楚,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圣上默许了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你今日利用了阿鸾,圣上若是知道了。”他看了一眼从善,“她如今不该再留在京都。”

温江雪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比你清楚。”撞开他的手就继续往前走。

封崖在他身后道:“让她跟我走。”

温江雪没有停步,从善偷偷看了一眼封崖。

封崖对她道:“我在暗部等你。”

从善没敢应声。

温江雪抱她上了马,却不急着往府中回,慢悠悠的驱马,慢悠悠的走过长街,路边的店铺热热闹闹的点着灯。

从善坐在马前不敢说话,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直沉默着。

长街小巷,人声吵杂,从善靠在他怀里连动都不敢动。

他忽然开了口,“疼吗?”

从善一愣,随后明白他是问自己的伤口,“刚才的时候疼,现在麻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被他一把抓了住,“别碰伤口。”

他按下从善的手,又问了一句,“我第一次打你的时候疼吗?”

从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这茬了,谨慎的回道:“挺疼的…不过也还好。”

他的手指就落在她的肩膀上,隔着那薄薄的衣衫去触摸那道伤疤,那道疤那样明显,即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摸得出来,“这疤能好吗?”

从善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虚声道:“一道疤而已,男人在意什么疤嘛。”

他轻轻扭过从善的头,看了一眼霍少游新抽的伤口,两鞭子正好在前襟,第一鞭子从脖子到锁骨以下,血淋淋的一道大口子,看的他心惊肉跳,“疼吗?”他又问。

从善轻轻“恩”了一声。

那夜灯之下,他细细看着那道伤口,不敢触碰,只是用手指小心翼翼的触过她的脖子,叹息一般的轻声道:“若是你大哥陈从郁还活着,他一定很心疼…”

从善猛地一惊,盯着温江雪,他脸上没有表情,绿幽幽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懂,他…是在试探她?他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不会。”她压着情绪道:“我与他…并不太熟,关于他的事情我都是听陈大人说的。”

“是吗?”温江雪望着她。

“是。”从善也看着他答。

两双眼睛在夜色里对视,两个人各揣心事,不动声色的审视对方。

马蹄慢慢往前行,两旁人声渐少。

温江雪松开了她,一勒缰绳道:“薛雪医术精湛,让他为你看一下吧,免得留疤。”他猛地一鞭甩下,马蹄扬尘狂奔。

从善被颠的吓了一跳,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他这是…要带她去暗部?

温江雪杨鞭策马,转入一条小巷疾奔在夜色里,只是片刻就停在了暗部大院儿的门前。

大门开着,封崖和暗部的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

温江雪勒马叫了一声,“封崖。”

封崖和丁丁就从大院里快步走了出去。

温江雪坐在马上忽然将她托起丢给封崖,从善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了温江雪的衣袖。

封崖忙伸手接住她。

“相爷…”从善叫他。

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指,冷淡道:“你带她走吧,去查案,去哪里都行,今夜就离开京都,不要等到明日,夜长梦多。”闻人寻发现阿鸾替从善顶罪,还不知道会怎样,越快走越好。

“那相爷呢?”从善问:“相爷…可以跟我们一块去查案吗?”

温江雪抬眼看她,毫不留情的扯出衣袖,“我不想再被你牵连,此案你自己解决。”

从善空空的手指攥紧,她在那夜色下看着温江雪,忽然看不透他,明明之前对她那么好…现在又要收回了吗?

“对不起相爷…”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温江雪调转马头,扬鞭就要走。

从善急的追了一步,“相爷!”

温江雪按住马头,回过头来看她,“还有什么事?”

从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相爷…您不送我出京吗?”

温江雪抓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个小小寺丞还要我亲自护送出京?你有你的封大人,不需要我送。”

他一鞭抽下,马蹄在从善面前扬起,从善被封崖护着退后一步,他就在眼前绝尘而去。

漆黑的小巷里,他离开的又快又不留情。

从善那句“义父”就没有喊出口。

封崖扶着她,低声道:“进去让薛雪给你看看伤口,我们就动身出京。”

从善在那夜色里站了站,低头笑了一声,“封大人,作恶多端的人都得不上老天爷的怜悯,给你一点甜头,又全部收回,给你更大更难捱的惩罚。”

封崖不知如何答她。

她自己笑了笑道:“我随口一说,我们进去吧。”她推开封崖自己走了进去,声音愉快的对长安道:“长安你可真是神人啊!我果然有血光之灾了,都快疼死我了!薛大人你要救救我…”

薛雪剔她一眼道:“我救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从善笑眯眯的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道:“以身相许行不行。”

“撒手。”薛雪抖开她的手,鄙夷道:“你这样的品相也就我们口味特殊的封大人喜欢,你以身相许他吧。”

从善笑道:“还是不要了,我是个麻烦精,只能给人添麻烦。”她看了一眼封崖,又郑重的感谢封崖,“今夜多谢封大人出手相救。”一礼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