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傅一睿一眼,傅一睿拉着脸,却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不要超过十五分钟,你身体还没好。”

我微笑着答应了。

“我在那边树下等你。”他摸摸我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

“放心。”

傅一睿不再开口,转身朝另一边的树荫下走去。

“你爱人?”汤医生带笑问,“看得出他对你真好。”

“是男朋友,”我有点不好意思,转了话题问,“您想了解什么情况?”

“如果可以,我不会希望在这遇见老同学。”他叹了口气,说,“这里虽然很漂亮,环境幽雅,但其实是个变相的精神康复中心,我不会忘记在这看到紫筠时她的样子有多害怕,我不是想打探别人隐私,只是人上了年纪,就不愿看到故人这样,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您不用顾虑,”我感叹说,“您既然是阿姨的老同学,又是她的医生,有些事我就不瞒着你了。阿姨她,婚姻出了问题,所有变成这样的根源都在那。”

汤医生似乎有些发愣,他低声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

“是。”

“我说句题外的,她爱人我有印象,似乎对她不错啊,我记得她还有个儿子……”

“孟阿姨的独生子孟冬,半年前死在异国他乡。孟叔叔现在来往那个女人,她怀孕了。”我叹了口气,“哪怕是出于传宗接代,这件事孟叔叔也会坚持到底。”

“传宗接代?”汤医生微微勾起嘴角,却立即掩饰地轻咳一声,“对不起啊,我只是有点不赞同这个观念,不过存在总有它的合理性,我并不打算加以评判。”

“我万分理解您的意思。”我笑了,看着他说,“恰好我也不是很赞同这种观念。”

汤医生与我相视片刻,双方都呵呵笑了,他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皱纹,但那些皱纹跟他的脸浑然天成,仿佛舒展开一般,令他原本有些平淡的面貌显得多了层内涵。

“这么说,紫筠今天出去如愿以偿见到想见到的了?”他问。

“是的,”我点头,“然后就一直流泪。我有点担心。”

“别担心,”他安慰我,“直面现实本来就是我们医生想引导她完成的事。这说明她跨出了具有纪念意义的一步。”

“您是说这反倒是好事?”

“是好事。”

我皱眉问:“那我该做什么?”

汤医生笑了笑说:“定期来看她,告诉她你支持她。她很信赖你,唯一跟我谈起过的人就是你。”

我眼眶有些发热,点头说:“我知道了。”

“好了,别担心,她在这边很安全,康复的程度也看得见,詹明丽医生每周定期过来给我们的医生做培训,会顺带给她做治疗。”汤医生笑着说,“我再辅助些针灸汤药,相信她会好的。”

“谢谢您。”我由衷地说。

“甭客气,你也快回去吧,你男朋友已等急了。”

我一抬头,傅一睿果然面带不豫地看着我们这边,我笑了笑,说:“那我走了。”

“好,”汤医生带笑看着我,“对了,最后问一个问题,纯粹站在私人立场,你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您问。”

“紫筠的爱人要求离婚吗?”

“他没有,他的思维,”我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孟叔叔的思维很有点意思,他大概觉得在外跟一个女人生孩子跟回家做我阿姨的丈夫,这两者之间没有矛盾吧。”

汤医生眉毛一动,轻轻“哦”了一声,就不再多说什么,我朝他笑了笑,道别后转身离去。

折腾这么一趟后我真的病了,回去只觉脑子昏沉,到家后换了衣服便一头倒在床上不起,连晚饭都吃不下,只是闭着眼喝了几口粥了事。因为家里没有备药,傅一睿不得不亲自开了处方,开车回医院拿药,又回来喂我吃了。他连针剂都备下,准备如果我晚上发烧的温度提高就给我来一针。我睡得迷迷糊糊,连他怎么弄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天晚上他又在我那歇了。

第二天一早,他吻了吻我的额头低声嘱咐我在家好好休息,他让陈阿姨过来照顾我等等,我哼哼唧唧地应了,他便匆匆出门。这一天他有门诊,又有手术,估计得忙到晚上才有空。我一直睡到中午,起来后发现陈阿姨已经来了,她一如既往地买了菜往我冰箱里填东西,然后煮了一碗喷香的鱼片粥给我端出来。

我道了谢,坐下来吃着,却发现她笑嘻嘻地在一旁端详我。我被她瞧得心里发毛,问:“陈阿姨,我脸上长花了?”

她笑着说:“没,我看你好像漂亮了。”

“拜托,我发烧到刚刚才退,现在蓬头垢脸,正不能见人。”我继续埋头吃粥,点头说,“嗯,好好吃,您的手艺见长了啊。”

“傅医生给的菜谱,傅医生吩咐买的鱼,傅医生还千叮万嘱,一定要把鱼片腌过再煮,不要放葱姜,他说你不喜欢吃葱姜。”

我翻了下白眼,说:“好吧,你想说什么?”

陈阿姨呵呵低笑,说:“我想说,傅医生今天给我打电话,称呼你为我女朋友哦。”

我差点一口粥哽到,我咳嗽着咽下,说:“陈阿姨……”

“我当初就说,傅医生怎么对你那么热心,什么学妹朋友,哪个男人对没好感的女人这么体贴?你那时候出院,他都快给我写满满一本注意事项,哈哈,总算让他追到手了。”

我难得地红了脸,陈阿姨拍着我的肩膀说:“太好了,你们俩快住一块吧,我省的两边跑,虽然傅医生给的工资高,可我年纪也大了,这么跑来跑去的可吃不消。”

我啊地叫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非,非法同居可不值得提倡啊。”

“亏你还留过洋,怎么思想都不与时俱进,连我这个老太婆都比不上。这又不是以前,男女去旅馆开房还得单位证明,查结婚证,现在多开放啊,同居算什么?再说了,你要嫌非法,赶紧让它合法不就得了,”她喜滋滋地说,“傅医生是好人,就是少了点人气,你跟他赶紧办证就好了,当了别人老公和老爸,他就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了。”

我听得一头黑线,就在此时,电话响了,我立即开溜跑进房间接电话,一看来电,居然是邓文杰的。我赶忙接了,问:“领导,什么事?”

“在定进许麟庐那个手术的人员名单了。你确定你还是不参与吗?”

我犹豫了一下,坦白说:“我确定。”

“张旭冉,我必须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的任性了,”他叹了口气,说,“作为朋友我只能做这么多,你明白吗?”

我点头,由衷说:“我知道,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他淡淡地说,“我帮李少君转院到人民医的事办好了,她明天去那。

我“嗯”了一声。

“我想,抛开我自己的想法,她其实是个需要帮助的女人,我该为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对不对?”他问,“这个行为本意很简单,含义也很简单,是这样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我重复了一遍。

“我今天去看她了,”邓文杰叹了口气,“我发现她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印象中的那个女人性感有魅力,是我往常喜欢的类型。但今天我看到的那个女人极其消瘦,浑身透着重病患者的枯黄和黯淡,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有片刻的时间,竟然产生嫌恶,一点也不想出现在她面前,不想承认跟这个女人有特殊关系……”

“你应该遵从自己最真实的感觉,不要勉强自己去做情圣和拯救女性的英雄,”我微微一笑,柔声说,“相信我,那样对你对她,都是件好事。”

他空洞地笑了两声,幽幽地问:“张旭冉,你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我不会,”我轻声说,“我不会看不起一个普通人,你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你是最有前途的外科明星,你还是普通人。”

他沉默良久,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

第45章

邓文杰说现在的李少君看起来枯黄黯淡,但我看到她的时候并非那么糟糕。由于消瘦,她的眼睛显得比往常大,下巴也格外尖,我去她病房正在啃一个苹果,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低着头在一旁收拾东西。

我微微一愣,她已经笑了,对我说:“你可来了大忙人。”

我脸上发热,道歉说:“对不起,最近我遇到点事,忙不过来……”

她满不在乎地挥手说:“没事没事,反正你来了我也未见得就不会死……”

那男人哆嗦了一下,抬起头骂她:“又胡说八道什么?你都多大了,说话还这么不着调,你能不能有点忌讳啊?”

李少君翻了下白眼,对我说:“哪,认识一下,这是我爸,爸,这位就是我的老同学,在这当外科医生的张旭冉,很厉害的。”

我吃了一惊,忙叫了声:“李叔叔您好。”

“好,你好啊,”李少君的父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两鬓花白,瘦高的个子,和蔼中带着小老百姓的拘谨。他笑呵呵地冲我说:“张医生啊,我早就听少君提起你,真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拿手术刀了,不像我们少君,吊儿郎当了这么久,现在还得了这种病……”

他的眼神一下黯淡下去,我心里也不好受,只好含糊地说:“您别担心,人民医院的肿瘤科在全国都数得上,这次介绍的医生又是知名专家,少君的病情有望控制住的。”

“希望如此了,唉,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

“行了行了,爸,您别逮着人就叨叨,我这不还喘气呢吗?”李少君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说,“今天天气多好,您不是说要给阿姨和弟弟买点什么吗?”

“张医生,你看这孩子,说她两句她就开始嫌我,”李爸爸苦笑着说,“从小就这样,不能说,一说就炸毛,也不知道这脾气像谁。”

我笑了,过去瞪了李少君一眼,说:“是啊,她这脾气,肯定没少让您操心,不过做她的朋友也挺好,因为她性子直,不拐弯抹角。人爽快,对谁好就好得掏心掏肺,其实是个傻姑娘。”

李少君嗔怪地瞥了我一眼,却有点眼圈发红,我也感慨莫名,把她手里咬得差不多的苹果核拿走丢掉,又递了纸巾让她擦手。李爸爸自我进来后首度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说:“多亏了你啊张医生,没想到少君还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爸,”李少君及时制止了她爸爸的感言,说,“我跟张旭冉说两句私房话,您老人家回避下。”

“这孩子。”李爸爸无奈地笑了笑,对我说,“成,我就回避下,你们俩好好说说话,张医生,你替我劝她宽心点,好好治病,谢谢你了。”

我忙点头说:“我会的。”

“我出去给我老婆和儿子买点东西,你慢慢坐。”他说完了,又冲我笑了笑,拿了东西走出病房。

我目送他离开,对李少君笑着说:“你知足吧,我要病了,想有个爸爸来照顾还不能呢。”

李少君抿紧嘴唇,沉默了一会,才说:“其实像以前那样不怎么来往多好,我死了他也不会太难过,现在我病了,老爷子突然像膨胀出父爱一样找了来,真麻烦。”

我笑着替她整理了下头发说:“但我觉得你这件事做得对,跟癌症打仗,只靠一个人不够,要有家人支持着的。”

李少君撇嘴说:“哪里是我想告诉他,是他往我住的地方打电话打不通,后来又拜托他在这边的熟人,硬是找到医院来的。”她颇为委屈地说,“老头见了面什么也没说,先给了老娘一巴掌,真是气死我了。”

我愣住,重复了一遍问:“真的打了一巴掌?”

“是啊,”李少君比划着自己的脸颊,“就这,啪的一下,要不是边上有人拦着,他还想给我多两下呢。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从小他就没多管过我,现在倒埋怨我不告诉他住院的事,靠,得这种病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还非得到处宣扬啊?说了还不是让我那个后妈看笑话,妈的,一想起那个女人不定怎么幸灾乐祸我就火。”

我想了想说:“他是担心你。”

“突然就担心了?哈,”李少君怪笑一声,“拜托,我消化这个也要个过程。”

“他一直没怎么搭理你?”

“可不是,连给钱的次数都有限,”李少君轻描淡写地说,“他后来娶的老婆挺厉害的,管得严,那女人天生地爱好攒钱,我也懒得跟她生气,一能够独立生活就赶紧搬出来。”

“受了不少苦?”

“也还行吧,年轻时欲望也少,想要的东西简单,搞到手不是什么难事。”她笑了笑,“我把自己照顾得好的。”

“真厉害,”我由衷地赞叹。

“哎我说,你帮我个忙吧。”她热切地说,“带我去个地方,悄悄的,费不了你多大工夫,趁着中午你午休,我们去个地方好吗?”

“你现在不能出去。”我摇头。

“不是有你看着吗?”她说,“我知道自己身体,没事的。”

“不行。”

“旭冉,”她换了种口气问,“你有没有那种在临死之前想再看一眼的东西?”

我愣住了,干涩地说:“你离临死还早着。”

“我要动手术了,”她笑着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这些天躺床上一直想,我这辈子吃喝玩乐的也不算亏,就是有个地方,我很想很想再去看一眼,不看的话就算死了也不安心,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我看着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我把自己的事都安排好了,我的存款加上保险付医药费大概没错,现在住的小套间是我供的,卖出去还掉银行贷款也能回本,葬礼我就要最省钱的那种,墓地都不需要,骨灰什么的到时候我爸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的东西都留给你,衣服首饰也有花不少钱买的,你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扔了,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别说了。”

“不是,要说的,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会给任何添麻烦,活着的时候不会,死了也不会,我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愿望,再去看看那个地方一眼。你陪我好不好?不远的,我一个人完成不了……”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内里有期盼,有热切的生气,有非此不可的执拗,我无法在这样的眼睛面前说不,我也是个普通人,我爱李少君,我不能想象如果她真的在手术台上捱不过去,我日后会为今天拒绝她而痛苦不已。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哽咽。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理解,太好了。”她重复着说。

第46章

我们去的地方叫张家围,离医院不远,打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地名昭示着这里曾经住过某个张姓家族,它实际上就是一条幽静小巷,夹在高楼林立的繁华马路之间,一路犹如过过关一般曲折蜿蜒,如果不是李少君指着路,我恐怕即使在这座城市住几十年都未必有机会来这个地方。

李少君带着绒线帽掩盖她因为做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她的脸色在太阳下显得苍白宛若透明,穿在开襟羊毛衫底下的骨头仿佛随时要刺破血肉衣服凸现出来一般。但是她脸上带着亢奋的笑容,两眼晶亮,宛若一朵美丽的花绽放到极致,从花蕊到花瓣都透着萎靡的气息。她还能慢慢走动,上车下车也在拒绝我搀扶,但我知道她没多少力气了,走两步要歇息,动作稍微大点她会喘息。

我们最终停在张家围的一处两层民宅,很普通,属于城市建筑尚未狠抓时代的产物。但蔓延出的阳台种了一棵茂盛的三角梅,枝干粗大,花团锦簇,紫红色的花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从枝叶间隙中我看见那里晾着衣服,有男人的、女人的,还有小孩的,看来是住了一家子。我疑惑地看向李少君,却发现她双目含泪,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盯着那个阳台,嘴唇微张,鼻翼扇动,似乎在大口大口艰难地呼吸。

她拼了命要来再看一眼的,原来是这里。

想来这个地方一定承载了她许多不同寻常的记忆,美丽的,忧伤的,可能还有残忍的,不堪回忆的,但在一个罹患绝症的女人面前,这些忽然间都成了证明她曾经活过的证据,那么鲜活的健康的活着,那么肆意而狂放地伸展着自己的美。

我忽然不想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了,我想我所能做的,说到底不过是陪着她静静伫立,然后在她站不住的时候搀扶她一把。

有些回忆是私人化的,我尊重她。

就在此时,一楼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长相普通,穿着也与相貌一样毫不出奇。他原本低头往前走,但李少君一见他便大惊失色,本能地想躲我身后去,我没料到她突然拽我,差点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下,还失声哎呦了一声。

就这一声,令那个男人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他见到李少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即换上欣喜莫名的,大踏步朝我们小跑过来,嘴里喊:“李少君!”

李少君尖叫说:“我不是李少君你认错人了……”

那个男人脚长手长,几步就到我们跟前,他一把将躲我背后的李少君拽出来,抓住她的手说:“认错个屁,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进去?见外了啊,这都多久没见面了,好容易见一回你装不认识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啊,你,”他这时疑惑地停了下来,打量李少君的模样,迟疑着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减肥吗?你够漂亮了减肥干嘛啊,看你这个鬼样子,脸色也很差啊,你没事吧?”

李少君抖了抖嘴唇,抿紧唇线没说话,我看她脸色不好,忙说:“你放手,你弄疼她了。”

那男的赶紧松了手,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就这么个粗人,疼吗啊?哥给你道歉。”

李少君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吸吸鼻子,眼一瞪,张嘴骂说:“余朝方,不是你的手你没感觉是不是,拽什么拽,不知道自己力气像头牛啊?”

那男人被她骂了却嘿嘿地笑,说:“你骂我就对了,你刚装不认识我,我还真浑身不舒坦。”

李少君扬起巴掌说:“要不再让你舒坦舒坦?”

男人嬉皮笑脸讨饶说:“不敢了姑奶奶。”

她微微喘了喘气对我说:“算了,兴致都让这人给搅黄了,咱们回吧。”

我点点头,过去搀扶她胳膊,李少君对那男人说:“余朝方,我先走了,改天有空再约你啊,哦对了,那什么,祝你家庭幸福啊。”

她语无伦次地说了这句,我暗暗摇头,却也不想多说什么,扶着她慢慢往回走,那男人呆了十秒钟,忽然拔腿追了上来,拦住我们说:“先等会,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祝我家庭幸福?”

李少君挑起眉毛说:“这怎么啦?我不能说句祝福的话?难不成你真喜欢被人啐才舒坦?”

余朝方皱眉说:“你没头没尾的给我上这句人话我听得渗得慌。”

“呸,你爱怎么理解干我屁事?闪开,别挡道!”

余朝方摇头:“你看起来怪怪的,李少君,你到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了?你,你碰见东子了?”

“你让不让开啊你,怎么这么讨厌呢……”李少君勃然大怒,尖声骂起来,但她身体毕竟大不如前,骂了两句就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得不半抱着她给她顺气。

但我发现她的身子在慢慢往下坠,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住她的重量,余朝方还在唠叨什么是不是那位东子又动手啊你别怕我去收拾他之类,我急得朝他大吼:“甭废话了,没看人都站不住了吗?赶紧过来搭把手!”

余朝方愣住,随即立即过来从背后搀扶住李少君,他急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她这是怎么啦啊?怎么好好的人突然软掉似的?她到底怎么啦?”

我瞪了他一眼骂:“没见过重病患吗?给我搀扶住,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甭叫了,我有车,我开车快,赶紧送医院吧。”余朝方一把将李少君打横抱起,小跑着向外跑去。

这男人看着长得五官平平,但开车技术却不是盖的,至少我没看过有谁能如此灵活地在都市中穿梭自如。李少君抱到车上时已经两眼翻白,心跳暂缓了。幸亏医院离得不远,我在车上给李少君不断做心肺复苏,总算撑到那,待我招呼同事将李少君送进去急救时,衣角忽然被一个人拉住。

我一回头,却见那位余朝方眼神焦急地看着我,惶惶然地问:“那谁,李少君她,她会没事吧?”

我拍开他的手说:“我希望她没事,至少不是因为下午去你们那有事。”

说完我跟着进了急救室,动手参与急救工作,不一会肿瘤科的大夫也来了,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暂时让她暂时脱离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