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

男人的脸印入眼帘,第一感觉跟陆策一样,都有些恍惚。

“还叫表哥?”陆策挑眉,“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是啊,他是她丈夫了。

苏沅嘴唇动了动,突然觉得叫个相公还挺难,可能他们成亲真的太快了。

小娘子害羞,陆策笑,也不强迫她,说道:“慢慢来也行。”他坐起穿衣,露出年轻力壮的身体。

在光下都显得耀眼,苏沅瞄一眼,脸腾地红了,昨天她只顾着紧张,怕疼,根本没仔细看陆策,对他的样子都没有印象了,现在这一大早,他上身毫无遮拦,完完全全的显露在她面前,不注意到都不行。

她心砰砰直跳,难为情的转过头。

陆策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回头一看,苏沅也不知在磨蹭什么,竟然还没起来,他问:“怎么,还在疼吗?如果实在不行,今天就我一个人去敬茶了。”

再怎么说,他跟陆焕扬还没有彻底的断裂关系,陆焕扬怕丢丑,而他需要这个假身份,便得把戏再演一演。

“不是,不疼了。”昨天就一下,也不至于疼到现在,她道,“你先出去,我要叫宝绿她们进来,我衣服还没拿。”

有点小命令的声音叫陆策心头痒痒的,不过他还是听从了。

宝绿跟采薇捧着新衣服进来,是早就挑好新婚第一天穿的,苏沅坐起,只穿着件儿小衣,露出大片的肌肤,不过比起平时,多了好几处小小的淤红,像桃红色的颜料染上的,十分的鲜艳,看得两个丫环脸色都忍不住一红。

想到昨晚上的尖叫,两个人的动作越发轻柔了,生怕再弄疼她一样。

服侍好苏沅穿衣,宝绿予她梳头发,采薇则拣起那块被陆策扔在地上的锦缎,说道:“大夫人那里的蒋姑姑早就来要了,我给她送过去。”

那是验证落红的,如果有,说明她是清白的大姑娘。

“那大夫人…”苏沅顿了顿,又改口,总是嫁过去了,还得顺着叫父亲母亲,“父亲母亲起来了吗?”

“也是才起来,您同少爷这会儿过去,正好。”采薇拿着锦缎告退。

苏沅又装扮了下,方才出来。

陆策站在屋檐下回头,只见自己的妻子光彩照人,眉眼一时溢满了笑,朝她伸出手来:“走,我们去敬茶。”

恍惚中,好像看到前一世,雪地里,他垂眸打量她,在那一刻,许是有怜悯,才会愿意还那个人情。

苏沅展颜一笑,把手放到了陆策手里。

两人并肩而去。

第81章

到得正堂,陆焕扬与廖氏已经等着了,陆焕扬是满脸的不耐烦,看到陆策进来,又变得十分的阴沉。

廖氏自然也不会多么欢喜。

比起寻常人家的新婚第一日,这种气氛极为少见,陆策心情不免复杂,因他早就习惯了自家这“父母”对他的态度,但苏沅在苏家,有长辈疼爱,想来是不太舒服的。他脚步顿了顿,握着苏沅的手,也突然的有些紧了。

“沅沅,你不要太在意…”他斟酌言辞。

“你不用担心我。”苏沅知道他很难解释他跟陆焕扬的关系,笑一笑道,“你忘了我们是青梅竹马吗,哪里有我不清楚的事情?我不会在意的,有姨祖母疼我就行。”

言下之意,陆焕扬跟廖氏的态度,她不会放在心上。

陆策顿时就放了心,看向苏沅的眼神分外的欢喜。

苏沅略侧过头:“还不进去吗?”

他笑起来,牵着她进去。

两人跪下来给陆焕扬,廖氏敬茶。

随意喝了一口,廖氏便是放在案几上,朝蒋姑姑递了个眼色,见她把匣子送与苏沅了,慢条斯理道:“你而今是策儿的妻子了,别的话我不多说,便是尽力做个贤内助罢,莫要让策儿闯出祸事来。”

“是,母亲。”苏沅应声。

没有一点的波澜,听不出喜怒,廖氏瞄她一眼,见她表情倒颇是恭敬,便摆摆手:“都起来罢,昨儿想必累了,回去歇着吧。”

两个人转身告辞。

发现廖氏没有一点为难,苏沅松了口气,心想这种毫不管束,任其自生自灭的态度也许挺好的,她以后只要住在依云楼那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把这三年过过去了。等到祁徽掌权,追封陆锦麟,陆策便是可以自立门户,回归本族。

她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

陆策奇怪:“突然笑什么呢?”

“没什么。”苏沅捧着匣子,“好歹还得了东西呢。”她打开来看看,“瞧,是一支金簪,成色还不错。”

这么容易满足?陆策笑:“上回皇上赏赐的黄金,我还有许多没用掉,你看看屋里,有什么要添置的尽管买回来。”

“这倒不用,我瞧着很齐全了,都是姨祖母…”她顿一顿,嫁给陆策,那陆太夫人也是她祖母了,改口道,“都是祖母,还有二婶给帮忙的罢?我看你,是没有那么周全的,样样都顾及到。”

“嗯,我也没心思。”陆策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我那几天就天天想你。”

突然来的情话叫苏沅脸蛋一红,瞄他一眼,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眼波流转,有羞涩,又有些小小的不满,好像是怪他太直接了,这样子不知多动人,忍不住让他想起昨天的事情,心就突突的跳起来,想把苏沅抱在怀里亲。

苏沅避开他目光:“我们是不是该去给祖母,二叔二婶请安了?”说着又想起陆嵘,“你说大哥给你挡酒,今天没看到,该不是还没有起来罢?”

陆策就朝后面的陈新看了眼。

“是没起来,还在睡呢。”陈新禀告。

“那等他起来了,我们去道谢一声,好不好?”苏沅觉得陆嵘这人越来越不错了,比起陆静英,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陆策沉吟道:“昨晚是欠他一份情了。”

两人便是要先去太夫人那里,谁想到还没走到依云楼,有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少爷,少夫人,有个小黄门在二门处等着,说是有皇上口谕,请少爷,少夫人入宫觐见。”

陆策怔了怔:“真的?”

这皇上今儿是多闲得慌,要召他们入宫?

“真的,这还能骗您?”小厮连忙道,“小的还要脑袋呢。”

陆策头疼,跟小厮道:“那你把这事儿禀告给祖母一声,我这就入宫。”

他拉着苏沅,去坐马车。

来传口谕的真是祁徽身边的小黄门,苏沅坐在车里,往那小黄门看一眼,又拉下车帘,轻声道:“这事儿你事先真不知吗?”

陆策摇摇头:“我们又不是皇亲国戚,寻常是不需要入宫的。”

“那为何?”苏沅惊讶,“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要同你立刻商量罢!”想到这个,她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凝重,“倒不知是什么事情,要选在这个日子,我们两个一起入宫,怕是会非常惹眼的。”

这就担心上了,足见她成日脑子里都是想得什么,陆策唔一声:“也许是今日要动手。”

“真的?”苏沅大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动什么手,是要杀曹国公,还是蔡庸呢?”

前世,曹国公是被陆策一箭射死的。

她生怕被人听见,几乎是贴在他脸上,呼吸轻轻的拂在耳边,吹得他脸颊泛起红色,陆策垂眸道:“这要去了才知道了。”

听起来他们都没有商量好,这也太草率仓促了罢?苏沅不免担忧:“那你得劝劝皇上才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但我们容不得失败,非得一击而成,你说是不是?不然暴露了,哪里敌得过人家千军万马呢?我看…“

陆策一直不说话,但嘴角却越来越翘,苏沅突然明白过来,猛地把陆策一推:“好啊,你居然耍弄我。”

气死她了!

陆策笑个不止。

苏沅扭过头去,白担心一回,这人居然还笑。

她嘴嘟起来,像个生气的小孩子。

陆策拉拉她衣袖,她不理,他又叫她娘子,她脸红了还是不理,陆策突然就将她抱在腿上,手牢牢锁住腰。她这下没办法了,赌气道:“下回我再不跟你说这些了。”

“你忍得住吗?”陆策好笑,“嫁给我不就为说这些吗?”

“那你还…”

他低头咬她耳朵:“就是觉得你可爱,想多听你讲讲…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想法呢?一个小姑娘,不去想风花雪月,尽关心这些事情。”见苏沅还嘟着嘴,为了平息怒气,他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苏沅一下瞪圆了眼睛:“没骗我?”

“没。”

“什么时候…”

“回去说。”

对,是应该谨慎些,苏沅肃容。

陆策忍俊不禁,低下头亲她,从耳垂一直亲到嘴角,亲不到了,微微掰过她的脸,探索似的吻过来。

年轻男人掩不住的热情,好似身体里总是燃着火,苏沅躲了躲,又被他压回去,几下便是气喘吁吁的。怕头发都乱了,她低声道:“表哥,快到了…”

陆策抬起头来。

她连忙拿帕子擦一擦嘴。

他眸色一深,又低头亲:“擦什么,难道还嫌弃我。”

这倒没有,苏沅心想,要一开始就嫌弃陆策,讨厌他,她肯定死都不肯嫁的,就是这人比她想象的冲动多了,她原以为陆策是个很冷静,甚至是有些淡漠的人,但从上次来闺房,还有昨日的举动,这人真不是她一厢情愿以为的那种人。

“我怕肿了。”苏沅道。

“是吗?”陆策抬起她下颌,瞧了瞧,“不肿,我才亲几下,肿什么?”他手指碾磨了下,“倒是口脂没有了。”他手一伸,“拿来。”

苏沅有些惊呆的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他。

陆策稍稍拉开帘子,手指沾了口脂,细细给她抹上一些。

外面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斑斑点点的闪亮,苏沅抬眼,瞧见他一脸的温柔,心突然一荡,好像有颗小石子投入了湖水般的,起了涟漪。

“好了。”他收回手,拿帕子擦一擦手指。

淡淡的樱桃红,真好看。

苏沅把口脂收回袖子,正想要不要说声多谢,马车停了下来。

到宫门了。

这是苏沅第一次来皇宫,前世都没有来过,不像陆策熟门熟路的,都不用黄门引路,拉着她就朝文德殿而去。

不过看苏沅露出好奇的眼神,他偶尔会停住介绍一下:“这是太和门,但凡入宫都要经过此道门…左边的是内务所,公公与黄门办事的地儿,往前,看到没有,这道墙之后是重华宫,里面种了许多桃树。”

“你是不是都一清二楚?”苏沅问。

“当然。”陆策心想,这皇宫都不熟悉,他还怎么做府军前卫,莫说个个殿名,就是每处多少禁军,多久时间轮一班,他都了如指掌。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文德殿。

苏沅有些紧张起来,因她也没有见过祁徽,祁徽病弱,早前已昏君闻名天下,但实则上见过他真容的少之又少,后来扳倒吴太后,君临天下,身子却更差了,几乎都是由陆策代劳批阅奏折。

没几年便是驾崩而去。

现在,她终于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真龙天子了。

第82章

小黄门进去通报。

祁徽正歪坐在龙椅上,听说两个人已经到了,忍不住满脸笑容,这陆策是他好兄弟,是知交好友,而今娶了心仪的女子,他替他高兴,也想看看让陆策为之动心的苏沅。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手指轻轻在椅柄上捏了捏,祁徽瞄了眼身边的陈韫玉:“你的贺礼准备好没有?”

陈韫玉点点头。

“别丢朕的脸。”祁徽不屑得道,“小里小气的,像前几日中秋节,连个香囊都舍不得送,这回朕最看重的官员,你莫要舍不得,送出去的东西,朕自然会还给你。”

陈韫玉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之前端午她做香囊给祁徽,他嫌她女红不好,弃之不要,以为他不喜欢这种香物,她就不做了,结果又被说小气。

难怪嫁入宫之前,娘哭哑了嗓子,说听闻祁徽脾气古怪,不好伺候。而今她算是见识到了,可也没有办法。一个长年累月缠绵病榻的人,总被疾病折磨,心情总归不容易好,作为妻子,自然也只能稍微担待一些。

她闷闷应了声。

“快宣。”祁徽吩咐小黄门。

小黄门快步跑出去,请他们入殿。

因为苏沅知晓祁徽的境况,故而陆策也不再提醒她,两人并肩走进殿内。

文德殿大的超乎她想象,也非常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金壁煌煌,正中央坐着皇帝与皇后,离得远,一时看不清容貌,也不敢细看,苏沅低下头与陆策行礼。

“走进来些,干什么这么见外?”耳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刚才皇后还说,不知道陆少夫人是何样子呢。”

她可没有说,怎么又栽到她身上,陈韫玉睨了祁徽一眼。

陆策笑起来,拉着苏沅直行到祁徽面前。

这下可看得清楚了,眼前的皇上仿若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竟是分外的俊俏,要说陆策的俊美是偏向英气,这祁徽则是在于一个秀,加之染病,肤色苍白,更添了几分羸弱之气,好似那病中西施,惹人怜爱。

苏沅心头突地一跳。

此种样子,难怪英气早逝,真是可惜了!

她眸中似有惋惜之色,祁徽心想,这陆少夫人难道不像世人一般,觉得他可憎可恶吗?还是陆策告知他了?他眉头一挑,不过倒是生得一副好颜色,与他那皇后不相上下,难怪陆策这般喜欢。

往常,他哪里会分心呢?英雄难过美人关。

祁徽手指在椅柄上敲了敲:“上回赏了你百两黄金,可是要把朕的金库掏空了,这会儿朕就不赏这些了,倒是皇后,准备了一份贺礼。”

陈韫玉连忙叫宫人拿给苏沅。

“也不知你喜不喜欢,”陈韫玉笑着道,“我印象里,见过你一面,当时还是陆家二姑娘介绍的…你打开瞧瞧。”

她送了一对珍珠耳坠,那珍珠圆圆的足有拇指般大小,莹莹发亮,还有两朵珠花,上面的珍珠小小的,米粒般,但却是罕见的深粉色,非常的可爱。苏沅忍不住欢喜:“臣妇多谢皇后娘娘!”

看来是对了胃口了,陈韫玉心想,总算没有挑错呢。

祁徽看在眼里,从龙椅上下来,与陆策道:“朕虽然没有金银给你,但却有个好东西,昨日命金道长…”他笑得邪乎,“走,同朕去炼丹房,这丹药也不是寻常用法,金道长说吃下去很有讲究的。”

苏沅听得一愣。

怎么祁徽说起丹药,那么不像假的呢,该不是真要给陆策什么丹药罢?

她眼睛转啊转的,陆策晓得她又在想什么心思了,不过这炼丹房,苏沅委实不合适去,正当为难,祁徽说道:“少夫人便在此地陪皇后吧,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同陆策走去殿外。

留下两个年轻女子,面面相觑。

“要不…”

“娘娘…”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陈韫玉抿嘴一笑:“我是想说,我们不如去外面走走,而今桂花开得好,很香呢!”又问,“你饿不饿,宫里御厨做得桂花糕十分可口,我以前在外面从来不曾吃到过的。”

苏沅怔了怔。

以前的陈韫玉就是个娇憨的小姑娘,话不多,但总是满脸笑容,让人喜爱,没想到母仪天下之后,仍是这幅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妇人呢,也完全的没有架子。可惜这般的人儿,到最后竟然会被毒死,苏沅嘴唇抿了抿,也不知,她能否帮得上忙。

“娘娘说的那么好,我自然想尝一尝了。”苏沅笑起来。

陈韫玉立刻就叫宫人去膳房传了。

却说陆策随祁徽进了炼丹房,果真见到金道长。

外面都传祁徽与那先帝一样,沉溺炼丹,为寻求长生,这话其实有一半真,因祁徽也确实想以金丹炼体,从而多添几年寿命,只不过成效很不如意。

“这丹收好了,哪日想用,需得午时正时服下,再辅以鹿血。”金道长把一盒丹药递给陆策,“如此在亥时,效用方可发挥极致。”

陆策听得一头雾水。

他这身体吃什么丹药,他也没有生病。

金道长倒颇是骄傲:“这世上,多少男人想求此药为御女,千金难求,要不是皇上旨意,贫道…”

话没有说完,陆策满脸通红,瞪着祁徽道:“皇上,您觉得我需要此药吗?”

“不过添个情趣,又有什么?”祁徽懒懒道,“药材用不完,朕听说有这种药,便是让金道长替你炼之,哦,”他瞄一眼陆策,“此药可放数十年之久,你而今年轻力壮,往后可是未必了。”

陆策无言。

想得可真长远,不过不是自夸,他这种体力,对付几个苏沅都够了,要是再用这种药,娇弱如苏沅,能承受得了吗?且不说,他还得等到明年呢,故而这药拿在手里,分外的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