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策哈哈大笑,不过现在却是正中下怀,走过去把苏沅抱在怀里道:“随他们怎么说去,我们是夫妻,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又有什么?”他抚一抚她后背,“我在宫里听说了,父亲今日为难你,是吗?”

“嗯,我看他像是心情不好,朝我发泄似的,莫名其妙让我去伺候母亲…但母亲已经病了一阵子了,早前也没听提一句,想来晓得我不肯,但今天不知为何。”

“因为他遇到麻烦了,恐要被贬官。”陆策讽笑。

“怪不得!”苏沅哼了一声,“活该,谁让他自己要听从曹国公呢。”

“你无事就好,以后少去那边的园子。”

“我也就是去摘摘花。”苏沅还是有些委屈,“我最近都很少出门了,没想到会遇到…看来,我得在这附近开辟个园子,”她想着心里一动,“表哥,依云楼附近也挺大的,你说可不可行?”

听到这句,陆策心头一黯。

为了避开大房,苏沅不得已跟他搬来这里住,依云楼虽说清静,可到底地方小,而今还要弄个园子出来,不得小成什么样了?苏沅会不会心里也难过呢?她并不知道陆焕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会不会以为一辈子都得这样过?那都没什么盼头,谁愿意与仇人天天相对呢?

想了又想,陆策郑重道:“沅沅,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苏沅歪头看他:“什么事儿?”

“我,我其实不是…”他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我不是陆焕扬的亲生儿子。”

苏沅一愣。

虽然早知道了,但没想到陆策会这时候告诉她。

这表情看起来还是很惊讶的,陆策手在她腰间紧了紧:“我娘是被他所迫成了妾,那时候刚刚怀上我…我亲生父亲叫陆锦麟,十八年前随英国公肃宫廷,清君侧,奈何失败,被曹国公所杀。我娘当时在晋县,还不曾嫁入陆家,父亲原是想成事之后再娶,后来得知父亲一事,娘赶来京都,便是那时候被陆焕扬看见…十年之后,他发现了真相,故而待我甚是刻薄,有一次还想杀了我。我当时并不知真相,只能借助祖母,二叔之力躲避,后来去了桐州,遇到皇上,才得知来龙去脉。后来我偷偷将我娘救出,送去桐州,她而今便在那里。”

前世苏沅只知个大概,而今却是一清二楚了,好半响才道:“难怪你与父…与陆焕扬如此不合呢,我现在知晓了。幸好你告诉我,解开我心头的疑惑。”

她的语气甚是平静,陆策怔了怔道:“你没有别的话说吗?”

“没有。”

“不生气吗?”陆策道,“我此前,瞒着你。”

“不生气,你告诉我已经很好了。”苏沅这是真心话,那么大的秘密,不是能轻易出口的,陆策这么早就告诉她,已经很是信任,她摸摸他的脸,“我倒是,觉得你甚是可怜,而今说出来,舒服多了罢?等将来水落石出,你就能认祖归宗了。”

这番话说得陆策眼眶一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有你可怜我,我当然舒服多了。”

他心头突然满是柔情,将苏沅抱到榻上,温柔的吻她。

那动作好像是怕碰坏了她,好像把她当做捧在掌心的宝贝,苏沅融化在他的吻里,伸手不由自主搂住了他的脖子,也凑上去,亲他的耳朵,亲他的脖子。他原先那么的轻柔,被苏沅主动来吻,却像是明明灭灭的炭火堆,突然间燃烧了起来。呼吸渐渐的沉重了,吻落在她身上,也有了力度,将她雪白的肌肤亲得起了淤红。这么下去,又要忍不住了。

在她胸前抬起头来,陆策道:“我想起来,还有事情…”

隐忍的神色,夹杂着痛苦,苏沅拉住他,低声道:“不要走。”

陆策讶然。

男人看着她,苏沅的脸更红了,可是她真的不忍心再让陆策这样,都已经半年了,他信守承诺没碰她,但她知道他是难受的,这种难受,她渐渐也有些体会,就像现在,她希望陆策能继续抱着她,亲着她,不要放开手。可实在是有些羞人,她把头埋在他怀里,极低极低的道:“表哥,我,我愿意了。”

这话叫陆策的心差点停止跳动,呆了会儿才狂喜的将苏沅的小脸捧起来:“你愿意?”

傻子似的,还要说两次,苏沅咬唇:“你没听清楚的话,算了。”

怎么能听不清楚,陆策低下头,狠狠的吻她。可临到那一步,却是轻极,生怕又戳疼了她,把自己弄得浑身大汗,还时不时问苏沅,这样行吗?痛不痛?两个人居然从下午折腾到天黑,耽搁了晚膳。

一干丫环在外面不知所措,面面相觑,这回关门关窗,关得真有点久了!

第98章

这阵子陆家大房倒霉透顶,先是陆焕扬被贬官,随后吴宗炎就写了封休书使人送过来,与陆家彻底断绝了关系。廖氏原先病稍许有些好转,听闻这两道消息,愣是又昏了过去。只不过曹国公虽然出了气,自己这处境却也越发糟糕,吴太后显然认定了是他刺杀蔡庸,正寻对付之策,苦于曹国公手有兵权,现正投鼠忌器。曹国公在宫中有细作,隐有耳闻,吴太后这阵子已是召见了好几位官员,其中不乏兵部堂官,锦衣卫指挥使。

形势越发险峻,他心知这次若是被太后占了先机,自己恐怕要兵权散尽,只能做个闲散的国公爷。然而将将要与蒋复商议,这总都督却是出了事儿,在家中被刺。

曹国公赶去看望,只见蒋复躺于床上,面如金纸。

“怎么回事儿?”曹国公站在床边,心急如焚,他都想一不做二不休了,偏偏蒋复这节骨眼上受伤,一下让他泄了气,要知道蒋复可是他最倚重的将才,统领五军,那是主要战力。现在…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我昨晚上与秦大人喝完酒回来,正当要去洗澡,那刺客竟从家里窜出,幸好我躲得快,不然怕是颈上要挨一刀了。”蒋复心有余悸,“这刺客身手不凡,我与他斗了几十来回,要不是护卫赶到,怕也不知后果,”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却是寒光毕露,“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是莫指挥使,他虽然尽量隐藏了武功,但被我逼到极致,却是使出了一招劈山拳。”

那是锦衣卫莫指挥使的独门绝技,曹国公震惊:“你的意思是…”

“姐夫,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太后是想将我暗杀了,另行派人坐上五军都督的位置,我担心。”蒋复喘了口气,“可能绍廷的禁军统领也要不保了,姐夫,我们得快点下手!”

曹国公手头大乱,委实没想到他这姐姐如此狠毒,竟然要把他小舅子给杀了!那蔡庸又不是她亲人,至于吗?不,她不是为了蔡庸,她是怕自己这弟弟夺了她手里的皇权!

总是斥责他贪得无厌,她难道不是吗?一介女流非要监国,管了那么多年,还不够,曹国公眼睛眯了眯:“且先等等,你刚刚负伤,恐怕也不好领兵,便传个谣言出去,说是影子杀手刺伤你,让她以为我们不知此事,我们再好好部署下。”

蒋复点点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

夜已深,殷络正当脱了外衣,将窗户关上要歇息,却见外面人影一闪,她下意识就从床尾抽了把匕首出来,等到那人行到窗口,手一晃便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是我。”阮直出声。

殷络惊讶,拿开匕首。

他翻进来,立时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

见他黑衣蒙面,殷络挑眉道;“什么事情,居然还要首领出面?你竟不怕被抓吗?”

阮直扯开面纱,正待说话,一直憋着的血腥气突然涌上来,逼得他吐了口血。

殷络大骇,忙扶着他坐下:“谁把你打伤的?你怎么…”拿了帕子擦血,“你手下那么多杀手,竟然没能护住你吗?”

女人的动作很轻柔,语气却很急,阮直靠在椅背上,淡淡道:“这事儿非得我去不可,”他嘴角扯了扯,“不过蒋复倒真有些功夫,竟然能把我打伤,小瞧了他了!”

“蒋复,五军都督?”殷络很是吃惊,“你怎么会去刺杀他呢?”

“假刺杀,真离间。”阮直伸手揉了揉胸口,这里刚刚吃到一掌,“那莫指挥使的劈山拳可不好学…”说着顿了顿,站起来,侧耳细听。

“你把官兵引来了不成?”殷络也站起来,神色郑重。

“放心,寻不到这儿,我当时替你置办这处宅院,便是因此位置好,四周复杂,”他听了会儿,又笑了声,“再说,我又没有留下血迹。”

那是取笑她上回了,殷络白他一眼,想要反驳,却见阮直脸色惨白便是道:“你这是内伤,金创药也无甚用,是不是得去看大夫?”悄悄打开窗口,探头看去,只见外面一片漆黑。

月光从窗口洒入,照在她肩头,阮直才发现殷络只穿着中衣,被晚风一吹,贴在身上,胸前鼓鼓囊囊的,他的心突然跳快了一些,走上前把窗子一关。

“不要冒险去寻什么大夫,万一撞上得不偿失。”阮直从怀里拿出一盒药丸,就着桌上冷水喝了,坐下来道,“我无事,歇息会儿便好了。”他瞄一眼殷络,“你穿得那么单薄,是要睡了罢,不用管我。等上两个时辰,我自会离开,你睡你的。”

殷络脸一红,连忙搭了件外衣坐在床上。

让她睡却睡不着,屋里有男人,她不习惯,但阮直却没有声音了,等了很久,没听到他说一个字,倒是他的身体好像不安分,总是在挪动,许是受伤不舒服了罢。这椅子硬硬的,椅背又不够高,他的后背大部分都露在外面,没个可借力的地方。想到那一口血,殷络叹口气,从床上下来,伸手推一推阮直:“你去床上睡着吧。”

阮直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女人站在旁边,一头青丝披下来,神情是少有的柔和,他问:“你说什么?”

“你睡床上。”这种话她不惯说,声音低低的。

阮直心头一喜,暗想殷络到底是女人,果然容易心软,假意道:“这怎么行,我睡了,你睡哪里?我还是将就在这里坐着吧…”说时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在极力忍耐。

夜又凉,他只穿了夜行衣,殷络心想真不管,万一坐到天亮,伤严重了怎么办?他还要去衙门呢,被人识破暴露真相,那什么计划都无用了。殷络咬了咬唇:“你我各睡一边就是了,反正早晚都会如此。”

她在靠里的那边躺下来,搭上半边被子。

阮直听从,脱了鞋睡在外面。

都没有再说话,但两个人的心都有点乱,殷络忍不住往里挪了挪,岂料阮直跟着也挪过来,她终于出声,非常警觉:“你干什么?我是看你受伤,让你好好歇息下,可不是让你…”

“让我什么?是被子太窄,盖不住。”阮直淡淡道,“看来我们成亲之后,得做条宽点的,不然…”两个人可能睡着睡着就要贴一起了。

殷络脸红了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人身上的香味四溢,这枕头上,被子上,都有她沾过的味道,阮直心猿意马,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三十来岁的男人,见过的女人不少,但他以前沉溺于报仇,不曾有过绮念,现在不知不觉,竟是对殷络有点非分之想。自从那天想咬她耳朵之后,这念头越来越强,阮直眉头拧了拧,该不是自己真的到了发情的时候了吧?

他侧眸看了一眼殷络,她背对着他,昏暗中,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还有肩膀,那肩膀在被子之下,稍许露出了一点样子,小小的,肩头圆圆的,握上去肯定很舒服。他收回目光,更加确定自己是发情了,也不怪母亲催得急,男人到一定年龄恐怕真是熬不住的。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突然很后悔耍手段留在这儿,又不能对殷络做什么,可不是坑自己吗?

受伤本来就不舒服,加上这个,更加难过!

不过殷络也一样睡不着,但因面子,不曾碾转反侧被阮直发现,两个人硬生生熬了一宿,趁着天还没亮,阮直赶紧溜回家,好好补了一觉。幸好第二日是休沐,又歇息了一整天,等到后日,也就正常去衙署了。

蒋复被影子刺伤,京都又进行了一轮搜查,不知不觉,便要到苏家小少爷,小姑娘的周岁日了。

苏锦惦记陆嵘,以周岁为由来陆家,说是要来看看苏沅,有没有什么准备。

结果苏沅日上三竿了还没有起,倒不是没醒,是懒得动,自从她愿意之后,这男人也不知是不是憋得久了,一开始几次倒还知道节制,等到她后来不觉痛意了,便是好像要捞回本一样,只要他在家,总得折腾一番。昨夜也是如此,她在被子里揉了揉腿,起来穿衣服,眼见胸口好几处淤红,自个儿倒是脸一热,背过身去将抹胸穿上,方才下来。

“你这日子比我还好过呀。”苏锦见到她就笑,“我若是像你这般,早就被祖母责罚了。”

这晨昏定省都没有,过得自在。

但在苏沅看来,这还不是最自在的,再等上一年半载,她的舒服日子才真的来了呢,笑一笑道:“你要羡慕,你也早点嫁啊。”

苏锦脸就红了红:“这我可不急。”又催她,“你先吃早膳罢。”

“你要不要也吃点儿?”苏沅坐下来。

“不用,我一早上吃了许多,而今还很饱。”苏锦瞄她一眼,斟酌言辞,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道,“你那婆婆还在病着吗?我听说大表哥还去照顾她了,可大表哥自己不是还伤着吗?”

“那是没办法,陆静英又不在,我是不会去的,那就只剩下大哥了。我倒是没想到,大哥还挺有孝心,自己熬着药吃呢,还给他母亲端茶倒水。”

可这廖氏配吗,苏锦咬了咬嘴唇,将陆静英养成这样,而今临到事情了,又要陆嵘照顾,她有点心疼陆嵘。从小父亲不疼,母亲也不爱的,陆焕扬被贬官,恐怕这个家的重担就要落在他身上了。也不知自己,跟他…她面色一时非常的复杂,苏沅已经嫁给陆策,她要嫁给陆嵘,家里会同意吗,那廖氏,陆焕扬怕也不会同意。当初陆静英闹得事儿,已经叫他们家很不喜欢自己了,而且陆策夫妇又与他们不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

看苏锦奇奇怪怪的,苏沅心头一动,询问道:“年后,孟夫人可来过?”

苏锦摇摇头:“还不曾,倒是送过几盆花予祖母。”她心想,怕是早晚要跟祖母,父亲提了,不然真定亲了就晚了,就是不知道,长辈们是何反应,母亲应该会站在她这一边。

两人正说着,便是有丫环通报,说陆嵘来了。

猝不及防,苏锦脸一红。

苏沅也有点惊讶,但她看见苏锦脸上的红色,心里的念头也越发坚定,看来这两人真有什么,她笑着道:“请大哥进来吧。”

陆嵘伤还没有彻底好,只是听说苏锦来了这里,难以遏制思念,非常想见一见,正好准备了两个孩子的周岁礼,便是拿着这借口过来,与苏沅道:“慎儿,绣儿周岁,我这样子不易去苏家,这两样东西劳烦弟妹替我送过去罢。”说话时,忍不住就看向苏锦,一如不见如隔三秋,这目光好似拿米糊糊在了脸上,拔也拔不掉。

傻子,苏锦心想,怎么能这样明显呢,她朝他狠狠瞪一眼。

见她生气了,陆嵘才把目光移到别处。

两个小金葫芦非常可爱,末端还系了小小的金铃,一摇动,脆脆的响,显见是花了心思。苏沅忍不住笑:“大哥破费了,我定会送去给弟弟妹妹的,他们肯定很喜欢呢。”又请陆嵘坐,“大哥喝口茶罢。”

陆嵘巴不得,立刻就坐了下来。

苏锦咬嘴唇,感觉这事儿不露馅都难,频频对陆嵘使眼色,叫他赶紧走。

瞧他这样儿,许是伤好了十之七八,早知道自己就不过来了。

怕苏锦真会不高兴,陆嵘就算不舍得,也只好告辞。

晚上,苏沅跟陆策说起这事儿,笑道:“我看二姐定是想嫁给大哥了,不过大哥怕是会被她欺负坏了。”瞧陆嵘很怕苏锦,一个眼神便是让他坐立不安的,十分好笑。

陆嵘是一片痴心,不过这桩婚事怕是困难,陆策沉吟道:“长辈们应都不会答应,在他们看来,你已经是羊入虎口了,要你们家再送一个姑娘进来,岳父绝对不肯。”

可陆策不是陆焕扬的儿子啊…苏沅拧着眉:“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拆了一对鸳鸯。”

“只能等以后了,大哥伤好了,让他领些军功便行。”陆策想一想,“我哪日去见见他。”

“嗯。”苏沅点点头,又说起周岁的事儿,“你那日有空吗?”

“你先去便是,我早点回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歇下,陆策手不老实搭上来,被苏沅一下拿走:“累死我了,我今儿要早睡。”

“你怎么累了,你都没动,”陆策难以理解,“是不是昨天那个姿势…”

“不准说,”苏沅脸红,“反正就是累了,我歇一晚都不成吗?”

“成。”陆策看她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去了,倒也不好强迫,反正日子还长呢,他笑起来,搂住她,“好好睡吧。”

过得几日,两孩子的周岁到了。

周岁是孩子一生中比较重要的生辰,亲戚好友纷纷而来,只没想到,苏沅行到门口,竟是遇到韩如遇,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同陆焕云,还有韩氏,陆静妍等孩子一起过来的,苏沅想避开,都不行,倒是几个丫环,陈新晓得韩如遇做过什么,都露出了戒备的样子。

韩氏打圆场,笑道:“我听如遇说,你们有过误会,他那日生病了,头脑不清,冒犯了,说要同你道歉。沅沅,你就原谅他罢,他是不小心叫你摔了一跤是吗?”

摔到他怀里,苏沅咬了咬嘴唇,可惜这话却不能跟韩氏说,韩如遇今日定是有计谋的,所以叫韩氏做挡箭牌,只是韩氏并不知韩如遇…苏沅想着,心头一跳,她实则也不清楚韩如遇的意图,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想起来?

苏沅用力捏了捏手指,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的那种状况了,她应该镇定下来,她不用再怕韩如遇,她又不是他的妻子了,她怕什么呢?即便韩如遇真的想起来了,她也不该怕,她不止有前世的记忆,她还有陆策,有至亲的亲人!

她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了韩如遇,直面他。

第99章

苏沅的眼睛是桃花眼,水汪汪的很勾人,但现在对着他,却是一种陌生的态度,不像此前的躲避,也不像惊慌,里面有一种他这辈子,还有前世…他最近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几乎肯定那是前世了,就是在前世,他也不曾见过的东西。

韩如遇的脸不由一沉。

“韩公子要道歉,无需拉着二叔,二婶,”苏沅挑了挑眉,“只要诚心,我听一句,自可原谅你。”

他不是要道歉吗,那就当着她的面,亲口来说,她又不是承不起。

真没想到苏沅还会有这种勇气,她以前不是只会像个木偶一般吗,不是只会想着死吗,现在…现在真是不同了,不像曾经,日渐凋零,她嫁给陆策,却是神采奕奕,明艳动人。韩如遇盯着她的脸,心里不禁满是怒气,他前世对她并不差,将她一个备受冷落的庶女娶回来,寻常人,早该感恩戴德,但是苏沅却处处敷衍,从不曾以真心相待。

在苏沅眼里,恐怕她一辈子最喜欢的,最在意的,便是她那长眠于地下的父母了,他永远都争不过。

韩如遇瞧着她纤细的脖子,有种将手指拢上去的冲动。

冰冷与火热似乎都存在于他眸中,苏沅嘴唇抿了抿,手指不安的在袖中捏成了拳头,看样子,韩如遇是想起来了,这种眼神是他前世时才会有的,可是,那都过去了。

她嫁了别人,韩如遇何必要苦苦纠缠呢?他就真的那么无情,好像前世一般,连她死后想归家都不肯,非得要为难她吗?

贝齿将嘴唇咬得更红了,看起来好似樱桃般,韩如遇眼眸眯了眯,又微微一笑:“既然少夫人能原谅我,再好不过,韩某在此向少夫人道歉,往后必不会犯错,再惹少夫人生气。”

“这样就好了。”韩氏委实不想自己这侄儿与他们有怨,不然自己夹在中间为难。不过韩如遇曾想娶苏沅为妻,还是要避忌,便是拉一拉侄儿的手臂,说道,“我们先去拜见老夫人罢!”

韩如遇知晓她心意,笑道:“许久不来这里,拜见之后,我要去芍药园看一看。我前几日梦见一个梦,似乎见到一位仙人藏在园中,穿着雪白的衣服。”说着,目光落在苏沅的脸上,“这梦有点蹊跷,我求解梦,说是破镜重圆。”

苏沅心头一震。

前世她因苏锦的话,出于自尊,怕别人以为她庶女想攀高枝,便是一直冷待韩如遇,后来双亲去世后几乎是不曾见过了,直到几年后,她在芍药园重见韩如遇,那会儿她已经快十八了吧,出了孝期,却再不喜欢那些姹紫嫣红了,仍是一身素衣。韩如遇看到她似乎呆住了一样,没多久,老夫人便是要她嫁去韩家。而今韩如遇提起这件事,显然是要告诉她,他是谁。

苏沅胸口微微的起伏。

韩如遇看在眼里,眉一挑,同韩氏等人先行而去。

见他们走了,采薇低声道:“韩如遇竟然还敢露面,也不知等会儿遇见少爷会如何呢!”

上回陆策凶神恶煞的,还扬言要杀了韩如遇,苏沅心里有点慌,前世,他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陆策扶持祁徽夺回皇权,韩如遇虽然不曾发挥过作用,但因他不曾支持过蔡庸,或者曹国公,因才华得祁徽喜欢,后来也得了重用。不过,她临死前,陆策伸手援助,愿意帮她归家,倒不知两人后来如何了…苏沅想来想去,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低声在采薇耳边说得几句。

采薇吓一跳,瞄了眼陈新:“少夫人,您真想那么做?”

“我一定要问清楚。”

“好。”采薇点点头,“奴婢知晓了。”

苏沅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安,便是去看阮珍,屋里可热闹了,女眷们都聚在这儿,逗弄两个孩子。绣儿的嘴最甜,被人一哄,婶婶,姑姑的叫,吐字非常清楚,倒是慎儿说话晚,还含含糊糊的,力气却大,扶着他,能在地上溜达半圈了,把阮珍弄得有些发愁,巴望着两人换一换。她实在是想给苏承芳生个伶俐的儿子,以后不愁念书慢。

可这苏慎偏偏不开口,幸好苏承芳安慰她,说他小时候说话也晚,心里头才舒服点儿。

坐得会儿,苏沅寻个借口出去。

采薇得了吩咐,在路上就把陈新给拖住了,低声道:“姑娘去如厕呢,你跟着作甚,宝绿去就行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陈然可是你兄弟啊,听名字像,人长得不像。”

少夫人如厕是不太方便,只陈新得了陆策的令随时要跟着,奈何采薇拖了他袖子,只得道:“自然不是了,都是少爷赠的名儿。”

“那真有意思,不知道少夫人何时也赠个名字予我呢。”

采薇东拉西扯的,等到放开陈新,早不知道苏沅去那里了。

韩如遇在芍药园等了又等,不知道苏沅会不会,他暗示得非常明显,苏沅再听不懂,那人真是笨得要死了。可她本来就是个笨人,人生在世,谁都知道享受,她非得钻入牛角尖死不出来,他递给她绳子,她都不知道接着往上爬。有时候想想,怎么自己就非得娶她呢,天涯何处无芳草,苏沅就那么好吗,他看着满园未曾开放的芍药,心想,他或许只是为了看她的盛开。

他不曾见过。

心里隐隐的绞痛,叫他难受。

他手指拂了拂绿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终于还是来了吗?”他道。

苏沅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如果不来,想必你还会想别的办法。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韩如遇转过身,看到她一身鲜衣。

如那日的素衣不同,在一片芍药中显得洁白单纯,而今百花未开,她今日穿着娇嫩的颜色,却像是春深提早到了,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他走上前去,走得近一些。

苏沅却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告诫道:“这是我娘家,我只要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