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照顾。”殷络冷哼了声,“论武功,我未必不如你。”

“是吗?”阮直笑起来,“倒不知是谁被我绑在椅子上。”

“那是我疏忽。”殷络柳眉倒竖,“不若你现在再试一试?”

“算了,我不与你争。”阮直正色道,“你非我属下,我不会派遣你做任何差事,而我答应你的,也一定会做到,仅此而已。”

这时候,男人固执的毛病就出来了,他不愿意的事情,便无法勉强,奈何殷络又非他真正的妻子,不然哪怕撒娇一下,或者还能叫阮直听从。殷络心下恼火,问道:“你是怕我受伤不成,我早说过…”

“是,我怕你受伤。”阮直盯着她道,“你但凡受一点点伤,就好似伤到我心口上,所以你不要去了,曹国公的命,我会亲自送到你手里。”他说完转身而去。

殷络呆呆得看着他背影,半响跺跺脚,转身去了里屋,在床边坐得会儿,吹了声口哨,一直在圆角衣柜上方睡觉的小貂闻声跳了下来,落在她肩头。

“可要辛苦你了。”她摸摸它的小脑袋。

小貂唧唧叫了几声,从窗台窜了出去。

…………

天边最后一片云霞消失之后,夜色落了下来。

吴太后坐在桌前,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甚是不安,昨日做了一个噩梦,叫她醒过来,后半夜便是没有睡着了。这种感觉十几年间都不曾有了,十几年。

那时候,先帝刚刚驾崩,她便是有过这种不祥之感,后来果然验证了,英国公领兵闯入宫门,想要杀她,要不是曹国公察觉,前来解救,或许自己已经没有命了。想到这个弟弟,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到底是她的亲弟弟,唯一的至亲,而今虎符交了出来,或许自己该同他好好谈一谈,早早让他打消掉主意,不再让她这个姐姐为难。

“常炳啊。”吴太后放下手里银勺,“你明儿请曹国公入宫一趟吧。”

“是。”常炳答应,偷偷睨了一眼吴太后。

五十出头的女人瞧上去不过是四十的样子,长眉凤眼,仍能得见年轻时的艳丽,不过在常炳心里,却是有一个人胜过了吴太后,不止胜过她的容貌,人还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和善,正是如此,才能叫先帝在她身上留下了种,把祁徽生了下来。然而这个人命苦,一生都握在吴太后手中,刚刚生下祁徽,便是失去了这孩子。

吴太后夺走了他,将他抚养大,仍自以为这儿子的一生也在她的掌中。

只可惜…

常炳眼眸眯了眯,侧耳细听,便是听到远处突如其来的一阵厮杀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到了。

那声音也传到了吴太后耳朵里,她脸色一变,厉声道:“外面怎么回事儿,你快去看看!”

常炳行到门口,便遇到个宫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尖叫道:“娘娘,不好了,有人造反,打进来了,娘娘!”

“谁?”吴太后闻声而起,“是曹国公吗?”而今这天下,能带兵造反的还有谁?可他在城外的兵马已经去了倒马关,照理不该还有那么大的胆子,吴太后冷静下来,高声道,“莫指挥使呢,叫他进来。曹国公手里而今至多几千兵马,不足为惧,令他即刻领兵前去剿灭,把曹国公带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疯了!”

宫人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好似不是曹国公,领头的,奴婢瞧着好似像魏国公…”

“什么!”吴太后浑身一震,险些瘫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魏国公不是前些日子才写信请求援助吗,他不是在倒马关附近吗,不,一定是她听错了!魏国公忠心耿耿,在她监国期间,虽说没有蔡庸,曹国公这般死心塌地,可但凡她的命令,魏国公无有不从的。而且十几年前,英国公谋反,魏国公后来赶来,还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一支箭呢,所以至此后哪怕曹国公如何说魏国公的坏话,她都不屑听之,这样的魏国公,怎么会倒戈呢!

“真是他吗?”吴太后不敢相信,“你可看错了?”

“娘娘,好些人都看到了,娘娘,您快些逃走吧,魏国公可是带了几万的兵马呢,从好几个宫门而入,禁军与锦衣卫怕是挡不住的,哪怕城外的兵马能赶来,恐也晚了。”

不,恐怕是赶不到了,吴太后面上血色皆无,她想到那份信,那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陈贤把曹国公的兵马带走,魏国公便借此攻入京都,说是几万,是了,余下的定然是与城外的兵马对上了。

莫指挥使这时冲了进来,高喝道:“娘娘,魏国公人数众多,恐难以抵挡,娘娘,请容许微臣护娘娘离开!”

离开?去哪里呢,她十五岁入宫,后来几十年都在这宫里了,要她去别处如何习惯?吴太后慢慢坐直了,冷声道:“我不要你们护,莫指挥使,你听着,你即刻去皇上身边,护皇上…周全。”

莫指挥使一愣。

娘娘莫不是疯了,这魏国公敢冲入皇宫,对付太后,定然不是曹国公的命令,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令他听令呢,自然就是皇上了,此时太后竟然还要他去护着皇上。

“娘娘…”然而他说话间,突然明白了,这周全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太后是他要带领所有的兵,围攻祁徽!

她是要抓了祁徽。

这招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只要祁徽在手,魏国公就不敢乱动,莫指挥使当即领命,疾步而去。

外面杀声连天,曹国公心惊胆战,他想着部署兵马,哪一日好攻入皇宫,取代他姐姐的位置,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魏国公竟然先了一步。这魏国公素来与他不合,假使事成,他们吴家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曹国公也不好再等了,便是同吴宗炎去了蒋复那里,随即就领着剩余的兵马加入了这场厮杀。

陆策持剑立在祁徽面前,前方尸山血海,将整个文德殿的地面都染红了,他的面上,他的身上也都是血,但凡有一人冲来,毫不犹豫的便是将手中剑挥了出去。

祁徽坐在龙椅上,低声道:“倘若实在挡不住,也罢了…朕这江山,也不必非得姓祁。”

陆策心头一震,喉头发堵:“皇上,微臣会陪您到最后!魏国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宫中只有锦衣卫与禁军,原先彼此便不合,不过是乌合之众,再等一等…”

“怕甚?”外面一阵豪爽的声音,阮直满身是血的走进来,行一礼道,“群龙无首,莫指挥使刚才已经被微臣杀了,皇上不必担心,魏国公的兵马已经到殿门口了!”

他学得就是杀人的功夫,莫指挥使虽然武功不错,可抵不住他招招夺命的狠招,他手下杀手个个也是冷血无情,而今领着几百人进来,仿若阎罗,杀开了一条血路。

祁徽松了口气,露出笑来:“辛苦阮大人了。”

魏国公果然所向披靡,此时冲到了文德殿,疾步走入殿内,普通声就跪倒在了祁徽面前,老泪纵横:“微臣幸不辱命,微臣见过皇上!”

当年三人得先帝吩咐,誓要护住祁家江山,已经订好日子起事,结果在出发前,魏国公收到消息,曹国公已经得知此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忍不住退却了,两厢兵马悬殊过大,若不是出其不意,必败无疑。果然英国公,陆锦麟死于那场宫变,他委曲求全,在吴太后面前做了一场戏,赢得了她的信任保住了命,然而这些年,没有一天不在愧疚中度过。

直到有一日,祁徽与他见了面,魏国公才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也终于,在将来能有脸去见两位地下的好友!

“国公爷起来罢。”祁徽道,“你营救了朕,立下大功,但城外战火还得要你去收拾。”

陆策闻言道:“皇上,微臣请求去捉拿曹国公。”

“微臣同去!”阮直几乎是同时说话。

祁徽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寻到曹国公,杀无赦。”

正中下怀,陆策与阮直两人领命,疾步而去。

祁徽慢慢站了起来。

他坐得许久,腿有些酸麻,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胡长春连忙上去扶住他,低声道:“皇上要去哪里?”

“去看看太后。”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

他终于可以,以真正的面目与吴太后见面了。

第104章

京都城门由陆嵘打开之后,兵马直冲而入,但曹国公也不是吃素的,与蒋复领兵,反包围住了皇宫,从后方杀来。

二人一出去,便遭遇敌军,阮直挡开一支直戳向面前的□□,正要挥剑砍杀那人,却见远处一支弩-箭飞来,猛地贯穿那人胸口,抬眼看去,殷络不知何时到的,手里拿着一张弩。他心头一跳,几步上去,一把扣住她手腕:“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就来。”

“你找死!”阮直怒目而对,“如此危险,你来作甚?你怎么寻到我的!”旋即想到她能找到自己的家,自然找得到他这个人,越发恼火,厉声道,“你躲去里面,等会儿再出来,而今曹国公手下有几千兵马,近不得他身…”

“别呼呼喝喝,当我是谁?”殷络却不卖账,用弩-箭又射杀了二人,挑眉道,“刚才要不是我藏身于此,你未必打得过那个使拳的。”

“谁,你说莫指挥使吗?”

“当然,我给他上了一罐针。”殷络嘲笑,“你没发现罢?而今我既然来了,绝没有躲藏的可能。”

阮直差点被她气死,喝道:“你千万别走远,别离开我半寸。”

半寸,殷络心想,那不是要自己贴着他了,她想笑,但见阮直非常生气的样子,生怕他一个发作,做出什么事情来,那恐怕自己就失去了杀曹国公的机会,当下便答应了。

陆策那边也是杀了几个曹国公的人,眼见他身形晃了晃,阮直上去拦着道:“你已经负伤了,或者我将曹国公抓来…”

刚才魏国公将将出现,那禁军统领蒋绍廷反应迅捷,竟是不曾听太后命令,便领了禁军围攻文德殿,幸好他们早有部署,但即便如此,也容不得一点松懈,他与蒋绍廷斗了上百回合,方才将他重伤而退。但自己也挂了伤,左臂,后背无一幸免,不过曹国公乃是杀父仇人,陆策自是拼尽全力,也要取他项上人头,故而谢绝了阮直的关心。

“吴顺的人头,我必要拿下!”

阮直叹口气:“你就不想一下沅沅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看见外面没有,曹国公还有兵马呢,又非他一人。”

陆策笑笑:“无事,我与您同去,相信舅父会保我平安的。”

他疾步而去。

阮直登时觉得肩上负担很重。

一行人边杀边往外走,只见曹国公的兵马团团堵在宫外,顽固不退,显见是要决一死战。陆策低声道:“我师父的兵马定是在城外拖住了步兵营,一时半会儿怕难以入城,得让他们先自乱阵脚!”说罢,目光落在阮直身边一名杀手身上,“把你弓箭予我。”

那杀手解下来。

陆策拿在手中,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行到宫门处,纵声一跃便是站在了高墙之上。巡视一番,发现曹国公,搭箭对准他猛地射去。羽箭发出尖锐之声,呼啸而来,将曹国公惊出一身冷汗,旋即劈手一刀,将它格开,厉声道:“宫墙上有人,给我射下来!”

众人齐齐往上看去。

陆策高声道:“…尔等听命,吴太后已认罪,童松崖,莫兴均已伏诛,皇上有令,凡取下曹国公,蒋复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另,勿论是兵马司,或是都督府官兵,此刻弃械认罪者,既往不咎,反之,株连九族!”

此话一出,宫外兵马大乱。

因这些人并不知底细,只当是魏国公造反,曹国公起兵镇压,结果到头来,竟是皇上之命,魏国公便是清君侧,拿下了这些年作威作福,把自己当皇帝的吴太后。如此,他们还跟着曹国公,岂不是成了谋逆之人?输了,可是要诛九族的,且听起来,吴太后已经被抓,那宫里的官兵统领全都已经死了,他们还不投降,不是找死?一时纷纷扔下了兵器,跪地投降。

这是曹国公,蒋复不曾料到的,眼见此战必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便是策马朝外逃遁。

阮直见陆策这招奏效,心道此攻心记委实妙极,便是与殷络,一人骑了一马直追过去。陆策亦跳下宫墙,落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便是好像一道箭般,瞬时失去了踪迹。

马蹄声踏踏,响在官道上,曹国公好像丧家之犬极力奔逃,他心里充满了悔恨,早知今日,当初便是先造反,将他姐姐抓了,也要把祁徽杀死!而今,一切都晚了。正想着,脑后一阵凉风突袭,他侧身躲过,回头一看,后面竟然有三人紧追,而在他们之后,更是有一队骑兵,应是魏国公的兵马,心头便是又急又怒,喝令心腹先将那三人除去。

然而殷络善用弩-箭,追击中,连发十数发,便是把曹国公护卫的坐骑全都打跪,阮直与陆策御马而上,挥剑一一斩杀。

曹国公惊惧之余,马失前蹄,将他一整个抛了下来。

往前不可一世的曹国公,此刻乱发披面,五官扭曲,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委实是有些可怜,然而殷络想到父亲,岂会有一点怜悯,她把□□对准曹国公,厉声道:“吴顺,当日将我父亲杖毙于堂上,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她眼中落下泪来,“父亲,女儿今日便为你报仇,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

“你,你是殷原照之,”曹国公魂飞魄散,见到了弩-箭,他突然想起来了,“你是,白河刺客…”

殷络一箭射中了他的心口。

曹国公一声哀嚎,陆策亦提剑而来,厉声道:“我乃陆锦麟之子,今日与殷姑娘一并送你上西天!”

手起剑落,曹国公的头颅落下来,直滚到了远处。

见姐夫尸首异处,蒋复目赤欲裂,抽出两把袖刀射过来,殷络正沉浸在杀死曹国公的痛快中,竟是没有注意,阮直伸手将她推出,反手一剑堪堪挡住袖刀,但另一把却直插入他肩膀,他一声闷哼。殷络见状想要去扶住他,但却被双眼赤红的吴宗炎挡住了去路,她一咬牙,抽出腰间小剑迎上去。那吴宗炎见父亲死了,又兵败如山倒,心绪不宁,哪里是她对手,不消片刻,便是被刺死在地。

蒋复见状,欲要逃走,然而魏国公的兵马已然赶到,将他团团围住抓了起来。

此时武有年的兵马也过来了,师徒在官道上相见,武有年跳下马,哈哈大笑:“策儿,今日当浮一大白!”

陆策笑道:“师父,您如何,有没有受伤?”

“小伤罢了,倒是你。”武有年上下打量他,“你还是先去疗伤罢,我看喝酒可以缓一缓。”

“这点伤我承得住,师父我无事的,不过喝酒真得缓一缓,”陆策骑上马,“我要去晋县。”

“去晋县?”武有年惊讶,“为何,有乱臣贼子躲在晋县吗?”

他一直在外,并不知细节。

在旁的阮直揶揄道:“武将军,是我那外甥女,策儿的妻子在晋县。”

“原来如此!”武有年恍然大悟,想到苏沅的样貌,娇俏动人,也难怪徒弟这时候不急着疗伤,还要赶路去看她,忍不住笑道,“路上小心,幸好晋县离得不远!”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陆策脸有些热,之前说好在京都等苏沅,可不知为何,在这场战事结束之后,他迫不及待得想要看到她,想待在她身边。陆策向武有年等人告辞之后,疾驰而去。

瞧着那马上血人一般的主子,陈新跟陈然道:“我去追少爷,你回家拿两套干净的衣物,再赶来晋县罢。”

陈然点点头,回去陆府。

这几日苏沅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虽然陆策承诺会在京都等着她,可白日与长辈姐妹们游玩,尚能忘却,等到晚上却是辗转难眠,恨不得时间能呼啦一下飞走,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陆策。可这是痴心妄想,京都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成,也不知…苏沅躺在床上,瞧着外面的月光,深深叹了口气。

又不知道要何时睡着了,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夜色如水,四周安宁,偶尔会有一些虫鸣声传进来,慢慢的,苏沅终于有睡意了,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只手轻轻碰了碰她脸颊。冰凉凉的,苏沅以为在做梦,梦到自己又见到了那日的大雪,雪花落下来,沾在她脸上,渐渐掩埋了全身,采芹哭喊着叫她…意识几乎要没有的时候,她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唤,沅沅,沅沅…

她睫毛颤着,睁开了眼睛,男人俊美的五官就在面前,修长的剑眉,灿如星子的黑眸,高挺的鼻子。她惊讶的伸出手触摸:“表哥?”

陆策吻了吻她的手:“总算醒了。”

声音那么清晰,掌心暖暖的,真是陆策,他来晋县了!苏沅顾不得说话,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径直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她贴在他胸口,鼻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手抓着的衣服,也是黏糊糊的。苏沅惊呼一声,又立刻离开了陆策的怀抱,叫道:“你受伤了吗,你怎么身上都是血?”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简直是骇人!

“你哪里受伤了。”苏沅连忙从床上下来,去解他的腰带,“没去看大夫吗?”

她把他的外衣脱下来。

里面雪白的中衣也侵染了血,一大滩一大滩的触目惊心。

苏沅的心砰砰直跳,看来他们已经起事了,而且非常的激烈,不然陆策身上岂会有那么多的血,就是不知,是胜是败!她拉住陆策的手,追问道:“表哥,到底…”

“曹国公已被我杀了,魏国公而今在皇上身边,我师父也赶到了京都,”他把她搂在怀里,低头亲亲她的唇,“已经无事了,你不用再害怕。”

一切终于都过去了,苏沅心中大石头落了地,但随即又斥责起陆策:“既然无事了,你还过来作甚?伤成这样,不是应该先去看大夫吗,你还连夜赶路?你是不要命了!”

“我等不及见你,”陆策捧起她的脸,“不想等到明日,不想等…哪怕一刻。”

那是他们共同期盼的日子,他迫不及待的要与她共享。

男人低头深深得吻她,情意绵绵,连绵不绝,苏沅也想跟他一起沉入这种喜悦,可实在惦记他的伤,还有那一身的血,她委实是沉入不进去,朝外叫道:“宝绿,快去厨房提些热水来。”

宝绿半夜被叫醒,往里一探头,差点没吓得尖叫起来,夫人竟然被一个身上血迹斑斑的男人搂着,瞧着男人还不停的在吻夫人,她抖声道:“姑娘,这,这是…”

看来是误会了,陆策回过头瞥了她一眼。

原来是少爷,宝绿拍拍胸口,大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糊涂上了,少爷人不是在京都吗,好端端的突然过来,而且还在这深夜,还受伤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别磨磨蹭蹭的,快去提水。”苏沅催促道,“叫上采薇,手脚轻一点,别惊动了祖母她们。”

宝绿满腹疑惑的应了声,快步走出去。

苏沅急着又去解男人的中衣。

陆策拦住她:“伤得不重,不然我也不能骑马了。”他将她抱在腿上,“别看,别动,坐着。”

苏沅忍不住扭着身子:“你衣服上的血都沾到我身上了…”瞧着真瘆人,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血,或者说,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她哄道,“等水来了,我给你擦干净,给你敷上药…”

“还嫌弃我了?”陆策挑眉,箍着不给动,将她整个人牢牢压在自己身上。

苏沅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固执什么,往后的时间长着呢,非得浑身脏兮兮的跟她贴一起?可男人力气太大了,她纹丝不能动,只好乖乖的坐着,给他亲,给他揉。

宝绿跟采薇很快就提了水来,采薇还捧着干净的衣服,禀道:“陈然送来的,叫奴婢给少爷。”

这长随真周到啊,苏沅很高兴,从陆策身上跳起来,接过衣服,让她们下去。

“走吧,我给你洗洗。”苏沅拉着陆策去侧间。

男人衣服全数脱下来,登时就露出了伤口,大大小小不下十个,苏沅看得心疼,红着眼睛道:“这还叫不重?你看看你后背…”不知被什么划的,皮肉绽开,现在还在不停的渗出血来。这要是落在她身上,恐怕早就痛晕过去了,哪里还有力气骑马赶路。她忍不住哭,拿手巾沾了水给他擦掉四周的血迹。

动作那么的温柔,陆策听着她耳边的训斥,心里却是高兴极了。似乎就是等着这一刻,他才会策马过来,嘴里说着伤不重,不着急,可是他心里,就在期盼着她心疼他,给他擦身,给他敷药,似乎,舒服的好像上了天,想融化在她手里。

男人闷声不吭,哪怕碰着了伤口,嘴角竟然还弯着,让苏沅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一点都不疼,可这怎么可能呢,她尽量动作更加的轻柔。给伤口都敷上药之后,寻了干净的中衣剪开了给他包扎。

苏沅出了一身的汗,自己又洗了个澡方才躺回床上。

男人还没有睡,见到她来了,很自然的就将她搂在怀里。

“不困吗?”苏沅这会儿不排斥了,刚才给他擦得干干净净的,黑玉膏的味道也不刺鼻,相反有种很淡的清香,她蜷缩在他怀里,“你肯定很累了,快些睡吧,到明日伤应该会好一些了。”

可他睡不着,经历过刚才一场激战,他的身体,他的头脑,似乎都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中。

他不说话,捧起她的脸亲。

起先还柔和,渐渐的就用力起来,将她脸弄得湿漉漉的,将她的舌头也吸得发疼,眼见他亲够了,转到脖颈,一双手也不老实起来,苏沅红着脸推他:“你才受伤,不要了,等过几日…”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力气的,她刚才给他擦身,敷药,都觉得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这会儿沾到枕头就想睡觉,睡个安安稳稳的觉,再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我不想等。”陆策将她压在身下,埋在胸口,两团软软的花苞蹭着脸颊,似乎是在犒劳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他现在就想要苏沅,狠狠的要她。这念头盘旋在脑中,手抚下来,熟门熟路。

苏沅扭着身子躲他,可他手长,又压着她,哪里躲得掉,眼见她脸色酡红似醉酒,嘴里也忍不住的娇吟起来,他越发昂扬,趁机进入了她。

女人再也不推了,腿缠上来,手搂住他的背。

碰到伤口,他眉心一拧,忍住了,托住她,将她拉上去,撞下去,不知疲倦。

苏沅越来越累了,声音也哑了,抱住他脖子叫相公。也不知叫了多少声,陆策才停下来,仰面躺倒了。只忘记背上的伤口,刚一沾到,便是声闷哼,脸颊都忍不住抽搐了下。

原来他也知道痛的,苏沅忍不住扑哧一笑。

陆策侧过来抱着她,捏她脸:“敢笑我,小心我再收拾你。”

苏沅看他面色已是疲倦,唇色都淡了,微微泛着白,便是不怕他,哼了声道:“你还有力气收拾吗,我早说了,叫你过几日,你偏偏要这样,也不知道伤会不会加重了。”

“你看我有没有力气。”他在后面顶她,竟然敢小瞧他,这些伤算什么,他身体好着呢。

苏沅浑身一抖,登时不敢刺激他了,连忙道:“我晓得你威风,相公,但你真的该睡觉了!明儿指不定还要去京都吧?”听他意思,曹国公等人都死了,吴太后肯定也被囚禁了,但昨日打成这样,肯定有一堆的烂摊子,祁徽重掌皇权,后面的事儿肯定也离不了他。

“明日是要回去。”陆策沉吟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明日你跟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