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看到她也是面露惊讶,在她身前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子时?你哪里不?怎么脸色这么差?”

子时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沈轩看向一旁的导医小姐,导医小姐不好直说,示意他看身后。

沈轩看看她们身后的妇产科,脸色顿时变了,“子时你……啊?”

子时惶惶不安的垂着眼睛,妇产科的小护士这时送报告出来,导医小姐伸手去接,被一向温文尔雅的沈医生劈手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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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把子时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给她倒了杯热水,他想想又小心的问她:“你要不要喝热牛奶还是其他什么?”

子时这时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摇摇头轻声说:“喝水就好。”

沈轩以为她不:“是有妊娠反应了吗?对食物的气味感到不能忍受?”

他问这种问题,叫还没从怀孕消息里反应过来的子时更加想哭,眼泪汪汪的摇头,又点头。

沈轩看着她这样也是不忍,轻声劝她喝点热水、缓一缓。

子时捧着热水杯发呆,好半天,她回过神来,断断续续的告诉沈轩:“之前有一段时间不想吃东西的……可是现在吃很多,胖了好多。”

“这个月份正是该补充营养的时候,胎儿长得快,你要注意饮食。”沈轩说完又叹气:“不想吃东西的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来医院做个检查呢?”

“我不知道。”子时垂着头。她每个月月事都不太准,有时候两个月也不来一次,从来没人管她这个,她自己都习惯了。听沈轩叹气,她心里不由得紧张,问:“我的报告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挺好的。”

说着“挺好的”,沈轩的神情可一点都算不上好。他比子时知道的多,他知道盛承光现在已经很艰难了,再加上这个孩子……简直是雪上加霜。

“你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沈轩看着彩超上那个已经成形了的小家伙,神情很是复杂的叹气:“都已经十三周了啊。”

十三周的胎儿,肝脏开始制造胆汁,肾脏开始向膀胱分泌尿液,神经突触也形成了,手指都能与手掌握紧了。

一个已经成形了的孩子啊……沈轩了解盛承光,所以更加明白这事真是太为难了,他都不敢想盛承光知道了以后的表情。

他话外的意思子时当然不会明白,她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只想着盛承光。

“你会告诉他的是吗?”她问沈轩,“你不能不告诉他,是不是?”

沈轩简直不敢面对她的眼神,垂着眼睛低声的说:“抱歉。”

是,他必须告诉盛承光,这件事再为难,还是得由盛承光来处理。

子时勉强笑了笑,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反正我自己也不敢告诉他,就由你来说吧。”

沈轩默然点头,又说:“你不要多想,一切都交给盛承光,他会处理好的。”

子时笑笑,这回自然多了,“那我回去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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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下楼。

沈轩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他知道子时压根什么都不懂,平白无故的被卷了进来,盛承光是主谋他就是帮凶。之前还能说是为了齐光,现在这可怎么算?

两个人各有心事,从医院大门出去也没多注意,还好沈轩心情复杂,子时的车开出去,他还在门口那里站了站,这才让他看到医院大门外竟然有许多人围着,个个手里都端着长枪短炮的。

子时的车一开到大门口被那群人截停了下来。

今天子时是悄悄出来的,叫的是别墅那边李叔的车,李叔没有防狗仔队的经验,见被人拦住了车、还有人爬上车前盖上往里拍,他立刻推开车门下去,大声的叫他们走开。

这下便疯了,好几个男记者趁机从驾驶室冲进来,举起相机对着后座上的人猛拍!

子时下意识的双手捂住脸,抱着头缩在那里,有人上前扯她手腕拉开她手,她尖叫,徒劳的往座位里缩……车里车外都是一团混乱。

幸好很快沈轩就带着医院的保安们赶到了,保安们拉开围着车的记者,沈轩打开车门将里头的人抱了出来,大步匆匆的回到医院里。

把子时安顿在他的休息室里,沈轩着急的给盛承光打电话。盛承光那会儿刚开完一个令他心情沉重的会议,接起电话的语气十分疲惫:“沈医生,有何贵干?”

“子时在我这里,”沈轩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刚才她在医院门口被很多记者围堵了,恐怕拍了不少照片。”

盛承光并没有问那些记者,他首先问的是:“她怎么了?为什么去你那里?”

沈轩回头看了眼休息室里躺在沙发上昏睡的女孩子,声音低低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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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盛总(温柔的招手):作者你来,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解答

作者(欢快的跑过去):来了~~~要我解答啥呀小光光~~~

盛总(天马流星拳):光干活不给我吃肉是吧!吃个肉就怀孕是吧!怀孕了不让我第一个知道是吧!

作者(哭着被打飞):我……一……定……会……回……来……的……的……的……的……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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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进去时格外轻手轻脚的,可门轻轻的关上,子时就醒了。

她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神色极为迷茫,过了一会儿眼神就变了。沈轩怕刺激她,没有立刻走过去,站在门那里轻声叫她名字:“子时?”

子时坐了起来,怔怔的看着他问:“你告诉他了吗?盛承光。”

沈轩愣了愣,“嗯”了一声。

“他……说什么了吗?”她眼睛很亮,神情像是极为期待,又极为不忍。

“是这样的,”沈轩顿了顿才继续说:“现在医院外面围满了记者,他要是这会儿过来的话……”

“我明白。”子时不想听下去,没办法听下去了,她急急打断沈轩:“我没关系的,等到记者都走了我再走吧。他不用过来。”

她虽然已经极力掩饰恐慌、装作镇定,但是沈轩怎么能看不出来?

“子时,”他替好友解释:“承光向我问了你的情况,他很担心你,是我告诉他你没事,让他不用过来……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真的非常为难。”

“是我让他为难了吗?”子时问,“这个孩子让他更加为难了是吗?”

这问题……沈轩不好直接回答她。

盛家和谢家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合作项目的分割中占先机也好,肯定都是用尽手段的找对方的把柄,把过错往对方身上推。谢嘉云这一阵连面都不露,躲的干干净净,盛承光可好,践行Party上当着那么多人面带走了子时,先机尽丧,现在子时又被人拍到来医院……这个情况下,这个孩子的到来简直是钉死盛承光的铁证。

沈轩愁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沈医生,请你告诉我,是这样吗?”子时很认真的问,坚持要一个答案。她不懂,但是她很想知道。

沈轩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前倾着身子双手交握,好像在回忆什么。良久他温声的说:“我从小就认识盛承光,他从来没对我有过一句好话——他的格你也知道的,那么别扭,从来不好好说话。我想想……好像只有两次例外。第一次是齐光生病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国外,那几年我出了一些事,不想回来,他亲自飞去拜伯里找到我,拜托我回来主持齐光的医疗小组。我那个时候问他:盛承光你居然也有求人的一天?他当时回答我说:有些人比我自己还重要。”沈轩转头看向身边的子时,“第二次就是刚才,他怕你被吓着了,拜托我小心照顾你。”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别的,”沈轩语气轻柔,“我就是想告诉你:盛承光是个豁得出去的人,你别担心他,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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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稍后不一会儿就派了车和保镖们来接子时,沈轩亲自把子时送下楼、送上车。

回到家里,盛承光还没回来。子时先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会儿,觉得身上冷,又跑回卧室床上躺着,可她忽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吃饭,连忙一点也不耽误的爬起来找东西吃。

家里没有现成的饭菜,她不敢像平时那样随便吃水果零食填肚子,打电话叫他常叫的那家饭店送东西来吃。

于是盛承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想象中应该躲在床上默默哭的人,却正坐在餐桌前吃饭。桌上三菜一汤摆的好好的,一旁放着饭店的几个餐盒。她已经知道把饭菜盛到自己家碗碟里再吃——以前她嫌洗碗麻烦,都是将就着用送来的餐盒吃的。

见他进来子时也愣了一下,放下碗筷,咽下嘴里的饭,她问他:“我在吃饭……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盛承光换了鞋过来看看,桌上热气腾腾的是:虾仁豆腐、酸菜鱼片、三鲜鸡丁和一道素汤。荤素搭配的好,连颜色都配的挺漂亮,看上去一桌子色香味俱全。他她脑袋,笑着说:“我也吃点吧。”

其实他刚和盛家一个长辈吃过饭回来,心里和胃里都沉甸甸的。

子时一听他这么说就站起来要去拿碗给他盛饭,盛承光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柔声说:“别起的那么猛,小心一点——你坐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子时这才想起来:他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了。

接下来,一顿饭吃得很闷。

盛承光其实吃的挺高兴,还不时的往她碗里夹菜,叫她多吃点豆腐和鱼。而子时一直低着头,默默的吃,每一口都感觉直接吃进了心里,一颗心越来越坠得慌。

等他放下碗筷,她终于也可以吃完了。

盛承光起身把碗筷收拾了,从厨房里拿了几个水果出来,问她要吃哪一个?子时胡乱的指了一个苹果,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拿起刀开始削皮,她心里头慢慢的升起一股类似绝望的情绪。

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又干净,稳稳的按着那把水果刀,削下薄薄的一层苹果皮,一只苹果削好,那皮都不会断。以往子时挺喜欢这样静静坐着看他削水果的,今天却看得遍体生凉,莫名觉得这场景残忍极了。

残忍的令她绝望……无法接受。

盛承光削好一只苹果,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她忽然之间脸色白的厉害,他连忙把手里东西都放下,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无所适从:“你怎么了?是不是看到这个觉得恶心了?”

子时摇头,他还是立刻把苹果扔了,换了一个梨子,一边削皮他一边说:“沈轩今天跟我说你可真是厉害,害喜的时候都能硬塞着自己吃——是我不好,那几天你没胃口,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上头去呢?”

“不要说了!”子时忽然出声打断他漫无边际的话。

盛承光手上顿了顿,温声问:“什么?”

“你不要再说了……它已经有听觉了……”

不要让它听到残忍的话。

她声音很轻,盛承光声音沉沉的:“不要说什么?”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子时这会儿其实已经害怕的筋疲力尽,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她原本是拼尽一个自己都不想让他为难半分的,但是现在……她也有了必须由她保护的人,她不能再为他奋不顾身了。

这个念头令她伤心,并且深深的觉得愧对于他。心里头太乱了,那么多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呼啸而过,她却一个都抓不住。

她努力打起精神,对他笑:“……没什么。”

盛承光看着她,目光如电。子时顿觉无所遁形,可是手悄悄的覆在肚子上,她又觉得有了力气,挺腰坐的更直了一些,努力的抬头去看他一眼,还对他笑了笑,然后装作很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盛承光心里形容不出的滋味:她终于学会了对他掩饰、对他避重就轻,也就终于不再是当初那个如同一张白纸的傻姑娘了。

是他亲手一笔一画在纸上写到了如今这样。

他一直以来很期望看到她能飞得多高,可现在又害怕……她会不会从此不再回来?

“对了,”他心中情绪汹涌,面上一丝不露,温声对她说:“齐光明天从欧洲回来了。”

说起齐光她果然还是情真意切的关心,眼睛都为之一亮,问:“他好了吗?”

“手术很成功,目前状况良好。不过,我不能带你去接他了。”

一个是到时候恐怕会有记者,怕又会吓着她,另一个是姑妈他们与齐光一起回来的,怕她到时候见到赵怀章情绪激动。

可是盛承光只说:“抱歉,之前我答应过带你去接他的。”

子时愣了有一会儿,最后却笑了笑说:“不要紧,他回来了就好了。”

盛承光把梨切成一块一块,放在碟子里放到她手边,“来,吃吧。”

子时低头去拿,却不防眼泪“啪嗒”掉下来,她自己都是一惊,然后就收不住了,手指连忙去捂眼睛也没用,眼泪它自己一个劲的往外涌。

她手指按着眼睛,默默哭的浑身发颤,盛承光擦了手,坐过去把她抱起来,柔声的哄她:“刚才还说它已经有听觉了,你想让它听到……你在哭吗?”

他本来想说“你想让它听到妈妈在哭吗?”,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好像小时候被挠痒痒的那种感觉,心里痒痒的很兴奋,但是板着脸不好意思流露出半点。

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啊!

以前子时哭的时候其实不容易哄住的,停下来也要啜泣一阵,但是今天他一说她就停了。红着眼圈的样子意外的不委屈,反而别样的有一股坚韧之意。

盛承光有些骄傲,也有些小小的嫉妒。

他伸手给她擦眼泪,手指刮刮她哭的红红的鼻子,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了:“是我不好,”他清了清嗓子,“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没能做到。”

她转头,将脸埋在他怀里,还伸手抱住了他脖子。盛承光像抱着个大孩子似的抱着她,轻轻的摇,“你可以发脾气……子时,你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别人做错了事情,你可以适当的发脾气,不要把任何事情都看做理所应当的……不要被人欺负,哪怕是我。”

“你别说了。”她不想再哭,就闭着眼睛,低低的在他耳边恳求:“盛承光,不要再说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盛承光忍不住问,他觉得似乎……两个人的思维可能又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可是子时不肯告诉他,伏在他怀里静悄悄的不作声。

盛承光其实有好多话想说的,但是……好吧,起码这次她没有说“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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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盛总其实没比子时冷静多少,削水果那块儿他其实就语无伦次了,在他一个人漫长而孤独的成长岁月里,他没有被教会表达情感,这点上他和子时是一样的,这会儿他能很迅速准确的计划因为这个孩子带来的战斗策略的改变,但是他无法像一个普通的男人面对自己第一个孩子那样做出反应……他是第一次当爸爸。

沈医生在这里也是猪队友,解释的那些话直接把子时往另一头推了……不过,子时的逻辑和三观都诡异,也不能怪沈医生和盛总。

总之小说就像菜,每一个口味大家都尝尝看吧~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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