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瞪大了眼睛!

她才不信!

牧齐和牧碧川虽然都是方正之人,但也是学着兵法出来的,并非一味向前不知变通,这一回雪蓝关失守,折了牧碧微进宫,才调回了邺都任职,清都郡乃京畿重镇,便于奉养沈太君不说——牧齐膝下如今也才两子,放在谁家嫡长子都是重中之重,这一回牧碧川娶的还是何家三娘子,怕是连冢妇之责都担不起来,更不必说指望婚后让岳家扶持些牧碧川,如此他去雪蓝关倒还有个说法…

想到这里,牧碧微心下一跳,难道…牧齐是想着迂回来解除与何家的婚约?

毕竟牧家这会已经背了一个献女脱罪的名头,若再加个出尔反尔,那家声当真是一塌糊涂了,毕竟对于朝中重臣来说,献女这一个,不是牧齐和牧碧川所使,这两个人下在狱里,牧家老的老小的小,何况人丁那么单薄,沈太君忧心子孙,一个妇道人家做差了事情也难免——再者何妃恃宠生骄,残害边将,朝臣们也不是不同情的。

但出尔反尔…对象还是何家三娘子,何妃的妹妹,如此传了出去,舆论可是要全部偏向了对牧家不利的一面了。

牧碧微心头一叹,牧碧川此举,上下怕是除了他自己想当然的赞同,并徐氏私下里高兴外,没一个人同意的,也难怪牧齐要转这么大个圈子…

只听姬深也无可奈何道:“雪蓝关如今已由巴陵军接管,其守将倪珍本是卿之下属,卿若以小卒前去倪珍如何敢当?”

牧齐闻言也不禁一窒,随即继续恳求道:“臣若不能如此愿,纵死不能闭眼,还求陛下仁德恩准,至于下属不下属,臣从前辜负先帝并陛下期望,又有何颜领一关之兵马?”

这就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在邺都待下去了?就是以退为进也不可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牧碧微直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她飞快的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事情把牧齐逼到了这个地步?

第一百二十章 卓衡

因牧齐坚持,姬深最后还是准了牧齐之请,只是因如今西北最高将领倪珍乃牧齐旧部,倪珍本为正四品上之虎骑将军,因牧齐失关被飞鹤卫押回邺都问罪后,他却是援救有功,晋了从三品的武卫将军,接手西北军防要事。

如今牧齐宁愿降职也要到重回雪蓝关,姬深便书诏令他调为辅国将军,亦是从三品,比之牧齐从前的左卫将军和才任的清都尹都是正三品都低了一等,然牧齐却不沮反喜,向姬深谢了恩,牧碧微见他到这会也没有提牧碧川婚姻之事,不由急了,仗着站的离姬深近,悄悄拉扯他袖子示意。

姬深感到她的动作,便止住了牧齐的告退,道:“牧卿入阁来说了半晌,朕倒是忘记赐茶了。”

牧碧微自然上前为牧齐斟茶,父女趁机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是心里一酸。

见状,牧碧微忽然一咬牙,转身对姬深跪下道:“陛下,求陛下容奴婢与父亲说上几句话!”

她这一手让姬深一怔,牧齐却是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叱了一句:“闭嘴!”接着却是醒悟过来,赶紧跟着跪下替她请罪道,“陛下,小女进宫不久,性情顽劣,冒犯陛下之处还望陛下饶恕!”

姬深倒没把宫规放在眼里,见牧碧微听了牧齐之言后瑟缩的模样怪可怜的,心下一软,便道:“几句话也好,微娘正忧心汝家大郎婚事,朕先出去,牧卿与她说上几句罢。”

他起身离座,复叮嘱道,“不可多待!”

即使如此,也实在是大恩了。

牧碧微这会倒是真心谢了他的恩,等姬深出了门去,门外侍者关了门——牧齐先泣道:“是为父无能,委屈我儿了!”

牧碧微冒险求到了这一刻单独相处的时间,可不是为了彼此抱头痛哭,当下沉声打断了牧齐的悲戚:“阿爹方才怎不趁陛下提到大兄婚事,趁机求了陛下做主?”

牧齐被她这么一问下意识的擦去泪水,却茫然道:“做什么主?”

“自然是推了那个什么何家三娘子的婚约!为大兄另择名门闺秀!”牧碧微恨铁不成刚道,“纵然牧家这一回家声受损,可也不是何家那等门第能够攀附的!大兄就是为我着想也不该如此卤莽——他好糊涂呵!阿爹与祖母怎也不拦阻他!”

听到长子的婚事,牧齐脸上肌肉跳了一跳,待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一声苦笑道:“二娘以为为父不想拦阻此事吗?只是他自己出门请了官媒,何家那边听说是冢妇长嫂之份——如今连庚贴都换过了,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庚贴已换,三媒六证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样反悔,当然就是正经的悔婚了。

牧碧微恨道:“那又如何?反正陛下…”

“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长嫂?”牧齐自幼丧父,因高祖皇帝念着牧寻,小小年纪就着他入宫为睿宗伴读,因而养就了不急不缓的性.子,除了真正的大事,他很少发火,如今又对着让他满怀愧疚的女儿,自然是好言好语的说着,“为父何尝不想求陛下下旨推了这门婚事?可就算如今陛下准了,却要陛下拿什么理由来推却?”

牧碧微一怔,随即道:“便求陛下另外给大兄赐门婚事…”

“赐谁?”牧齐苦笑,“原本为父打算今年年底将大郎送回邺都,由你祖母为其挑选贤淑合宜的女郎聘为妻室,不想这封家信才到了你祖母手里,雪蓝关就…如今这一时三刻的却到哪里去寻个合适的女郎来?况且这会大郎聘何家三娘子之事已经闹得邺都人尽皆知,仓促之间还能寻到什么人?为父与你祖母看中的人家,谁没个三亲四戚在朝为官,咱们牧家本就人丁单薄,如今局势也谈不上好坏,万一人家不愿意,就算不想着办法把婚事推了,回头结亲结亲结出了一门仇来可怎么办?”

牧碧微听了,半晌无语,到底不甘心,追问道:“那何家三娘子与咱们家差了不知道多少地里去,就算不想着平常阿爹和祖母看中的人家,略差一点的,也比何家好了许多,不说世家望族,正经的官家女郎呢?”

“你母亲那边倒是提了几个,可你大兄不愿意——是你母亲的嫡亲侄女,只不过是庶出,据说也是当嫡出养…”牧齐话还没说到一半,牧碧微已经沉着脸道:“徐家就算了,那么好的女郎何不留与三弟!”

牧齐虽然长久不在邺都,但对后院里头原配所留的一双子女与继妻不甚和睦的事情也不是不清楚,当初他早早把牧碧川叫到雪蓝关去,也有担心牧碧川一味与继母为难,堂堂嫡长子心思都用到后院争斗上去传了出去惹人笑话不说,也于牧碧川自己无益的缘故。

在牧齐看来,元配闵氏是为了他操劳和诞育子嗣因而用心过度才红颜早逝的,闵氏是发妻,宗法地位本就高于徐氏,而且闵氏貌美又长袖善舞,生前和沈太君相处和睦,真正称得上是贤内助了,他对闵氏怀着愧疚,又受沈太君的教养影响——沈太君出身邺都望族沈氏,最讲究礼法不过。

闵氏是元配,这就决定了后进门的徐氏怎么都要在她面前低一等,同样的,如今牧家三个子嗣,牧碧城纵然不居幼,也要比牧碧川和牧碧微低一头,元配嫡出与继室嫡出自有高下之分。

所以牧齐虽然觉得徐氏乃是继母,又多年在邺都独自操劳,论长幼总是牧碧川与牧碧微的母亲,但也不肯因此打压了闵氏的子女。

何况这会对着在家里千宠万爱进了宫却要自称奴婢的女儿,牧齐也实在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只得叹道:“那就没有旁人了!”

“没有旁人?”牧碧微哪里肯信?冷笑着道,“满朝文武,不敢说个个高攀的上,那些个四五品官,谁家没几个女郎侄女?只要是嫡出大气贤德的,就算不是嫡长女也不打紧…合着在那徐氏眼里,大兄若要娶妻,除了何家三娘子,就只有她明明知道大兄绝不肯要的徐家女郎了吗?”

牧齐无言以对。

牧碧微发作了一番,见牧齐面含愧色不肯说话,到底是嫡亲父女,也是心头一软,不敢再说话刺激他,只得继续问道:“那么阿爹这回急着调离邺都是为了什么?可是清都郡那边有人…”

“前任清都郡尹是沈摩,他好歹也算我表侄,念你祖母的份上又怎会与为父为难?”牧齐却摇头一口否认,叹道,“你如今在宫里,为父又害你只能为女官,这会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一切要自己小…”

牧碧微不耐烦道:“这些女儿知道!”又追问道,“那阿爹做什么急着离开邺都?在清都为尹可以方便奉养祖母不好吗?何况阿爹方才可是半句都没提到大兄,阿爹一个人跑到从前旧部手下任职,大兄如今才多大?又一直在军中的,乍转了文职还是京畿重镇的司马,这邺都上上下下盘根错节,没有阿爹从旁指点,叫大兄独自摸索,这成什么样子!”

牧齐被她抢白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此事为父心意已决,至于大郎,有你祖母在,沈家势大,到底是亲戚一场,也不至于半点儿不管他,大郎是个聪慧的,何况他一个司马也未必放在许多人的眼里,再者玉不琢不成器,为父离了邺都,大郎没了指望,反而更上心些。”

“看这一回大兄挑的妻子,阿爹当真舍得把他独自留下?”牧碧微气得发笑,道,“阿爹瞧他这事做的可像是精明的样子?善战者未必善仕,善仕者未必能将!这话可还是阿爹当年教导女儿的吧?”

见她拿出自己数年前省亲时随口一句教训之语来,牧齐又是一阵沉默,只是任凭牧碧微软硬兼施,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他这个样子,牧碧微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末了算算时辰牧齐也该出宫了,只得提醒道:“冢妇之责非同小可,阿爹若是还记着母亲为牧家劳累而死的情份,是不是求了祖母或亲自打探几位女郎求陛下赐婚?莫非大兄娶妇只有徐氏能帮着相看不成!”

牧齐被她说得越发愧疚,含糊的应了,牧碧微究竟不放心,又叮嘱道:“这一回的命妇觐见,女儿求了太后准许可以在甘泉宫附近等待祖母出宫时可与祖母说上几句话,阿爹回去之后告诉祖母一声!”

牧齐正点着头,屏风外的阁门却被打开了,便见屏风上人影晃过,顾长福手执拂尘,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道:“牧尹、青衣,不是奴婢过来扫兴,实在是门口被陛下支开的人快回来了,两位看…”

“有劳顾公公了。”牧齐正被牧碧微逼问的如坐针毡,这会自然忙不迭的站起了身来拱手致谢,随即匆匆对牧碧微交代了一句,便跟着他出了暖阁。

留下牧碧微暗暗咬牙…她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却从怀里把方才换下去的浸过姜汁的帕子取了出来,在眼角一抹,顿时泛了红,又把暖阁里的茶水收拾了下,这才款款出了门,见左右无人,知道守门的内侍多半是高太后眼线,姬深这才刻意把人支走让自己与牧齐说话,不然这样违反宫规的事情,还是在宣室殿,哪怕牧碧微才投了高太后,高太后也是要追究的。

宣室殿的布局,这会牧碧微自然是熟悉了,姬深平常所待的地方是东暖阁,牧碧微这会自然往东暖阁而去,到了那里,却见卓衡守在了外头,见到牧碧微,忙使了一个眼色。

牧碧微这一会正心下难过,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瞥了眼另外个小内侍,卓衡忙低声道:“青衣,这是奴婢的同伴名叫王成的。”

那叫王成的内侍往这边看了看却转过身去,牧碧微见状,自是明白卓衡有话说,她一摸身上荷包却是在祈年殿转回后就剩了三个,方才都给完了,便随手拔了头上一支金簪给了,悄悄问道:“里头可是这会不要进去伺候?”

卓衡忙推了金簪,先道:“青衣今儿已经赏了奴婢,奴婢怎么还有脸继续接赏?”他执意不肯要,待牧碧微重新插上发髻,这才小声道,“这会青衣怕是当真不太好进去——方才云台宫荔浓殿的谢世妇奉隆徽娘娘之命送了娘娘亲手熬煮的补汤来与陛下,人进去已经半支香的光景了…”

他进牧碧微蹙眉不语,生怕她还想着闯进去,忙小声道,“奴婢们听到些响声,这…青衣莫如先到别处喝口茶?陛下这儿轻易也是离不开青衣伺候的。”

最后一句是明显的安慰了,牧碧微抿了抿嘴,将心火压下,对他笑了一笑道:“卓小公公的好意我晓得了,若不是你提点,方才我可是要惊扰圣驾了。”

卓衡赶紧谦逊,牧碧微重新拔了那支金簪轻嗔道:“卓小公公可不许推却,方才我那荷包里也不过些儿茶钱,便是小公公不要什么,那边的王成…”

听她这么说了,卓衡才收了金簪,又提醒道:“青衣也别走的太远——一会陛下究竟是要叫人进去伺候的。”

牧碧微淡淡笑了一笑:“我啊就在外头等着,陛下传唤之时还请小公公招呼一声就是了!”

于是昏君越来越渣了…唉

就算伊是本书第一美男子

看来也撑不了多久防御盾了

吾很欣慰

这说明大家都是重人品胜于重外表的明白人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谢世妇

半支香的光景,牧碧微都未曾听见卓衡叫人,正心神散漫间,却听一人格格笑道:“咦,这小宫女好生没规矩,谁许你随意坐在了这儿啦?”

她猛然回过头去,却见一个云鬓花颜的女子正从暖阁里出来,青丝累累之上钗环叮当,身穿锦绣银朱对襟上衫,内里是浅一色的酡颜交领襦衣,腰间束了五彩丝绦,下系藤黄留仙裙,一块鸳鸯戏水羊脂玉佩压住了裙角使之不被穿堂风吹起,她鬓角衣襟明显是新整理过的,面上潮红兀自未曾褪尽,身后跟了两名小宫女,都是面色酡红,手里捧了一件青色皮毛的裘衣,再远一点,却是卓衡在探头探脑,见牧碧微回头,面色尴尬的使了个眼色。

“谢世妇?”牧碧微想起方才卓衡所言,欠身行了一礼,淡淡道,“奴婢牧氏,恭为冀阙青衣,见过世妇。”

世妇是嫔位,不可称娘娘,这谢氏听了她自报姓氏身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原来不是小宫女,而是一位青衣,怎么青衣会坐在了这儿?莫不是等着伺候陛下与我么?只是我习惯了自己身边人伺候,倒叫青衣平白等了这一场。”说到这里,以袖遮口,复脆声笑了起来,面上不乏嘲讽之色。

她身后的两个小宫女,不过与牧碧微差不多年纪,也都是白净清秀,这会望着牧碧微,目光讥诮。

“谢世妇过来带着伺候的人手自是正理,奴婢虽然才进宫,但也知道宫中的规矩!别说世妇带了人来伺候,就是没带人,奴婢又怎么好接手?”牧碧微心头正烦闷,听着谢氏似有挑衅之意,当下想也不想便道,“奴婢虽只是末品女官,然非九嫔近身侍者之首也无以就青衣之位,连妃一位如何容华等都不可得,又何况世妇只是寻常的嫔位罢了?若世妇没带着人就过来,怕也只能自己收拾了,若不然奴婢帮了把手害世妇被叱责反是害了世妇吧?”

谢氏在这儿见到牧碧微,如何不知自己的到来恰是横插了一脚?她是唐氏的宫里人,就算与牧碧微无冤无仇,也不介意趁了这个机会踩一脚牧氏以向唐隆徽卖个好,故意提起自己不必牧碧微伺候,无非是讥诮牧碧微不过是个宫奴罢了。

不想牧碧微竟是明说了瞧不起她!

谢氏不防对手说话如此刻薄,竟呆了一呆才会过意来,白腻的肌肤上顿时弥漫起了一层绯红,气怒道:“你…你…好利的一张嘴!”

“世妇这话说的奴婢可不明白了。”牧碧微不冷不热道,“莫非世妇一定要奴婢伺候你吗?若无太后与陛下特许,逾越可是一罪!”

见她们就要吵了起来,后头卓衡赶紧过来道:“牧青衣,陛下召你进去呢!”

牧碧微闻说是姬深召见,这才施施然穿过了谢氏身旁,不望挑衅的瞥了她一眼,这才进了暖阁里去了。

东暖阁里因兼起居,地方却比西暖阁要大了许多,不过格局倒差别不大,进了阁中,迎面先是一张山海满春的绣屏遮蔽了外头窥探的视线,屏风落在了象牙嵌宝底座上,上头所嵌之宝琳琅满目,颇多珍奇,望去越发的锦绣烂漫,绣屏缘用沉香木,一进门就嗅到了阵阵异香。

过了屏风,两边锦帐高卷,一张绛红织锦描金毯铺满了整个外间,落脚处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了春深时候葳蕤的草丛里,行走起来除了环佩声外竟是毫无声息,免得惊扰。

外间的上首再设一立屏,却是一幅前朝名家的夜宴图真迹,放在了琉璃之间。琉璃立屏之侧是几盆逆时盛开的鲜花,因阁中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开得也颇为精神,不远处另有几件珍玩之物。

立屏之下设了一主四客五席,俱是华美而不失大气,若有如聂元生那等亲近之人,姬深却是不用西暖阁而就在此处召见的。

隔着一道水精帘,便是安置之处,牧碧微见外间无人,便放轻了脚步,挑起水精帘进了里头,这就寝之处反而空旷起来——不过是一张镂刻着仙鹤、寿芝、葡萄、菖蒲、鹿并象等吉祥图案的乌木高榻,四周所垂的华帐锦幕如今皆卷了一半,榻边不远处是一张翘头案,上置笔墨等物,靠窗的地方却设一铜镜并梳洗处,此外便无多余之物。

牧碧微四面一望,却见姬深尚未起身,正懒洋洋的躺在了榻上,锦被半褪,露了大半个胸膛在外,听见水精帘响,便转头看了过来,笑着问:“牧卿可将事情说与你听了?”

牧碧微忙红了眼谢恩,姬深叫她走到榻边,伸手揽她上榻,不以为然道:“牧卿心思太重了些,朕既然已赦了他之罪,如何还要耿耿于怀?西北有倪珍在,若是破了柔然岂不是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牧碧微心头大惊,姬深本就是个不喜别人逆了他意思的性.子,这一点顾长福提醒过,方才在祈年殿里自己也利用过,雪蓝关丢失,牧齐身为守将,只被处了百金的惩罚,还得了清都尹之位,实在是姬深一力偏袒的缘故。

牧齐如今却坚持要回西北——宁愿被降职也要回去,这对姬深来说未免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而且姬深还提到了倪珍,莫非他甚至疑心到了牧齐坚持要回西北,是为了夺权?

倪珍本就是牧齐的下属,其祖出身行伍,乃是高祖征伐天下时的一名偏将,受其祖荫封入了军中,因并非名门望族,在这个讲究门第的世道上也拿不到什么肥差,在西北苦熬多年,这还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上司牧齐恪守着牧氏祖训,始终亲身驻关,以鼓舞士气。

若不然按着牧齐前任的做法,驻扎雪蓝关的就该是倪珍了。

这一回牧齐因失关之罪被飞鹤卫拿回邺都,虽然雪蓝关丢失乃是牧齐这个主将首罪,但因他亲驻关中,因此西北高层除了援救有功的倪珍一系外几乎人人受到了牵累,牧齐被问罪,倪珍便被提拔——不过牧齐在雪蓝关驻守也有十几年光景了,谈不上一手遮天,说一句根深蒂固一点不过分。

何况前魏时候,牧氏四代守三关,扼云、苍莽、雪蓝附近州县,皆是牧氏根基所在,牧齐当年自请赴边时不过及冠,守边多年就丢了一回,与先祖在西北的声望不无关系。

牧碧微心里念头转了又转,以她对牧齐的了解,牧齐不是恋慕权势之人,西北苦寒,倪珍新立了功劳,他又是牧齐的旧部,结果老上司才犯了错被拘回邺都,没几个月就赶了回去…这事情叫其他旧部见到了也觉得不妥。这个道理她一个闺阁里长大的女郎都能想到,牧齐没有理由不知道。

再者牧家人丁这样单薄,纵然夺了西北军权又能怎么样?

牧齐这一回又没把牧碧川带上,纵然谋逆,也断然没有把子嗣皆都在邺都全然不管的道理!

何况姬深除了之前为了何氏的缘故有杀牧齐之心,但因牧碧微的入宫已经转了心意,以牧齐为人,还不至于为了君上先前的作为就立刻动了谋反之念。

牧碧微心念电转,心道如今最紧要的还是打消姬深对牧齐的怀疑,至于牧齐急着赶往西北的缘故,不妨徐徐图之…

她忙轻轻一摇姬深的手臂,眼中迅速含了泪道:“阿爹哪里是耿耿于怀呢?实在是雪蓝关之失叫阿爹无颜对先祖——陛下请想一想,奴婢的父家在前魏时候就守着西北三关以防范柔然的,先前柔然趁虚而入,使奴婢父家除了祖父因病停滞邺都躲过一劫外,扼云关与苍莽关都沦丧异族之手,奴婢虽然没见过祖父,却也听祖母提过,祖父平生最大憾事就是不能为先祖们报仇——所谓四代守三关,牧家祖上唯一的使命就是为中原守住了三关的门户,祖父去后,祖母常以此言教导阿爹,不曾想,这一回连雪蓝关都失而复得了一回…阿爹方才对奴婢说,他留在邺都,又身为清都尹,目睹京畿之繁华,每思陛下之隆恩,实在愧疚难言…”

说到这里,牧碧微见姬深面色有所缓和,心里也渐渐松了口气,又诉说道,“陛下天恩,清都郡近在邺都之侧,何况祖母年事已高,大兄又娶妇在即,阿爹何尝不想留在邺都奉养祖母、教导大兄?实在是铭感君恩,不敢不思报答——如今大兄成婚在即,阿爹想着,将大兄留在清都郡任司马,也便于照拂祖母,自己继续往西北去为陛下尽忠…只恨奴婢父家人丁单薄,大兄虽然亦愧对君上,然他至今未成亲,为了牧家子嗣计,阿爹也只能腆颜将大兄留下了…”

姬深听了,叹了口气道:“朕不过随意一问,你就要流这许多眼泪做什么?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牧卿驻边多年,不过出了这么一回差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还是先帝伴读,又素来静默守礼,一般是先帝临终提到的人,比之蒋、计却要好得多,朕原本想着,蒋、计年纪也大了,到了朕加冠后亲政,这两个老货未必能再中用,牧卿正当壮年,又是先帝所言的可信之臣,朕本有意借此事调他还都加以重用…不想他竟如此死心眼!”

姬深喟叹着,牧碧微却是猛然一咬唇,醒悟了过来!

其实吾不仅喜欢梅花,更喜欢梅花糕

同理,比起海棠花

吾也更喜欢海棠糕

于是明天就上街去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汤

谢氏带着满腔怒火回到云台宫,没有回自己住的荔浓殿,却直奔神仙殿上求见,她是唐氏宫里人,去冀阙送汤的幌子也还是唐氏给的主意,这会自然是不必通传直接进去。

见到唐氏,谢氏一路压抑的委屈登时收拢不住,帕子还没按上眼角,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呜咽道:“娘娘要替妾身做主啊!”

谢氏去冀阙宫的时候刻意打扮整齐,连脂粉都使宫女带上了,离开时重新匀粉扑面过,如今涕泪齐流立刻冲花了妆容也就罢了,因急着扑到唐氏跟前,把头上一支金簪都差点掉了下来,颤巍巍的在鬓边摇晃了几下才顿住——她这么一哭一跪,唐氏也吓了一跳,忙使左右赶紧扶起了她轻斥道:“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的?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还是如此毛躁!”

谢氏被她叱得停了泪,越发的委屈,柯氏见状忙出来圆场,如此乱了一场,柯氏又吩咐逗烟出去打了水来,叫谢氏重新净了面,又替她理好钗环,抚平衣角,谢氏才在下首坐了,委委屈屈的诉说着事情的经过:“妾身方才奉娘娘之命送汤去宣室殿,其时陛下正在东暖阁中,闻说是娘娘亲手所熬,陛下甚是喜欢…不曾想奴婢出阁时,恰好遇见了那青衣牧氏!”

说到这里,谢氏眼泪又掉了下来,被唐氏皱眉催促了几句才哽咽着继续道,“娘娘不在那儿是不知道——怪道左右丞相并太后要这样的限制她,这牧氏好利的一张口呵!”

当下将牧碧微的讥诮添油加醋的说了,又道,“如今她不过一个区区的青衣,就敢这样羞辱妾身,妾身固然卑微,可这宫里头念着娘娘的面子也要给妾身留几分余地的,如今妾身不曾招惹她,她竟就主动欺到了妾身头上!长此以往,又哪里还把娘娘们放在眼里呢?!”

唐氏听出她话里的挑唆激将之意,皱眉道:“你也知道你是嫔一级的世妇,而她不过区区青衣!怎的还会被她欺负成了这个样子!知道的说你没用,不知道的,还当我云台宫无人了呢!”

谢氏不想唐氏听罢竟是先教训自己,怄得没法说,却不敢不答:“妾身哪里是不想回嘴?只是可恨宣室殿那卓衡掐着时辰把人叫进阁里去,妾身怕惊扰了圣驾才只得忍了!”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必定是那卓衡故意帮着牧氏!”唐氏脸色一沉,斥道,“你堂堂世妇,又何必与她罗嗦那么久,给了那卓衡时间应变!真真是蠢到家了!”

“妾身愚钝,然而到底是娘娘宫里人,妾身是个没脸的,可娘娘如今是宫里头唯一的上嫔,岂能叫那牧氏这样刁难妾身,不给娘娘面子?”谢氏深觉委屈,说什么也要缠着唐氏答应替她报复。

唐氏与柯氏对望了一眼,冷冷道:“牧氏那边本宫自有处置,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好歹也争气些!”

谢氏虽然得了唐氏一句准话,可又被顺带骂了,心头对牧碧微越发恨得极了,但她也不敢违抗主位,只得乖乖应了个是字,又听唐氏问道:“你既然进去送了汤,那么可曾侍奉陛下?”

“回娘娘,陛下他…”谢氏方才没提姬深临幸之事,就是怕唐氏吃醋,如今被唐氏公然问了出来,忙敛了委屈之色,小心翼翼的斟酌着措辞,唐氏见她这样,心下已知答案,不耐烦的道:“本宫着你去送汤便是叫你伺候陛下的,你支支吾吾的莫非还要担心本宫会放下身段来与你计较这么件儿小事?”

说着也不等谢氏辩驳就把她打发了出去。

见状,柯氏又叫其他人也退下,方对唐氏道:“不想贵嫔娘娘竟也在这牧氏手里吃了亏。”

“谢氏正是适宜生养的年纪,那碗汤又是祈年殿里的孙嬷嬷亲自熬了送过来的,若是能够一举成事便好了。”唐氏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本宫这几日恰好赶上了小日子,不然如何能便宜了谢氏?”

柯氏倒不这么想,提醒道:“娘娘的小日子贵嫔娘娘如何不知?在这眼节骨上送了这么一碗汤来,本就是为了选娘娘宫里人去行事的。”

唐氏惊讶道:“这话是怎么说?我与她乃是患难之时的好姊妹,这两年她也不像那得意了就忘记了我的人啊!”

“再好的姊妹,陛下只有一个,奴婢说句诛心之语,大位,也只有一个呢!”柯氏冷静的道,“当然,奴婢也不是说贵嫔娘娘要对娘娘不利,只是贵嫔娘娘如今才因为身子的缘故不能侍寝,那边陛下就在贵嫔娘娘与新宠之间两面敷衍了,何况月份大了之后难免姿容锐减?”

唐氏皱眉道:“虽然如此,但也不过几个月光景而已。”

“娘娘忘记了?贵嫔娘娘这一胎能不能生下来,不说华罗殿了,也还要看甘泉宫的意思呢!”柯氏道,“那边可不愿意给贵嫔娘娘母以子贵或者子以母贵的机会!”

“那贵嫔赐了这碗汤下来…”唐氏沉吟片刻,眼睛一亮,低叫道,“莫非是为了预防不测?”

柯氏道:“这不无可能,当初陛下为了立贵嫔为皇后,与太后并前朝好生争执过一番,太后因此停了六宫觐见,只肯叫左昭仪那一般人可以前去请安,若非大节,堂堂贵嫔别说和颐殿了,连甘泉宫的边都不许挨!如今贵嫔娘娘有了身子,陛下又那样欢喜,连着几日留宿安福宫,虽然不是在祈年殿里宿着,却也给足了贵嫔娘娘脸面,太后那边岂会只高兴陛下的子嗣吗?”

唐氏叹了口气:“本宫晓得你的意思了,贵嫔娘娘担心太后不肯放过她这一胎,那姜氏的肚子,太后也好,左昭仪也罢,却都是要尽力保下来的!何况今儿那牧氏在祈年殿都嚣张之极,连宛芳也被打的至今未醒…贵嫔心里担忧,所以想叫宫里再出件喜事,一来分散太后她们的注意,二来,若贵嫔那边有失,谢氏这等人位份不高,也方便贵嫔抱养!”

柯氏点头道:“奴婢想着贵嫔娘娘应是这个打算,所以才会在牧氏被陛下带离安福宫后立刻使孙嬷嬷熬了这么一碗汤送过来。”

见唐氏忽然默默不语,柯氏立刻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提醒道,“这汤固然让男子喝了便情动,且可以增加受孕的可能,却不可轻易熬制!”

唐氏惊讶道:“这是为何?”她心里的确觉得孙氏既然有这么好的法子,那么她有身孕也多半是得了汤药之利了,却为何不告诉自己,也叫自己在这宠爱日间稀少的时候能够如姜氏那样得个一子半女的依靠?

这会听柯氏说的话顿时十分惊讶。

柯氏悄言道:“自古以来,宫中都严禁以媚药诱惑君上,此汤亦是媚药的一种,贵嫔娘娘这也是逼急了,今儿又被那牧氏气得狠了才会这么做的,过了今儿等贵嫔娘娘心气平定下来未必不会后悔,恐怕安福宫里这会就忙着将痕迹都弄了去呢!否则何以不把方子抄给娘娘?毕竟这等事情要是左昭仪那些人倒也罢了,太后…”

她点到为止,唐氏已经明白了过来,沉着脸道:“本宫知道了!”

——左昭仪那边若是偶尔以媚药惑上,能够有了身孕,太后固然会不喜,但只要不伤了姬深,高太后究竟是欢喜的多。

可孙氏、唐氏这些谈不上出身的妃嫔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高太后不借机整她们个死去活来才怪!

何况自己还有何氏那么一个死对头,若漏了一丝半点儿的风声到了景福宫去,何氏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因此今儿孙氏那么一碗汤虽然叫谢氏如愿承了宠,可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想到了这里,唐氏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埋怨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早些儿提醒本宫?快去人到谢氏那儿把罐子取了回来刷洗干净,叫逗霞亲自过去!”

“娘娘不必着急,如今谢氏已经回到了云台宫,若出什么事情就叫她顶了便是。”柯氏倒是不以为然道,“到这一会太后还没动静怕是没察觉的缘故,这也是贵嫔娘娘要把汤托了娘娘的缘故,毕竟如今祈年殿那边被看得紧。”

唐氏叹了口气,因无外人在,她有些不能说的话也索性问了出来:“贵嫔这是拿本宫挡在前头呢,可本宫到底要靠着她,本宫哪里不指望她好吗?怎么贵嫔这些事情也不透个风,如今是没出事,若出了事,本宫想替她揽着都不晓得怎么说,你说贵嫔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莫非本宫与她一同起于微末竟也不得她的信任吗?”

“娘娘何必多心?”柯氏道,“奴婢想着许是贵嫔娘娘如今事情多,说话也未必方便的缘故。况且贵嫔娘娘掐着娘娘的小日子,今儿这汤娘娘定然是不能亲自送的,云台宫里如今也没几个能每个月都被召幸几次的人,推了出去也无妨,安福宫那边,牧氏前脚才随帝辇走了,后脚人就追到宣室殿,太后娘娘有话说也就罢了,恐怕贵嫔担心的,是太后娘娘因此对她的身孕有所算计!”

“唉,若是寻常人家,便是贵嫔算不得正室,两年无所出,闻说妾室有了身子,做主母的也只有替儿子高兴的道理,这皇家却叫贵嫔反而战战兢兢。”唐氏不免叹了口气,“贵嫔也真是可怜,本宫只望她吉人自有天相,如当年立后之事里最后虽然未能入主桂魄宫,却也不曾落到太后手里一样,能够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吧!”

柯氏在旁劝说道:“娘娘也别说那丧气的话儿,寻常人家的妾室一举一动都要主母准许,哪里比得上宫妃尊贵?何况陛下至今无后,若是贵嫔诞下皇子,将来乐年殿的福分,娘娘未必没有!”

想到连姬深见了都要行个半礼称一声温母妃的温太妃,唐氏也有些羡慕,只是叹道:“温太妃好歹还有个高阳王,本宫也侍奉陛下两年了,到底福分有所不及。”

“娘娘正当韶华,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柯氏道。

唐氏对她的劝说也只是一笑了之,心里却在寻思那汤药到底还是与孙氏说上一说,等自己方便了也讨一碗送与姬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盟(上)

第二日晌午前聂元生又进了宫,他来的却是不巧,姬深正被高太后召去了和颐殿,牧碧微却是声称要去风荷院里为他预备梅糕没伴驾,听葛诺飞奔回风荷院来禀告,道聂元生正在宣室殿里喝茶,牧碧微与阿善对望了一眼,问道:“那边可是顾奚仆在陪着?”

葛诺垂手点头:“看聂侍郎的样子也无什么急事。”

“青衣方才还在寻昨儿戴着的一支碧玉簪子,可别是掉在了宣室殿?”阿善忽然道,牧碧微会意,一扶鬓角,道:“才在找的头晕,倒是糊涂了,昨儿我可不是大半时辰在宣室殿里头?必是不仔细掉在了那里,也难怪方才在内室里头一路寻出来都不见踪迹。”

“那碧玉簪子乃是御赐之物,怎能轻忽?”阿善便道,“奴婢老眼昏花的,也才见过几眼,怕是认不真切,还是青衣自己亲自去寻一寻罢,免得迟了还不知道弄到了什么地方去!”

牧碧微正待接口,旁边原本奉茶的挽衣却不及葛诺机灵,殷勤道:“奴婢虽然也只瞧过几回,却是记得的,这点子小事何劳青衣亲自跑腿?就交给奴婢罢!”

“挽衣你忘记陛下从甘泉宫回来了就要尝善姑做的梅糕的?”葛诺忙道,“一会那和面的差使莫非叫青衣与挽袂姐姐来做吗?”

挽衣难得献一回殷勤却立刻被葛诺当众驳了,她究竟年纪小,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涨红了一张脸儿,又怕牧碧微觉得自己愚笨,小声请罪道:“是奴婢想差了,求青衣饶恕!”

牧碧微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仔细帮着阿善好生做事就成了。”说着又看了一眼葛诺,见他低眉顺眼的垂手而立,一副乖巧的模样,心想挽袂那么势利的人认下这个干弟弟倒也有几分意思,比之看着精明内里却糊涂的挽袂和眼前这还懵懂着的挽衣来,这葛诺倒是个聪明知机的。

不过这些她心里想了想,却也没有对葛诺流露出赞赏之色,便款款起身道:“你们帮着善姑好生打下手,我去去就来!”

葛诺和挽衣自是连声应是。

牧碧微出了风荷院,沿着宫道向宣室殿走去,只是才走了不多远,却见迎面一人缓步而来,狐裘微敞,露出里头苍色素缘袍衫的交领来,那人意态闲适,仿佛正信步赏景,可不正是聂元生?

见自己还没到宣室殿就遇见了他,牧碧微反而停下了脚步,短暂的思索了一下,方走了过去,聂元生眼角瞥见,忙含笑行礼,牧碧微盯着他看了片刻,方还了礼,似笑非笑道:“聂侍郎却是好兴致,妾身方才看侍郎悠闲自在的模样差点不敢出来以免打扰了侍郎的雅兴了。”

“陛下想是还颇要些时候方能回殿,内司有事叫了顾奚仆过去清点不久后的春衣,下官在殿中待得无趣,因而出来走动,不想遇见了青衣。”聂元生含笑说道。

牧碧微淡淡的笑了一笑:“如此说来倒是妾身误会了,妾身还当侍郎又要作那逾墙叩窗之事呢!”

“此路也通往风荷院,若青衣要这么想,下官也不敢否认。”聂元生坦然说道。

见他如此,牧碧微顿了一顿,方继续道:“侍郎也说了,此路也通往风荷院,却并非只通往风荷院,所以侍郎此行,未必一定是来寻妾身的。”

聂元生微微而笑:“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下官如今遇见的是青衣。”

他这话中似有别意,牧碧微略偏了偏头,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复道:“不论侍郎今日是不是来寻妾身,妾身这会出了风荷院,倒是想去寻侍郎的。”

“青衣但请吩咐!”聂元生闻言,立刻拱手道。

牧碧微笑了一笑:“侍郎身手好,就不必为难妾身在此处吹着冷风了吧?何况此地虽然僻静,究竟不免会有宫人偶然经过,当然,侍郎得陛下信任,可妾身听说有句话叫做积毁销骨、众口烁金。”说到此处,见聂元生若有所思,却并未出口反对,便掩袖轻笑了一声,道,“妾身先回风荷院了。”

也不等聂元生同意,便折回了风荷院里去。

一直守着院门的吕良见她出门不久就回来,有些奇怪,只是此人素来沉默,也只默默的开了门又关上,倒是过了九曲长桥,葛诺见着了奇道:“青衣可是忘记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