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7是个好数字啊

彭七就说了,零到十,七最有内涵了

于是吾会告诉你们

吾想起《大唐行镖传》了嘛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玉双鹤佩

才进华罗殿,就见迎面设的也是一张琉璃长屏隔住了外头的窥探,那屏风上的画儿却不似寻常妃嫔的花鸟美人,而是一派峰峦叠嶂、烟岫出没的山川图,画中一轮红日将升未升,却是一颗女子拳头大小的鸡血石打磨光滑后嵌上去的,再细看去,那山峰并峰上翠松劲柏,多有黑曜石、翠玉等镶嵌而成,偏生又似浑然天成,端的是好东西。

琉璃屏两旁原本拢着锦帐以防地龙的热气因门户开关而流逝,如今便卷了一半,那锦帐却是织金妆花缎,卷起的地方露出几处绣痕来,但见那丝线深深浅浅呈烟灰之色,想来亦是山水之景,如此虽然大气,到底不似寻常闺阁,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气息。

牧碧微一面跟着酣秋走着一面心想左昭仪到底是曲家之女,性情也不似普通女郎呢。

转过了屏风,便看地上铺了驼色底满织缠枝菊花并藤萝的厚毡,四面壁上挂了许多名家字画,陈设简单却不失奢华精致,上首沉香精榻边放了几盆艳丽的牡丹花。

曲氏一袭家常半旧的杏子黄对襟宽袖襦衫,襟口袖角处,都绣了玉色藤萝之纹,腰束玉带,正中嵌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红鸦忽,显得十分夺目,下头系着同样半旧不新的艾绿罗裙,乌黑的长发挽作了抛家髻的样式,斜插了两支玉步摇,另一侧的鬓边簪了一朵双色牡丹花,牧碧微认得那是一朵二乔,同一瓣也是半红半白,虽然一朵花,却有二姝争艳之感。

见曲氏这一身装束,连带耳坠都只是一副赤金药神坠,清新却不隆重,牧碧微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今儿过来也没有装扮太过,她进宫自然不会带旧衣,又因姬深赐下衣料,阿善给她新制了几件宫装,如今只挽了倭堕髻,簪了两支玉簪子,别着两三朵绢花,耳上一对白玉银杏叶儿坠,穿的却是姬深先前所赐衣料里新裁的一件宝蓝绞缬交领窄袖上襦,因是上贡之物,宝蓝色的晕纹层次递减极为分明,虽然无有纹饰,但也显得庄重而不失俏丽,因受品级所限,腰间只束了一垂丝绦,下系牙色留仙裙,裙裾绣着几朵杏花。

牧碧微进殿行礼,曲氏并无为难之意,平静的叫了她起来,牧碧微见她没有旁的话,便自己主动开口道:“昨儿之事冒犯娘娘了!”

“是酣夏拿错了东西原也怪不得你。”曲氏平平淡淡的说道,她看牧碧微的眼神波澜不惊,既没有宫中妃嫔惯有的嫉恨,也没有高位妃子常见的轻蔑,仿佛牧碧微不过是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只是她这么冷冷淡淡又不失礼仪,牧碧微却感到了一阵阵的头疼,照牧碧微本来的想法,所谓贴身大宫女会拿错了主子私库里的东西——还是姬深亲自派人去要的,实在不太可能,而华罗殿来了这么一出,分明就是受了和颐殿那边的影响,怕是打算收拢了自己过去——

这也是牧碧微想要的结果,桃枝一个宫女都能够对着何氏说出高太后也不过是看到了孙贵嫔有孕,既担心孙贵嫔借着身孕生事,又觉得孙贵嫔接下来今年怕都侍不了寝,正是分薄她宠爱的好时机——比起已是容华的何氏来,自然是还没个正经名份的牧氏用起来方便。

牧碧微可不想在姬深的宠爱耗尽之后被丢在宫闱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哦,若有那么一日她怕是很难自灭,何氏、唐氏、孙氏、欧阳氏…甚至包括了挽袂在里头都会争先恐后的下手的。

从酣秋美貌却至今还只是曲氏身边的大宫女上,牧碧微觉得曲氏待身边人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高太后那边没有给自己位份的意思,或许可以从曲氏这儿试着入手。

只是如今看来,曲氏也许对身边人是爱惜的,可对陌生的自己却没有援手之意,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以姬深那见异思迁的性.子,这满宫里头或迟或早有求于曲氏的人可不少,她又哪里管得过来许多?但牧碧微究竟有些儿失望。

但人既然都来了,就这么被曲氏一句话打发,牧碧微到底不太甘心,便又笑着道:“娘娘这话言重了,哪里能怪酣夏呢?说起来奴婢还没谢过娘娘昨儿特特使了酣秋去提醒,若不然奴婢才进宫来,一个不懂事把那衣料裁了可就犯了大过了。”

曲氏听了,也只是淡淡的回道:“这事是酣秋自己做的主张,区区几匹衣料的逾越,陛下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话若是换了一个人来说定然是酸溜溜的,可曲氏却说的坦然,全然是字面之意,丝毫不见嫉妒,她端定了大家气度,牧碧微看到了这类似于徐氏和徐家那些女郎的模样就感到头疼,若是徐氏那一个等级的她却是不怕的,可曲家比徐家势大,威烈伯亲自教养出来的嫡出女郎,受世家浸润之深,可又不是徐氏能比的了。

饶是牧碧微自诩多智,在华罗殿勉强磨了小半个时辰,也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得失望告退下去。

等她走了,酣春招手叫人把牧碧微来时带的礼拿上来,当着曲氏的面打开看了一看,笑道:“牧青衣果然正得意,这一对青玉双鹤佩,是前朝所遗,陛下的私库,闻说早先唐隆徽求过了两回,因何容华所阻,硬是没到手,不想她倒是求了来给女郎。”

曲氏这几个陪嫁也和阿善一样,私下里没把口改过来,可见心里对姬深冷落曲氏到底是怨着几分的,旁边酣夏、酣冬两个闻言便也凑了过来观赏。

但见鎏金双狐弧壁圈足珐琅彩盒里头垫着的赤色锦缎上放着一对一模一样的青玉双鹤佩,都是长约三寸不到、宽寸余,玉色极好,色泽微绿如缥,略带翠意,匠人巧手恰恰将那些翠缕琢成了鹤身上的翎羽,越发灵动。

在双鹤眼目处,又另嵌了米粒大小的黑曜石为目,更显得逼真。

双鹤以颈相交相连,身下却是温润的镂空缠枝图纹连接,整个玉佩呈一个椭圆。

“闻说此佩是前魏懿宗偶得一美玉,使巧匠雕琢对佩,其一赐明元皇后,其一己佩,终年不离左右,那唐氏倒是好大的心。”酣夏与酣春一样俱是性.子风风火火、言辞迅捷之人,这会看了便率先嘲笑起了唐氏。

旁边酣冬也点头:“何容华却聪明许多,拦下了唐氏都没敢提要。”

“这玉佩如今满宫里头除了女郎又有谁佩带了?”酣春见自己几个议论时,曲氏却只是闭目养神,虽然不阻止,但也不见赞同之色,便捧上前去给她看,“女郎请看这到底是前魏的工艺呢,本朝因为名匠许多在战乱里头去世,又有部分留置南朝,手艺到底比前朝欠了几分火候,这玉佩上的刀工,咱们家里也只有阿郎和夫人身上的几件能比。”

这时候送牧碧微的酣秋恰好回了来,闻言便接口问:“什么能比?”

酣春就将方才的话告诉了她,酣秋听了一声冷笑:“不见女郎乏了么?你还要缠着女郎做什么?打量着女郎好.性儿越发的没规矩!”

华罗殿这儿,虽然侍者是以凌贤人为首,但凌贤人不在,却都是酣秋做主的,这会凌贤人却是被召去甘泉宫了,她这么一呵斥,酣春也只得讪讪收了东西告退下去。

等其他人都下去了,酣秋才给曲氏斟了盏乳酪劝道:“女郎对酣春她们到底太纵容了些!”

“也不打紧。”曲氏睁开眼来,倒不见什么愠怒之色,平静道,“难为你们陪我在这宫里头,又不像从前在家中自由,左右华罗殿里还算清净,有什么想说的念叨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再不待见我,曲家在一日,我不犯大过,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区区几句言语传了出去又怎样?”

“女郎就是太过宽厚了些。”酣秋道,“奴婢原本以为那牧氏得了太后准许与祈年殿唱对台戏,总也该有几分何氏的机灵,不想她竟拿了这青玉双鹤佩过来,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傻呢还是故意为之!”

曲氏不在意的道:“她如今正得陛下之意,所求的也不过是位份罢了,这玉佩既是来表决心,也是向我彰示她的宠爱,这也是她如今的筹码了。”

酣秋嗤笑:“她们有什么筹码呢?就是孙氏,又怎么逃得出年老色衰四个字儿?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还道得了陛下一日青眼就终身无忧了不成?等到了时候她们才晓得这宫里头又有谁能越得过女郎去!”

“越得过越不过不过是这么回事儿罢了。”姬深对曲氏的容貌失望,曲氏其实也瞧不上姬深,这会对着心腹便淡淡的道,“左右不过是这么过着——对了,太后那边既然择了这牧氏来对付祈年殿,承光殿那边你们都给我盯好了,万万不可有失!”

酣秋知道轻重,点头道:“女郎且放心,且不说趁着何容华搬出平乐宫,姜顺华也照着咱们的提醒清理了许多宫人,太后派去的萧青衣可也是个精明之人呢!孙氏想对姜顺华下手可没那么容易!”

“不是不容易,是不可有失!”曲氏皱着眉提醒道,“我虽然不在乎陛下到不到华罗殿,可要我去桂魄宫里给她孙氏见礼,这口气我也是咽不下去的!”

“奴婢一定盯紧了平乐、安福两宫,绝不叫女郎失望!”酣秋听她这么说了,立刻俯伏于地慎重应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范氏

回到风荷院,阿善也不免感慨:“七百年曲氏果然名不虚传,奴婢一直觉着世家嫡女如徐氏也不过如此,以女郎的口才手段凭她是不是刻意刁难或者虚与相委,总也不至于全然无功而返,不想这左昭仪年纪轻轻的竟是八风不动。”

牧碧微正失望着,闻言便撇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不得陛下喜欢!年纪轻轻的就仿佛左右二相似的稳重,毫无韶华应有的轻快明丽,换作了是我也不爱看!”

阿善听她如此说,撑不住笑出了声:“难得见女郎嫉妒得这样明显,如此看来这左昭仪果然是个人才。”

“七百年曲氏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出女郎都算不上人才,也不知道曲氏是怎么顶了本朝第一世家的名头了!”牧碧微怏怏的刺了她一句,才道,“我本以为在和颐殿里说服了太后,她既然要用我做事,总也该给我些好处才是,不想高太后这样会做生意!如今左昭仪这边也下不得手,莫非我命止青衣不能再进一步吗?”

“女郎怎么说了这样丧气的话?”阿善本还要取笑几句,听她说得失望,赶紧咽了到嘴边的调笑之语劝说道,“女郎进宫这才几天光景?就是如今宫里头晋升最快的何容华还不是近一年才做到了容华之位?”

牧碧微叹道:“我与她不一样,她那时候好歹还是从良人起步的,我若没有意外却要凭借子嗣才能得一个立足之地,可不说避子汤药了,你看,孙贵嫔盛宠,也是两年才有了消息,可见子嗣到底是看命的。”

阿善听了也不免觉得为难,高太后太清楚姬深那重色的性情,所以避子汤都是从甘泉宫熬好后送过来的,压根就没有做手脚的余地。

只是她也不忍见牧碧微就此失望,想了想便建议道:“莫如女郎明面上在孙贵嫔手里吃上几回亏,如此太后觉得女郎没有个正经的位份到底难以压制孙贵嫔,兴许就改了主意了。”

“这万万不可!”牧碧微听了,脸色却阴沉下去,喝道,“你当满宫里头太后能用的只我一个吗?景福宫里那一位怕是迫不及待的等着呢!要是没有温太妃敲边鼓挑起了太后对她的不悦,当日和颐殿里太后未必会点那个头!我若是叫孙贵嫔压制了,太后只会觉得我无能!回头她舍了我去寻何氏,那才叫做哭都哭不出来!”

阿善听了也是一惊,只是转念一想又劝道:“女郎昨儿不是才说了,陛下有亲政之后重用阿郎的打算,届时未必没有转机。”

牧碧微叹了口气,怏怏道:“但愿吧。”

她想了一想又对阿善道,“昨儿酣秋过来时,提到阮文仪使了人到华罗殿取那绀青对鹅锦时左昭仪不在,是因为去探望了正病着的范世妇,你打探一下范世妇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吧。”

阿善不太赞成:“据说那位世妇是失了宠的,再说与女郎又没什么关系,何必多事?”

“给自己提个醒罢了。”牧碧微道,“范世妇听说出身不高,仿佛和孙贵嫔差不多?虽然已经失了宠,但你想,她好歹也是世妇呢,何氏能够做到容华,与她交好左昭仪和欧阳氏等人不无关系,若不然怕这会也还是容华罢了。”

“女郎的意思是?”

“左昭仪在宫里头一直都有贤德的名声,先前听挽袂说过,道是长信宫里的范世妇、辛世妇和司御女失宠之后,很被内司扣过份例,以至于这大雪天的连炭火都用不起,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因她们出身卑微——辛世妇是官家庶女,倒要好一点,可也有限,这满宫里头也就左昭仪对这些失了宠的妃嫔照顾一点。”牧碧微道,“只是我今儿在华罗殿瞧左昭仪,说她有几分心善,又重规矩,不是那等恶毒之人,我或者相信,要说她是礼贤下士毫无世家之女的门第之见的我可不相信!”

她沉着脸道,“从前徐氏领我到徐家,她那堂伯——就是礼部尚书徐鼐的嫡亲孙女儿,看着倒是很有几分曲氏的风范,明着怎么都挑不出她们没礼来,说话听着也仿佛是亲切和蔼的,可是呢,坐在那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我那时候头一回过去,又不曾得罪过她们,论起来她们与徐氏关系也还隔了两层呢,那不阴不阳的态度怎么瞧着怎么叫人不舒服!无非是因为觉得牧家不如徐家罢了!”

牧碧微这会还不晓得徐鼐已经被聂元生所禀之言牵累致了仕了,只当徐家还有个礼部尚书撑着。

阿善皱眉道:“女郎这话说的甚是,左昭仪出身望族,自是自重身份,若病倒的是辛世妇,念着其父尚在朝中任职,且也算同是太后择进宫来的人,她亲自过去探望也就罢了,范氏宫女出身,就算做到了世妇,也当不起堂堂左昭仪亲自前去探望…别说左昭仪了,就是凌贤人亲自去都是抬举了她,奴婢看酣秋很是能干,论理这探望范世妇的差使该是她才对。”

“要说收买人心呢,也是完全不必的。”牧碧微道,“以左昭仪的身份并宫中局势,对于出身卑贱的妃嫔来说,她只需要略显宽厚,就足以当得起贤德二字了,这样为了个世妇亲自过去,纵然范世妇就要死了,到底也失身份。”

“那范世妇得宠失宠的事情是咱们进宫前的事了,莫如叫了挽袂来问。”阿善建议道。

挽袂很快被传了来,因阿善来了之后,牧碧微果然很少要她近身,如今忽然被叫来,路上还欣喜着,听阿善说了要问范世妇之事,不免有些失望,但面上又有些怜悯,开口便道:“范世妇就快不行了!”

牧碧微与阿善对望了一眼,对她知道长信宫里一个世妇的情形却不奇怪,挽袂好歹在宫里已经待了几年,她虽还是个寻常宫人,各宫的机密自然不可能知道,但一同进宫的同伴总也有那么几个,那些私下里流传的消息总是能够听到些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说原本只是风寒,范世妇本来身子骨儿强健,因已经失了宠,也不想去看太医院的脸色,不想恰赶上了前些日子的大雪连绵,撑了几日却更严重了,身边伺候的人一则怕担干系,另一则伺候这些日子下来总也有些主仆的情份,就悄悄去回了左昭仪,左昭仪知道后倒是命了身边宫女领太医去看过,但那会就病得糊涂了。”挽袂果然是知道些缘由的,“前两日听说病得越发厉害,太医院那边说是风寒入骨,加上范世妇心中抑郁,怕是难好了,连左昭仪都亲自去看了两回。”

牧碧微道:“左昭仪原来不止昨儿去看过?”

“奴婢听说左昭仪去看了三四回。”挽袂道。

“我晓得了。”牧碧微点一点头,命她在下首坐了,挽袂忙谢了才敢坐一点点,就听牧碧微问道,“这个范世妇我进宫来已经听了三五回,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左昭仪也待她这样用心?”

挽袂因为之前在牧碧微跟前表现得对左昭仪太过感恩,被牧碧微狠狠敲打过,这会就不敢说这是因为左昭仪心善之类的话,思索了片刻方道:“范世妇的出身与孙贵嫔、唐隆徽是差不多的,只是福分究竟不能与后两位娘娘相对。”

这就是说范氏果然也是宫女出身了?

牧碧微不由好奇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范世妇不是寻常宫女。”挽袂抿了抿嘴道,“青衣也晓得,宫里伺候的宫人分两种,一种如奴婢和孙贵嫔这样是家贫或走投无路,自己进了宫的,另一种,却是因罪没宫!”

牧碧微咦了一声:“这么说范世妇从前也是官家女郎了?”

挽袂点一点头:“奴婢听说范世妇的父亲原是稽南郡的刺史,太宁元年先帝睿宗皇帝驾崩,范刺史还都吊唁,不想回稽南郡前,遇见了高家一位郎君出行,因那位高家郎君生得唇红齿白,幼时因多病又扎过耳洞,竟被那范刺史认做了谁家女郎出游,那范刺史也是自己找死,竟对着高家郎君调戏了几句,被高家郎君拿马鞭狠抽了一顿,又进宫禀告了太后——那会太后因先帝驾崩正伤心着,听说了此事后,直接寻了个治下无方、私德有亏的名头斩了范刺史,又流放了其子孙、因范刺史的妻子已经过世,膝下唯一未嫁的女郎也没入官府,这就是范世妇,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了高家郎君,怕惹太后生气,所以宫内宫外从来不敢公开的议论什么,奴婢也是在范世妇被陛下宠幸后,听几位贵人眼气悄悄儿说的。”

牧碧微听罢轻咬了下唇,心道这却是更奇怪了,这么说来这范氏的父亲是得罪过高太后的娘家人的,左昭仪怎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曾才人

左昭仪曲氏不受姬深宠爱,但在宫中景遇不差,又掌着宫权,可以说,除了没有住进桂魄宫外,与中宫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曲氏能够在宫闱里把日子过到这个地步,并非完全靠着高太后的庇护,更多是因为其家族的缘故,但高太后待她真心不能说坏了。

在这种情况下,曲氏还要亲自去探望范氏,实在很奇怪。

牧碧微打发走了挽袂,思忖片刻,倒是想到了一些,对阿善道:“早先听说范世妇和司御女她们失宠之后很被内司克扣过,方才挽袂也提到范世妇病了也不叫身边人去寻太医,无非是为了不想看太医院的脸色。”

“内司以阮文仪为首,据说名义上是冯监管着,奴婢看阮文仪平素做事,倒也没有对左昭仪不满。”阿善想了想道。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姜顺华有了身子后偏又传出了孙贵嫔也怀了孕的消息,我想着左昭仪这怕是未雨绸缪呢!”牧碧微沉思着道,“左昭仪进宫也才两年多些,孙贵嫔出身卑贱,倒有一重好处,那就是在宫里熟人多些,你不见挽袂一个普通宫人,在这宫里头打探消息也比咱们快些?这就是先进宫的好处了。”

阿善点头:“内司与太医院都是跟红顶白的做派,按着宫里的局势,倒是多半偏孙贵嫔的。”

“既然能够去踩那些失宠的妃嫔,难保不定有那等糊涂之人,听了孙贵嫔那边的许诺挑唆,甚至是想自己卖个好,对平乐宫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牧碧微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几案道,“如此看来,左昭仪对姜顺华这一胎倒是极关心的。”

阿善沉吟了片刻,道:“奴婢觉得左昭仪挑了这个时候关心范世妇,固然有为姜顺华平安生产考虑,但恐怕还有一重想法!”

牧碧微看向了她问:“是什么?”

“内司之权…”

“未必吧?”牧碧微听她说了微微蹙眉道,“内司这边到底是阮文仪在管着,此人乃是高祖皇帝所遗,我瞧他平素里做事却是偏着太后的意思的,所以陛下对他也不是太喜欢,只不过陛下的性情我这些日子倒也摸到了点儿,固然不大喜欢他,却也不会因此夺了他的权。”

姬深大约是因为从小养在祖父身边,高祖皇帝去后,又是钦定的太子,被调教得太过严厉的缘故,睿宗崩后,高太后到底是女子,压制不住这个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的嫡幼子,姬深便往那好逸恶劳的路上一个劲的奔去,只要不耽误了他的种种享受玩乐,旁的事情他兴趣不是很大。

譬如当初姬深为了叫孙氏做皇后,不惜与高太后翻脸,只是后来高太后下懿旨着令左昭仪代摄六宫之权时,姬深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高太后叫曲氏把宫务接了去最好,如此孙氏一身清闲正好陪伴他左右。

至于曲氏——姬深虽然不中意她的容貌,但曲氏也没主动凑到他跟前去争宠,又把宫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姬深觉得有这么位左昭仪也没什么不好。

同样阮文仪因向着高太后没少惹姬深发怒,可内司那边对姬深的宠妃一向奉承着,失了宠的人里头又没个复宠的,如此姬深也懒得多事。

——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左昭仪的宫权拿着是很稳的,但内司之权想也拿过去,却未必那么容易了。

别说阮文仪偏着高太后,高太后少不得也要护他一护,就说阮文仪和冯监下来,还有一个方贤人,那可是甘泉宫的近侍出身!

阿善道:“太后如今处处护着左昭仪,那也是因为左昭仪不得宠爱罢了,这个道理咱们能够想到,左昭仪如何想不到?只是左昭仪那等出身,又有曲家撑腰,做什么还要让太后做棋子呢?奴婢想着,左昭仪进宫这两年没动手,一则宫权还没巩固好,二则,也没个合适的机会,如今孙贵嫔有了身子,太后无论如何不肯在这个时候打了华罗殿的脸,对于左昭仪的一些出格怕也是会忍了的。”

牧碧微摇头:“高太后身子康健,左昭仪还年轻,她不必这样急,内司之权一动,高太后对后宫的掌控与耳目都将锐减,原本太后她厌恶孙贵嫔,就是因为陛下为了孙贵嫔顶撞太后,等于是打了太后的脸面,左昭仪若在这个时候谋取内司之权,却与孙氏当年的做法有什么两样?曲家可不比我们牧家,就我一个女郎,当然左昭仪最尊贵的一位,但太后要再抬举曲家其他女郎,那也都是曲家骨血!再说她好端端的得罪了一直偏着她的太后,实在不智。”

阿善沉吟道:“可奴婢总觉得左昭仪这么关心那范氏有些奇怪。”

“的确奇怪。”牧碧微歪着头想了一想,忽然一拍手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觑个左昭仪不在的时候跑去看一看?左右长信宫离冀阙也不远。”

“去看看?”阿善一怔,随即道,“女郎倒是有几分身手——只是,宫中戒备森严…”

“森严戒备那都是晚上宫门落锁之后的事情,白日里侍卫们也不很多,免得冲撞了宫里的贵人。”牧碧微道,“上回欧阳氏胆敢欺辱我,我可不就是跑到德阳宫中拿了她的东西出来?只是那两件都被聂元生要了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用出来。”

见阿善面上还有狐疑之色,牧碧微又道,“何况长信宫没有主位不说,宫里头所居的两位世妇、一位御女都是失了宠的,内司和太医院都不上心,侍卫难道也上心不成?”

“这话倒是有理。”阿善思索了片刻到底点了头,又道,“只是陛下那边也不能冷落了呀!”

牧碧微转了一转眼珠,拍板道:“那么你一个人去!问一问挽袂路径!”

阿善方才不太同意,这会听说是自己独自去长信宫倒是点头得快:“这样好,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奴婢也有话说。”

“其实就算我与你一起去被人看到也未必有什么。”牧碧微道,“若左昭仪当真只是一时好心去探望,难道还不许我也动一动恻隐之心吗?就怕范世妇那里有什么不该叫旁人听了的事情,才是麻烦,所以你若是能够还是不要惊动人的好,若是被人发现了嘛…就说,是我着你去景福宫,你才进宫没多久就走差了路。”

阿善不觉笑道:“女郎时刻记着要拖何容华下水呢!”

“这是自然,若不是她起的头,我又做什么要进宫来苦苦挣扎?”牧碧微冷笑着道,“她既然做了初一,就莫要怨我来做十五!”

阿善便道:“一会女郎去宣室殿,就要挽袂或挽衣跟着罢,奴婢到长信宫里去转一转,唔,不对,是去景福宫寻何容华说些事儿——比如,两家的婚事?”

两人说笑了一回,算算时辰,牧碧微便起身换了衣裙,又重新拿篦子抿紧了鬓角,揽镜自照,看过无误,这才带了挽袂往宣室而去。

姬深今日是知道牧碧微要到华罗殿去的,他一向不是个甘心独处之人,所以牧碧微进了东暖阁看到他怀里腻了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也不意外,笑着行了礼,姬深摆手免了,牧碧微便睨了眼那女子,见对方微扬下颔颇为傲气,虽然靠在姬深怀里,但仪态却仍旧透着几分端庄,只是故意不看自己,仿佛颇为鄙夷似的,她便嫣然一笑,故意问姬深道:“陛下,这位贵人奴婢眼生得紧——”

“你才进宫来,中宫空缺,母后又喜欢清净,自是不认识。”姬深笑着告诉她,“这是嘉福宫的曾才人。”

这曾才人不过二九年纪,她肌肤光洁下颔微尖,细长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之瞳,小嘴鲜红若血,一袭檀色旋纹交领襦衫里露出仿佛无暇美玉般的修长脖颈,本就生得不错,面上又淡施脂粉,越发俏丽动人。

其实美人、才人和良人都是散号,连嫔也不算。不过比之女官总是正经的位份了。

牧碧微压住胸口微酸,正要对那曾才人行礼,却听曾才人淡淡道:“闻说牧青衣乃陛下近侍,妾身如何敢当青衣的礼?”

“奴婢谢才人恩典!”一听她这么说,牧碧微二话不说止住了礼,不忘记对着姬深粲然一笑道,“奴婢从前没有见过曾才人,但瞧才人对陛下身边一介女官都如此客气,可见平素多么仰慕敬重陛下!”

曾才人不想她如此不客气,一愣之下竟忘了回答。

趁这光景,牧碧微已经靠到了姬深另一边,一扫他面前长案,见放着几碟子酒菜,虽然暖阁底下有地龙,这点时候也凉了,便嗔道:“陛下这是午膳用到了现在么?怎的酒冷羹残也不叫人另换一席?”

姬深虽然已露昏庸之色,倒也没糊涂到如实告诉牧碧微自己方才只顾与曾才人胡闹,午膳只草草吃了几口,此刻听了牧碧微的话顺势道:“微娘来的正好,朕也觉着菜都凉了,便着御膳房另做一份上来。”

牧碧微听了,便抿嘴笑道:“陛下莫不是专门等着奴婢来伺候?奴婢这就去!”

姬深正宠着她,听了这话只觉心情愉悦,笑道:“偏你多事,往华罗殿里消磨了这许多时辰,朕便罚你今儿个都不许坐下陪朕用膳,只许看着。”

“伺候陛下用膳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荣耀,奴婢啊可不觉得这是罚。”牧碧微朝他抛了个媚眼这才向外走,要去吩咐外头小内侍去告诉了御膳房。

不想那曾才人听着她旁若无人的与姬深打情骂俏,脸色沉了一沉,忽然说道:“陛下!”

姬深今儿因牧碧微不在,也是一时兴起召了这曾氏前来,亦是对她有几分惦记的,这会便问:“什么?”

“妾身听闻牧青衣带了一种冬日特有的糕点进宫,还得了陛下赐名,这会牧青衣恰好在这儿,未知可否赐妾身一尝?”曾才人扬起下颔看住了不远处才走了几步的牧碧微傲然道。

“那就罚微娘顺便给你做些上来。”姬深无所谓的说道。

牧碧微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时已是笑容满面:“才人想吃云霞糕?陛下既然准了,奴婢能有什么话儿?可巧,才人这话开口的快,风荷院里有一屉是昨儿奴婢费了好半晌的功夫亲自做的,如今取过来热上一热和新下屉的也没什么两样呢…”

也就是说那屉云霞糕是隔了夜的,你若开口慢了一些怕就要倒掉了,如今倒是正巧给了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宛英

牧碧微这话里的意思曾才人如何听不出?可姬深却没觉得曾才人受了羞辱,反而笑着道:“你倒是有口福,不必多等。”

曾才人勉强笑了一笑,娇声道:“陛下,可是奴婢想瞧牧青衣亲手做呢,未知陛下可准?”

“才人这话说的可就欠妥了。”牧碧微正色道,“方才奴婢没来之前,是才人在伺候陛下用膳的吧?可奴婢瞧这案上的菜肴几乎都未动,反而连酒都冷透了,想是陛下到这会都没用几口,因此奴婢才一来就急着去叫人另传一桌上来,免得饿着了陛下,损伤了御体,才人担当不起,奴婢更担当不起!云霞糕做起来何等费时费力?才人莫非要陛下在这里挨着饿么?”

曾才人是嘉福宫的人,嘉福宫主位颜充华,也不是出身高贵之人,不过曾才人却不一样,她的出身,与何氏相若,严格说起来,还比何氏高一些,这是因为,曾家祖上在前魏时做过一方县令,到了本朝因缘巧合继续混了个官身,本朝子孙又很有几个争气的,曾氏的伯父便是清都郡之郡丞,乃从五品下与朝中诸臣虽然不能比,可也算正经的官家女郎了。

进宫之后,听说了孙贵嫔、唐隆徽等人的出身后自然免不了心存嫉妒,后来又见出身还不及自己的何氏晋升极快,曾氏心里头越发的不服,如今又见牧碧微出身比自己高,可也就是个青衣,自然不免想着踩她几脚来出出气。

只是她在宫里既不是得宠的,也不是位高的,家势也就是那么回事,左昭仪和孙贵嫔两边都看不上,又不像何氏虽然说起出身来祖上数多几代是卑贱的商贾,可那钱财却是着实的,因此打点不了太多,只知道这牧青衣乃堂堂三品大员嫡女,却因为入宫时受了左右丞相和高太后的阻拦,是个在位份上没前途的,只能做了个末等的女官。

却不知道牧碧微进宫不几日,手底下已经让孙贵嫔都吃过了亏。

如此她一开口为难就被堵了回来,又是当着姬深的面,不免又是羞愧又是恼怒,脱口道:“着你做云霞糕又关陛下用膳什么事?”

她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说姬深这边不缺伺候他用膳之人,只是牧碧微反应极快,立刻道:“曾才人是不想在这里陪伴陛下了吗?”

曾氏脸色顿时一变——姬深虽然不喜操心,也不是听不出来她们方才的唇枪舌战,便觉有点扫兴,冷冷的道:“你们两个若是不耐烦在这里伺候朕,不妨都退了下去叫旁人来!”

牧碧微立刻躬身请罪,曾氏见状,咬了咬牙,也只得从姬深怀里退出来告罪。

因了这么一回事,姬深也没了继续用午膳的心情,径自起身理了理衣袍,到外头传了帝辇扬长而去——看方向却是往景福宫去了!

剩下曾氏与牧碧微彼此怒视。

“曾才人真是好本事,难得被陛下想起来,不想还没到晚上侍寝呢,就把陛下气得拂袖而去了,真难为颜充华这个主位了!”牧碧微一向先声夺人,这会见曾才人怒气冲冲的转过了头来,便冷笑着抢道。

她本以为曾氏听了这话纵然没气到与自己撕打起来,总也会大怒出言,不想曾氏直勾勾的看了她片刻,却幽幽道:“你我鹬蚌相争,不过是便宜了旁的人,亏你也好意思在这里高兴?”

牧碧微怔了一怔,心想这曾氏倒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又听她继续道:“闻说景福宫的那一位,与你有仇,如今陛下怨着你我去了那边,还不知道她会怎么说你,你居然也还有心情在这儿与我吵架吗?”

见牧碧微神色惊异的望着自己,曾氏又哼了一声,一理裙裾,转身去了。

“听起来何氏在这宫里头人缘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啊?”牧碧微如何听不出这曾氏语气里对定兴殿的怨怼嫉妒之情,甚至还盖过了对自己的怨恨。

曾氏走后,因姬深一怒而去,牧碧微在原地站了片刻,挽袂方才虽然没跟着她进暖阁里伺候,但也看到了姬深气冲冲的出去,这会大气也不敢出,怯生生的跟在了她身后几步处,牧碧微自觉无趣,正要折回风荷院去,却见不远处一人匆匆而来,那身形颇有些眼熟。

她眯起眼看了一看,认出是祈年殿的宛英,不由眼珠转了一转,举步也向那边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却听宛英正问着宣室殿里的小内侍:“陛下可在?”

“陛下如今忙得紧,哪有功夫见你?”那小内侍还没回答,牧碧微却从他身后闪了出来,笑吟吟的接话道。

那小内侍也知道牧碧微进宫来很受姬深喜欢,如今见她接了话,便不敢出声。

“是你?”牧碧微认出宛英来,宛英自也认识她,见她出来回答,心头便是一沉,沉声道,“贵嫔娘娘还怀着身子呢!牧青衣阻拦奴婢觐见陛下,若是耽误了娘娘出了大事你可担当得起?”说着立刻叱那内侍,“还不进去禀告?!”

“宛英,贵嫔娘娘若有什么事,你不去太医院请太医,却先跑到宣室殿来,这分明就是故意谋害贵嫔娘娘!”牧碧微口才一向不错,论到问罪哪里会怕了宛英,她抚了抚鬓角笑着道,“若是贵嫔娘娘无事,那你就是在咒娘娘了!可怜的贵嫔娘娘啊,我瞧她待身边人一向不错,怎的宛英你如此恶毒?”

宛英急着求见姬深,却见她打定了主意夹缠不清,气得双手攥拳,怒道:“牧青衣好利的一张嘴!只是若贵嫔娘娘出了事,你担当的起,旁人担当得起么!”

那被夹在中间的内侍被她拿眼睛剜着心头有苦说不出,权衡再三,觉得孙贵嫔不但一直盛宠,如今还有了身子到底不一样,便小声道:“宛英,陛下不在这儿!”

宛英一愣,随即轻蔑的扫了眼牧碧微,冷笑道:“我道牧青衣今儿做什么主动过来寻衅呢?原来是被陛下抛下了?也是,青衣这样横行的时候究竟不会很多,总是逞一时威风为快吧!”

“陛下如今去了景福宫定兴殿里探望何容华,你若有那个能耐,就去请人罢。”见姬深不在宣室殿的消息已经被那内侍说了出来,牧碧微也摆了摆手,不怀好意的笑道。

“真是笑话!何容华又怎么样,莫非还敢罔故皇嗣么!”宛英冷笑了一声,恨恨而去。

那内侍见牧碧微转向了自己,满脸苦色道:“牧青衣,奴婢不是有意要拆你台,实在是皇嗣之事关系重大,奴婢…奴婢担当不起啊!”

牧碧微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似笑非笑的掸了掸衣襟,仿佛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她话是这么说,却还是背起双手,又睨了他一眼,直看得那内侍心惊胆战,才施施然的带了一直没敢吭声的挽袂向风荷院方向走了去。

见她身影消失在宫道上,先前那内侍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暗骂了几句,这才悻悻的继续当差。

只是他没想到,牧碧微才走到了无人处,打发了挽袂,自己脚下步伐却一转,压根没往风荷院去,而是顺着一条僻静的宫道溜到了冀阙宫的一处角门,趁着守门的小内侍不留神出了门——景福宫因是何容华如今的住处,她自然是特特留意过在什么地方的。

这会便抄了近路在一处少人经过的地方躲在树后等着宛英,站定之后,因见路那边还无人过来,牧碧微伸手摸了摸身上,心道宛英这样的大宫女忽然跑过来寻姬深做主,孙贵嫔那边虽然不至于真的有事,但恐怕也有番说辞,还是莫要露了行藏的好。

这么想着就没必要拿身上的东西了,她随手就着附近积雪捏起了雪团来,捏了十个不到时,却见不远处宛英脚步匆匆,面上兀自带了愠怒之色,果然是要到景福宫去了。

宛英正盘算着到了景福宫要怎么劝说姬深,又想着何容华虽然与孙贵嫔这边一向不对付,可比起牧碧微在祈年殿的所作所为,失去了唯一同母弟弟的何容华更对牧家人恨之入骨呢,到时候借着此事未必不能临时与何容华联一回手…她正思索着届时该如何说服何氏,冷不防斜里一团白影扑了过来!

啪嗒!

宛英下意识的一躲,她究竟年轻,虽然冬日不免穿的臃肿些,可因反应及时,到底堪堪躲了过去——低头一看,却见一滩雪泥摔在了身边不远处。

“这宛英莫不是学过歌舞?身段忒灵巧。”树后牧碧微掂了掂手里的一对雪球,有点失望,随即不等那边宛英看过来,双手连挥,这次却是用上了从前牧碧川教导过的暗器手法,四颗雪球飞旋而出!

宛英虽然步伐灵活,这回却是只躲过了一颗雪球,其中两颗砸在了身上也罢了——有一颗因她向雪球飞来处扭头观察何人如此促狭,恰恰砸中了她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