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将雪球捏得极为紧实,宛英本又是个美貌佳人,在孙贵嫔面前的得意人儿,素来娇惯不下许多失了宠的宫妃的,这一记吃痛,又在鼻梁上,顿时觉得鼻梁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她就地捂着鼻子痛叫道:“是哪个促狭的敢动祈年殿的人?我回头告诉了贵嫔娘娘,看不打断你们的腿!”

宛英骂了几声不见四周有人出来,她跟着孙氏也是养了一副泼辣性.子的,虽然觉得鼻上还痛着,但见这情况,也一跺脚,捂着痛处快步跑到方才记得的雪球飞来处去找人,不想树后却是一片杂乱的脚印,又是雪又是泥的早已看不清楚了,再看附近一行脚印到了另一条宫道上——宫道上的雪都是扫过了的,却是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了。

“这里离着晏呢宫近,崔列荣那个没用的废物!必是她管束不住宫人,小宫女小内侍们趁机躲懒,跑了出来在这儿打雪仗,误伤了我也不停下与我赔礼!真真是晦气!”宛英虽然如此猜测却到底寻不到证据,只得在原地痛骂了几句,恨恨的揉着鼻子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薜荔山庭

牧碧微心情颇好的回到了风荷院,才跨进门,却见守门的吕良上前来低声禀告道:“青衣,方贤人不久前派了人来寻青衣,得知青衣人不在,就留话要青衣回来后去一趟方贤人的住处。”

“方贤人?”牧碧微立刻回忆起那冷若冰霜又艳若桃李,偏生不见姬深喜欢的贤人来,奇道,“她可说了有什么事?急不急?”

吕良一向口齿笨拙,只简单回道:“方贤人派来的人什么都没说,也没见来人露出急色。”

“那我先去换身衣服。”牧碧微道。

吕良虽然如今算是她的人,可究竟才服侍了几天,牧碧微可不全信他的话,而且方贤人乃是太后身边出来的,自己进宫这些日子,名义上是属于方贤人的下属,可她一直都没找过自己,如今忽然主动派人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总也要仔细盘算一番再过去,免得措手不及。

到了里头,却见阿善还没有回来,牧碧微顿时皱起了眉,心道莫非阿善不小心在长信宫里被抓了,所以方贤人来找自己吗?

阿善习武其实比牧碧微时间长——这是因为当年沈太君起初对看着娇弱的闵氏不大满意,闵家对牧齐也不很放心,毕竟牧家世代为将,武将的脾气总不如文官让人放心,闵氏又是那样柔弱的女郎,万一两人过日子免不了发生争执,牧齐一急之下打了闵氏怎么办?

因此闵家挑出了家中护卫之女阿善做了闵氏的陪嫁使女,这是因为阿善自幼跟着其父练过些拳脚的缘故。

只不过阿善究竟不姓牧,就是牧碧微这嫡亲的女儿,也没学牧家多少东西,但阿善在几个寻常宫人妃嫔眼底下窥探些消息总不可能失手啊?

牧碧微皱着眉在内室来回踱了几回步,见阿善还是没回来,心想若阿善当真在方贤人那里,自己很该早点过去,虽然阿善也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但自己才惹了姬深不高兴,她又身份尴尬,到底还是早去了见机行事,免得她势力单薄的好,若不关阿善的事呢,自己这儿也断定不了方贤人这一回邀约的意思,不如过去听个明白。

如此想着,她叫进挽袂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裙,这才往方氏所居的薜荔山庭去。

薜荔山庭是和风荷院差不多的院子,之前顾长福说贤人的份例就是这么个院子住,先前顾长福曾透露这位方贤人本有机会提为作司,与阮文仪同级,但却被姬深所阻,如今又见她住的这样僻静,心下不免暗想这方贤人堂堂三品女官,正经的贤人,又年轻美貌,怎么就这样叫姬深厌恶?

不过转念想起了当日宣室殿上方贤人那冷漠之状——她从前在甘泉宫里总不可能这样伺候太后吧?许是方贤人不想做姬深的妃嫔因而惹恼了他吗?这也不奇怪,姬深不是喜欢被反驳的君上,别说高祖皇帝那等虚心纳谏的心胸,就是先帝睿宗除了在济渠王一事上狠辣外,其他地方都算不得苛刻的,本朝因一言之不和,对堂堂顾命大臣,还是宰相又砸又骂的,还真就姬深一人。

方贤人这里守门的却是个年老内侍,牧碧微自是不认识的,挽袂却认识,见牧碧微只微微点头不开口,知她之意,便代为道:“曹公公,方贤人方才使了人去叫牧青衣过来,如今牧青衣已经到了,还请公公代为传达。”

那曹姓内侍年纪看着老迈,耳目倒也聪明,捏了捏挽袂递过去的荷包,点头道:“还请青衣在此稍等。”说着虚掩了门向内走去。

走了几步,料想被门隔着牧碧微两人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动作,便朝后头狠狠唾了一口,低声骂道:“不过一个青衣,也敢端着贵人们的架子,连话都不亲自说一句,就一个打赏寻常宫人的荷包,还指望咱家给你通报?做梦去吧!”

说着一甩袖子,却不是往方贤人所在的正堂,而是一溜烟的跑到了侧屋去寻个地方待着,存心要把牧碧微晾在外头。

牧碧微与挽袂在外面等了良久,也不见那内侍回来,不由都皱起了眉,牧碧微想了一想,问挽袂:“你们从前过来求见方贤人,可曾等这么久过?”

挽袂觉得若说了实话恐怕牧碧微下不了台,但若不说实话却又担心被发作,正犹豫之间,牧碧微已经斥道:“说真话!”

“方贤人虽然对陛下颇为冷淡,然对奴婢们还算宽厚,奴婢们有什么事情要寻贤人都是即到即传的。”挽袂小心道。

牧碧微听了,点一点头——内司最高的是阮文仪,而阮文仪因为需要伴驾,所以提拔了他的同乡冯姓内侍为监,代他掌管内司,如此内司之事其实也在阮文仪的手里。

而方贤人原本品级就在阮文仪之下,阮文仪虽然因为几次帮着太后、丞相说话,叫姬深对他不满,甚至踹过几次,但从姬深还让他近身服侍着,可想而知姬深对这个伺候自己多年的内侍还没有不满到厌恶的程度,但对方贤人,姬深那不喜欢对方在冀阙宫的态度就差明说了。

方贤人是甘泉宫出身,背后不问可知是太后,但阮文仪也对太后的吩咐很是上心,因此在内司的权利争斗里头,方贤人却是不如阮文仪这一派的。

在这种情况下,方贤人若还要对着底下的宫人们端架子,那也混不出什么出息了。

只是自己情况特殊,方贤人对挽袂她们的态度也不能做太多参考,她思索了片刻,对挽袂道:“方才那守着门的曹公公看着年纪大了,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要摔在了什么地方,也难怪这半晌没人来顾得上咱们,你既然来找过方贤人,想必里头路径也知道,你去,看看那位曹公公是否不妥,也告诉一声方贤人我到了。”

挽袂心想你话是这么说,可看这样子,若是方贤人自己要为难你,叫你在这里多站会,我这么跑进去寻她,方贤人哪里会轻饶了我?

只是被牧碧微一瞪,挽袂到底比较怕她,便低头小声道:“奴婢这就进去。”

挽袂不知那姓曹的内侍因牧碧微不曾向他讨好,这会已经故意避到后头睡大觉去了,她从前是方贤人手底下的宫女,对于薜荔山庭自然是熟悉的,三绕两绕就到了方贤人平素处置事务的地方,就见回廊下守了两个与挽衣差不多年纪的小宫女。

“挽舟、挽柳。”挽袂与她们打了个招呼,悄声问,“贤人这会可在里头?”

那两个小宫女守着门,因无人来,正有些发盹,猛然被叫了名字,都是一个激灵,待看清楚了是挽袂,却又吃了一惊,看了看她身后不见旁人,不由问道:“叠翠姐姐,你怎的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

挽袂面色有些尴尬,先道:“我如今被牧青衣另赐了名叫做挽袂。”她到底不肯说这名字还是阿善取的,想着牧碧微这会左右不在,以她比挽衣先进宫,却从挽衣改名已经够丢脸了,到底还是给自己留份体面罢——她不想挽舟和挽柳多问为何竟是她随了挽衣改名,急急道,“方才曹公公说进来给通报,却迟迟不见人影,青衣在外头等得焦急,所以遣了我进来问问…曹公公没来?”

见挽舟和挽柳听到曹姓内侍通报面露惊奇,挽袂也是在宫里头混了几年的人,自是明白过来。

“咱们从晌午后就守在了这儿,并没有见到曹公公过来。”左面的挽舟摇头道。

挽袂脸色不觉一黑,嘀咕道:“曹公公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她看了看左右,见里头方贤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便悄悄问,“这可是贤人的意思?”

挽袂虽然不够聪明,但到底是先进宫的人,性格在宫女里也算尖酸泼辣,挽舟和挽柳这两个才进宫,都觉得挽袂不是个好惹的,对望了一眼便如实道:“咱们没听贤人有这样的吩咐,贤人倒是说了牧青衣过来了就先请到前厅奉茶,贤人会立刻过去。”

如此说来方贤人是无意为难牧碧微了?那曹姓内侍倒是好胆…挽袂心里嘀咕了一声觉得十分恼怒,转念又想这事被打脸的该是牧碧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挽舟和挽柳没听到这个吩咐,未必守门的曹姓内侍没听到——她道:“那么你们可否进去告诉贤人一声此事?”

挽舟点头,道:“我去说吧。”

她进去了不多久,便听里头脚步声近,一阵茉莉清香传了出来,帘子一掀,却是方贤人亲自出来了,挽袂赶紧行礼。

方贤人抬手止住了她,皱眉道:“曹木那刁奴居然不来回我自作主张?!”

挽袂小心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曹公公早先说回了青衣就回,不想牧青衣带着奴婢在外头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他身影。”

“哼!”方贤人美目之中立见怒色,她仿佛还想骂句什么到底忍了,只是吩咐道,“挽舟陪挽袂去请了牧青衣到前厅奉茶,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将曹木那刁奴的事情解释一下,免得牧青衣以为我存心怠慢了!”

“是!”挽舟忙屈膝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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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莫身世终于要出来了!!!!!!!!!

可怜的阿鬼!!!!!!!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方氏

“牧青衣还请这边略坐,贤人换件儿衣服就出来。”挽舟恭恭敬敬的请了牧碧微坐下,又令守在前厅的另一个宫女挽河去沏上茶来,牧碧微扫了一眼,见黑釉滴斑茶碗里头是一泓碧盈盈的茶汤,颜色翠绿清透,芬芳扑鼻,这茶居然不差。

她心里想方才那曹姓内侍怠慢看来当真是自作主张,只是那老内侍不过是方贤人这儿看门子的,怎的如此大胆?

又想到内司,倒是猜到了几分。

没等多久,就见屏风后转出了方氏来,身后跟了挽袂认识的挽柳,方氏依旧挽着盘桓髻,穿了银朱对襟宽袖襦衫,襟上绣着葳蕤藤萝之形,腰间一条朱膘厚缎宽带,正中嵌了一颗碧玺,下头是红黄间色裙,衣裙不是簇新,但也不显旧,再加上方氏这回神态不比当日宣室殿上,倒是有几分亲近之色,显出对牧碧微十分尊重来。

牧碧微在她进来时就站了起来,恭敬道:“见过贤人!”

方氏上来携了她手含笑道:“不必客气,先坐吧。”

两人分宾主坐定,方氏看了她眼前的茶水一眼,对挽舟微微颔首,似有赞赏之意,这才对牧碧微道:“今儿我是有些事请青衣过来商议的,原本该亲自到风荷院里去,只是我这里不巧有几件事忙着,所以劳烦了青衣跑了这么一回,还望青衣莫要见怪。”

“贤人才叫我不要客气,我说贤人才是客气,进宫这些日子都没机会过来与贤人请安,哪里敢劳动贤人亲自往风荷院里去?贤人若有什么吩咐还请明言。”牧碧微与方贤人并无交往,说起来自己头一回见到这个被太后派遣到冀阙宫的贤人还是因为聂元生挑事,姬深要打发同样是太后派到冀阙宫的萧青衣与宋青衣,那一次方贤人因为略微反驳了姬深的意见,很被训斥了一番。

方氏就算是个贤德大度的性.子不会因此记恨自己,但这样热情到底也奇怪,因此牧碧微态度客气归客气,仔细听来却也是什么事都没应。

“我这几日忙得紧,不想一个疏忽,竟叫曹木那刁奴怠慢了青衣,如今我已着人送他去内司领刑了,还望牧青衣念我薄面,莫要气恼了薜荔山庭才是。”方氏说的是薜荔山庭可不是曹木,言下之意自然是牧碧微若要继续迁怒曹木她是不管的。

听了她这话,牧碧微暗道内司里头果然明争暗斗得激烈,莫非方氏今儿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借自己把那守门的曹木赶走?

也不知道那曹木什么来头,挽袂对他熟悉,可见在薜荔山庭这边守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方氏身为正三品贤人,又是太后的人,居然也忍了这么些日子。

这么想着牧碧微到底觉得自己被利用了,面上笑容也透着几分冷淡,道:“说起这事我也奇怪呢,我与那位曹公公可是头一回见面,怎的他就这样厌着我?莫非我当真是面目可憎么?”说着一叹,她本就形容娇弱,这一叹充满委屈与自伤,更是楚楚动人。

方氏道:“曹木本是冯监的远亲,当初冯监进宫还是他介绍的,因早年伤过了腿,内司那边跑腿的差使就做不了,他又不认识字,帐本之类也看不得,末了只有守门,只是宫门沉重,每日开关他年纪大了也未必推得动,原本叫他在我这里也是念着冯监的面子照拂他一二,却不想他上了年纪糊涂至此!”

见方氏果然张口就把事情扯到了冯监身上,牧碧微心头便是一阵恼火,淡淡道:“原来如此。”

“牧青衣可是以为我说这话是要青衣去寻冯监的不是?”方氏却忽然转向了她,笑了一笑,神色坦然道,“我从前留他守着门也不过是念着才进内司时冯监的指点之恩罢了,若是想他走,冯监那边说一声就是,其实曹木也未必稀罕在我这里屈就呢!”

她这话里又有借机生事的乃是曹木,为要离开薜荔山庭之意,牧碧微究竟入宫日子短,根基浅薄,对内司里盘根错节的关系一头雾水,这会便决定少说少错,只敷衍道:“哪里就怀疑贤人了?只不过是想着几时得罪了曹公公要这样对付我罢了。”

虽然到这会还没看到阿善,阿善未必就出了事,但牧碧微还是不想继续谈论曹木,她比较想知道方氏今儿的目的,因此说完之后立刻直言,“贤人今日传我未知有什么事?”

“我晓得牧青衣忙。”方氏不冷漠的时候,气质里也带了几分清冷,显然不是个喜欢水磨半晌再入港的,她也就寒暄了这么两句,就看了眼四周,挽舟和挽柳自然带着本在前厅伺候的宫女退了下去,挽袂却是看着牧碧微,牧碧微自然不会怕和方氏单独相处,便也点了头。

等人都走了出去,方氏微微笑了一笑,道:“挽袂从前在我这里时虽然谈不上刁钻,却也有几分脾气,牧青衣究竟是大家子,这教导人的功夫果然是不差的。”

“贤人怕是知道的,牧家人少,不瞒你说,我在闺阁里头的时候仗着上面有祖母和母亲在,一向都是个万事不操心的,进了宫来也是笨手笨脚——好在她虽然有几分脾气,做事却也利落。”牧碧微淡淡笑道。

方氏提挽袂却也不是为了闲聊,当下也不绕圈子:“青衣若当真是笨手笨脚,我今儿也不请你过来了。”

“贤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牧碧微面露惊奇之色。

“挽袂那性.子虽然内里是个欺软怕硬的,但若没几分本事还镇不容易镇住她,何况青衣也不过比寻常宫人高一级罢了,尤其牧青衣你进宫坎坷,与众人更不同,这六宫上上下下盯着你的可不少。”方氏也不含糊,淡淡的道,“如今青衣更是寻上了太后这条线,远里我也说不准,但孙贵嫔生产前,青衣的荣耀是减不了的。”

牧碧微咬唇道:“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太后那边也就是几句试探敲打的话。”方氏朝她摆了摆手,道,“我觉得以青衣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祈年殿里的动作,听不听都一样,所以也不浪费唇舌了!”

牧碧微自诩多智,但这会听着方氏这番话也不禁有些迷惘,就听方氏继续道:“当然,一会青衣出了这薜荔山庭,最好还是作些诚惶诚恐的脸色,也好叫我交了差使!”

“贤人这话我可听不太明白了?”

“我自然是有条件的。”方氏也不讳言,她直接道,“对你来说也不难——我有一个妹妹,她名叫方丹颜,如今住在了邺都城南,同住的有一个老妪唤作鲁娘的伺候着,她如今也有二十二岁了,我想替她寻个人家,只是不想在邺都左近,最好能够远嫁,嫁到西北边关也可,因此就想托一托你。”

因知道牧碧微如今只是青衣,她又道,“你若肯帮忙,不必担心不能与家中联系上,我身为贤人,每月里也有两日可以出宫去探望她,顺道去牧家帮你传个信儿是没问题的。”

“这事儿…”牧碧微听了,却露出为难之色,“我如今虽然进了宫,可这替人作媒的事情还是头一回,不瞒贤人,我家祖母规矩紧得很,讲究女子不问外事,父兄虽然在边关多年,可手底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却不晓得…”

“我这个妹妹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这辈子是个老死宫中的命了,因此一门心思的想叫她好过点,不过也不是指望她嫁得多高。”方氏沉声道,“官职太高的我也不要,五品以上官吏是决计不要的!只寻那些小官小吏、家世清白人口简单,最好舅姑性情好、人也忠厚老实的——我听人说,边关女子少,因此许多男子,到了二十岁上还没娶妻,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如今这个年纪,若在邺都这边,不是做人继室,就是为妾,我却是希望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个元配正妻的!”

这话也等于是解释了她为什么就这么一个妹妹,却非要把方丹颜远嫁的原因,只是牧碧微生性多疑,尤其方氏劈头就提出嫁到西北,这仿佛满宫里最可以寻自己商议的事情在牧碧微看来却透着几分荒谬。

“贤人既然这般爱护姊妹,以贤人在太后跟前的体面,何不求了太后做主?如此未必非要嫁到西北就能够做元配夫人呢,这样方二娘子到了夫家也断然没人敢欺负了她。”牧碧微委婉道。

方氏听出她话里的拒绝之意,眉头一皱,到底叹了口气,道:“她不能…唉,我都告诉你罢,左右甘泉宫里的老人虽然被下了禁口之令,青衣在这宫里待久了,也未必听不到。”

她话中颇有自嘲之意,脸色也是难看的紧。

牧碧微忙道:“非是我不愿意相信贤人,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实在怕有负贤人重托。”

“你且听我说了前因后果就晓得这个媒一点也不难做了。”方氏苦笑,“我自幼入宫,在太后跟前伺候多年,又做了这冀阙贤人,手里多少有点儿积蓄,虽然在青衣眼里算不得多,可寻常人家吃穿几辈子也差不多够了,我那妹妹,容貌生得比我还要美上三分——”

听起来这方丹颜人既生得美,有个姐姐是宫中高阶女官不说,还是高太后跟前出来的,何况妆奁又丰厚,而方氏的要求不过是五品以下的忠厚清白子弟——除了年纪,这要求实在不高,况且方氏说的也没错,沈太君虽然规矩紧,但牧碧微与长兄同母所出,关系十分亲近,牧碧川虽然不是有心,但回来省亲和平时书信也会说几句西北情形,西北的确女子稀少,又因囤了重兵,许多士卒和小军官年近而立之年都不能讨得一房妻子实在不稀奇,方丹颜的年纪对于邺都这边来说普遍都是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到了西北可以挑选的余地还真不小。

只是她条件这么好,仅仅为了做个元配嫡妻,方氏就要将她远嫁,牧碧微可不相信,反而越发疑心那方丹颜有旁的问题。

见她不接话,方氏也只好把话都说了出来:“我这妹妹,从前也是在甘泉宫里伺候的。”

牧碧微不由咦了一声,梁承魏制,宫女都是二十五岁出宫,当然也有蒙了恩典提前出宫的,但那样多半伺候的贵人就会帮着找一门好婚事——实际上提前出宫除非是伺候的贵人死了,那么就是因着婚事得了贵人怜悯许她出宫去嫁人。

但方氏既然说方丹颜从前是甘泉宫里伺候的,而甘泉宫的高太后与温太妃至今健在,她既然出了宫,怎的还没嫁人?何况听挽袂提方氏时从来没提过她的这个妹妹,论理方丹颜出宫也该有些时候才能够被遗忘啊!

“她出宫的仓促,实在…实在是…”饶是方氏气质清冷,说到这里也不禁以指抚额,露出烦恼头疼之色,“是飞来横祸!”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拒绝

“丹颜比我小上三岁,却是同时进宫,她进宫时才不到九岁,是因为高祖皇帝病倒,其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先帝睿宗为了给高祖祈福,将宫中大部分的年长宫人遣散,不想放的人太多,宫中人手竟不够用,所以又收了些人,我与丹颜就是那会进的宫。”方氏苦笑了下,道,“对了,我叫朱颜。”

牧碧微叹道:“早前听说贤人是宫里老人了,不想竟还是高祖皇帝时候过来的。”

“说是高祖在世时就进的宫,可一直到高祖驾崩,我们也没见过高祖皇帝之面,因那时候年纪小,起初都分在了不紧要的地方伺候,谁想进宫后一年多点的时候,丹颜路过御花园,遇见宣宁长公主带着人折花献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因长公主当时看中的花太多,跟随之人拿不下,见丹颜路过,就叫了她一起帮送到了桂魄宫,恰好太后当时身边缺人手,见丹颜生得秀美.伶俐,问了几句便留了她在桂魄宫里伺候。”

听到此处,牧碧微不觉奇道:“那贤人又是怎么到了太后娘娘身边呢?”

“我啊却是在丹颜进桂魄宫后两年,太后娘娘遣了身边几个人到安平王殿下身边伺候,见有了出缺的位置,丹颜便向太后推荐了我,这才和她到了一起。”方氏叹息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道,“我知道牧青衣不肯说这个媒是在忌惮什么,不过这实在是我的一点儿私心,丹颜本身没什么问题,我不敢叫她在邺都附近嫁人,却是因了…因了陛下的缘故!”

牧碧微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方朱颜怎么看都是个美人了,却说方丹颜比她还要美上三分,加上又是高太后身边的人,别说本朝连寻常宫女出身的贵嫔都有,方家姐妹的身份算好的了,就是前朝睿宗、高祖这两个讲规矩的,又是生母又是嫡母跟前伺候多年的心腹册个正经名份实在不过分。

以方朱颜推断方丹颜的容貌,姬深看中了方丹颜倒不奇怪,问题是方丹颜怎的贵人没做出了宫不说,至今也没能许人——若说高太后不准,所以把她送出了宫,那也高速速的使她嫁了人好叫姬深死心才对!

何况高太后又做什么不准?姬深连个普通宫女都要立为皇后了,方氏姊妹出身再不好,总是她跟前长大的,把她给了姬深好歹比孙贵嫔更放心点吧?就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幼子的习性,怜惜方丹颜,总也怜惜不过自己亲生儿子去!

再说姬深当初请立孙氏为皇后、舍了大家女郎纳了使女出身的姜氏…种种行为足见他可不是高太后不给就望而兴叹的人,如果是高太后拒绝了他,并且为此提前把方丹颜放了出去,姬深中途抢夺的事情绝对做的出来!

此外,姬深纳妃是两年前的事情,方丹颜如今二十二岁,论起来比姬深还长了四岁,两年前年方二十,若高太后不想把她给了自己儿子,又不想杀了她,打发出宫之后又为什么不再管她?

正如方朱颜如今所请求的,因姬深曾想纳方丹颜而不得,方丹颜出了宫,不为年纪嫁人也难了,方朱颜能够想到叫她远嫁,高太后难道想不到吗?既然将方丹颜放出了宫,又为何不把她远远的嫁了了事?

牧碧微心中满是疑惑,方朱颜只看她神色就能猜到,苦笑道:“丹颜她出宫很早,陛下才登基不久,她就出了宫。”

“那岂不是还没改元?”饶是牧碧微做好了准备也不禁大吃一惊!

“正是如此。”方朱颜面上苦涩之意更重,“亏得我们姊妹伺候太后多年,太后也没忍心下手,只是丹颜再不能在宫里伺候,就被打发了出去…城南那边的宅子本是我们早先得了太后赏赐攒下来买的,原打算我到了年纪先出宫去住,不想倒是她先住了进去。”

牧碧微张了张嘴——一般情况下,先帝驾崩次年才会改元,方朱颜认了姬深还没改元就看中了方丹颜,也就是说那会睿宗死了不到一年,先不说姬深当时才十三岁,就算他是高祖皇帝养大的,可高祖去后,睿宗也是精心教导他的,嫡亲父子,又未听闻睿宗待嫡幼子有什么不好,这般孝期才开始就动到了歪脑筋…

她果断的避开了这一段,沉声道:“后来呢?”

“我晓得牧青衣是想问太后娘娘既然给了恩典叫丹颜出宫,又怎的不给她许件婚事索性叫陛下死了心。”方朱颜把话说到了这里,她又是有求于牧碧微,也索性说个明白了,毫不隐瞒道,“这是因为丹颜能够出宫归还自由身是宣宁长公主帮着说了话,宣宁长公主也建议太后给丹颜寻个远些的地方嫁了了事,不想太后还没替丹颜找到夫婿,这话不知怎的先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因此在和颐殿上与宣宁长公主大吵了一场,长公主与陛下都是太后的亲生骨肉,太后自然不忍见他们姐弟之间生出罅隙,因为那时候丹颜已经出了宫,所以太后就没再管她,也不许宣宁长公主多事。”

方朱颜很是无奈的说道,“当时在孝期,这些事情都压了下来,高太后也怕陛下背上了不孝之名,所以私下里哄了陛下,说出了孝他还惦记着丹颜,那么接她回宫册个嫔也不是不可以…陛下这才不闹了,这也是先帝的孝期一结束,太后就忙着为陛下立后的缘故,本是想着陛下年纪小,大婚了到底不一样,不想陛下在采选时见着了孙氏唐氏她们,好在因此也把丹颜给忘记了。”

“不是我不帮贤人,只是太后到底私下里有过了话…”牧碧微为难道,高太后那一句话也许只是哄一哄当时的姬深好叫他不要把在孝期里看中了人的事情闹到场面上,在青史上都声名不保,但她是太后,她可以随便说一句,牧碧微可不敢随便一听,因此不放心的提醒。

“既然是明着在这儿求青衣了,自然也不能叫青衣担了偌大责任。”方朱颜倒是坦然道,“数月前我就向太后陈明了此事,太后当时也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如今陛下身边这许多贵人,丹颜又比陛下长了四岁,如今也非青春年少之时,陛下哪里还记得?太后也说叫我替她找个人家嫁了,只是莫要在邺都附近,可这件事情太后是无论如何不肯出面的,除了太后这边,我们姐妹也是这辈子都没出过邺都,又哪里晓得什么?所以想了想也只有牧青衣你家里或许可以托付一把。”

牧碧微心想,若姬深一点也不记得了,高太后也好,曾为了方丹颜还和姬深大吵一架的宣宁长公主也罢,怎的就不出面了?高太后不想和姬深生了罅隙也不想姐弟弟反目,那还是实打实的血亲呢,我一个今儿不知道明儿还能不能继续得宠、连正经位份都没有的小小女官,昏了头才来趟这回的混水。

因而一脸诚恳道,“方二娘子是太后身边伺候过的,西北那边都是些粗坯子,哪里担当得起二娘子这样的人儿?其实贤人要想将二娘子远嫁,倒不如告诉了何容华,他们何家虽然官职不高,但人脉却不少,何容华一向贤德宽厚,必能应了贤人。”

方朱颜好歹是高太后跟前得意人出来的,在冀阙宫虽然不受姬深之喜,也是品级最高的女官,就是阮文仪觑着高太后也不能太过挤兑了她去,这会见自己和颜悦色,又把事情经过说明,牧碧微还是不肯应声,她哪里不晓得牧碧微是与何容华有怨的,如今建议自己去找何容华,分明是半点不想插手,方朱颜顿时也生了气,冷下脸来道:“我本想着牧青衣是个体贴人,不想却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既然如此,牧青衣就请吧!”

牧碧微也不去计较,笑着站起了身道:“非是我有意为难贤人,实在是此事帮不上忙。”

“青衣的能耐这几日六宫见的还不够多吗?既然不愿又何必寻种种借口?”因涉及到了妹妹的婚姻,却被拒绝,虽然不是许亲,方朱颜也觉得脸上十分的挂不住,阴着脸连送客也不提了,径自也站起身,抢先一步拂袖向后堂走去。

带着挽袂回了风荷院,却见阿善已经回来且换了身衣裳,看到牧碧微回来,不及说自己的经历,先问起了方氏邀约的缘故。

牧碧微因为方丹颜之事,虽然方朱颜没说要自己保密,可此事涉及到了姬深孝中思情,自己也没那胆子传出去,当然阿善她是相信的,挽袂却未必了,所以照例打发了挽袂,这才把事情经过告诉阿善,末了笑道:“我也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想竟听到了这么一件旧事,只是连宣宁长公主与高太后都不插手,阿善你说我混进去做什么?方才在宣室殿里因与曾才人口角,扫了陛下的兴致,倒是便宜了景福宫的那一位,这样的事情我可不想做第二次。”

“方贤人这请求实在是突兀。”阿善道,“女郎进宫才几日,与她更是没什么往来,怎的这会就又是托付其妹的婚姻又是说出如此秘密?奴婢觉得方贤人芳华廿五就做到了贤人之位,主持冀阙女官,可不是交浅言深之人!”

“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牧碧微道,“何况她那一番话,谁知道是真是假?涉及到陛下的圣誉,莫非咱们还敢私下里去打听不成?”

阿善想了一想,道:“虽然是太宁元年还要前一点的事情,但倒也不是不能打听。”

“打听了做什么?”牧碧微失笑,“方贤人又不是咱们的什么人,她的妹妹嫁人与我有什么关系?今儿她说是求我办事,可说了半晌,连涉及圣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也不见她说给我什么好处——可别说告诉我这些旧事就算好处!我做什么要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来给她做事?”

“也是,只是奴婢总觉得方贤人这么做有所用心。”阿善沉吟着道。

“她若是有什么盘算以后必然还会来寻我的,若是没有,咱们又何必放在心上?”牧碧微问,“先不说这个,先说说今儿你在长信宫里可打探到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怀疑

阿善听了便道:“挽袂说范世妇所居之处是长信宫的永延殿,奴婢起初的时候走岔了,倒是先寻到了辛世妇住的合欢殿左近——说起来也是长信宫里一座精致的宫室了,只奈何里头住的贵人不得宠,内司那边想是克扣的厉害,奴婢摸进去时瞧栏杆都残破不堪了,从外头看竟是没一点儿人气,那辛世妇固然没像范世妇一样病倒,但奴婢看也是个恹恹的模样,不过辛世妇到底是官家出身,身边两个陪嫁宫女倒是忠心,奴婢听到了几句,都是劝说她宽了心好生过日子的。”

牧碧微这会对辛世妇兴趣不大,便问:“后来可到范氏那边去?”

“自是去了。”阿善道,“瞧不出来今儿左昭仪虽然没去范氏那里,永延殿倒也十分热闹,奴婢绕到了殿后听了会,仿佛有李世妇、林美人、单美人并一位段良人。”

“这么多人?”牧碧微惊奇道,“这范氏人缘原来如此之好吗?”

阿善却道:“哪里是好?奴婢听那李世妇和林美人一搭一唱可都是在嘲讽那范氏的失宠和生病呢!”

“左昭仪往永延殿跑了两回怎么她们还有这么大的胆子?”牧碧微比刚才听到永延殿热闹还惊讶,道,“还是这几个人在宫里也算不得什么,所以连这样的消息都没打探到?”

“她们倒是知道左昭仪过去的事情,但想来曲氏宽厚之名太过深入人心的缘故,而且奴婢听了那么半晌,范氏始终一言不发,若非她身边的宫女有按捺不下借口范氏身子不好赶了人走的,奴婢还当她根本未与李氏等人同处一室呢。”阿善道,“那开口替范氏说话的宫女似被李氏打了一个耳光,才听一个虚弱的女声出言阻拦,想来就是范氏了。”

牧碧微沉吟道:“这事情透着古怪啊,这范氏既然是犯官之女,她父亲还是因为冲撞了高太后的侄儿才祸及家人,纵然有几分颜色,进了宫之后也该谨言慎行,哪怕做了世妇,上头有孙贵嫔那一干更美更得宠的人压着,她又等于与高家有旧怨,我想她也未必狂得起来…何况你说她面对李氏等人的讥诮也一直忍耐,哪怕是病得厉害,这也实在不像狂妄之人的做派。”

阿善道:“奴婢听了那么会子倒是听到了几句关键的,仿佛是李世妇她们怪范世妇也是有原因的——李世妇本是稽南郡长史之女,稽南郡是中州,李长史也是正五品上的品级了,而且李世妇是其父长女,按她的说法李长史正当壮年还有晋升的机会,却不想因范世妇从前得宠伺候陛下的时候,偶然提了句李世妇生得也很美丽,陛下却上了心,一道手诏叫李长史不得不退了李世妇原本已经定了的婚事,挥泪送她进宫…说起来,范世妇与李世妇从前倒是闺中知交呢!”

“这也算是世事无常了。”牧碧微皱着眉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着,倒也不怪李氏这般不肯放过了范氏——旁的人又是为了什么与范氏为难?”

“林美人是跟着李世妇去的,至于单美人和段良人倒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单美人还试着圆过几次场,只是被李世妇挤兑了几句也不敢了,奴婢看这两位倒有点真的过来探望的意思,只是胆子都不大,统共也没说几句话。”

“那么还是不知道左昭仪为什么如此重视这范氏。”牧碧微道,“陛下也不常往华罗殿里去,左昭仪若无聊对个寻常宫嫔特别关心本非奇事,可这范氏的父亲是得罪过高家郎君的,这事情我们都能打听到,我不信左昭仪不晓得,真是奇怪!”

阿善提醒道:“李世妇本是范世妇的闺中之交…”

“她未必知道什么吧?”牧碧微道,“范氏失宠仿佛也有近年了,她如今病倒和这一年来景遇不好定是很有关系的,左昭仪既然又是亲自探望又是派太医,却是希望她好的,论起来一年前范氏虽然就失宠了,但若左昭仪真的特别照拂着些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左昭仪忽然对她好,怕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若左昭仪要雪中送炭…”

牧碧微失笑道:“阿善你说从前我们还在家里时,我若想问某个小使女事情,哪怕她是徐氏身边伺候的,可要等到她雪上加霜了再去送炭感动了她再问?”

虽然闵氏早逝,可她生前的后手没白留,加上沈太君又性情温厚,对于生母早故、父亲也长年驻边,等于幼失双亲又性格强势的嫡孙女也存了一分怜惜之心,牧碧微没进宫前,在牧府上上下下的心目之中,得罪了牧二娘子可比得罪了老太君与徐夫人可怕多了。

毕竟沈太君为人宽厚,是得理也饶人的,而徐氏自恃世家出身,又有个同样世家出身的婆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力求淑德贤良,牧碧川和牧碧微不是她所出,徐氏更不肯落下了欺压元配子女的口实,所以反而一直落在了下风,那时候满府里除了沈太君的身边人牧碧微还会给一分面子,其他地方的下人别说见了牧碧微,见到阿善就很少有不战战兢兢的。

阿善顿时哑口无言,进宫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左昭仪在这宫里头比较尴尬,但到底掌着宫权,高太后至少这会是一心一意的偏着她,要对付得宠时候的范世妇也许很难,但范氏失宠后,左昭仪要她生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罢了,别说这宫里头没人会去关心一个失宠的世妇了,就算高太后和姬深知道了此事,也未必会计较。

左昭仪的确用不着这许多水磨功夫。

所以想从李氏那里套到范氏为何会得到左昭仪亲自探望的缘由却不太靠谱了。

好在这件事情虽然有异,但与牧碧微至少此刻看不出什么关系,她斟酌了片刻便放下,复对阿善说起了方朱颜:“我方才不答应她的托付倒还有个缘故。”

阿善问:“女郎想到了什么?”

“昨儿侍奉的时候陛下说了几句话,仿佛疑心阿爹——我在想,咱们牧家祖上驻边多年,到了本朝,在西北的名声也没全丢了去,听说当年阿爹自请驻边是因为前任西北将领在柔然手里连连吃了败仗,先帝震怒,阿爹曾是先帝伴读,为要替先帝分忧就自请了过去。”牧碧微若有所思道,“换了阿爹守关这许多年来雪蓝关就破了这么一次,陛下…仿佛起了疑心!”

阿善惊道:“陛下疑心什么?难不成怀疑牧家要造反?”

“小声点!”虽然两人是关了门悄悄儿说话,也因习武的缘故耳目聪明,寻常人走到门外自能察觉,但此事重大,牧碧微还是低斥了一句,才继续道,“咱们牧家就这么几个人,再说本朝精锐除了拱卫邺都的飞鹤卫与邺城军外,怒川畔的重兵可也不容小觑!阿爹发了疯才会这么做!”

“那陛下做什么还要疑心阿郎?”阿善不解的问。

牧碧微嗤笑了一声:“陛下那不喜人拒恩的性.子,阿爹这么一离邺都他心里可能痛快了吗?”说到此处,又道,“今儿方贤人就请了我去提到西北——方二娘子嫁到哪里不是嫁,做什么认定了苦寒的西北?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旁的不说,单看大兄过去了几年回来省亲时脸色都黑瘦了许多,他跟着阿爹好歹还是有职在身呢!女郎家家的谁不爱惜自己容貌?方丹颜是比方贤人还要美貌的,怎么舍得到那种地方去?”

她脸色凝重起来,“这话,也不晓得是太后着她问的,还是陛下?莫非皇室疑心我牧家有二心吗?可是奇怪了,当初济渠王之事,阿爹一直站在了先帝这边,何况牧家人丁这样单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莫非太后也不喜阿郎在这个时候离开邺都?”阿善猜测道,只是接下来她又为难了,“可阿郎不肯告诉女郎离开邺都的真正缘故呢!”

牧碧微目光微微一凛,忽然道:“我在想,雪蓝关破,是不是另有原因?”

这话将阿善吓了一跳,吃惊的问:“女郎这话怎么说?雪蓝关乃北拒柔然之雄关,此关告破,则中原危矣!谁那么大胆子!”

“既然如此,那怎么还夺回来了?”牧碧微反问,“前魏末年,因魏神武帝英年早逝,先祖受命返回邺都拱卫幼帝登基,不想被柔然所趁——连幼帝也没保住,当年之事已入尘埃,也不去说那么远,但扼云、苍莽二关因此丢失,至今都没能夺回来,怎么雪蓝关夺回的如此之快?”

阿善道:“前魏亡后,本朝也是经历了十几年战火才得以建立的,而扼云、苍莽二关落入柔然手中这些年光景,本就难以夺回了。”

“柔然世代逐水草而居,什么时候又会守城了?”牧碧微摇了一摇头,但很快又道,“当然,这些我们也不是很懂,日后若有机会还是得问过了阿爹或者大兄,只是这一回失关失得快,夺回也不慢,而且阿爹自请再去西北,陛下也还罢了,或许只是为了阿爹拒绝他之前的任命的缘故才不高兴,但方贤人…”

她沉吟着,眼神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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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修真世界新的一章

表示对左莫的奶奶忽然同情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天赐良机!

夜色已浓,定兴殿中的嬉闹丝弦声渐渐平息。

何氏等了许久,柔媚的唤了几遍陛下,不见姬深回答,再看他睡得已沉,便悄悄推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无声无息的下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