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贤人忙道:“陛下对娘娘宠爱如昨,哪里就摇动了?以奴婢看,这是牧氏自己迷了心窍发起了疯!回头娘娘将事情告诉了陛下,还不知道陛下怎么训斥长锦宫呢!”

“今儿…听说陛下召了蒋、计二人,并牧齐在宣事密议?”孙氏忽然问。

居贤人心念一转,道:“虽然如此,可也未必传的这么快,牧氏哪里就能知道什么了?”

“不一样的,她有父兄,哪里是本宫这样的孤女能比?”孙氏幽幽的道,声音微弱,虽然同在凉亭之内,却只有身侧最近的居氏一人能闻,“当年入宫,本是家中活不下去,不得不卖了本宫,不想后来富贵,本宫喜极而泣,欲使人去寻父母赠送财物,却不想太后不喜本宫出身,使人阻拦,本宫也没想到家中那般凄惨…恐惧太后之势,没有在陛下跟前坚持,等到陛下立本宫为贵嫔,本宫再使人寻到家中,却不想差了数日,家中已皆成饿殍…若早知道这个结果,本宫才承宠时,便不会顾惜什么,即使于殿上长跪,也务必跪得陛下心软为止…”

一滴泪水从她腮边滑下,孙氏慢慢抬起袖子擦去,叹息道,“可惜没有早知道!”

居贤人对她这段经过也是有所了解的,此刻便跪地轻声劝解道:“已去之事不可追,还请娘娘一切往前看,不为旁的,也为公主殿下呢!”

“从那时候起,本宫便发誓,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怜悯之下。”孙氏轻声道,“因为本宫不会忘记,当知道本宫家人已在本宫被册为贵嫔的前几日便活活饿死后,太后却称,这正是因为本宫身份卑贱,不配为后妃,所以天降灾祸,殃及家人…呵!”

这话涉及太后,居贤人心头一凛,压低了嗓子提醒道:“娘娘,此处不在祈年殿,慎重!”

“本宫有感而发罢了…”孙氏摇了摇头,“牧氏方才咄咄逼人,却又说走就走,说宣室殿没发生什么,本宫决计不信,不然,怎的本宫一来御花园,她就也带着人来了?平常她可不是爱到这里来的人!牧齐已经官至尚书令,论实权,再上面就是左右二相了,如今蒋遥已退,计兼然居左,右相是宣宁驸马,但宣宁驸马不过是长公主为其夫求个日后提爵罢了,若牧齐晋为右相,嘿…牧齐再经营些年,就是太后,对牧氏也不得不有所忌惮…也难怪她敢如此与本宫说话!”

居贤人张了张嘴却又闭上,若牧碧微是个寻常的宠妃,便是出身大族她也不会怎么害怕,后宅里有几个是明刀明枪的厮杀的呢?可牧碧微偏生是个习武的主儿不说,连她那个陪着进宫的乳母阿善也不好惹。

两年时间过去了,可无声无息死在了永巷的宛芳和宛英,祈年殿里的人却都没忘记。

宛芳死前,居贤人还亲自去看过,那个在祈年殿里伺候了两年多、算是孙氏在宫里头一批心腹的曾经鲜丽的女子,趴在肮脏不堪的褥子上一口一口的吐着黑血,居贤人扒下她的衣裳仔细看过却怎么也寻不出伤痕,若不是宛芳说了缘故,她从来不知道这天下还有那等阴损的要人命的法子…说起来,宣徽牧氏,好歹也是大家闺秀,那时候才进宫,也不过十六岁光景,比起宛芳还要小了一岁,不过因着几句挑衅和一碗茶,就亲自动手,在孙氏的地盘上,生生打残了孙氏的贴身大宫女!

这位宣徽,压根不能以常理度之!

后院那些法子到底是阴私手段,可这位宣徽进宫以来,几次下手莫不是半明半暗的动手,偏生她还能迷惑的姬深明知道她身怀武艺,还把她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宠着护着…

若不是顾忌这一点,右昭仪孙氏,又怎么是被个位份不及自己的妃子当面讥诮讽刺了却还只是气得死去活来、还要眼睁睁看着人离开的主儿?

居贤人抿了抿嘴,果断的将到嘴边的直接对付牧氏的主意换成了:“再过半月,便是太后五十大寿,咱们殿下聪慧,又有杨女史教导,届时若能够为太后献上殿下亲书的寿字并丹青,必能够讨得太后欢喜,如此对比,那西平公主纵然占着长女名份,亦是蠢笨不堪,到时候娘娘从旁笑言几句,怕是太后就要对牧氏不喜,甚至一怒之下,撺掇着陛下将西平公主换个人抚养也未必不可能!”

孙氏叹了口气,充满希冀的看向了新泰公主:“也只有如此了。”

对于西平公主换人抚养,孙氏其实把握不大,太后重视门第,牧碧微若非进宫时占了个为父兄脱罪的名头被牵累,太后也不至于不喜欢她,自从牧碧微晋位后,又借着几次到甘泉宫请安的谦逊恭敬的表现,高太后虽然不至于引她为心腹,但态度也和缓了下来。

——就因为她是官家闺秀,高太后先前再怎么不喜欢她,和颐殿却总能踏入的,而孙氏自己,唯一一次踏进和颐殿,还是她被姬深偶遇并宠幸,因对她极为喜爱,缠着高太后要立她为后,高太后得知后非常生气,召她到和颐殿痛斥——那次若不是孙嬷嬷经验丰富,早早通知了姬深过去,她早就被三尺白绫解决了…

孙氏吐了口气,垂下眼帘,慢慢敛住了眼中的痛色与哀色…高太后,孙氏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婆婆——实际上自己这么称呼还是自高了——有着止也止不住的恨意,可碍着自己一介孤女,出身卑微,即使姬深宠她,却也没胆子挑唆着姬深弑母来为自己报仇!

何况这两年,随着宠爱的衰减,她是越来越绝望了…

她恨高太后,何尝不知道高太后也恨着自己?

“无论如何,自己总要有个皇子才好!”孙氏咬了咬唇,发狠的想着,“龚氏一个世妇都能有男儿之孕,怎的本宫就没这个福分?”

她低下头来,开始盘算着是不是今晚就设法将姬深哄到祈年殿去?

第二十章 赤金锭

菊圃的花开的极好,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玉翎管、瑶台玉凤、雪海、玄墨、羞女、仙灵芝、泥金香、绿水秋波、金背大红…色泽金黄雪白、艳红含紫、更有错色杂色,不一而足,或华美大气,或盈盈堪怜,一眼望去,当真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目不接暇之感。

虽然也不是头回见到这样的花海,一行人仍旧觉得心旷神怡,西平正当年幼,最爱色彩缤纷之物,到了这里,顿时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左瞧右看,一忽儿功夫,就指了墨牡丹、朱砂红霜并兼六香黄、白鸥逐波几样,嚷着要带回澄练殿里去,素绣在旁记下来,忙去寻了管着花圃的宫人吩咐。

牧碧微自己也挑了草舍如篱、粉旭桃两种,又叫阿善也择一品,阿善却是择了寻常的一种翠菊了事,牧碧微知她不是那等风花雪月的人,挑选翠菊怕还是为着做糕点的缘故,也不在意,带着西平慢慢的看过去。

正兴致勃勃,天色却忽然黯了下来,阿善抬头看了看,不免劝说道:“娘娘,看着仿佛要下雨,咱们先回去罢?”

牧碧微也站住了脚,仰望天色,点头道:“不错,秋雨愈凉,玉桐身子弱,可禁不住。”说着低头对还摸着一朵盛开的粉葵的西平温言道,“玉恫若是喜欢,咱们等雨停了再来看罢,这会儿先回澄练殿可好?”

西平公主性格温和,听母妃劝说,虽然还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牧碧微随手将她摸的那支粉葵掐了下来,给她别在了襟边,抿嘴笑道:“本宫的玉桐若是长大了,可不比这粉葵差呢!”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长大了自然如花似玉。”阿善笑着凑趣。

一行人便重新向菊圃外折了去。

离开御花园的时候牧碧微没叫人特别避开了孙氏她们在的亭子,不想里头却已经空了,牧碧微搂着西平在步辇上不觉一笑,俯身吩咐阿善:“孙氏今儿怎么这么娇弱了?”

“奴婢听说新泰公主学的东西多着呢,怕是到了学旁的的时候了?”阿善笑着道,“可怜的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要这样的辛苦,就是皇子们也再没有如此艰苦过来的。”

牧碧微悠悠的道:“右昭仪啊这是望女成凤心切,也心切的太过了!”

“生在皇家,本就是沾了天子之气,还要怎么样成凤呢?”阿善含笑说道,“右昭仪到底出身不高,一心要把新泰公主教导成材,却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这么说着几句闲话,四周服侍的宫人都是澄练殿里的心腹,皆是含笑不语。

忽然素绣咦了一声,道:“娘娘看前面那人。”

牧碧微抬头看去,她坐在步辇上本就比其他人看的远些,就见前面一座假山旁,一个穿着翠绿色宫装的女子背对着这边,正飞快的在假山上摸索着什么。

“嗯?”牧碧微看着眼生,吩咐素绣道,“过去瞧瞧是什么事?”

素绣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那翠衣女子身后叫了一声,却将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将什么藏到了身后,才转过身来,这时候步辇也到了近前,但见那女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生的却也算端丽,一身翠色衣裙,在远处望着仍旧觉得鲜亮,这会近了却看出已经洗太多褪色起来,头上梳着整齐的百合髻,可几支簪子色泽都十分黯淡,样式也旧了。

看她装束倒不似宫人,牧碧微正斟酌着此人身份,那女子望见她怀里的西平,倒仿佛明白过来,整了整裙裾,将藏在身后的东西飞快的塞进袖子里,牧碧微眼尖,已经看到仿佛是一把花草模样的东西,翠衣女子上前行礼,低声道:“长信宫御女路氏,参见宣徽娘娘!”

“长信宫?”牧碧微听了,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她,长信宫路御女,可是与长信宫范世妇一起,在她才进宫的时候被挽袂、阿善反复提起以警戒自己的反面例子,范世妇是在太宁五年年末就因病去世了,如今长信宫,只有沈御女和路御女,这路御女是牧碧微进宫之后所听的最多的人之一,却不想到这会才头次见到。

路氏能够认出自己,牧碧微并不奇怪,如今宫里能够与妃嫔乘舆的女童,无非是西平、新泰两位公主,而新泰公主的母妃右昭仪,范氏、路氏这些老人,自然不会不认识,那么另一个带着公主乘舆的自然就是牧碧微了。

“就要下雨了,路御女怎么独自在这里,伺候御女的人呢?”牧碧微打量她几眼,问道。

路氏面上露出一丝羞惭,定了定神才道:“回娘娘的话,妾身…妾身想独自出来走走,不想到了这里天色就不好了,妾身正要回去来着。”

“你袖子里是什么?”路氏早在牧碧微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失宠,本身也没什么娘家助力,牧碧微也懒得玩场面上的把戏,见她有敷衍之意,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路氏面上羞愧之色更盛,却是嗫喏着不肯回答。

素绣见状,便将袖子一挽,就待上前拉住了她强行看着,路氏看到这情景晓得若不说实话,定然没法脱身,又见天色随时会下起雨来,担心自己若是遇雨病倒,如今可不比从前能够延医问药,当下咬了咬牙,极不情愿的将袖中之物取了出来,交与素绣,口中低声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见这假山上长了几株药草,故而…故而想移回长信宫里罢了。”

牧碧微与阿善都是粗通医理的,闻言将素绣呈上来的东西仔细翻看了一下,阿善点了点头,牧碧微也认出不过是车前子、夏枯草等物,甚至还有一把苍耳子,上头略沾了几滴血珠,想是仓促之间塞进袖子里时划破肌肤的缘故。

这几样都是极常见的入药之物,主清热解毒与散风寒、通鼻窍之类,牧碧微复打量了一番路氏的穿戴,心里对她独自出来收集这些宫人偶尔才漏下的几株草药,甚至还想把有根的几株栽到长信宫去,也大概明白了几分。

当下令素绣把东西还回去,淡淡道:“原来如此,御女倒有几分雅兴。”

如今这情况,不拘牧碧微用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来,路氏的脸还是涨得通红,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咬紧了牙关不作声。

牧碧微也不再与她多话,吩咐步辇直接回长锦宫,免得着了风寒。

目送长锦宫一行人远去,路氏忍了多时的两行泪才掉了下来,只是她也不敢多哭,胡乱拿袖子擦了,看了看天色,估计是赶不回长信宫了,就待在假山里的山洞躲上一躲,无意之中摸到了袖子里一块沉甸甸的物事,却非自己所有,心下一惊,忙把东西取了出来看。

却见是一只织锦缎镂金丝绣花鸟的锦囊,她打开锦囊一看,里头竟是一对赤金锭,色泽纯净,拿在袖子里都觉得沉重,足有二十两。

“莫非是刚才那宫女…”想到素绣把草药还给自己时那笑吟吟的模样,路氏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这个念头,然而她究竟也是得宠过一时的,即使后来失了宠,到底也有过几分见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可能,“不对,那宫女穿戴虽然光鲜,可看品级不过是二等宫女罢了,便是一等大宫女,又哪里有这样的手笔?”

宫人虽然都有份例,像服侍贵人的近侍另外还有赏赐,但一个月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二十两赤金,若是换成了银钱,足以当得起一多百两了,就是长锦宫里的青衣女官闵阿善,一年下来明面上的例钱,也不会比这个数多多少,又何况方才那宫女只是个二等宫女?

再说,即使她同情自己,便是有这个手笔,也未必有那胆子当着牧宣徽的面接济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牧宣徽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路氏忽然想起,方才牧碧微问起自己在此处的目的,尝逼着自己将东西经过素绣和阿善呈上步辇细看过…当时还道她既是疑心,又是故意羞辱嘲笑自己,如今想来…莫非自己误会了?

以牧碧微的帝宠与位份,并她的出身,区区二十两赤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也惟有她有这个做主的权力…素绣想来接到手里发觉有异,但既然能够做到二等宫女,常在牧碧微跟前露面,自然不会轻易露出行迹。

路氏茫然的握着赤金,那么牧碧微做什么要帮自己呢?

她却不知道,这会儿功夫,牧碧微已经回到了长锦宫,叮嘱挽袂带着西平去喝碗姜汤,免得在菊圃里吹着风入了体,自己却带着阿善进了内室,把其他人打发了,笑着道:“阿善做什么对路氏另眼看待?”

原来那装着赤金的锦囊却并非牧碧微所放,而是阿善趁着牧碧微看罢,吩咐还给路氏的光景放进去的,只是素绣还道是牧碧微所为,虽然察觉到其中夹了旁物,面上却不敢露出声色,若无其事的交了回去。

只是牧碧微居高临下,身边人些许小动作,阿善也没刻意瞒她,自然藏不过去。

这会听牧碧微询问,阿善也不在意,道:“不过是一时心软罢了,左右女郎大方,奴婢也不缺这么点儿东西,给了她,倒能够在长信宫里过好一段时间了。”

牧碧微眯起眼,却是不信:“阿善才不是这样的人,论说失宠可怜,这满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阿善从前可没这样怜恤过人啊!”

她眨了眨眼睛,“莫非,当初范氏之事,阿善竟耿耿于怀至今吗?”

第二十一章 王成

青池轩,聂元生被隆隆雷声惊醒,睁开眼睛,却见室中一片昏暗,借着偶尔掠过的闪电看清不远处的铜漏,却还只是申初时分。

他轻轻咳嗽几声,帐外立刻传来一把阴柔的声音:“聂舍人,可好点了?”

聂元生听出是王成的声音,王成素与卓衡走的近,对于他来说也算是自己人了,这会便应了一声,直接问道:“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王成取了茶水进来服侍他漱了口,又绞了帕子净面,趁聂元生将帕子按在脸上醒神的光景,才郑重道:“陛下派人请了蒋公、左相并牧令进宫,在西暖阁里密议到晌午后才放人走,中间,牧宣徽携西平公主过来求见,正赶上陛下一行人出西暖阁,陛下破例没有见牧宣徽,但也未发作,只说此刻忙着,等回头再去长锦宫。”

顿了一顿,又道,“小龚氏还在东暖阁,自那夜牧宣徽与她长谈一番,小龚氏倒对牧宣徽依恋了起来,不时盼着牧宣徽过去,还一再的向奴婢打听宣徽什么时候会到宣室殿陪她说话。”

聂元生将帕子交还给他,不由笑了:“小门小户的话也不会说,什么叫做陪她说话?”

“正是这个理儿。”王成自然是向着他说,笑着道,“奴婢也是瞧她如今还在东暖阁,念着陛下的面上才敷衍了她几句,宣徽娘娘是什么身份?她一个民女,能够叫宣徽娘娘闲了寻她说笑几句就是福分了,却将宣徽娘娘当成了什么人?”

“牧宣徽为人大气,然而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其他人议论起来,她也不得不疏远了这小龚氏。”聂元生思忖了下,吩咐道,“她既然主动寻了这小龚氏说话,未必没有其他主意,不要随意传出话语乱了她计划。”

王成听了,顿时一凛,躬身道:“是奴婢疏忽了!”

“也不必对小龚氏太过照拂。”聂元生知他之意,摇了摇头,“如常便是,免得陛下察觉。”

王成接下帕子去,不多时却端着一盅鸡汤进来,说道:“这是陛下那支千年血参熬的,陛下特特叮嘱舍人醒后进上。”

聂元生嗯了一声,接过呷了一口,道:“陛下忽然召了重臣入朝,甘泉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方贤人果然派人去了和颐殿。”王成笑着道,“这件事情却是雷大监禀告上去的,连带方贤人所派的那个人也被捆到了御前,陛下甚是恼怒,只问了她是方贤人派去和颐殿,要禀告陛下召见臣子之事,就叫人拖下去打死了。”

“那么方贤人呢?”聂元生对个宫人的死活兴趣不大,立刻追问道。

王成道:“也被雷大监奉圣命拿了下来,只是陛下如今还在琢磨给方贤人怎么定个罪才好。”

“这是我劝说陛下不宜在此刻与太后伤了情份。”聂元生点了点头,“不想陛下倒是被拘束了…嗯,你去告诉雷墨,使他提醒陛下,禁中用墨被投毒,虽然不宜公开,但私下里也当告知太后晓得,将事情拉到方贤人身上,太后必不肯再保她!”

王成听了这话,顿时想到了两年前太后的陪嫁作司莫纤纤,心头冒出一股子冷气来——太后在宫闱多年,身边心腹自然不少,先后派到过冀阙宫的女官,就有莫作司、方贤人、萧青衣和宋青衣,然而这四人里除了方贤人在冀阙留到现在,其他三人都已经被赶走,饶是如此,这些跟随高太后多年的女官,在宫闱里,尤其是对内司的控制,依旧不能小觑,不想两年前因当时的贵嫔孙氏和顺华姜氏双双难产,莫作司与萧青衣双双被杖毙,因为涉及到了皇家子嗣事,就是太后也不好说两个奴婢比为皇家延续子嗣的皇孙更重要,哪怕是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啊!

如今连方贤人也被拖下水,同样是高太后完全没法维护的罪名…如此,高太后身边数得上的女官,可就只剩了一个宋青衣!

然而宋青衣已经被从冀阙赶走,又无内司之职,单凭她一个,想再如方贤人在时一样对内司有所控制可就难了。

毕竟姬深虽然没有大婚,可宫里已经有了左昭仪,即使太后可以通过左昭仪来控制内司,可曲氏不得宠爱,说是代摄六宫之权,实际上,稍微得宠些的妃子的地方她压根管不了,再加上从前阮文仪在,阮文仪是亲近高太后的,还会帮衬着方贤人和左昭仪,雷墨却不然。

不提他当初被贬到行宫十年就和高太后大有关系,单是他在阮文仪被留在西极行宫,晋升为大监后这两年,虽然没把内司夺到手,却也安安稳稳的伺候了姬深两年就知道,雷墨绝对是吸取了阮文仪的教训,将姬深视为头号忠心之人——至少表面上如此——才会在禁中被混入有毒的瑞金墨后还能够在姬深的震怒之下拣得一命!

何况雷墨在行宫一待十年,远离中枢,好容易有了大监之位,却对内司只能看不能管,心中如何不急不怒?这一次的事情固然对雷墨来说凶险,然而雷墨若是熬过去了,姬深必然会对内司怀疑和清洗,到时候他这个大监还怕不名副其实吗?

莫作司、萧青衣的死,王成限于身份知晓不多,但也知道绝非场面上所说的“伺候怀孕妃嫔不力”,毕竟两宫妃子同一天发动,都是难产,任谁都不会以为这皇家妃嫔的福分怎的如此之薄?

如今这方贤人,前途却全在了聂元生一句话里,王成此刻听得,不由得他不一个哆嗦——去了方贤人,这冀阙宫,不敢说再无太后眼目,但至少,太后对于冀阙宫,并内司的掌控,都将降低到了一个极为薄弱的时候!

而且雷墨如今既然已经在戴罪立功,可见未必会被此次的事情拖累多少,反而可能因祸得福!雷墨是怎么当上大监的,王成也是在宣室殿伺候的老人了,又与新任的奚仆卓衡亲近,何尝心里没数?

也就是说,方贤人一死,太后对冀阙的监督力度大降,反而是聂元生,此后怕是姬深有什么举动,他才是最清楚之人!

王成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庆幸,幸亏自己跟着卓衡,一向对聂元生恭敬,如今聂元生将这样的话随意在自己面前说来,还叫自己去传话给雷墨,这也是表示对他的信任,同时也是给予他一个在雷墨跟前露面的机会——别看都是在宣室殿里伺候,王成见雷墨也见多了,然而,将来若雷墨掌握内司,岂有不将高太后一系的人打下去,重新提拔亲信的道理?

而雷墨被贬多年,当年的交情,如今不是不在人世,就是已经淡薄,或者资历上有容易威胁到他地位的可能,能够用的可不多,自己奉聂元生的命令去给他传话,指不定也有得到品级的一日?

想到这里,王成越发恭敬的躬身答了,见聂元生喝罢鸡汤,面色还有些疲乏,忙重新伺候着他躺下,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吾有一个梦想

每个礼拜的精华都能够轻松的用完

顺便,每个礼拜大概三十七个精华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秋雨问罪(上)

这场秋雨下得很是激烈,王成离开后,聂元生睡了半个时辰,却是硬生生的被打在屋檐上的雨声吵醒,他在帐中醒来,也能够感觉到屋外充沛的水汽,不觉披衣而起,出了帐子,到了窗边,这青池轩有一个池字,自也是有水在近前的,只是远不及风荷院那么大。

不过是在屋后,一个小小的水塘,里头也没有种芙蕖,塘边生着一片茭白,这时候却已经发黄了,许是因为这青池轩平素也没安排人住的缘故,却也无人收拾,这会儿池上飘起不少落叶,想想还是大部分被急雨打下去了的缘故。

聂元生静静看了片刻,冷不防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咳嗽!

他心头一讶,倒也没有吃惊,缓缓转过了身,正待拱手为礼,面色却在转过身的刹那变为惊奇——只因此刻施施然站在他身后的,却并非姬深,而是牧碧微!

“你怎来了这里?”聂元生原本打算行礼的手便放了下去,飞快的看了眼四周,沉声问道。

牧碧微一望可知是悄悄溜了进来的,她换下了宣徽的种种华服,只穿了一件不打眼的绾色窄袖交领襦衫,下面系着檀色罗裙,长发挽成宫中宫女常梳的盘桓髻之形,不施脂粉,钗环褪尽,听了他的责问,却是得意一笑:“放心,右昭仪使人把陛下请到祈年殿去了,我今儿带着西平去看菊花,不想在御花园里头碰见了她带着新泰公主在,很是讥诮了她几句,想来这是知道了我先前带西平求见陛下被陛下推了,只是陛下到底留了我一分颜面,应了个晚上去长锦宫,因此就迫不及待的把人抢过去。”

聂元生见她话虽然说的漫不经心,但鸦翅上的水珠兀自晶莹,袖角裙边更是沾了许多水迹,知她如今已非当日居于风荷院中情景,长锦宫距离冀阙宫虽然不算太远,可究竟是两宫之隔,即使是从角门溜过来,到底也不容易,何况雨还那么大,不觉心下一暖,伸手举袖提她擦拭了鬓上水珠,忍不住轻责道:“我是说这样大的雨,你又何必跑这一趟?有事只管使人去告诉了卓衡、王成来告诉我便是。”

又道,“陛下今日召见牧令他们是我出的主意,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朝中有你斡旋,阿爹我却不怎么担心了。”牧碧微任他替自己擦拭着,只是眯眼道,“我却是来寻你问罪的!”

聂元生嗯了一声,面露讶色道:“什么问罪?”

“那瑞金墨里的毒…是你下的。”牧碧微紧盯着他,前半句说的还有些迟疑,但后半句却说的极为肯定了。

“你说这个?”聂元生听了,却不惊讶,只是笑着道,“好罢,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本以为此事从开始到结束,你都卷不进来,不想偏生就碰上了。”

说着道,“没提前告诉你是我的不对,你吓着了罢?那毒我自己心里有数,并不打紧,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见牧碧微依旧抿紧了唇望着自己,他想了想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不比两年前,那时候陛下因为加冠未到,不肯亲政,你晓得陛下不喜政事,之前那几个伴读如曲叔清就是因为苦劝陛下重视朝政,才被陛下亲自赶出宫去的…陛下不亲政,我便是再得信任,官职再高,到底拿不到实权,好容易熬到如今,不将方贤人打发了,实在不能放心。”

姬深将批阅奏章的地方从御书房换到了东暖阁附近的偏殿,为的就是能够避开外臣察觉到他让聂元生代笔的真相,然而宣室殿的偏殿固然能够阻挡外臣撞破此事,对于在冀阙宫已经伺候了好几年,于内司也算根深蒂固的方贤人来说,时间久了,未必发现不了。

方贤人若知道此事,岂有不禀告高太后的道理?

到那时候,任凭姬深多么信任聂元生,高太后也非杀了他不可!

即使担心与姬深结怨,但高太后出身邺都高氏,她若是下定了决心又有了足够的理由要聂元生死,高家多的是死士去卖命,凭着聂家一个临沂郡公的恩泽,哪里护得住聂元生?

就是姬深自己,根基浅薄,高家把事情做的严密一些,怕是到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聂元生是怎么死的!

为了能够继续为姬深代笔,从而一步步掌握朝政,聂元生必须在自己还无法承担此事曝露前掩盖住消息,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保证宣室殿,或者说冀阙宫中上层宫人的可靠,方贤人必须离开冀阙!

问题是姬深已经赶走了太后派来的三位女官,方贤人虽然不受姬深喜欢,可她深谙如何在冀阙宫留下去,作为外臣,聂元生虽然极得姬深信任,即使有时候出言干涉宫闱之事,姬深也不怀疑,然而这正是因为聂元生将其中的度拿捏的极好,从不越界。

为了一个方贤人进言,聂元生不认为这件事情值得自己浪费一次干涉宫闱的机会,更何况莫作司、萧青衣死后,太后培养多年的心腹一下子去了两个,尤其是莫作司的死,对高太后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高太后对于剩下的宋青衣和方贤人很是倚重。

方贤人这两年在冀阙宫做事越发的低调,也不再劝谏姬深,就是姬深如今看到她禀告事宜脸色也不那么难看了,若在这个时候进言,很难说高太后会不会察觉到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何况方贤人因为出任冀阙女官的缘故,顺理成章的在内司挂了名,对于内司的掌握,是莫作司后最为严密的一个,毕竟她曾与阮文仪、冯监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多年,若是将方贤人逼死,那么雷墨也可以得到真正掌握内司的机会,如顾长福等亲近于聂元生的内侍,也可以趁机掌握实权,这些对于聂元生来说都非常的重要。

聂元生也是左思右想之下,方想出了这招苦肉计,御书房也好,偏殿也罢,旁人出入到底不容易,但对于他来说却不难,何况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把毒下在自己身上更容易的事?

这也是他在刚刚苏醒之后,听得姬深震怒要严查此事,立刻强撑着阻拦的真正缘故…毕竟,御书房和偏殿的出入一向有制度,查来查去,到底免不了聂元生、雷墨和卓衡这些人,尤其是偏殿中的伺候,向来由雷墨和卓衡亲自动手,偶尔才有宫人被他们盯着进去收拾。

如果严查,也许查不到聂元生,问题是雷墨和卓衡必然无幸,即使查不出什么,他们作为内司大监和宣室奚仆,也将承担护主不力的责任。

高太后是一点也不介意趁机落井下石,将这两人逼死,好换回阮文仪或者其他内侍的。

聂元生辛苦筹划才把雷墨弄回邺都,又怎么肯就这么叫他被干掉?

见牧碧微依旧脸色阴沉,聂元生放柔了语气,仔细解释:“此事的确行险,然而一来陛下性.子你我皆知,因高太后偏爱广陵王,当年高祖皇帝驾崩,陛下心情抑郁,回太后身边,正需要太后怜爱抚慰时,偏偏看到太后生怕因陛下归去冷落了广陵王,此事经我挑拨,一直是陛下心中之刺;二来陛下虽然不喜政事,却也忧心帝位,我将此事引到了安平王与广陵王身上,陛下膝下又无子,岂会不疑?三来,不趁着如今将人打发了,将来迟早成为累赘…”

他这样细细解释,只当牧碧微好歹不生气了,却见牧碧微沉默了片刻,悠悠道:“我冒雨前来,想听的却不是这些。”

聂元生心念急转,还没想清楚她话中之意,就听牧碧微一字字道:“你可知道那晚我才到东暖阁前,就听见你中毒昏迷之事,若非夜幕之下急急转开头去,当场的人便都能够看清我面上神情?!”

“你又知道陛下赶到,召容戡诊治时,我心中何等忧急?当时陛下虽然担心你,不曾留意到我,可那沈氏却几次频频看我,为了不叫她觑出端倪…”

牧碧微冷笑着拉起袖子,聂元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目光顿时一凝——此刻本是傍晚时分,却因为秋雨压城的缘故,室中早已一片昏暗,但窗开着到底有雷光电火掠过,牧碧微肌肤胜雪,借着一掠而过的紫电,只见她雪腕之上,生生的被掐出了五枚深痕,血迹宛然,伤口泛着隐隐的紫黑之色,可见当时用力的程度!

聂元生闭了闭眼,伸手拂上,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牧碧微推开他手,放下袖子,冷冷的道,“可不是这里对我不住…而是那晚我使阿善引开卓衡,跳窗进殿时,你竟没有立刻叫我走!”

聂元生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冰冷锋利的目光迫住,竟不能言,只听着她低而冰冷道:“那日我跳窗而入,你的反应就很不对劲,你当时那一眼,何其凌厉!后来见你在替陛下批阅奏章,我只当你是为了此事,故而才对忽然闯进来的人有了本能的敌意!

“可等你醒来与陛下单独密谈,我被打发出去,去寻了小龚氏闲聊时,却忽然想了起来,你做事素来滴水不漏,难得有缺,又何况是代批奏章这样的大事?!”

牧碧微抬起手来,抓住他的手臂,她抓的很是用力,聂元生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他的祖父聂介之生来风度翩然,对子孙教导更是用心,他又是自幼入宫伴读,在宫闱里被教导出了恪守礼仪的习惯,即使方才室中无人,出帐开窗透气这几步,也将外袍穿好了,可是此刻隔着厚缎夹衣也能够感觉到她指甲的尖利,可见牧碧微已用了几近全力。

她微微踮起足尖,整个人几乎扑在聂元生怀里,偏又站得极稳,两人之间的距离几视作无,牧碧微扬起脸,恰恰够得上聂元生的耳畔,她嘴唇张合,声音清冷干脆,犹如冰玉相击,“先前我并不知你在殿中,所以在殿外的回廊上问过几句卓衡,按理说,后来沈氏赶到东暖阁去闹小龚氏,那么远的距离,你都能够听到异响示意我莫要作声,又何况是我问卓衡的话?”

聂元生听到这句,眼神一黯,叹道:“不错,你在外开口问卓衡后,我是知道你来的。”

“可你没猜到我会进殿去看你。”牧碧微紧抓着他手臂的手,忽然一松,整个人也仿佛完全失了力气一般倒进他怀里,聂元生反手将她揽紧,俯首在她肩上轻轻道:“兹事体大,我虽然反复推敲过,也与雷墨他们议定了如何行事,但究竟心中牵挂,心神不宁之下,卓衡与你低了声音之后说话,我却没听清楚,只听他引着你们向远处走去,当你要去东暖阁寻陛下…”

牧碧微把头靠在他胸前,却轻轻笑了,昏暗里只见她眼神冷冽:“所以你以为我不会去寻你,我进殿的时候…你正好把毒服下去么?”

聂元生沉默下去,牧碧微却慢慢说道:“因此你察觉到有人进入才会本能的投来那一瞥——因为你知道,会那么忽然闯进殿,还没有走门的,绝不会太后或者外臣,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我…无论是谁,你都不希望被发现你的服毒,对也不对?”

“只是我当时被你坐在御案前所作之事震惊,竟没察觉到你有没有旁的私下里的动作,何况御案上那时候堆积如山的奏章,又高居丹墀之上,我站在殿下哪里看得清楚?”她微弱的叹息着,“我不怪你计行险招,也不怪你隐瞒于我,可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当时已经服下毒药,也准备了那青花美人瓠放在榻边,以惊动卓衡,却为什么不立刻打发了我走?若非我在那时候进去,只怕你早就打碎那只青花美人瓠,容戡早一步赶到,你亦未必中毒那么深了吧?”

她这番分析,丝丝入扣,聂元生再不能沉默,伸手抚住她鬓发,直起身来,却慢慢摇头道:“不使毒性发作到一定程度,又怎能叫陛下见之心惊,从而更加怀疑高太后,以将高太后的人手全部排斥出去,把内司拿下?”

“撒谎!”牧碧微亦抬起头,直视着他近在睫前的脸庞,淡淡的道,“陛下震怒于雷墨,差点要将他直接处死,若非雷墨机灵,我又在场,阴差阳错的提到了御书房打岔,他早就死了!何况你当时只需晚那么几刻醒来,陛下使人彻查此事,事情想不闹大都不行,禁中行刺陛下,即使没有成功,这是何等大事?一旦传了出去,能不查到底?”

牧碧微说到这里,冷笑了起来,“我可不是那等心思单纯天真无邪的女子,若想骗我,好歹也多想一想前因后果!差一点,只差一点点!雷墨就要死,卓衡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些人都是你辛苦多年,才安插到了陛下身边的!我不信你会轻易拿他们的生死开玩笑!若非你中毒太重,过了预先的估计,怎会出现这样致命的误差!”

牧碧微心思细腻,又对聂元生的安危上心,那夜聂元生昏迷不醒时,虽然心绪混乱,却还是靠着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维持着正常的神态,又勉强保了雷墨一命,等到聂元生清醒,容戡确诊无忧,才大大松了口气,后来聂元生又提出与姬深密谈,牧碧微到底担心着,不舍离开宣室殿,这才借口去寻了小龚氏心不在焉的说了半晌,这也是小龚氏年纪小,又没什么心机,压根没看出牧碧微的敷衍来。

却叫牧碧微借着与她东拉西扯的功夫,渐渐理清了事情的真相!

若不然,她又如何会离开宣室殿?

看,又是对手戏!

我一定能写好男女主互动的!

木有错!

之前神马沈氏过来啊,小龚氏啊,御花园啊,孙氏啊…统统都是为了这里有木有?!

为了这场对手戏,拖了多少酱油出场啊!

所以之前绝对不是抢戏!

都是铺垫,没错,那些是铺垫!

嗯,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写着写着就把男主角忘记了,然后忽然又想到了他…

木有这回事!

第二十三章 秋雨问罪(中)

“莫非在你眼里,我竟如此不可信?”牧碧微猛然将他推开,厉声喝问!

聂元生眸色深沉,定定望着她,半晌才轻叹道:“我不过是不想你担心…”

“你若当真不想我担心,那就该早早的将事情告诉了我,也好叫我心里有个底!”牧碧微拂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冷的道!

室中寂静片刻,窗外,几道紫电无声划破天幕,隆隆的雷霆从天际遥遥滚来,聂元生闭上眼,缓缓道:“我服下多少毒,我心里清楚,必损不了性命,之所以差点误了雷墨他们,却是因为我先前风寒未愈,身体虚弱,那毒我是在旁人身上试过了效果的,不想自己忘记了这一着,才出现误差,但如今既然无事,咱们都不必追究了。”

牧碧微默然良久,才悠悠的道:“是么?”

聂元生嗯了一声,牧碧微却冷笑道:“你既然想到服那毒行苦肉计前先以旁人试一试药效,如何竟忘记了自己风寒未愈?!”

牧碧微抬起手,轻轻抚摩着他的面庞,冷冷的道:“我从不记得你如此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