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带你进去,而是你不能进去。”樊疏桐故意放慢语速,“因为我爸…他可不会同意你见陆蓁,我爸…你知道的,他是首长…”

“知道知道,很贸然打扰首长我也过意不去,可…”

“他有很多警卫,还有枪。”樊疏桐打断他。

邓钧本能地一缩,连忙摆手:“我,我没有恶意的。”

樊疏桐在他脸上看到了满意的效果,继续吓唬他:“他蹦了你,都没人敢吭声…我是他的亲生儿子,都差点被他一枪蹦了,当时是为了救朝夕,朝夕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闺女,我爸打她,我去护,结果老头子从警卫手里拔过枪就朝我射,砰——”樊疏桐做了个开枪的手势,正对着邓钧的脑门,“就是一枪!”邓钧一震,脸色煞白,就像是真的中了一枪一样,霎时动弹不得。樊疏桐更加夸大其词:“你不知道啊,当时子弹嗖嗖地从我耳朵边飞过去,我是他亲生儿子呃,他都敢开枪,你也敢去?”

邓钧拿着筷子的手明显在发抖。到底是地方上的百姓,没见过真刀实枪,随便吓唬吓唬,都可以面如土色。邓钧是良民一个,哪经得起这样的吓,眼泪哗哗地流出来:“我,我闺女…她挨首长的打?”

“可不是?”樊疏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绝对是叹为观止,眼皮都不眨一下,说得就跟真的似的,“我是他亲生儿子都经常挨他的打,何况是没有血缘的一个丫头片子,造孽啊…”樊疏桐叹着气,连连摇头,“不仅是打她,还经常不给她饭吃,那孩子饿得…见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她妈也怕我爸,谁不怕我爸?我爸是首长,一声令下,千军万马,谁不怕?”

邓钧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捂着脸痛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樊疏桐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这么吓唬邓钧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邓钧把朝夕带走,朝夕一走,她娘还能在大院里待得下去?他恨死了那女人,说不清怎么会那么恨,都是因为她,他们父子才形同陌路,他岂能轻饶了她?赶走了她,她到了地方上也没人要,做过樊世荣的老婆,谁敢要?樊疏桐就是巴不得她一辈子不好过!

拿定主意后,樊疏桐一方面将邓钧安顿在军区招待所住下,当然,少不了又是一番声情并茂的吓唬,邓钧是个老实人,樊疏桐说什么他都信。如果樊疏桐找个人贩子把他卖了,只怕他还会帮樊疏桐数钞票。而樊疏桐丝毫也未觉得过意不去,用蔻海的话说,他就是一禽兽。在某些时候,连禽兽都不如。樊疏桐那次还顶了句:“没办法,谁让我摊上一个禽兽爹呢。”

(4)

安顿好邓钧,樊疏桐大摇大摆地回家了。刚好遇见放学回来的朝夕,被警卫牵着,蹦蹦跳跳的,像只灵动的小鹿。朝夕一见着樊疏桐就挣脱警卫的手直奔过来:“大哥哥——”如果是往常,樊疏桐肯定厌恶地甩开她,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没有甩开,任她脏脏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襟。

樊疏桐边走边问朝夕:“朝夕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啊?”

“我爹就在家呀。”朝夕没有听明白樊疏桐的意思,她那么小的年纪,也听不明白。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管樊世荣叫“爸爸”了,把樊世荣乐得,每天一进屋第一件事就是高高地把她举起转圈儿,逢人就夸“我闺女”如何如何,陆蓁也没有反对女儿这么叫樊世荣,孩子亲他,她觉得也未尝不可。

但是樊疏桐此刻就存心教唆她:“朝夕,我说的是你的亲爹哦,亲爹你知不知道,就是生你的那个爹。”

朝夕仰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儿,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我的亲爹呀,我不知道在哪里呢,但是我现在的爹很疼我呀,我喜欢现在的爹。”

臭丫头!樊疏桐在心里骂,她还分得清现在的爹不是亲爹呢。“那如果我带你去见你的亲爹,你去吗?”樊疏桐试探着问。

“我的亲爹在哪里?”

“你想见他吗?”

“想见。”

有这句话就够了,至少不需要用麻袋捆她去见邓钧了。到了家,已经快开饭了,阿姨连忙从樊疏桐的手里牵过朝夕去厨房洗手。陆蓁诧异地看了眼樊疏桐,似乎还不大乐意樊疏桐牵朝夕。连波和樊世荣都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连波说:“哥,快坐下,就差你了。”

樊疏桐在樊世荣的对面坐下,看看老子,又看看后妈,嘴角难得地露出笑容:“对了,我刚刚在门口碰到一个人。”他把目光对准陆蓁,“说是你的亲戚。”

“我的亲戚?”陆蓁愕然。

“没错,但警卫不放他进来,我把他安顿在招待所了。”

陆蓁一脸茫然,似乎一时还想不起哪个亲戚会来这找她。自从当年生下朝夕远走他乡,她就跟家里断了行走,只有一个哥哥偶尔还通下信,但绝对不会来这找她,有什么事哥哥肯定会在信里说的。会是谁呢?

樊世荣听闻陆蓁的亲戚来了,马上跟儿子说:“既然是亲戚,就应该邀请人家来家里嘛,大老远的,来一趟多不容易。”说着交代连波,“吃完饭你去趟招待所,把人领回来…”

陆蓁还在想是哪个亲戚找她。

樊疏桐唯恐天下不乱,笑着跟老爸说:“父亲,您知道他是谁吗?”刚说完,朝夕洗完手跑了出来,樊疏桐还没说,小朝夕倒先兜了出来:“我知道!是我的亲爹来了——”

一家人目瞪口呆。

陆蓁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支支吾吾:“说,说什么呢。”

“他叫邓钧,说是朝夕的父亲。”樊疏桐见状也不卖关子了,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添油加醋,“那位邓大哥说,他大老远的来就是想见你,他找了你很久,很怀念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说着拿眼睛瞟樊世荣。

还用说?樊世荣的脸就像是从冰窖里冻过的,但他到底见过世面,随即恢复常态,端着碗看了下陆蓁,说:“那你抽空过去趟吧。”说完埋头扒饭,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样的,夹菜,塞进嘴里,咀嚼。

一桌的人全看着他吃。

偌大的餐厅就听见他一个人咀嚼的声音。

樊世荣在楼上楼下踱步子的时候,樊疏桐就坐在沙发上啃苹果。他笑眯眯地看着父亲佯装没事,但分明又坐不住的焦急样子,心里觉得特痛快。陆蓁去见邓钧了,樊世荣能不急吗?当然,是他批准陆蓁去见的。他可以不批准,但如果他不批准,就显不出他的大将之风。堂堂一个司令,还能怕了一个地方上百姓抢走老婆?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何况他批准陆蓁去见旧情人,是派了警卫跟着的,陆蓁能跑哪儿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樊世荣就是坐立不安,不时看表,当初在战场上攻敌人碉堡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急过,他是常胜将军呢,从容不迫运筹帷幄,何曾这么失魂落魄过?

陆蓁去见邓钧的时候,樊世荣的一个部下来汇报工作。樊世荣将那个部下带到了楼上书房,似乎是为了避开“看戏”看得正起劲的儿子。樊疏桐鬼精似的,当即察觉父亲有名堂,于是踮起脚凑到书房门口。

果然听到部下在里面汇报:“首长,资料都在这儿,您过目。”

樊世荣显然在翻阅资料,半晌没有吭声。过了很久,樊疏桐才听到父亲说:“这小子家境不错啊,资料准确吗?”

部下答:“这是当地组织部报上来的,绝对无误。邓钧的父亲是Z市的市委书记,母亲在当地妇联工作,邓钧毕业于中南地质学院,毕业后分配在H省地质勘探队,75年4月被派驻Y市思乡县上坡镇执行水库勘探任务,同年11月结束任务回到省城。第二年被保送至北京读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北京…”

樊疏桐躲在门外差点笑出声,原来老头子是去摸人家的底了。

樊世荣听到部下的汇报,似乎稍稍放下心:“还好,不是社会上乌七八糟的人,也算是根正苗红,父母都是地方干部,这小子在北京读书就业,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停顿了下,吩咐部下,“马上给我联系北京方面,把他派去新疆吧,那里正在搞建设,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樊疏桐目瞪口呆。

好毒的一招啊,老头子竟然要把邓钧派到边疆!樊疏桐没有去过新疆,但在南沙时连队里就有新疆来的战友,那可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之地,邓钧一旦被派去,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樊世荣断不会让这个心腹之患可以随时来G市,打扰他和陆蓁的幸福生活。这下轮到樊疏桐着急了,因为邓钧若真被派走,他想借由邓钧遣走朝夕继而赶走陆蓁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不行,他必须抢先行动!

陆蓁回来后,樊疏桐马上去见邓钧,把父亲背地里的安排和盘托出。邓钧当时就红了眼眶,支吾着说:“我,我不能去…”

“你当然不能去,你要是去了这辈子都见不着朝夕了,我爸不会让你回来的。”樊疏桐充满同情地看着他。

邓钧说:“就是你爸,不,就是首长让我回来,我也…你不知道,我们单位就有队友派到那边,派去四个,回来的只有一个…”

樊疏桐愕然:“为什么?”

“…牺牲了。”邓钧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那里自然条件恶劣,而我们搞地质勘探的,哪里有危险就得去哪里,到处都是沼泽地,要不就是沙漠,我那三个牺牲的队友就是陷进沼泽地…再也没有起来。”

樊疏桐倒吸一口凉气:“真是禽兽,他是禽兽…”一股热血腾上心头,樊疏桐觉得这件事他还非插手不可了,否则邓钧真是性命难保,虽然跟这个人才见过两次面,但他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人,心地善良,重情义,否则不会时隔八九年还打听旧情人的下落。但是怎么帮,他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他问邓钧:“你见陆蓁的情况…是怎样的?”

不问还好,一问邓钧真的落下泪来:“她,她赶我走,骂我…没良心。我想见见朝夕,她都不肯,说这辈子都不会让我见到朝夕…”

“我早说了,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当然舍不得离开我爸,我爸是首长呃,她跟着我爸可风光了,肯定不会回地方。”

“我不是要她跟我回地方,我只是想见见朝夕。”

“是啊,只是见见嘛,她也不乐意?”

“嗯,她要我马上走。”

樊疏桐热血青年的禀性露出来了,当即拍板:“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以我的看法,见一两面没有多大意义,你应该…”

邓钧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应该怎样?”

樊疏桐到底太年轻了,没有社会经验,考虑问题很幼稚。他单方面地认为,只要让邓钧把朝夕带走,陆蓁就会待不下去,一定会去找女儿。即使她不走,朝夕若跟了邓钧,樊世荣也断不会为难邓钧,把他派到鸟不生蛋的边疆去建设祖国,搞不好连命都没了。樊世荣很爱朝夕,这点樊疏桐毫不质疑,朝夕完全可以成为邓钧的盾牌。

但是樊疏桐忽略了,樊世荣正是因为爱朝夕,才不可能让邓钧把朝夕带走。而且,堂堂军区司令的千金,谁能带得走?

纵然是樊疏桐指使,也不能!

应该说,樊疏桐还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他先给邓钧买好车票,让他在车站等,然后去学校接朝夕,不巧朝夕因为感冒发烧,那天没有上学。樊疏桐只好先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朝夕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画画呢,石桌就砌在花架下,架上的紫藤萝开得正盛,小朝夕穿了件鹅黄的小背心,蓝色的喇叭裤,戴着紫色的漂亮头箍,在那流淌的紫色瀑布里美得简直入了画,樊疏桐站在院子门口,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哥哥,你回来啦!”小朝夕一抬头就看到了樊疏桐,一张粉粉的小脸儿立即喜笑颜开。

如果是平时,樊疏桐肯定睬都不睬她,直接往屋里走。但是这次,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儿:“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我生病了,吃了药,很乖的呢,一口气就吃下去了。”朝夕觉得自己很勇敢,然后拿起自己的画给樊疏桐看,“你看,我画的,美不美?”

其实就是张很普通的儿童画,画的是三个人儿,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朝夕怕樊疏桐看不明白,就指给他看,说:“这个是二哥哥,这个是大哥哥,中间这个娃娃就是我…”

樊疏桐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我们永远在一起。”朝夕补充了句。

仿佛是下意识,樊疏桐伸手摸了摸朝夕的头,非常柔软的头发,仿佛绸缎,让人的心也不由得变得柔软。

樊疏桐在石凳上坐下,朝夕很自然地坐到了他的膝盖上,就像她平常最喜欢往樊世荣和连波身上蹭一样,完全是无意识的。如果是往常,樊疏桐肯定把她往下拽了,但这次他没有,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像是花香,又像是她身上本来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樊疏桐想过放弃。

他跟朝夕说:“朝夕,把这张画送给我吧。”

“好呀,我送给你!”朝夕爽快地答应了,还很认真地在画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正写着,陆蓁出来了,一眼就看到朝夕坐在樊疏桐的膝上,勃然大怒:“朝夕,你干什么——”

樊疏桐都被吓了一跳。

朝夕也吓住了,本能地溜了下来。

陆蓁几步奔过来,一把拽过朝夕就往屋里拖:“叫你不要到外面吹风,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说着拿眼光狠狠地瞪樊疏桐,嫌恶得好像他身上有瘟疫,又冲着屋内大叫,“阿珍啊,你死哪儿去了,叫你看着朝夕,你聋了呀!”

阿珍系着围裙急急忙忙从屋内跑出来。

陆蓁劈头盖脸一顿骂,看似是骂阿珍,其实是在骂樊疏桐,因为樊疏桐分明听到陆蓁那句“流氓”。

她骂他流氓!

樊疏桐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陆蓁拖着朝夕进屋,他竟然微微笑了下,心下倒释然了,一丁点的负罪感都没有了。陆蓁见他笑,嘴里低声又骂了句什么,那眼皮翻得,让原本姣好的面容近似扭曲。

陆蓁完全不知道,樊疏桐那笑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人都有先知先觉,这世上一定少了很多悲剧吧。

当天下午,朝夕就失踪了。

开始都以为朝夕肯定猫哪儿玩去了,不会跑远,至少不会跑出大院。直到天色渐黑,阿珍和陆蓁寻了几个小时没有寻见朝夕这才慌了,樊世荣下班回来得知朝夕不见了大发雷霆,警卫队四处询问,获知一条重要线索,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樊疏桐曾领着朝夕出了军部大院,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

陆蓁当即瘫了,脑子里马上闪现樊疏桐的笑。

樊世荣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召集人出去找。一直找到深夜,连寇振洲都帮忙出动了警卫,还是没有朝夕的下落。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樊疏桐晃悠悠地从外面回来了。樊世荣找他要人,他倒两手一摊:“你把我关起来吧,朝夕被我送她爹那儿去了,她应该回到她亲爹的身边。”说着还指着樊世荣的鼻子,“你——不是她爹!”

樊世荣一巴掌甩过去。

樊疏桐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一摸嘴角,都出血了。他一点也不怒,嘴角向上一扬,笑得很邪气:“这都是你该得的!”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是看着陆蓁的,补充一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明白吗?”

陆蓁瑟瑟发抖,号啕大哭起来:“朝夕——”

(1)

人生的很多事就是这样,一念之差的代价往往是万劫不复。那时候的樊疏桐还不能理解什么是万劫不复,他不会想到,年少轻狂犯下的错也许会让他用一生来忏悔,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深渊了。

而带着朝夕准备离开的邓钧突然被大批武警包围时,他也没有意识到他犯了个愚蠢的错误,首长的女儿岂是说带走就能带走的?不过邓钧被抓到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只是惶恐地跟武警说:“我是她爹,我是她亲爹…”反反复复,他只有这一句话。

至于他是怎么被抓到的,朝夕跟亲爹之间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朝夕被带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哭也不闹,安静得骇人。原本个性很活泼,现在一下子成了哑巴,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她看任何人都是充满怀疑的眼光,除了连波。

那个时候的朝夕已经十岁多了,有点懂事了,尽管长大后她也知道邓钧是她的亲爹,但是就当时来说,她完全无法接受被一个陌生人带走,而且还是被自己最亲爱的哥哥哄骗着丢给那个陌生人的。她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从此,她看樊疏桐时,目光总是森冷如冰凌,直刺到人的心底。樊疏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朝夕的目光。很多年后,都怕。

至于邓钧,被抓到后关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移交给地方公安,本来是要以拐骗儿童罪被起诉的,但陆蓁求情,希望樊世荣给他一条生路,她答应樊世荣,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个人。到底是朝夕的生父,何况年少时还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陆蓁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樊世荣倒没有为难邓钧,给地方打了个电话,邓钧就被放了。但是他警告邓钧,永远不准再接近朝夕,否则就地阵法。当然这是吓唬的话,他纵然是司令,也不可能无端要人的命。但是邓钧最终还是丢了命,不是樊世荣要他的命,是他运气不好,在被派往新疆执行勘探任务的时候,车子翻入峡谷,粉身碎骨。

消息传到陆蓁耳朵里的时候,她开始并没有往深处想,只是难过,非常难过,抱着朝夕流泪。但是樊疏桐可不这么认为,他笑着跟陆蓁说:“你又造孽了,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当时樊世荣没有在家,陆蓁懵懵懂懂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用我说吗?”樊疏桐笑起来的样子跟魔鬼无异,“老头子一向疼你,眼睛里容不得沙,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动枪呢,你说邓钧是意外吗?”

陆蓁的脸霎时惨白,连连摆头:“不,不可能的,是车子翻下山谷…”

樊疏桐肩一耸:“你这么认为也可以的,毕竟心里会好受些,只是朝夕长大后肯定不会原谅你,你信不信?”

“不,是…是意外…”陆蓁坚持,浑身筛糠似的抖。

樊疏桐懒得理她,径直上楼去了,有意无意地丢下一句:“伴君如伴虎啊,早晚我们都是尸骨无存。”

说完还哼起来了小曲。

他刚关上卧室的门,楼下客厅就传来陆蓁的尖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