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歌,真的是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要去找你呢。”萧彤拉着沁歌坐到身边。沁歌猜到她必是受了父母所托,来找寻她,忙道:“我先申明,我可不会跟你回去。除非我爹娘答应退婚,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萧彤见她一副不情愿的神情,点了下她脑袋,笑道:“你总是这么任性。”沁歌笑了笑,船上人多,向她身边靠了靠。船上其他人见他俩举止亲密,以为是一对夫妇,也都没有在意。

“萧姐姐,你是不是也要去临安府?”沁歌悄悄在她耳边问。萧彤点了点头。沁歌又道:“是去查案吧?那个蜈蚣精的案子破了吗?我听五哥六哥说,这案子朝廷很重视。”萧彤笑笑,压低声音道:“此处人多,到岸之后,我再告诉你。”沁歌这才不作声。

渡船行了大半日,船家见天色渐晚,便将船在一处市镇停泊休憩,沁歌和萧彤一道下船去找客栈住一晚。

“杏花村,这名字不错,萧姐姐,咱们就住这里吧。”沁歌望着一处客栈的牌匾,对萧彤道。“好啊。”萧彤见这客栈并不算大,住在此处倒也不引人注目,同意了沁歌的提议。

两人在客栈中包了客房住下,店小二很快送茶进来。沁歌关好门,问萧彤:“这回没人了,你可以说了吧?”她满脸关切,萧彤只得道:“凶手最后一次杀人是在临安府,临安府衙的仵作已将验尸的结果写成折子报呈刑部,我奉了家师之命,到临安继续查访。”

“这个凶手到处流窜,听说已经在汴梁到临安沿途的好多府县作案,手段都是一样的,时间也都是在夜晚,可见不是个简单人物。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沁歌分析道。

萧彤点点头,这一点她也曾想到,但是根据命案发生的州县府衙仵作递上来的卷宗看,几起命案的作案手法几乎一模一样,连咽喉剑伤的深浅也都相差无几。这是关键处,就算是同一人,用剑伤人时也很难把剑伤的分寸算的那么准。由此可以推断,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凶手若不是独行大盗,也绝不会超过两人。

沁歌见萧彤不说话,似在思索,笑嘻嘻道:“萧姐姐,让我和你一起去临安府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不行!”萧彤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月亮刚刚升起来,暮色中的天地一片苍茫。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会拖累你。况且,我本来就想去临安府。”沁歌着急的走到萧彤身边,看着她的表情。

萧彤缓缓道:“这件案子离奇诡异,已经死了十余人,凶手非常残忍,鄱阳县的一名捕快在追捕凶手的过程中被杀,也就是说所有涉案的人,无不处在危险中。我受你父母之托,要将你平安护送回洛阳,怎么能让你身陷险境。”

沁歌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于是道:“萧姐姐,你一个人,我还不放心呢。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最多我答应你,一切行动都听你的吩咐。”萧彤知道拗不过她,也就没有再坚拒,淡淡一笑。

她俩正说话,从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走到客房门外,拉住路过的店小二,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店小二道:“官兵来了,通知沿街的各商铺和住户,夜晚务必关门闭户,说是蜈蚣精又出来害人了,县太爷下令全城夜间宵禁。”

萧彤和沁歌闻言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紧。

那凶手果然又行动了!

相思何处躲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青楼当然不是青色的

青楼就是妓院

是给男人们消遣的地方

青楼里经常会发生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沁歌和萧彤一到临安府,就听说城中发生了离奇命案。死者是知府的小舅子,被人发现死在临安城中最有名的青楼凤求凰。

萧彤去临安府衙见过知府后,知府命仵作把案件卷宗交给萧彤,并告诉她,这已经是城中第三起命案。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一样,死者除了咽喉上的剑伤,周身并无明显伤痕,死因是精血衰竭。

很显然,那个身怀绝技的杀人者再次作案。

萧彤仔细翻看了卷宗,大致了解了案情后就离开了临安府衙。回到客栈,沁歌正在房门口张望,一见她回来,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进屋。

“我听客栈中路过喝茶的几个衙差闲谈,说这次命案的死者是凤求凰的常客,经常去找一位叫小蛮的花魁姑娘。怎么样,咱们去会会这位小蛮姑娘如何?”沁歌怂恿的说。

萧彤闻言思忖,点头道:“我在临安府衙翻阅了案件卷宗,发现了三起命案有个共同点,就是死者皆是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家世也都不错。凤求凰是其中一起命案的现场,或许真能留下蛛丝马迹。”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吧。萧姐姐,那凤求凰是风月之所,你要不要也换上男装?”沁歌打量着萧彤的装束。萧彤笑道:“不用,我一向以女装示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况且我这是去办案,又不是去喝花酒。”

“说的也是,不过我这些天穿惯了男装,觉得身着男子的衣装无论去哪里都非常方便。”沁歌笑道。萧彤看着她,打趣道:“到哪里,都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少年,自然处处受欢迎。”沁歌嘻嘻一笑。

白天的凤求凰中并无多少宾客,妓院老鸨凤娘听说了萧彤的身份,不敢怠慢,忙领着她和沁歌去之前那宗命案的现场。

死者被发现的地点是后厨的一间柴房,而发现尸体的正是那位小蛮姑娘。萧彤命凤娘去找小蛮来,不一会儿,凤娘领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款款而来。

这女子的出现,令人眼前一亮。她一身白衣胜雪,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枝紫玉钗绾住发髻,并无多余的钗环装饰,美目盈盈如秋水,眉翠如黛、斜飞入鬓,俏生生的站立,飘逸如仙,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会相信人间有此绝色。

“小女小蛮见过萧女侠。”小蛮向萧彤盈盈一拜。“姑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便是。”萧彤挥手示意她坐下。小蛮坐下后,老鸨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姑娘在凤求凰几年了?”萧彤问。

“一年多。”小蛮答道。

“姑娘祖籍何处?”萧彤又问。

“小女本是陇西人士,因家乡连年饥荒,远离故土之后流落到临安府,生计无着,便到凤求凰卖了身。”小蛮的回答很详细。

萧彤点了点头:“听凤娘说,姑娘是位清倌人。”

小蛮淡然一笑,道:“小女目前的确还是清倌人,但也不过是为了日后提高身价、待价而沽,身在青楼,欲洁何曾洁。”

能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是个伶俐的女子,沁歌听了这话,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小蛮见沁歌看向自己,笑道:“姑娘站了许久,怎么不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沁歌好奇的问。穿了这么多天男装都没被人认出,在这里一下子就被看穿,她还真有些不甘心。

小蛮抿嘴一笑:“小女在凤求凰中每日招呼过来过往的客人不计其数,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似你这般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倒是见所未见,男子又怎么会有这般俊秀的容貌。”沁歌听她称赞自己,笑而不语。

萧彤又道:“听说命案发生后,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正是姑娘,姑娘怎么会去往后厨的柴房?”

照理说,这妓院里只有干活的丫鬟和仆妇、小厮才会往后厨去,沁歌听她这么问,也正是她心中疑点,不禁想听听小蛮如何回答。

只见小蛮轻拢了一下秀发,缓缓道:“小女在房中梳妆,准备晚间出场为客人献艺,谁知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心中好奇,便向着那发出声响的方向追踪而去。不知不觉追到柴房边,便发现知府大人的小舅子死在柴房中,可把我吓死了。”她轻抚着胸口,似是仍然心有余悸。

萧彤和沁歌对视一眼,沁歌道:“照姑娘所说,姑娘是在房中听到声响,才追踪到了柴房。以姑娘这样的弱质女流,难道不怕遇到贼人?”

小蛮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道:“好奇心人皆有之,小女当时也没来得及想那么多,直到看见尸体,才吓昏过去。”

萧彤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类似的问题,小蛮也必定回答过很多次,看她从容的态度,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就算再细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向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小蛮走后,沁歌道:“我觉得她有点可疑,她是不是太冷静了?咱们要不要再问她点别的?”萧彤淡然笑道:“似这般通透的女子,早就勘破世情,她若不想说,问也问不出。”沁歌点点头。

两人回到客栈时,在后院客房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沁歌回头去看,这人有点眼熟。

“好啊,原来是你。你别走!”沁歌跑过去扯住那人衣衫。那人缓缓侧过脸看她,神情十分诧异,皱眉问:“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和姑娘素未谋面。”

沁歌细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又像是从未见过,不禁有些纳闷,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不会啊,那晚鬼鬼祟祟在她家花园中出现的黑影,和眼前这人有七分相似,可是仔细看看,又有几分不似。

明明是差不多的一张脸,怎么看着又不像了呢?沁歌心中疑窦顿起,怕真的认错人,只得松开手,向他道歉:“对不起,在下一时眼拙,认错人了。”那人向她淡然一笑,就往客栈前院去了。

“你认识他?”萧彤好奇的问了一句。“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也许是我眼花了。”沁歌仍在纳闷,他的笑容好生眼熟。等等,他叫她姑娘,难道他也知道她的身份?沁歌回望了那人一眼,却见他一闪身出了客栈的门。

凤求凰二楼的一个雅间,是小蛮的闺房。小蛮正在镜前梳妆,铜镜中映出一个青衫男子的身影。她欣喜的回过头去。

“子夜,果然是你。我就说怎么这两天每回我出门,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似的。”小蛮向青衫男子笑道。

青衫男子扫了她一眼,道:“我说过,从离开洛阳的那天起,我叫凌少白。”小蛮见他俊朗的脸上有着坚毅之色,笑道:“好嘛,人家忘了嘛。叫的顺口了,一时改不了口。你总这么严肃干什么!”

凌少白挥了下衣袖,所有的门窗顿时紧闭,小蛮知道,他在房中布下了结界。布下结界后,这房中发生的一切,寻常人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小蛮心中一热,走过去抱住他,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啊。整天呆在这个破地方,见人间的那些臭男人,烦都烦死了。”

她的笑容很美,可是凌少白却好像没看见,轻轻推开她的手,冷冷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凌少白对小蛮的态度,小蛮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他推开她,她也就不再主动靠近他,问道:“什么事?”

“临安城里的几宗命案,都是你干的吧?”凌少白审视的看着小蛮。小蛮瞄了他一眼,供认不讳:“是,不仅临安城的案子是我干的,近半年来的连环命案都是我干的。”

凌少白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你离开云梦山前,姥姥是怎么吩咐的?不要为了增加功力,急于求成,要修炼成天狐道,就得一步步来,不是杀几个人吸了精血就可以。再说,你杀了那么多人,迟早会被人发现行踪。”

“那些人本来就该死,谁叫他们对本姑娘不敬!本姑娘不过是替天行道。”小蛮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鸷之色。在她看来,那些好色之徒皆是死有余辜。

“替天行道?哼,人道自有天来收,你是玄狐,不是人,不该插手人间的是非。”凌少白对她的辩解很是不屑。

“你劝我不要插手人间的是非,自己怎么又到人间来?我还忘了告诉你,你要找的那位温家七小姐,我刚才还见过她,她和六扇门的黑衣女神捕萧彤在一起。”小蛮倔强的和凌少白针锋相对。

“你既然知道萧彤来了,就该老实一点,不要总是惹事,不然东窗事发,难免要遭天谴。”凌少白仍是想劝说小蛮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小蛮笑道:“你我一向互不干涉,这么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我倒要问你一句,那位温姑娘若是真的被你迷住了,你打算怎么对付她?伤女人的心、夺人所爱,难道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凌少白冷哼一声:“我跟你不一样,不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别坏了我的计划就行。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提醒过了,将来出了事,你也别抱怨。”

小蛮倔强的把头一偏,没好气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只管去迷惑你那位温姑娘。凭你的手段,对付那个小姑娘必是手到擒来。只是不要反而被人所制,坏了这么多年的道行。”

凌少白听她语带不满,不屑的莞尔一笑,故意气她:“你这样狐媚,我都不动心,更何况温家那个丫头片子。若不是因为她是公子羽的未婚妻,我才懒得理她。人类让我厌恶。”

小蛮听他提起沁歌很是不屑,心里顿时平衡了,媚然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将来不要食言啊。你那时说,等你解决了人间的事,便和我一同返回武夷山继续修炼,别忘了。”凌少白点了点头,挥手撤掉了结界,打开后窗,从窗口跃下,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小蛮看着他去的方向,心道:你真懂我的心吗?我才不在乎什么修行,什么千年天狐道,我厌恶人间虚伪丑陋的一切,宁愿和你厮守在山林里。我们是狐,狐不应该到人间来。

也罢,子夜,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最懂你的人。只有狐,才最了解狐。人间的男人女人再好,也只是凡夫俗子,而我们,是尘世外的精灵。

我一向喜欢狐狸的故事O(∩_∩)O

雨尽浮云一抹

世人都说

人心难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中人

有朋友也有敌人

今天是朋友,明天可能成为敌人

今天是敌人,明天也可能成为朋友

萧彤和沁歌查访了临安城三件命案的案发现场、询问了相关人证之后,线索仿佛断了一般,再无头绪。

这天晚上,萧彤正在油灯下细读记录几起命案的卷宗,沁歌无聊的托着腮坐在一旁。“看出什么来没有?”沁歌问。

萧彤秀眉轻锁:“从卷宗上看,命案发生后,各地仵作尸检得出的结果都差不多,咽喉上的刀伤不是致命伤,真正的死因是精血衰竭。”

“我知道啊,这些你早就告诉我了。除非…你不相信他们的结论…萧姐姐,你是不是想重新验尸?”沁歌和萧彤相知多年,从她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她对受害者死因有所怀疑。

萧彤叹息一声:“几宗命案的死者家世都不错,尸体也早就入土为安,想开棺验尸怕是不易。”“我们偷偷去开棺好了,不用通知家属,就算被发现了,你是官府的人,查案是天经地义。”沁歌怂恿萧彤。她一向胆大,这等刺激的事哪能少得了她。

萧彤仍在犹豫,沁歌却已经站起来。“择日不如撞日,清明节刚过十来天,眼下这时候去上坟的人不会多,趁着月黑风高,咱俩就去夜探一回。”沁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说。

萧彤这才嗯了一声:“你不怕?”沁歌耸耸肩,笑着拍了下萧彤的肩:“有什么可怕的,人都埋到土里了,难道还能诈尸不成。再说,有你这个令江湖宵小闻风丧胆的女神捕在,我就更不用怕了。”萧彤见她一副神鬼不怕的神情,淡淡一笑。

月亮升起来,夜风微凉。出了城门,人烟渐渐稀少,树枝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不时有夜枭凄厉的叫声。沁歌心中有点忐忑,紧紧的跟在萧彤身侧。

到了城郊义庄外,荒草丛生、处处坟茔,不时有萤火虫飞舞其间,恰似点点鬼火。萧彤点起火折子,四处望了望,见有不远处有几处新坟,走过去看墓碑,果见墓碑上所刻墓主人的名字和命案死者一致。

“沁歌,我想了想,始终觉得私自开棺验尸甚是不妥,这样好了,等我明日去临安府衙禀明知府之后再开棺。”萧彤疑虑的看着墓碑。沁歌想了想道:“可咱们既然来了,不查点什么就回去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萧彤见她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受害者的尸骨还没有下葬。因他祖籍不是本地,他家人想将他的尸骨运往原籍下葬,以免他惨遭枉死之余,还得客死异乡。”

沁歌来了兴致,忙问:“这人的尸骨是否就存放在义庄里?”萧彤点点头。沁歌忙拉着她的手,两人往义庄里走。

这座义庄很大,沁歌和萧彤走了半天才找到停放尸体的房间。点起灯烛之后,室内的一切依稀可见。沁歌四处打量,不大的房间里横七竖八的摆放了十几具棺材。

“哪个棺材才是啊?”沁歌皱着鼻子。这房间里到处是蜘蛛网,很显然不常有人来,散发着霉烂和腐败的气息,实在不好闻。萧彤仔细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具棺材道:“应该是这具棺材。”

沁歌上前一看,气道:“没什么特别啊,你怎么看出来的。”萧彤解释道:“死者祖籍是闽南,而闽南一带通常有将棺木葬于高山绝壁石穴之内的风俗。你看这具棺木的棺盖首尾两端都凿有穿绳索用的方孔,很明显是为了方便将棺木从山下吊到峭壁之上而准备。”

沁歌恍然大悟:“对啊,我曾经听五哥说过,闽南的一些夷人部族有这样的风俗。悬棺耗费极大,只有有钱人或者部族长者才能享受。”

萧彤点了点头,递给沁歌一块绢巾:“尸体在棺木中存放久了,腐烂后会有异味和尸毒,用这个包住口鼻,可以防止中毒。”沁歌依着她的吩咐,用绢巾包住半边脸颊。

两人一起用力将棺盖推开,一股腐尸的气息从棺木从扑面而来,沁歌一只手举着灯烛,一只手下意识的挥动驱赶气味。萧彤则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包,展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排排的银针。

沁歌知道她要验尸,但尸体腐烂后狰狞恐怖的样子让她不敢多看,只得扭着头。忽然间,她看到房间门口有人影一闪,惊骇的叫了一声。

“萧姐姐,有鬼…不不,肯定是人…”沁歌把烛台放在棺木一侧,追了出去。萧彤被她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也有点好奇,跟着出去看看。

两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沁歌便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回到房间里,赫然看到有个人站在她们先前站的地方,正注视着棺木里的尸体。

“你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跑到义庄里来?”沁歌先发制人的问。那人侧过脸看了她和萧彤一眼,缓缓道:“两位姑娘深夜至此开棺验尸,又是出于何等目的?”

他从容的态度令萧彤心中疑惑,主动问:“阁下是?”那人道:“在下是棺中人的同乡好友,他一向在临安府本分做生意,谁知上个月竟死于非命,在下受他年迈双亲所托,将他的棺木运往武夷山安葬。”

一席话,将他的身份和死者的身份都表明,萧彤看了他一眼,问:“这么说,阁下也是闽南人士。”那人点点头。

沁歌觉得他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好奇的看着他。“这位姑娘,你见过在下?”那人见沁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问了一句。沁歌脸上一红,移了视线。

只听那人又道:“在下已经向两位姑娘禀明身份,两位姑娘是否可以告知在下,深夜来在下故友棺木前开棺验尸,是奉何人之命?”这句话语气虽然温和,但更像是质问,看来他并不知道萧彤的身份。

萧彤拱拱手,从腰间取出刑部令牌:“实不相瞒,我是公门中人,为查案而来。”那人总算点了点头:“在下听说六扇门的名捕萧彤女侠到临安府来了,难道就是姑娘你?”萧彤没有否认。

“啊呀,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不就是那天客栈里那个人,我们进来你出去,我说怎么看你眼熟呢。”沁歌忽然插了一句。那人思忖片刻,淡然一笑:“哦,原来你就是那天认错人的姑娘。”沁歌疑惑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面熟。

那人又向萧彤道:“萧女侠,在下的故友一向循规蹈矩,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勾当,他这次死于非命,必有隐情,还望萧女侠追查出真凶,替故友讨还公道。”

萧彤不动声色,忽然问:“公子怎么称呼?”那人道:“在下姓凌,贱字少白,闽南武夷山人士。”萧彤略微颔首:“凌公子,贵友的死因想必公子到临安府后也有所耳闻,官府必然也派人带领公子来看过棺木,公子又怎会深夜前来探棺?”

这一点,凌少白刚才没有说,萧彤心里奇怪,觉得还是问清楚最好,否则这人的身份就可疑了。

凌少白像是早有准备,镇定道:“今天是故友的五七,在我们闽南的风俗里,五七是逝者的回魂之夜,要在夜间至棺木前点香烛烧冥钱做法事,让逝者安息。”沁歌和萧彤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提着一串冥钱和香烛。

萧彤在心里算了算受害者的死亡日期,凌少白所说的的确是事实,而他所说的闽南葬俗,她也曾有所耳闻,因此不再怀疑。

沁歌心里却在害怕,她幼时曾听家里的下人说过,亡灵会在回魂之夜现身,和人世做最后一次告别,五七之后,亡灵才真正进入冥界。

“萧姐姐,天快亮了,我们…我们快些回去吧。”沁歌暗中扯了扯萧彤衣衫,萧彤猜到她心里所想,嗯了一声,和凌少白点头道别之后,和沁歌一起离去。

走了几步,沁歌忍不住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凌少白已经点起了香烛,正在把冥钱一张张往火里扔,那蓝紫色的火苗直往上窜,气氛十分诡异。而凌少白那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清晰,明亮的双目闪着奇异的光彩。

凌少白像是察觉了沁歌的目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沁歌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追上萧彤,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压迫的畏惧感。

清晨下了点雨,萧彤和沁歌回到客栈中时,衣服已经被溅湿了一大片。回到房间里换了干净衣服,沁歌推窗望去,远方天边已有晨曦微露,一挂彩虹悬在天边,瑰丽的景象令人惊叹。她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往客栈楼下的官道上看去,沿街的店铺大多尚未开门,路上行人不多,只有几个早起的小贩挑着担子赶路。

一个颀长的身影自朦朦细雨中来,沁歌认出来,那是凌少白。他仍是一袭青衫,没有打伞,似乎不在意衣衫被雨溅湿。沁歌忽然想起来,他正是那时出现在她家花园里的青年。

这一回,她不会认错。

龟速更新中…

水月听禅通

武林中有很多成名的家族

暴发户和世家的区别就在于

暴发户恨不得将全部家当都穿戴出来示人

而真正的世家子弟

体现的是一种从容的处世态度

沁歌把事情告诉萧彤,萧彤听到之后也很诧异。“你怀疑凌少白的身份?”萧彤问沁歌。沁歌点点头:“我不会看错的,那天晚上我在五哥院子里等五哥回来商量事情,看到凌少白从我家花园深处出来,等我追过去,他一闪就上了房顶,身形极快,一看就知道轻功不弱,不在我五哥之下。”

沁歌的五哥温剑笙以轻功冠绝江湖,沁歌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见识还是有的,因此她这么一说,连萧彤也疑惑了。

“听他的口音,倒像是带着闽音。即便是会些武功的江湖中人,也没什么稀奇,但是他夜探温府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很显然是有目的。”萧彤分析道。

沁歌想了想:“不然,咱们去问问他?”萧彤摇摇头:“你问了他也不会说,从昨晚他的言行看,是个很有江湖经验的人。稍安勿躁,以免打草惊蛇。”沁歌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对了,萧姐姐,你昨晚验尸之后,有没有什么发现?”沁歌想起这事,紧着问了一句。萧彤摇摇头:“我查验过了,死者身上的伤痕和仵作在卷宗里描述的并无不同。”

沁歌道:“若真是蜈蚣精吸/精血害人,必定会留下痕迹,而这些案件的死者没有明显外伤,那么蜈蚣精是怎么吸/精血的呢?”

“你看过蜈蚣吗?”萧彤忽然问沁歌。沁歌纳闷,回道:“看过啊,长长的,好多腿,很恶心的样子。怎么,你也怀疑是蜈蚣精作怪?”

萧彤没有正面回答,继续道:“蜈蚣的毒腺都在牙里,锐利的像钩子,能很轻易的刺穿人畜皮肤,所以被蜈蚣咬伤后,伤口不会很明显。如果在咬在毛发多的地方,发现起来更不容易。”

“哈,你是说,死者的致命伤很可能是在头上,因为长了头发所以仵作没有发现细微的伤口。萧姐姐,如果你的推断是真的,那么凶手很可能是善用毒针做暗器的人。”沁歌眼前一亮,顺着萧彤的思路分析。

萧彤道:“我这就去临安府衙申请开棺验尸。”“好啊,我也要去。”沁歌拍手道。眼见案子可能会有进展,沁歌兴奋莫名。

就在这时,有人敲她们客房的门。萧彤打开房门一看,店小二站在门口。“请问哪位是温姑娘?”店小二探着脑袋张望。

“我是,有什么事?”沁歌走到门口。她已经换回女装,既然被人识破是女扮男装,又何必再继续装扮下去。

店小二满脸堆笑:“早上有人送了拜帖来,命小人转交给温姑娘。”说话间,他将拜帖交到沁歌手里,沁歌疑惑的接过去一看,脸上有了些笑意。

店小二走后,萧彤关起房门。沁歌笑道:“你猜是谁送来的拜帖?”萧彤眨眨眼睛:“我猜不出,是你家在此地的亲朋故友?”沁歌神秘的一笑,把帖子在萧彤面前晃了晃:“谁能想到竟然是她,要说我至少有三年没见到她了。”

“得,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萧彤笑嘻嘻的问。沁歌这才道:“慕容世家的七小姐慕容嫣,我五哥的未婚妻。”

“哦,是她呀。慕容世家世居姑苏,想必是知道你的行踪,才特意下帖子相邀。姑苏城离临安府有一日的行程,慕容世家一向最讲求礼节,未来小姑子来了,慕容嫣若是不招待一番,将来给你五哥知道,怕是要怪她失礼。”萧彤调侃沁歌。

“嗨,你哪知道他俩啊,五哥不想早早成亲,因此婚期一拖再拖。我们有时候在他面前说起慕容嫣,他还不大高兴。”沁歌说起五哥总是眉飞色舞,萧彤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笑道:“他是不好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