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颈间的一痛,突然令沁歌心中一片清明:“那些人脖子上的,不是剑伤!是你的指甲!”“呵呵…”小蛮娇笑着拍了拍她的面颊:“你真是个可人疼的丫头,都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些个人。”

说着,小蛮刺在沁歌颈间的指甲又在深了一分,一丝鲜血顺着沁歌雪白的脖颈缓缓滑下。沁歌吓得杏目圆睁,紧张得握着拳。

小蛮似是很享受看到她害怕的样子,一根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惊得沁歌一激灵:“不错,就如你所想的,那些人都是被我杀的,指甲轻轻一划,毙命只在转眼间,毫无痛苦。”

“你,你想杀人灭口吗?”沁歌盯着在自己面颊上来回抚动的手指,心都快抖出来了,可嘴上还是不认输:“我告诉你,你杀了我也没用,任飘零已经知道你是妖精了,你瞒不住的,他迟早会降伏你!”

“降伏我?”小蛮似是听到最可笑的话,笑容有些夸张:“你死了心吧,我不杀他,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沁歌只觉颈间的指甲似是又深了一分,整个身子都吓得僵直了。她知道那些人的死状,她不要变成那样,她还不想死。

可恶的任飘零!你去哪儿了呀?怎么还不来呀!凌少白,你让我追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正当沁歌认定山穷水尽的时候,突然从一株碧竹上蹿出一道白影,直袭小蛮的俏脸。小蛮本能的后退,由沁歌身旁退开。

“又是这个畜生。”小蛮看清玉鼻香貂蹿上一根竹子,手中红鞭一抖,狠狠抽了过去。“不要!”沁歌顾不得颈间疼痛,冲过去托住了小蛮的手臂。“你找死!”小蛮双肩一振,沁歌被一股真气震了出去,撞在竹杆上,鲜血顺着唇角滑下。

“温姑娘…”任飘零冲出竹林,正看到沁歌倒地一霎那,赶忙上前扶起了她:“温姑娘,有没有事?”沁歌摇了摇头,举目寻找着香貂:“快把香貂叫回来。”“放心,这妖孽伤不了它。”任飘零胸有成竹的说。

“妖孽?”小蛮一抖手中红鞭,冷冷一笑:“难道那畜生就不是妖孽?”任飘零双目一冷,将沁歌护在身后,一道金光由左袖中而出。

光束掠过小蛮的衣裙,冒起一缕青烟,小蛮大惊,红鞭急挥,一道结界护在身前:“照天金印!你不是太极门的人。”

“哼!小爷的师承,量你也猜不出。”任飘零不再与她废话,身形一跃已到结界前,一掌击在结界气墙之上。

一声闷响,结界破除,小蛮的红鞭如一条赤蛇般缠上了任飘零的手臂,左手的指甲已到了他的面门。

任飘零左掌上翻,金印光芒刺向小蛮的双眼,小蛮不敢大意,回身避让之际,任飘零右手的长剑迅速刺出。寻常利刃本是伤不到她,可染有任飘零的鲜血,这一剑生生刺入了小蛮的左肩。

小蛮痛呼一声,缠绕任飘零的红鞭一松,白影迅速闪入竹林之中。任飘零吹响口哨,香貂自林中蹿出,在原地嗅了嗅,却不再前行,反而蹿回任飘零的袖中。

“该死!”任飘零气得一跺脚。沁歌走过来,看了看周围:“怎么了?她跑了吗?”

任飘零环视四周,看到了林中的一池碧水,不禁泄气地收了长剑:“想不到此地灵力如此鼎盛,她身上的玉檀香味散去,香貂已寻不到她的行踪。走吧。”

任飘零回过头,见沁歌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禁失笑:“要不要我背你回去?”沁歌脸色一红,冲他瞪了瞪眼:“不要,我自己能走回去。”任飘零笑着摇了摇头,陪着她慢慢往回走。

回到客栈,沁歌忍着痛气呼呼地去找凌少白。都是他,要不是他让自己追出去,也不会被那妖精抓住,都是他!

沁歌越想越委屈,用力推开凌少白的房门,杏目圆睁地瞪了过去,迎上的,是他温柔的笑。不知怎的,只要一看到他,心中的火便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只能感觉到对他无限的依恋,眼泪不听话地冲出了眼眶。

凌少白没有忽略她唇边的血痕,眉心一紧,上前拉她进屋:“谁把你伤成这样?”依偎进他的怀里,沁歌轻轻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个妖精嘛…”

凌少白剑眉一挑,叹了口气:“怪我,不该让你跟过去。”沁歌摇了摇头,之前的气早已平复:“不怪你,是我自己功力不济。不过这样一来,萧姐姐的案子算是有眉目了。”凌少白眼中闪过一抹幽蓝色的光,拍了拍她的头:“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沁歌乖乖地坐在床边,凌少白抬手握住她纤纤雪腕,手指缓缓捏住她的脉门,抬眼望她,触及到的是她满是信任的目光。

傻丫头…凌少白暗自轻叹一声,抬手拭去她唇边的血渍,目光转处,瞥见她颈间的伤痕,令他神色一变。

“别担心。”察觉到他目光中的担忧,沁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甜意,反握住他的手:“我真的没事。”凌少白没有立刻说话,微凉的指尖在她颈间的伤痕上轻轻拂过,沁歌忽的一凛,感觉到一股很舒服的沁凉从伤口处直入心脾,渐渐地,之前那种火辣辣的痛好转了许多。

沁歌默默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一双星目专注的审视着自己的伤,不禁微微一笑。凌少白的视线从她脖颈上缓缓的下移。

藕粉色的细纱长裙外是烟霞色云锦绣金线夹袄,如玉般白皙的颈间戴着一个辉煌灿烂的金项圈,项圈镶珠嵌宝,悬挂着一块色泽温润的青色古玉,隐隐的泛着五彩之气,手指把那块玉托起来,他一看就知道这是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稀罕之物,可以辟邪安神,寻常人家别说戴了,见也不会见过这样的物件。

“我不疼了,你不要担心。”沁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凌少白双眉微蹙,手从她肩头移开,神情中多了一层忧思:“担心又有什么用,案情既已明了,我料想,不日萧彤便会带你返回洛阳了。”沁歌不曾想到这一层,听了他的话,也不由心中一沉:“我…”

凌少白摇了摇头,不让她说下去,起身去倒了杯茶:“你的未婚夫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我…”沁歌不待他讲完,上前抢过他手中的茶:“到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我若愿应承这门婚事,当初就不会逃出家门了。”

“又如何?”凌少白直视着她热切的目光:“不管你离家多久,还是会有回去的一天。”沁歌一愣,是的,不管她离开多久,那个家她终归会回去,她舍不下爹娘,舍不下兄长,舍不下她陪伴她长大的一切。

凌少白望着她迟疑的神色,暗暗冷笑:“我们,也许只缘于相遇,却要止于相知。”他的话似一根根刺,深深地扎在她心上。

沁歌低着头,牙齿咬着娇嫩的樱唇,比任何时候都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凌少白没有忽略她目光中的痛楚,声音听起来仍带着一丝冷淡:“不要怪我,我离开,是不愿你为难。命该如此,是该我离开的时候了。”

不要!沁歌默默地摇着头,她不想就这样分开,她从没想过要跟他分开。可是…想到自己的家人,又是如此难以割舍。就在她恍惚之际,房中已没有了凌少白的身影。

沁歌失神地寻找着他的身影,却看到敞开的房门,她猛然惊醒,冲了出去,正碰上迎面而来的肃彤和任飘零。

萧彤见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吓了一跳,上前拦住她:“沁歌!”沁歌看到萧彤,似是见到了救星:“萧姐姐,凌少白走了,他真的要走了。”

凌少白要走?萧彤心中一凛,望向任飘零。任飘零冷冷一笑:“他还真会挑时候。”“究竟怎么回事?”萧彤倒不确信凌少白会因案情明了而离开,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沁歌低泣着讲了个大概,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哟,那小子看样子是动真情了?”任飘零抬眼望天、摇了摇头:“温姑娘,那小子说得也在理,你迟早是要回洛阳的,长痛不如短痛,说心里话,以前老任是误会人家了,人家是为你好。”

“我不管!”沁歌吵嚷着抱着萧彤大哭,不顾伤口再次丝丝渗出血,哽咽:“我不要他走,不要他不理我,萧姐姐,你快找他回来,我求求你。”

任飘零摇了摇头,看着不发一言的萧彤:“萧彤,你不会真想去找人吧?”萧彤心疼沁歌,却也不曾忘记温家二老的嘱托,而想到凌少白,她不禁想到当年的自己…

“任兄,帮我看着她。”萧彤决定出去一趟。“啊?”任飘零看着匆匆离开的萧彤:“我说…萧彤,你还真去。”

“萧姐姐等等我…啊…”沁歌刚要去追萧彤,走了两步便周身动弹不得:“任飘零,你干什么!”任飘零嘿嘿笑了笑,拎着她的衣领把她送回房:“你没听见萧彤让我看着你,你就老老实实等她回来吧。”

“你!我要跟萧姐姐一起去,你放了我!”沁歌气急败坏的拳打脚踢。“放你?”任飘零把她拎到一张椅子上放下,自己坐在对面倒了杯茶:“行,等萧彤回来我自然放你,怎么着,渴不渴?”

“哼!”沁歌翻着白眼不理他。任飘零笑了笑,悠哉的喝茶:“我说温大妹子,你任大哥是过来人,劝你一句也是应当的。”“呸!谁是你大妹子。”沁歌没好气地冲他吼了一句。

“哟!那还是叫你大小姐吧。就你这脾气,姓凌那小子到底看上你哪儿了。”任飘零装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看啊,他想走,八成因为你的臭脾气,你老是给他气受。”

“任飘零!”沁歌想打又动不了,气得脸色发白:“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任飘零见气得差不多了,嘿嘿一乐,趴桌上睡觉了。沁歌瞪了他一眼,抬眼望向窗外,满腔希望寄予萧彤:“萧姐姐,你一定要带他回来啊…”

斜月如钩,为谁消瘦

一切归于平静,凌少白房中,房门轻阖,青衣渐渐隐显,结界就势而生。

“子夜。”一双纤纤素手攀上他的肩。青衣袍抽一挥,小蛮疼哼一声,摔倒在地,如雪的面颊留下几道红痕。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凌少白的眼神凌厉的可怕。小蛮缓缓起身,跌坐在桌旁,举目看他:“我伤了她,你心疼了?”

“你想杀她,不是吗?”凌少白从沁歌所受的伤,就能看出她的意图。“是!”小蛮手抚着左肩的伤,放肆地大笑:“我真恨不得一指划过她的咽喉,取她的性命,饮尽她的血。”

凌少白看了一眼她肩头的伤,上前去,抬手罩在伤处,莹莹蓝光闪动,小蛮的痛楚似是减轻了许多,伤口却仍无法愈合。

必须承认,他低估了任飘零。萧彤说他是师承武当和太极门,他便信了,可看小蛮的伤势,任飘零的道法绝非泛泛。

凌少白收了手掌,皱头紧蹩:“回山去。”“不!”小蛮神色惨然,起身望着他:“子夜,你若不回去,我也绝不回去。”

不回去吗?以小蛮任性刁钻的心性,她绝不会安分守己,不生事端,留下,势必危险。累她枉送性命,又是何苦。还有沁歌,想到沁歌颈间的血痕,他就怒火难平。

不可能!她不能再留下,她必须走!

凌少白微眯着双目,望着面前的小蛮:“走吧,你的伤没有姥姥的医治,根本无法痊愈。”小蛮用力摇着头,万般依恋地抱住他:“子夜,自从你年幼时受伤逃到云梦山,拜在姥姥门下,我们从没分开过,离开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多年相知相伴的情意,他忘了吗?还是现在他心中只有那个人类少女。可那个少女明明只是他用来复仇的一枚棋子,他怎么可以对她动情?他自己也说过,修炼天狐道最不能动的妄念就是情劫。

凌少白紧闭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时,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你该知道,你留下只会坏我的事。”小蛮抬起头,不敢相信地倒退一步:“子夜…”

“我说过,不会再有下一次。”凌少白清冷的神情令小蛮浑身发冷,她知道,他一向言出必行,毫无余地。

凌少白挥手撤去结界,回眸望了她最后一眼:“回去禀告姥姥,不报此仇,子夜誓不回山。”眼看着一道青影由窗边跃出,小蛮无力倚在窗边:“你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一声幽幽的叹息,白衣媚影渐渐消失,屋中恢复宁静。

返回蜀中必走北门,凌少白赶到时,见萧彤正在询问守城官兵,只得隐身一侧。萧彤得知官兵未见与凌少白身形相貌相似之人出城,料想他尚在城内,转身刚要回去,抬头望去,却看见唐旭拎着酒壶站在身后。

“萧女侠,要出城?”唐旭幽魂似地跟了上来。萧彤对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唐旭不以为然地跟在她身后:“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啊,好歹打个招呼啊。”萧彤仍是不理,四下观望,寻着凌少白的身影。

“在找人?”唐旭突然蹿到她眼前,咧着嘴笑了笑。萧彤被他吓了一跳,忍着火看向另一边。唐旭挠了挠头,仍跟在她身后不肯离开。“萧女侠…”

身后,一官兵气喘着追了上来,萧彤忙停步回身:“何事?”“刚刚有与大人描述相似之人出城。”“多谢。”萧彤一拱手,施展轻功向北门而去。

唐旭只觉眼前一花,萧彤已到了五六丈外,忙跟了上去:“等我。”官兵眼瞅着两个身影一闪,再看时,似已到了北门,不禁目瞪口呆。

萧彤追出三里,已见凌少白青色衣影。

“少白留步!”

凌少白顿住身形,缓缓转过身。萧彤走近他,凝视他眼中的落寞之色,不禁低叹:“就这么走了?”

面对萧彤,凌少白总会不自觉地收起那份冷漠:“不辞而别,是我的不是,别见怪。”萧彤淡淡一笑:“如果我见怪呢。”凌少白摇了摇头:“萧彤,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走。”

萧彤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即过的那抹冰冷:“既然你已想得通透,走也不急于一时。五陵楼畔,萧彤要送送朋友。”凌少白轻笑了一下:“却之不恭。”说罢,轻点脚下的石子,射向高处茂密的枝叶。

树枝悉悉索索,似有人声。萧彤举目望去,对树上这个人简直没办法:“唐旭,你出来!”唐旭从枝叶后钻了出来,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二人面前:“你二人谈话,我本不想听,这可是你喊我,我才出来的。”

凌少白着实不待见这个满身酒气的邋遢鬼,转身就走。唐旭见他仍是很不友善,忙追了上去:“喂…那个,凌,凌什么…”

“唐旭。”萧彤拦住他,有些无奈:“我和凌公子有事要谈,你不要跟来。”“你谈你的,我在楼下喝酒总行了吧。”唐旭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萧彤简直被他气着了:“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喝你的酒。”“行了,知道了,你们谈你们的,我喝我的,快去快去。”

唐旭说完,快步追上了凌少白:“五陵楼的桂花陈酒可是无人不晓,一想起那个香味儿,我老唐就坐不住了,呵呵,先行一步了。”凌少白只觉眼前衣衫一闪,唐旭的身影已走得远了。这人轻功不弱,凌少白暗自沉思。

五陵楼,萧彤见楼下没有唐旭的身影,不禁松了口气。二人拣了二楼一个清静所在,萧彤缓缓为凌少白斟上酒:“沁歌让我来寻你。”凌少白手指轻捏着酒杯,晃了晃杯中的酒:“寻到又如何?”

“她很伤心。”萧彤轻声道。凌少白停了手,剑眉微皱。萧彤看着他,也为自己斟了酒:“如果你丝毫不在意,就当我没有寻到你。”凌少白抬目,看向萧彤。

萧彤却不曾看他,一仰头,饮了杯中酒:“沁歌从你房中冲出来,面色惨白,哭喊着求我寻你回去。”凌少白仍看她,一言不发。

萧彤又自斟上酒:“心知不该来,却还是来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寻你回去,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不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追来?”凌少白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杯落酒倾,青衫袖上,点点淡红之色。

萧彤淡淡一笑,为他扶正了酒杯,重新斟满酒:“我从未见过沁歌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从未见她恐惧过什么、伤心过什么。可刚刚,我在她眼中,都看到了。”凌少白心中一凛,他知道沁歌会动心,这是他料到的,可听萧彤说出的情形,他本应庆幸得意的心却莫名的心疼起来。

萧彤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喝着酒:“你今日一走,看似洒脱自在,只是你日后想起,不要对自己的决定懊恼不以,追悔莫及。”凌少白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酒,那莫名的心痛令他心惊,令他始料不及:“萧彤,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断言我会追悔莫及!”

凭什么!萧彤凝视着他有些愤怒的双眼:“凭萧彤也曾狂傲,为了自尊和傲骨,做过难以追悔的决定。”凌少白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她,他知道她必有伤心过往,却不想会是如此。

“去想想清楚,是去是留,是分是和,是对是错,只在一念之间!”不再理他,萧彤拎了一坛酒,转身而去。一念之间…凌少白执起手中的酒,有些不确定地倾入口中。

沁歌…

客栈里,沁歌不时望向门外,却不见萧彤的身影,满心焦急,却又无从发泄,白玉般的两只小手紧紧的握成拳。“任飘零,我渴了!”

任飘零打了个哈欠,一脸的困相:“你不是说不让我管嘛。”“你解开穴道我自己喝。”沁歌没好气的说。任飘零嘿嘿一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嘿嘿,想得美。”

“任飘零…你个臭道士、尖嘴猴腮臭鸡蛋!烂鸡蛋!坏鸡蛋…”沁歌忍不住高声骂他。任飘零不理她,让她骂,闭着眼,边听还边打着桌子,听戏一样。

沁歌正骂得累了,忽觉一道劲力掠过,周身穴道通畅,她大喜过望,也不顾力从何来,抓起桌上的茶壶泼了任飘零一身。任飘零本是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乐不停,此时是满头满脸的茶水茶叶,狼狈不堪。

沁歌大仇得报,笑着快岔了气:“这回变茶鸡蛋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你!”任飘零张着嘴看着满脸得意的沁歌,心知有人解了她的穴道,顾不得自己,抽剑护住了她:“谁呀,是谁?”

沁歌见他不顾自己形容狼狈,还在回护着她,心里倒有些后悔,刚要说句报歉的话,却见一道青影由窗前掠过,腰间一紧,已被带出了窗外。

任飘零大骇,提剑刚要追出,却见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少白归来,任兄勿惊。”任飘零一颗心这才放下:“嘿!这小子,吓我一跳。”

沁歌被凌少白携着出了窗口,转眼的功夫,已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惊魂未定,沁歌转头望去,却瞧见他清俊的脸上浅含笑意,掩不住得意之色,不禁大喜过望,上前紧紧抱住他,脸深深的埋在他心口:“你不是要走吗?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凌少白想放下她,这丫头竟然挂在他身上不下来了,只得摸索着倚床而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让我走,却为何不放手?”沁歌抬眼望着他暖人心神的笑容,泪珠缓缓滑出的眼眶:“你别走了。”

凌少白收敛了笑意,静静地望着她情意绵绵的目光:“沁歌,你要知道,如果我不走,我们将来要面对多少阻碍?”沁歌点点头,温柔地注视着他:“我把你的话都想过了,我知道前路会有屏障,但如果我们没有争取过,就放弃了,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如果争取过,我们依然不能在一起呢?”凌少白怀疑的看着她表情的变化。沁歌怕他不信自己,拉近他,把他的手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从小长大的家、养育我的父母、疼爱我的兄长,我都会舍不得。但我娘也跟我说过,女儿大了不由娘,在家纵有千日好,也终归是要嫁人的。他们选的人我不要,我只要跟你走,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去什么地方,不离不弃。”

面对沁歌温柔乖巧的表白,凌少白冰封的深心像是裂出了一丝缝隙,让他感觉到喉头干涩、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有温柔的情感,有坚定的意念,他恍惚了,一瞬间似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纠缠住,就那样,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终于,他闭上双眼,点了头,顺了她的意,唇边是迷人的笑意。沁歌笑颜如花,凑上前,吻了他,柔若春水,温甜如蜜。

凌少白轻拥着她,却见她轻阖着眼,满面害羞地偎在他怀里。蓝蓝的莹色笼罩着他的双眸,如朦胧月色掠人心魄。

翠湖水波盈盈,天际细雨如丝…

微凉的风,吹乱萧彤一头乌发。酒坛碎落满地,雨,如帘如雾,纷纷飞落亭中。唐旭停在她身侧,望着俯在石桌上的她,剑眉微拧。

这两日他没有闲着,他查清了她的过往,只是,他不明白,当年的绝然而去,为何会落得今日断肠。

“笑东风疏人动影…”

她在说什么?唐旭靠近她,却见她依然未醒,似在梦呓。

“刹梦间离曲断肠…魂有归处…以心殇…”雨丝飘飘入亭中,落得她满身满脸,微红的面颊如海棠带雨,娇艳无双。

“萧彤,你醒醒。”

没有动静,萧彤依然沉睡。唐旭上前握住她的肩,用力地摇她:“萧彤,你给我醒过来。”萧彤恍恍惚惚睁开双眼,却看到一向嘻笑的唐旭眼含怒意死盯着她:“唐旭,怎么又是你。”唐旭用力甩开她:“对,又是我!失望吗?”萧彤摇了摇头,站起身便向外走。

“喂!”唐旭愣了一下,赶紧跟在她后面:“你喝多了,不能淋雨,听到没有?你要回客栈吗?还是…去衙门?喂!你说句话好不好?萧彤,你们衙门的人不是最懂礼数嘛,我在跟你说话,你…”

萧彤猛然顿住身形,转过身看着他,唐旭只顾自己念叨,不想她突然停下,吓得他猛然停步,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彤看着他一身的泥水,本已破败的衣服此时更是狼狈不堪,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唐旭猛然抬起头,看着萧彤的笑容,仿佛见到什么稀罕事物,自己也笑了:“真难得,你竟然会笑。”

萧彤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跟我回客栈去,找件干衣服换上。”唐旭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萧彤已走远的身影,才恍过神儿来,爬起来跟了上去。

慢慢的填坑。。

相思才下眉头

沁歌还在做梦,梦见昨夜那迷乱恍惚而又狂热心跳的记忆。开始时他是那样狂野狠蛮,后来渐渐温柔,到最后他几乎都是在抚慰她。他们有了这样亲密的关系,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在她想来,这样的事只有丈夫对妻子才能做,他还不是她丈夫,就对她这样,她是不是要从此把他当成丈夫呢?

在他身边,是那么温暖而踏实,她忍不住想攀着他的脖子,枕在他肩旁,却扑了个空。她迷茫的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坐起来,四周张望,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他去哪里了,她有些惊慌,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盖着那件狐裘大氅,又想起了昨晚他看到自己穿着狐裘大氅时那愤怒的神情,像要杀人一样。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生气?

客栈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冷风吹过,沁歌一哆嗦,才意识到自己□□着身子。她悄悄拉开被角,看到自己身上的吻痕,才确信昨夜的一切不是一场梦。她羞涩的躺回被子里,想着他的去向。他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了。尽管他经常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可是他们毕竟经过昨夜了呀。他怎么可以再像以前那样扔下她独自离去?

沁歌思来想去,暗自决定,就算是凌少白回来找她,她也不理他。谁叫他昨夜那么欺负她,一大早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她能做到吗,她能拒绝他吗?他只要一个专注的眼神,就能将她融化,让她的防线土崩瓦解,让她不知不觉的顺着他的意思。

就像那时,他只是轻轻的注视着他,伸手抚弄着她的头发,她就被他的笑容迷住了,心中怦怦直跳。直到他吻她,她整个人仍是僵硬的,思绪乱糟糟,无法思考。世间哪有这样的男子,笑容像春风一样云淡风轻,令人迷醉的眼神仿佛要勾人魂魄。

她就那样被他吻着,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现在想来,自己那时真像中了蛊毒一般,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为什么会这样?他究竟有什么魔力?他总是神秘兮兮的,似乎总能洞察别人的心意。无论她想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能料到。

沁歌越想脑子越乱,越想越思念凌少白。她坐起来穿好衣服,决定去问问客栈的伙计,有没有看到凌少白去了哪里。问遍了客栈的所有伙计,没有一个人看到凌少白出门,就象是平空消失一般,甚至守城的官兵也没有见他出城。

任飘零见她一早起来就失魂落魄,一直守着她,唯恐一个不留神,她再投了湖、跳了楼。几天里,两个人把个临安城搜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会这样?任飘零也不禁疑窦顿生,没有人看到他出城,他就这样不见了!凌少白轻功不弱,如果他是刻意躲着沁歌,施展轻功出了城,也不是不可能。

可萧彤明明说他们合好如初了,他又为什么要丢下沁歌?任飘零问过沁歌,他们是不是吵架了,沁歌却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搞得他更是一头雾水。

夜晚的临安,寒风阵阵,袭入开启的窗棂。凌少白房中,已冻得浑身冰冷的沁歌,抱着膝缩在床上,美目痴痴地望着窗外,泪珠晶莹剔透,滑出了眼眶。

他走了…没有任何的理由,他就这么走了。沁歌的心里好痛,只要一想起他的笑,他的眼神,甚至他的名字,都会痛得快要窒息一般。

凌少白!凌少白!沁歌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闭紧双眼,可他的容貌就象生了根,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出现。

你为什么要走?你答应我要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面对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你既答应,为什么又要不告而别?你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凌少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沁歌猛然抬起头,她想到他曾在昆仑山学艺,难道…不管为了什么,我要找到你,我不会让你一走了之!凌少白,温沁歌认定了你,就不会轻言放弃!

从床上起身,沁歌准备回房,却望见桌上的白狐披风。轻抚领口雪白的狐毛,她咬了咬牙,转身出了房门。

第二天,沁歌去找任飘零,告诉他决定去昆仑山找凌少白,气得任飘零瞪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瞪我干嘛!你不想去我自己去。”沁歌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又见了泪光。任飘零不怕她吵,却当真怕她哭:“嘿,你别哭,别哭。我是想说,你知道临安离昆仑山多远吗?要走多久才能到?”

“不知道!”沁歌边说边擦眼泪:“知不知道我都要去。我不是来求你同意的,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走了。”

任飘零见她说风就是雨,忙拽住了她:“嘿,你别急啊,你怎么就肯定他回了昆仑呢?你得容我想想吧。”

“不管他是不是回了昆仑,我都不能在这里干等了。如果我早些想到,也许能早些找到他。任飘零,你去不去?”

任飘零看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了:“我说沁歌,你能不能告诉我,凌少白究竟为什么要走?”沁歌一听这话,本来已止住的哭声又忍不住了:“我就是不知道才着急啊。”

“好好好。”任飘零最见不得女人哭,忙安慰她:“去,我去还不行。可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啊,这千山万水的,你得让我准备些东西吧。”沁歌见他答应了,才止住了哭声:“好,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出发。”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任飘零看她走了,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萧彤啊,你这是给我找的什么麻烦呦,还不如让我去打架呢。”

任飘零没有食言,一早就出门去准备马匹和用品。沁歌无事可做,在城中闲逛,不知不觉到了码头。

她总在想,这个让她琢磨不透的男人,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宠爱地拍拍她的头,告诉她,他没走,只是在故意逗她。在她心里,一直执着地这样去想,只是,他没有再出现。

衣着鲜亮的商贾、劳作的船工在她眼前穿棱而过,行色匆匆,沁歌瞪大了眼睛,妄想能寻到那熟悉的身影、淡淡的青衣,温柔的笑,多变的眼眸…

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终于,她累了,身心俱疲。坐在岸边,目光移向江水,波光影下,不禁想起凌少白知她返回洛阳追到此处,他懊恼的神情令她怦然心动,让她不舍得离他而去。

可他呢,若说他无情,却为何在意她的去留?若说他在意,却绝然地抛下了她一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令她怆惶无惜,痛彻心扉。

莹泪如珠,沁歌抱紧双膝,倦缩在岸边,望向远处的碧水长天。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胡思乱想的沁歌此时早已失了神,纠结在凌少白无故离去的痛苦中,竟未发觉脚下水花翻涌,一股无形之力猛然捉住她的脚腕,待沁歌惊觉之时,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人便没入了水中。

水下一片混沌之色,脚下的那股力量蛮横得很,她根本无法浮出水面。沁歌彻底吓傻了,老天爷,难道我要命丧于此了?

她不要死,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她还要找凌少白,她要问他为什么离开她,她不能死!想到凌少白,本已绵软的手脚似乎恢复了些许力量,沁歌奋力地挣扎了几下,试图挣脱那股蛮力,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一双红色的眼睛,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沁歌渐渐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平伸着手脚,缓缓沉入水底。

水下安静了下来,岸上却闹开了锅,沁歌的叫声惊动了耐边的船工。

有人落水了!

有个姑娘投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