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范佩阳渴望答案的眼神,唐凛摇着头朝他笑一下:“不知道。如果你问现在的我,别说一张,就是一百张,哪怕你不愿意,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点头。”

范佩阳:“……”

“你的脑子是不是都在深海里喂鱼了,”得摩斯服了范佩阳的“无知无觉”,“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不直接和你说,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困扰,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通关者阵营。

和尚:“你们现在怎么看?”

五五分:“太虐心了。”

白路斜:“没一件正经事。”

下山虎:“中渣。”

全麦:“胖子,你摘完滤镜没?”

丛越:“暂时粉转路。”

“是不是到现在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情深似海,到别人那里全成了伤害?”得摩斯越说越痛快,俨然进入“你伤害了我,我也不让你好过”的纯报复状态,“那我就让你一次死个明白。唐凛做过一个‘蚂蚁搬家’的实验,你不知道吧?”

范佩阳皱眉:“搬家?”

唐凛歪头:“蚂蚁?”

一个到现在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一个到现在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伤害,得摩斯要被他俩气死了:“对,蚂蚁搬家,就是你”他看向唐凛,“每次从你俩一起住的房子里,拿走一点自己的东西,每次拿一点,每次拿一点,看看你”他又瞪范佩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如果到最后你还发现不了,他就和你分手。”

唐凛心跳忽然乱了一下,没来由的忐忑:“他发现了吗?”

得摩斯斜眼瞥范佩阳:“你说呢?”

范佩阳静默良久,说的却是:“他没和我分手。”

得摩斯冷笑:“他餐厅都订好了,准备给你最后的浪漫烛光分手。”

范佩阳:“那为什么……”

得摩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提?因为他发现自己生病了,他怕这个时候再提,你会认为他是不想拖累你,故意和你分手。”

范佩阳:“……”

通关者阵营。

和尚:“来个人拦我,快点,不然我就要上去动手了。”

五五分:“没人拦你,记得把我的份儿也打了。”

下山虎:“这种人都能谈上恋爱,没天理啊!”

丛越:“……”

全麦:“想什么呢?”

丛越:“粉一个偶像,应该离他的能力和魄力近一点,离他的私生活远一点。”

全麦:“可是你的表情很悲伤。”

丛越:“……太他妈渣了!”

全麦:“喂,那边那个,你又想什么呢?”

白路斜:“还挺招人疼的。”

全麦:“谁?”

白路斜:“谈恋爱的唐凛。”

全麦:“……”

白路斜:“你躲什么?”

全麦:“我怕范佩阳轰你时候炸到我。”

得摩斯没理会通关阵营的叽叽喳喳,视线仍锁定着范佩阳。

后者神情有些恍惚,像在思考,可又好像受到冲击太大,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得摩斯嘲讽地耸耸肩:“你知道我在看这段记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可怜唐凛。连提分手,都担心被自我感觉良好的你错误解读,你说这恋爱谈的是不是有点惨……”

“不过我不同情他,”得摩斯忽然话锋一转,“那么多人,爱谁不好,非爱你,他自找的,活该。”

范佩阳眼里一暗,眉间不悦。

“别急着生气,我还没说完,”得摩斯把散落下来的金发向后拨,让锐利的眼神更直接,“我不同情他,但我更讨厌你。你知不知道在那些记忆里,他有多温柔,多心软,你怎么好意思欺负得下去,你有本事挑一个我这样的比划比划看看。”

众闯关者:“……”

这叫不同情??

得摩斯的挑衅,反而让范佩阳冷静下来。

守关人的态度不重要。

守关人提供的信息才重要。

那些他以为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过往,却有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说心里没受到震动是假的。

可是唐凛为什么要把心思藏起来,为什么不能直接和他讲?

他把这些问题抛给当事人,只能收获一个无辜的微笑对不起,我不记得。

唐凛将范佩阳神情中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能想象对方受到的冲击,因为他自己也一样。

他以为会听见一堆令人发赧的浪漫恋爱细节,可最终得到的,是一颗颗忘了放糖的话梅,吃的时候以为是酸甜,再咂么咂么,只有酸。

难过吗?

难过。

但是一种旁观者角度的难过,为那个爱得委屈的自己难过。

通关者阵营的众人,已经默默后退到了两米开外,重立阵营,只留范总一个人在前面原地,一枝独秀。

和渣男,必须撇清关系。

当然,这话有玩笑成分,因为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恋爱是两个人谈的,哪说得清谁全对谁全错,顶多就是这个错得多一点,那个错得……

“唐凛。”范佩阳毫无预兆的开口,打破了神殿的寂静,也将包括得摩斯在内,所有人的焦点,拉回到了他们两人之间。

唐凛不知道范佩阳要说什么,但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用心听:“嗯,我在。”

范佩阳忽然迈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唐凛面前。

两人之间,一步之遥。

比社交距离近,但比亲密距离,又远了那么一分。

可范佩阳的目光很烫人,他说:“我不喜欢猜。”

唐凛愣住。

得摩斯和整个通关阵营都愣住。

谁能想到,范总在暴风雪般的被打脸后,说的第一句话开口居然是“我不喜欢……”

毫无所觉的范佩阳,还在继续:“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从今以后,你可以怎么想,就怎么和我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足够郑重,足够诚恳,就是姿态高到天边了。

众闯关者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番道歉了……如果这真算道歉的话。

感情里说不清谁全对谁全错?

呸,就是姓范的全错!

“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唐凛的语气出奇的平静,甚至带了点温和。

众人心里一惊,操,不是就这么原谅了吧?!

范佩阳眼里再看不见任何人,只有唐凛:“我会。”

唐凛再确认一次:“任何事都会?”

范佩阳短暂静默:“只要不影响你的健康和安全。”

唐凛点头:“那我说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

范佩阳猝不及防,定在那里。

唐凛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他拖拖拉拉把事情搞复杂了,是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给了范佩阳希望和错觉,其实早在失忆的第一天,他就该和他说清楚。

“你刚刚让我怎么想,就怎么和你说。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把我拉进这里,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为你,我都可以豁出命去……”

范佩阳半眯起眼,十分钟之前,他会因为这些话而动容,可现在他只觉得没意义:“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唐凛不恼,耐心得就像在和一个熊孩子讲道理,“但我只能给这些。得摩斯说的那些事情,我生不出一点怨怼,因为我不记得,但就是因为我不记得,所以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范佩阳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宁愿相信那是错觉:“现在不记得,不代表永远想不起来……”

“我没办法对未来负责,”唐凛打断他,声音很轻,态度却坚决,“我只能对过去和现在的自己负责。”

范佩阳沉声问:“你想怎么负责?”

唐凛说:“我想替从前的自己,把那件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他的目光平静而坦然。

“范佩阳,我们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范佩阳僵硬在那里。

众闯关者继续呆愣。

只有得摩斯一人,喜出望外,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唐凛,你,通关!”

话音落下,唐凛忽然被手臂上的温热感唤回了神。

抬起胳膊。

提尔的徽章旁边,多了第二枚徽章,但不是白路斜之前获得的那个“恐惧的脸”,而是一颗心,中间画着代表情绪起伏的波折线。

“恐惧脸是工作章,心跳图是私人章,”得摩斯微微昂头,金发映着苍白而俊美的脸,鬼魅里透着点俏皮,“我这是第一次为闯关者破例,别到处炫耀啊。”

☆、第112章 船长房间

私人小徽章的发放虽然给得摩斯带来一点快乐, 但完全不能抵消他今天晚上的心力憔悴, 所以唐凛的考核一结束,他片刻没耽搁, 直接将全部通关的十五人打包踢进了“水世界潜艇”。

这艘潜艇是通往3/10的交通工具, 待到[终极恐惧]结束,那边的通关者也会被送进潜艇,同神殿这边的通关者汇合。

得摩斯回到神庙的露天庭院, 后仰着往柔软的草丛里一躺。

“呼”

世界清净了。

[终极恐惧]也好, 后续的通往3/10也好, 都有鸮系统自动推进,所以他今夜的工作,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

真是特别难忘的一夜……

【得摩斯,提尔请求和你对话,是否接收讯息?】

刚放松下来, 耳内就响起了提示音。

得摩斯一手枕在头后,一手在空中轻轻一点, 半空中就出现了半透明的投屏, 和提尔那张古典气质的脸。

“时间卡这么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溜到我这边偷看了。”联络一接通,得摩斯就先揶揄了过去。

“我没你那么无聊。”提尔对于偷偷溜到别人关卡这种事,毫无兴趣, 不过得摩斯的话还是让他很意外, “你才结束?”

得摩斯的守关习惯一贯是速战速决,共事这么多年, 提尔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今天选这个时间联络,他还担心对方早休息了,抗议他扰人清梦呢。

敢情才刚刚收工?

“对,才结束,”得摩斯疲惫地叹口气,“不要问我细节,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再回忆那些该死的考核过程了。”

提尔很少见得摩斯这么……备受摧残,对,就是这个状态,这倒让他罕见地生出一点好奇:“通关几个?”

“都说不要问我了,”得摩斯瞪他一眼,“[终极恐惧]还没出来,神庙十五个,有你徽章的四个都在里面,放心了吧。”

每次2/10关卡结束,提尔都会第一时间联络得摩斯问这个,两人早已心照不宣。

在提尔这里,毕竟是自己盖过章的闯关者,如果一到2/10就折戟沉沙了,那说明自己眼光太差,就要反思了。

而在得摩斯这里,他虽鄙视提尔对虫子们的这种“操心”,弄得像是盖过章了就要负责一样,但不过是一些通关讯息,给提尔说说,也浪费不了两分钟。

四个,全通关了。

对于提尔,信息到此就足够了。

如果有持他徽章的人死在得摩斯手里,他可能还会再多问几句,但如果都顺利通过,他就不会再追问这些人的名字。后面还有那么多关卡,这些人还会被一层层筛选,如果他们能坚持到那时候,自然会在鸮里有姓名。

而此刻,他更在意摩斯刚刚说的通关人数:“十五个?这么多?”

对于其他关卡,可能这个数量正常,但在得摩斯手里,每次能通过十个,就算他“心软”了。十五个,简直是开卷考试。

“是啊,就是这么多,”得摩斯没好气地往上一吹,吹飞了散落在额前的淡金色发丝,“我怀疑水世界所有奇形怪状的虫子,都选在这次闯关了。”

难得见得摩斯这么郁闷,提尔克制住嘴角往上扬的冲动,假装关心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一听这个,得摩斯躺不住了,唰地坐起来,恨不能掰手指头数闯关者的罪状,“怕找不到人跟自己一起蹦极的,怕从七十二线掉到查无此人的,怕地下城和水世界没有阳光皮肤又白回来的,还有在自己心里弄了一个办公区,把恐惧整理得跟图书馆似的,还有一个心里压根就是空的,空的,我进去差点迷路!”

提尔实在忍不住,还是乐了,不久前被那个叫做范佩阳的闯关者打晕的郁结,终于得到彻底消散。

不过做人不能太过分,所以他说出的话还是很体贴的:“我能理解你受到的伤害了。”

万没料到,得摩斯斩钉截铁:“你不能。”

言语无法将他今晚的遭遇表达千万分之一。

提尔看出一些端倪:“还有其他事?”

“……”得摩斯抿了又抿嘴唇,还是咽了回去。

有,当然有,他一个没谈过朋友的,为别人的恋爱跌宕起伏了一晚上!

但这话说出来有点丢脸。

而且范佩阳和唐凛还都是被提尔盖过章的,他怎么能承认,自己先让一个被提尔盖过章的人怼得哑口无言,再让另一个被提尔盖过章的人领着游了一遍恋爱史,末了还不自觉带入对方情绪,义愤填膺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