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能遇见?”周子璋愣了愣,随即皱眉,毫不客气地说:“这要说是巧合也太过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陈助理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凑近霍斯予说了句:“五少,天城的老板来了,包间里头等着呢。”

霍斯予耸耸肩,对周子璋笑了笑说:“我真的有工作,碰巧而已。子璋,我一天过手上千万的生意,没那么多闲工夫做这些初中生会干的无聊事。”

周子璋脸上登时火辣辣一片,他尴尬地说:“是,是我误会了,那,你忙你的。”:霍斯予微笑着看他,对陈助理说:“你进去跟他谈,我送送子璋。”

“不合适吧五少……”

“不用不用。”

周子璋和陈助理同时开口,霍斯予呵呵低笑,对陈助理扬了扬眉毛,斩钉截铁说:“就这么定了,少废话。都板上钉钉的事,凭你的能力,还能办砸了?”

他拍拍陈助理的肩膀,向周子璋走去,绅士风度十足地半扶着周子璋的腰,一手替他开了门,说:“走吧,难得遇上,这点小事,你还跟我计较,那就太小家子气了。”

“不是,你要干嘛?”周子璋一阵警惕,正要挣脱他,却听霍斯予微笑说:“我说,咱们俩都甭跟人门口推搡,多难看不是?好歹这也是高档场合。对了,走,有什么话出去说。”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周子璋狐疑着踏出门,霍斯予紧随其后。周子璋有些气闷,转身说:“五少,你这样令我很困扰,请不要再……”

“看看,还没说话,一张嘴就跟刺猬竖毛。”霍斯予笑着举起手,说:“好了,你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句,什么你已经心有所属,我不要再胡搅蛮缠之类,我都能背了。我这几天想得透透的,分了就分吧,我又不是分不起的人,你说的有理,当断则断,再没完没了的,我都要瞧不起自个。”

周子璋本已经准备了尖刻的话,只待他一说,就会不留情扔出去。哪知道人来了这么几句,他还真是没想到。一时间不禁呆住,他看着霍斯予,瞬间大脑有些空白。霍斯予见他这样,勾起嘴角说:“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砸头上砸出窟窿了?傻了?”他坏笑起来,说:“快趁我后悔之前收起那副表情,我瞧久了,可难保不干点什么。”

周子璋立即回神,怒瞪了他一眼。

“行了,气什么呀,”霍斯予笑了笑,从衣袋里掏出火机和烟,抽了一根叼嘴上,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说:“话说回来,我毕竟还是觉着对不住你,先前那些事,你知道,所以我也不说什么再见还是朋友之流,就跟你说一句,我霍五算欠你个人情,你留着,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他扫了周子璋一眼,飞快别开,语气竟然苦涩地说:“怎么说,都是好过一场,我也真喜欢你,做不成朋友,也犯不着做仇人,对吧?”

周子璋听惯了霍斯予犯浑的话,冷不丁听了这么几句在情在理的人话,才觉得真有点不习惯。他眨眨眼,试探着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霍斯予仰头喷了口烟,说:“你要信我,就是真,你要不信,我也没法。”

“那谢谢你。”周子璋点点头,心里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些莫名的空,他勉强笑了点点头,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等着,我去开车过来。”霍斯予笑了笑,把烟掐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算了吧。”周子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们,毕竟也不算朋友。”

霍斯予身形一顿,立即回头一笑,说:“成,都依你。”

周子璋垂下头,匆匆说了句“再见”,就匆忙逃也似地下了台阶,忽然听见背后霍斯予的声音传来:“等等。”

周子璋心里一跳,回头看他,霍斯予手插在口袋里,偏头说:“你,得空还是去下那套房子,我都让人收拾好了,或住或卖,你拿主意。”

周子璋点点头,抬腿要走,霍斯予又来了句:“还有——”

“什么?”

霍斯予抿紧嘴唇,欲言又止,目光有些痛楚,却更多的是依恋,终于化成嘴角一个熟悉的痞笑,说:“下回见面,还能打声招呼吗?”

周子璋心里登时有些纷纭错乱,他咬了咬唇,摇摇头,转身快步走开。

霍斯予一直目送着人走远,还是一动不动,直到陈助理在旁边轻声提醒:“五少,该进去了。”

霍斯予面无表情,忽然淡淡地说:“老陈,你说,我这么可劲搅和这些事,日后子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更恨我?”

陈助理一愣,随即谨慎地答:“周先生,不是会记恨的人。”

“他是不记恨,可也不代表他能宽宏大量。”霍斯予自嘲一笑,扒了扒头发,有些无奈地说:“真是,傻不拉叽地去趟林家那摊浑水,那是他一个酸秀才能碰的吗?你说,我怎么就看中这么个戆头呢?”

陈助理有些想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打趣问:“那要不,咱们什么也别做,让周先生跟那姓林的双宿双飞……”

“放屁!”霍斯予怒喝一声,说:“我的人,便宜姓林的?操了。”

陈助理没绷住,笑了起来,连声称是。

“你笑我?”霍斯予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说:“笑个屁啊,要是你家老婆跟人跑了,回来还跟奸夫在你眼皮底下可劲晃悠,你要有我这么能忍,我的霍字倒着写!”

陈助理收敛了笑容,正色说:“五少,我是佩服你。”他顿了顿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进去谈正事要紧。”

“走吧。”霍斯予点点头,正正身上的西服,大踏步走了进去。

第63章

当天晚上,周子璋一直在别墅里等到十二点,林正浩也没有回来。他有点担心,便又打电话,林正浩一开始没接,后来接通了,语气竟然有些压抑着的不快:“子璋,我这里真的很忙,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吗?”

周子璋咬了下唇,却还是和声说:“没事,我就是看你这么晚都没回来,有点担心。”

“是吗?”林正浩的口气和缓了回去,柔声说:“对不起,我忙着忙着就忘了时间。子璋,你先睡好吗?我晚上可能就在公司凑合了,你别等我。”

周子璋迟疑了下,说:“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怎么会。”林正浩呵呵低笑,压低声音说:“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溪口的项目正式启动了,这一次我们居然争取到了天城的合作,非常令人兴奋。”

周子璋笑了笑,说:“你就是这么厉害,加油哦。”

“是,我会的。”林正浩带笑说:“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周子璋说:“我并没有帮到你啊。”

“你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等我,这就是最好的支持。”林正浩柔声说:“早点睡,别忘了喝牛奶。”

周子璋心中一暖,说:“嗯,你也一样。”

但接连好几天,林正浩基本都不着家,直接在公司里住了,中途只差人来家里拿了换洗衣服。周子璋默默帮他收拾好,交到来人手中,来的是林正浩的机要秘书,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模样艳丽,打扮时髦。她在看着周子璋的时候,虽然表情没任何变化,说话也算客气,但眼中却明显流露出嫌恶。周子璋对别人的眼光向来敏感,被这个女人盯着,猜也猜得出她什么意思,但事到如今,却也只能装什么事都没有。他将东西收在一只干净的手提袋里,递过去还得笑着礼貌说:“麻烦您了。”

那秘书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就算回答,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周子璋叫住她,问:“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也带上。”

他递上来的是一只保温桶,里面是林正浩日常用炖汤。那秘书轻轻点头,接过去后,想了想,语气傲慢地说:“周先生,林总在公司里我们都有专人安排他的膳食的,你大可不必费心。”

周子璋愣了愣,方微笑说:“是吗?但这个,是他在家里喝惯了的,我担心外面没有家里的好。”

他特地说明了“家里”两个字,果然,女秘书的脸色变得难看,她不再多言,转身就走,周子璋送她到门口,礼貌道别后才返回。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却令人心里有点不舒服。周子璋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林正浩的电话,简要告诉他东西已经托秘书带过去了。林正浩道了谢,口气中是说不出的疲惫,但仍然一贯温言,嘱咐周子璋好好照顾自己,许诺等忙过这一阵,他就会带周子璋去旅游。圣诞假期是赶不上了,但还有新年,还有旧历春节,还有接下来的春天,还有很多数不尽的可能。

周子璋听着听着,却有点走神了,他心里有止不住的不安,对他们这种不平衡的相处模式,对不知道走向何方的明天。他对商业上的事一窍不通,有心想问,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而且他有更深一层的顾虑,一直以来,跟林正浩的相处,总是有条看不见的线,他小心地不敢越过雷池一步。公司,他在台湾的家庭,这些都是周子璋不能碰的地方。

两个人在一起,关在别墅里,仿佛这就是世外桃源,这里就可以把外头所有看不见的危机风险挡住。这怎么看,都有点自欺欺人,但不怎么办又如何?林正浩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个年纪的男人,行事有一整套规则,这套规则再也不可能为任何人改变,你要跟他在一起,就必须你来迁就。然后,在他能容许的范围内,享受他的温柔和体贴。

但这样就是全部了吗?周子璋有些说不清的烦躁,电话那边也不知道林正浩在说什么,但周子璋忽然觉得一点也不想听下去,一点也不想跟他一块,顺着他的口气,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事实上,摆在他面前,最明显的事实是除了这个电话号码,他根本连去哪里找林正浩,隆兴在什么地方,那间公司在做什么业务,他都一无所知。周子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除了衣服,还有汤,托那位小姐一并带过去了,你记得喝。我想,接下来几天我都会给你炖,老麻烦别人送不太好,不然我给你带过去?”

林正浩在电话那边时候有些愣住,随即带笑说:“不用了,累到你我可舍不得。”

“没关系,我正好有空,”周子璋莫名其妙坚持起来:“我送过去不好吗?”

“当然不会。”林正浩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句子,说:“也不顺路,你就在家好好呆着,保证我回去能有汤喝就行了。”

周子璋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说:“这样啊,那好吧。你自己在外面小心点。”

他匆匆挂了电话,愣愣看着厨房里还冒着热气的补汤,忽然觉得这一切,这间房子里的一起,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你在里面每天生活,跟另一个人共同编制未来,但忽然之间,那个所谓的未来,忽然间根本就如同海市蜃楼,你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怕音频一不对,这些东西,就会晃动撕裂,终究不复存在。

这里忽然变得有点呆不下去,周子璋进房间换了衣服,出门坐公车回校。他在系里度过这天余下的时光,傍晚的时候挤进饭堂吃了一顿很难吃的饭,然后夹着两本书,跟所有学子一样冲去图书馆占位子自习。

他看书也没看进去,只不过装作在看书的样子而已。就在此时,袋子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周子璋拿起来一看,却是林正浩发来的一条简讯,上面写着:“汤很好喝,晚上回去,等我。”

他的心骤然又软了,这个男人,毕竟是自己倾心相爱的人。周子璋坐不住了,他合上书,快步走出图书馆,就在这一刻,那些白天的烦闷仿佛又烟消云散,没办法,他觉得自己就像千万初次堕入情网的少年一样,那个人笑了还是皱眉了,每一下都那么重要。跟他的重要比起来,自己这点小情绪,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子璋加快了脚步,他要赶在林正浩回去之前打开别墅的灯,让晚上回来的人还没进门,就先看到屋里温暖的灯;还要把汤加热,就冰箱里的材料做点东西,热气腾腾的食物,温柔的笑脸,这是他能想到给予林正浩的。他知道自己有这些想法有点没出息,但是,你只是爱上一个男人,你想给他你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你渴望的,你拥有的,你替他做饭,帮他清理房间,给他熨烫衬衫,照顾他,有时候要忍受他突如其来的烦躁,有时候要去理解他的压力,没办法,你选择了这些,你爱上一个男人,你同时,也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哪怕你能明显感觉到,他对你的爱,其实不如,你爱他那么多。

周子璋心里有些微微苦涩,但很快就被冲淡。他不愿多想,只想趁着现在,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他特地绕了近路,穿过宿舍楼,往边门走去,却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带了哭腔的声音:“哥哥……”

周子璋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却见宿舍楼转角的阴影处钻出来一个少年,衣服又脏又破,还有好几处裂开,脸上看不清楚,一头原本总是染得张扬又热闹的头发,此时因为长期没打理,已经颓败地耷拉下来,黑色夹杂着彩色,倒也斑驳得紧。

“童童?”周子璋吃了一惊,忙上前两步,问:“童童,是你吗?”

“呜呜,周哥……”童童一边哭一边慢腾腾地走过来,路灯下,周子璋才发现那张原本清秀讨喜的脸,此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上面犹自留有指痕,应该是被人连着扇了几十个耳光。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肿胀得睁不开的眼睛里流着泪。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周子璋立即上去,试图拉那孩子的胳膊,却听他哧的一声呼痛,这才发现他胳膊一直软软垂着,也不知怎么了,周子璋着急地问:“手痛吗?哪里痛,把袖子卷起来我看看?”

“他们,他们拿铁棍要揍我,我伸手挡了一下,就,就这样了,呜呜……”

哭泣的孩子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那种狡诈和算计,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却也由不得你不跟着心揪疼。周子璋当机立断,说:“跟我去医院。”

“我,我没钱……”童童嗫嚅着说。

“你都懂得来找我,我能放着你不管吗?”周子璋伸手扶住他,说:“来,我们走。”

童童却不动,垂头哭着说:“我这回死定了,医好了回去也会死,他们还说要找十几个男的轮死我,呜呜,我怎么办,周哥,我怎么办?”

周子璋问:“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就是霍三少啊,”童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泣着断断续续说:“也不知道,上哪打听了我坏了他的事,带了人冲进我家,把我拎起了就一顿好打,我机灵,仗着地方熟才跑出来,这下怎么办?帝都也回不去了,我就失业了,出去卖早晚还得落入他们手里,呜呜……”

周子璋被他哭得心烦意乱,知道这事跟上回设计拜托霍斯予有关,说起来事情是他惹的,但现在估计有霍斯予压着,林正浩也护着,霍斯刚暂时动不了自己,只好找童童出气。但是这个事跟童童可谓一点关系没有,他也就是还自己一个人情,在霍斯予跟前演了一场戏而已。周子璋看着他,往日嚣张妩媚的孩子现在被打成这个样子,心里内疚得不行,想了想说:“先去医院。”

“可我……”

“我来想办法。”周子璋沉默了一下,说:“你别担心。”

童童很会察言观色,见周子璋表态,便不再哭闹,忍着疼由他搀扶着往校外走去。周子璋出了校门,打了车直接赶往最近一处医院。到了医院,挂号,拍片,敷药,打针,又去结账拿药,一通忙乱下来,花了小二千,周子璋心里暗暗咂舌,童童只是骨裂,还好没骨折,就这点毛病,看个病却要花这么多钱。他还好随身带着卡,卡里头有当初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一万块。付完后,周子璋想了想,又去医院门口麦当劳买了汉堡饮料,带过去给童童。果然,那孩子见了吃的东西眼露绿光,抢过去狼吞虎咽,差点没噎着。周子璋看了又好气又好笑,把热可可打开递过去,说:“来,喝点水。”

童童接了,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说:“怎么不给可乐呀。”

“你现在是伤患,不能吃那种冰的东西。”周子璋板着脸。

童童嘟囔了一句什么,乖乖捧着纸杯喝可可,时不时还舔舔嘴唇,牵动痛处,又一阵龇牙咧嘴。

“童童,”周子璋迟疑了一下,问:“你有没想过,不再做那种特殊行业?”

童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自嘲说:“我,我除了卖屁股还能干吗?”

“怎么不能?”周子璋说:“你说,你还能干几年?难道真要等到人老珠黄再也卖不动了被人踢大街上睡马路去?你听我说,是,赚正经钱是没你卖的钱多,可是一分一毫的,赚起来踏实,也有个奔头,比你现在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强多了……”

童童轻声打断他说:“周哥,你别管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能不能真的别管了。”

“那你就不要来找我!”周子璋提高嗓门,说:“你就不要被人揍成这副德行还来向我求助。”他叹了口气,耐心地说:“你还年轻,前面还有无数可能性,不要把自己束缚住了。”

童童不置可否,垂着头,来了一句:“你还是想想怎么帮我过了这关吧,这是你欠我的。”

周子璋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咬牙说:“成,我欠你,我帮你这件事,但是你记住了,我今天做的这些,是无奈之举,是违背我自己的良心意愿,只有一次没有下次的。你最好,还是想想怎么自救。”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还是拨了那个从来没拨过,却曾经被逼着一定要记住的号码。

他打给霍斯予。

第64章

那电话几乎立即就被接通,霍斯予的声音不知觉微微发颤,却很冷静,几乎开门见山地问:“子璋?遇到麻烦了?慢慢跟我说。”

周子璋踌躇着,说了一个“我”字后,就不知如何接下去说。

毕竟,要跟昔日厌恶痛恨的一个人张嘴求助,他还真做不出来。

但那边霍斯予却着急了,嗓门骤然变大,一迭连声问:“发生啥事了?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姓林的对你不好?你又被人勒索?还是你现在被人绑架了?我操,你倒是开口说一句呀祖宗,你想急死我啊?”

听到这么熟悉的国骂,周子璋不知为何,心情从忐忑不安忽然变得平静了,他有些啼笑皆非,开口说:“没有,你想哪去了,什么也没有,就是,就是有件为难的事,我,我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那你倒是说啊,不出声你想吓唬谁呀?”霍斯予显然松了口气,声音和缓地说:“没事哈,你肯打给我,就一定碰上自己解决不了,又不好求林正浩的,我说的对不?成吧,你就当我是你背后的专业擦屁股队,有啥没弄干净的烂帐都给我,甭客气。”

周子璋想也不想,张嘴就说:“五少您可真是,怎么就不知道盼着我点好呢?”

“难能呀,”霍斯予带着笑意调侃说:“我他妈最怕出事的,除了我爹妈,接下来就是你。行了,我说过欠你人情,你随便说,放心,S市还没我霍五摆不平的。等等,你先跟我说,现在在哪?”霍斯予顿了顿,有点讨好地说:“我不是找借口跟你见面啊,这事情不当面讲,怕讲不清不是。”

周子璋心里五味掺杂,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在xx医院,你有空过来一下吗?”

“有,有,我真闲着呢。你等一下,别走开啊,”电话那边传来霍斯予跟陈助理嘱咐着“老陈,跟那边说一声,我有急事先走了,改天再设宴赔礼道歉。靠,什么事?奔医院的事你说急不急?”他转过来又对着这边说:“子璋,子璋你还在吧?你听我说,你人有没有事?别怕啊,我立即过来,二十分钟就到,你等着,等着!”

他干脆利落掐了电话,连给周子璋个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周子璋愣愣地放下电话,一扭头,看见童童捧着纸杯,好奇地盯着他。周子璋一阵烦躁,问:“怎么啦?”

“周哥,你一直跟五少这么说话啊?”童童问。

“嗯。”周子璋随口应了。

“哇,你胆子好大啊,”童童兴奋得眉飞色舞,说:“你不知道,五少以前来帝都的时候,从经理到少爷到侍应生,我们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他脸色一沉,我两腿就能打哆嗦,想不到你却能跟他平起平坐地讲话,就跟老熟人似的。”他羡慕地看着周子璋,由衷地叹了口气说:“五少身边一溜儿床伴,就你敢这么跟他说话,真牛啊。”

周子璋脸上黑线,既不能赞同这孩子的话,可也没法骂他,因为他的羡慕如此真实。他忽然心里一突,自己在林正浩跟前,可从来小心翼翼,没敢这么大声说过话,就连那个所谓女秘书上门来给自己脸色看,自己也没敢跟林正浩抱怨一句;就连被林正浩整个排除出他的生活,只占据偏安一隅的锅台家室,自己也从没表示过任何不满。

一切情绪,都只是自己偶尔想想而已,从来都被压抑着,刻意忽略着。

但是,这样爱着一个人,卑微恭顺,围绕着对方的需求改变自己,到头来,原来那个周子璋,却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自己,还是自己吗?

还是那个咬紧牙关一定要考研,那个被霍斯予压迫着,却并未迷失自己,而是忍耐反抗伺机逃离的自己吗?

他心里怦怦直跳,一时间脑子里似乎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却具体说不上来,连童童在一旁叨叨什么都没留意。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身边的童童一声惊呼,死命推了他一下,结结巴巴地说:“周哥,五,五少……”

周子璋回过神来,一抬头,霍斯予正急急忙忙跑进医院大厅。他这次是一身蓝色休闲西服,米色衬衫的立领处围着一条花纹精细的丝巾,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好莱坞老牌明星那般潇洒而富于魅力。周子璋盯着他,莫名其妙地想,西服这种东西,配霍斯予这种二道洋鬼子倒还是蛮合适,至少,大部分中国这人就没这个身板撑起这种富于权力意味的服装。

他还没想完,肩膀一痛,整个人已经被霍斯予拧了起来,重重抱进怀里,周子璋一阵尴尬,还没来得及反抗,又被他放开,上下拿捏着骨头检查,嘴里急切地问:“伤哪了?怎么回事?没缺胳膊断腿,太好了,不对,难道你查出来什么大病?操,有大病也不怕,咱们换家医院,这里不行就转去北京,不然就出国,一切有我呢,别怕……”

周子璋哭笑不得,揪住空打断他:“停,我没事。”

霍斯予一呆,问:“真没事?”

“没事。”周子璋几乎想笑了,拉过一边畏畏缩缩的童童,说:“有事的是他。”

“操,这谁呀?干什么的?问你哪。”霍斯予骂了一句,冷冷打量了童童一眼,立即看得他不由自主想缩到周子璋背后去,周子璋忙说:“你别吓到孩子。”

“孩子?我他妈还祖国花朵呢,”霍斯予笑了笑,看向周子璋,目光变得温暖,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真没事?”

“真的没有事。”周子璋加重了语气,手搭在童童肩上,把他稍微推到前面,说:“这位是童童,你以前见过的。”

童童嗫嚅着叫了声:“五少……”

霍斯予眯着眼打量他半天,忽然“哦”了一声,冷笑说:“是你小子啊,怎么着,被人打成猪头了?”

童童畏惧地退了半步,不敢说话。

周子璋看不过,说:“这么说吧,他是被令堂兄霍三少指使人打的,听说三少还放话要找这孩子的麻烦,他找上我,我只能找你……”

霍斯予问:“你为什么帮他?我知道你是烂好人,但这小王八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忘了当初咱们怎么碰上的?”

周子璋一时有些难以启齿,只能说:“我,我相信他……”

“这世上就没有狗改得了吃屎的。”霍斯予打断他,摇头说:“不是我不帮,这是自找麻烦。我那三哥,现在看我还跟仇人似的呢,我要帮了他,可不利于自己家安定团结不是?再说了,这种小兔崽子,不是今天被人剁了,就是明天,我何必做这种无用功?”

周子璋急了,脸色涨红,说:“你胡扯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童童就算曾经误入歧途,也要容许他改过自新,更加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他会得罪令堂兄,还不是因为我?霍斯刚这完全是迁怒,把不能扳倒你的愤恨,发泄到一个无辜人身上……”

霍斯予静静地注视他,一言不发,目光有些难以言说的悲伤。周子璋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声音渐渐小了,忽听霍斯予轻笑一声,问:“该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你给过我吗?”

周子璋愣住了,呐呐地答:“我们,那个事不一样。”

“行了,不难为你。”霍斯予打断他,恢复如常,说:“我是实话实说,这个忙,我帮了就算给自己惹麻烦。倒不是怕了我们家老三,主要是,麻烦。”

周子璋急问:“你不是说过,你欠我人情吗?那我现在,就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这个孩子。”

霍斯予猛然抬头,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么?如果我告诉你,帮了他,就等于真的跟我那些堂兄决裂,会惹恼家里几位长辈,会给我带了许多始料不及的压力和阻挠,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我帮他吗?”

周子璋一呆,随即看看童童,后者正拉着他的袖子,目光中流露着小动物一样的哀求。他心里一软,朝霍斯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