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如果存在不适应的时间,不适应环境中,是一个悲剧,对吗?

比如,现在。

“嘟——嘟——嘟”她的手机叫了起来。

一片水雾中,看到来电号码,她急忙擦干眼泪,强打精神,拿起新手机。

这手机,是她新买的,几百块钱的便宜货,那只昂贵的iPhone手机,她已经托翎翎如果有再见到展岩的机会,还给他。

“驭辰,有什么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今天,是3月14号,白色情人节……”他赧然。

“哦——”她没什么反应,事实上,她乱的根本不记得今天是几号。

“咳,我们……要不要今晚见个面?”他有些许尴尬地问。

对女生,他从来没有主动过,所以邀请起来,很不自然。

“对了,我晚上……要和、和上司吃个饭,晚一点,我肯定能出来……好吗?”费心认真想了好久,实在担心她具体问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

她摇头,无心问,只是轻声道,“我晚上有上课……我、我们改天再出来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她实在连强颜欢笑也不行。

他愣了一下,“好——”呆呆地。

重新开始到现在,他们彼此都还有点不适应,无法一下子就进入状况。

她挂断电话,继续苍白着一张脸,缩着膝盖,窝在沙发里。

她的肚子里是2月情人节那日种下的果?印象里,只有那一晚,他没有带套。

白色情人节,真可笑的白色情人节。

展岩送了一份盛大的白色情人节礼物给她。

……

白色情人节当晚,典雅的餐厅,浪漫的红蜡烛,摇曳着一室的幽静。

这个约会,早就与黄慧君约好,段驭辰不好失约。

“黄姐,这是十万块的现金支票,物归原主。”他一坐下,就恭敬地将支票递还。

黄慧君微微一笑,“急什么?过几日就来上班了,我不是让你到时候再交给我?”

“不了。”他淡淡摇头,“这笔钱,放我身上一日,我就一日不安。”现在,总算轻松多了。

“真的不需要了?反正这也是你的薪水,我只是提早支付而已。”黄慧君扬扬支票,再次确定。

“是的,不需要了,我会按照正常程序,再慢慢把它赚回来。”他认真地回答。

“那你还愿意付我利息,我是不是很荣幸?”黄慧君妩媚一笑。

他不吭声,却正色凝视她。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她一笑,说穿事实,“你无非是想还我一份人情。”

“但是,不好意思,待会儿,我不能和你继续约会了。”他选择徐徐开口。

他的人情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他不想和将来的上司,有任何暧昧不清,至于她给的机会,他会用努力、认真、珍惜来回报。

她闻言,顿时笑容敛住,缓缓地抬头,看着他。

“我只是要你陪我一个晚上,如果可以的话,在约会结束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这样很难?!”这样简单,也不可以?

“我怕女朋友会误会。”他很老实的承认。

他和宁夜现在的关系,经不起一点误会了。

她了然于心,却也很失望与不甘,一贯的强势,让她坚持,“你和他很像,真的好像,难道就假装一晚,把自己当成别人,这么简单,也不行?”那股清冷的气质,带点忧郁与固执的眼神,特别特别象。

“我是我,他是他,谁也假装不了谁。”他摇头。

他不是学戏剧系的,他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在一张脸上,演技绝对不够。

“ 黄姐,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陪你过情人节了。 ”

……

“坐月子?为什么要坐月子呢?”阿依大步跟上,一脸的困惑地问他,“我的身体都恢复差不多了,我可以下田劳动,带你们上山,对我老说很轻松!”

可是,她生完小孩,才十天而已。

“我们哪里都要做足四十天月子,不然对女人的身体不好。”

阿依露出腼腆却又坚持的笑容,“可能是你们南方女孩的身体比较娇贵,但是我们不同。”

知道两地风俗不同,他很难劝服她,特别是自己买了那么多宝宝的口粮给她,阿依急着还恩。

他无法再坚持,于是,只能默默背过她身上的背带,将胖嘟嘟的小娃娃背在自己身上,减轻她的负担。

一换上他的背,刚睡醒的小娃娃傻兮兮地憨笑,口水流的濡湿一片他的脖子。

但是,他一点也不恼,也不觉得脏。

他们四个人,开始出发,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教授他们已经在前面,等着与他们会合。

“哥,你盗过墓吗?挖过龙穴吗?”身边的小阳又在叽叽喳喳。

展岩没有回答。

“别装酷啦,说说啦!”小阳在蹭他。

不是装酷,他是怕吓到阿依和他背上的娃娃。

“他们都说盗过墓的人,肯定会有大报应呢,我还真想试试!”小阳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展岩平板无奇地看他一眼,几年前的自己,和小阳好象。

“报你个头啊,你没见展岩活的好好的?!”金金用力敲这猪脑袋,不想因为这猪脑袋,提起大家的伤心事。

与展岩关系很好,当时一起去探险的两位师兄,都相继出事了。

“墓里的长弓和铁矛,杀气腾腾。你的年轻与莽撞,别被有心的盗墓者利用了。”展岩淡淡地丢下一句话,拉着阿依,继续攀岩。

小阳出现在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不然,他可以笑嘲地把那段过去告诉他,顺便指点他几句的。

登了几个小时,终于上山后,那里,以为精神矍铄的老者已经在等他们。

“教授!”他们四个人,迎上。

“哼,我倒是为了什么耽搁了我们的行程,原来是有人出钱又出力,又在享受当活雷锋的乐趣!”队伍里,有一道哼来哼去的声音。

这回,居然还带着妇孺呢!

展岩眯了眯眼睛,知道对方在针对他,没心情应付。

如果是以往,他一定笑呵呵的幽默回去。

但是,他现在,已经懒得做老好人。

“穷佬,你酸不酸啊?!”金金可不依,马上嚷嚷着顶了回去。

这穷佬非常的讨厌,典型的仇富,每次把大家的气氛都搞得很不愉快。

“教授,阿依是黑彝族长的女儿,她小时候度过彝文古经书,所以来帮助我们。”展岩汇报最新近况。

“教授您好。”阿依恭敬地以彝礼向长辈打招呼,“我父亲是彝族宗教活动中的祭祀者,也是彝族里文化的传承者,希望能帮到您们。”

教授一脸大大的惊喜,一行十几人的队伍中,有妻有儿的队长首先欢呼出声,“天啦,我们终于有希望完成任务回家了!”

……

某医院,妇产科。

“宁小姐,B超检查确定,你已经怀孕了。胎芽清晰,胚胎已初具人雏形,胎心搏动相当规律、有力,胎儿很健康。”妇产科医生笑吟吟地恭喜她。

她双腿蓦然一软。

第三章

“这些字符是表示阴阳……眼睛、祖先、……智慧……”一个千年之谜,在逐渐破解中,“这些贴着金面罩的神人头像,是我们X时代的祖先,我听我母亲说……”

这几日,阿依对他们考古工作的帮助很大。

他们满载着研究成果,下山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些年轻的彝族少男少女们在一片将熄的晚霞中,手牵着手,围着火堆转圈、跳舞,唱歌。

欢呼声响成一片,气氛令人热血沸腾。

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的这队人马,连教授也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观看。

“展岩,我们也一起去跳舞!”金金朝他愉快地挥手。

彝族的服装色彩鲜艳,搭配对比强烈,也穿起了彝族、服的金金,大大咧咧的气质中,居然也像模像样,有了一股女性的柔美,她一边在人群中拍着手,一边邀请着他。

虽然同性行的很多师兄师弟们,也已经都换上了服装,转入了圈圈中,但是,展岩还是摇摇手。

离热闹的人群躲得远远的,坐在石头上,他默郁地开始抽烟。

小阳说他性格深沉。

性格深沉?以前如果他听到这几个字眼,他一定会笑翻在地,拜托,他装深沉绝对不到三分钟。

但是——

仰头,深吸一口烟,然后徐徐吐出一个烟圈,他坐在暗角,昏暗的月光,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知道,不会太愉快。

都快二十天了,心情怎么还是无法好转?他原本以为出去走走,参与自己热爱的工作,那么,沉郁的心情就会改善。

为什么不行?

“展岩,过年的时候收到你的礼物了,谢谢你给我们家宝宝买的家庭游泳池那些玩具。”抽了个空,队长勾肩搭背的过来道谢,“你也太够哥们了,我才随口提了一句,你居然注意到了。”

谁不想给家里的宝宝多买点玩具,但是实在是条件有限。

他淡淡一笑,“没什么,给宝宝的新年礼物,我这做叔叔的应该的。”

教授极器重展岩,曾经,他也有个机会做队长,但是,却在最后关头落败了。

他知道是谁表面装兄弟,背后捅他一刀,但是,他不想计较这么多,也不想揭穿什么,对方的家庭条件有限,如果抖出来的话,等于逼死别人一家三口。

毕竟,他热爱的是工作,不是斗争。

“展岩,接好!”金金在人群里,狮子吼。

然后,一样东西快速地飞了过来。

好臂力!他伸手,捞住。

摊开,是一个以黑虎为图腾的手工小包。

“哈哈,在彝族中,优秀的女人自认为自己是母虎,她们会选择与自己同等级、有力量的男人为伴侣。”队长哈哈大笑,“展岩,看来你这只雄虎,被某只母虎丢包传情了。”

酥金金对展岩的特别,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一包丢去妹探哥,二包丢来哥看妹,三包丢去妹的心,四包丢来哥的意,五包丢去妹随哥,六包丢来哥等妹,七包八包并蒂莲,九包十包比翼飞。”歌声随着少男少女们热切的眼神中,一个又一个丢包的来回,从圈圈里飘飞了出来。

“说什么呢,别乱开玩笑!”他淡淡牵强地笑。

大家笑哈哈的就行,但是这种配对的玩笑,他不喜欢。

见他可疑的动作,队长急忙制止他,“你可千万别扔,这里的风俗是把丢包往远处抛,抛的越远,证明对姑娘的爱心永久,情意深长。”

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头,酥金金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一样。

这可怎么办,酥疯子想制造胡乱凑对既定的事实?果然在给他找难题。

“哥,教授让我们扎营,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回家了!”小阳一边跑过来,一边提高铁笼,屁颠屁颠地炫耀,“哥,你猜我抓到条什么?肾亏蛇啊!”

看到小铁笼里那条漂亮的小蛇,展岩急忙跳开,严词,“你别乱弄那玩意,被咬到的话,会引起肾衰竭!”

小阳只好摸摸鼻子走掉,再回来时,他已经把蛇放在车上。

“送你的,接着!”展岩把小虎包扔了过去。

远远看到的酥金金,笑容冻了冻。

“咦,哥啥意思呀?!”接过包,刚被批评完的小阳,又露出暧昧的笑容。

“断背山的意思。”他拍拍裤子,洒脱地起身。

小阳很欠抽,也很配合地故意露出害羞的神色,“哥,你这样会让人家小鹿直撞嘛。”

酥金金也笑了,跑过来用力拍他的头,“我靠,你们两个大男人,好恶心!”

一场原本要示爱的危机,就这样让他险险避过了。

老实说,这几年来,这不是第一次,每次他都避的很自然、很艺术。

在感情的事情上,展岩一向认为,自己处理的都不错,但是,没想到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时,会这么失败。

他几乎连公平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被三振出局。

对于恋人,他表面行为上很粘缠,但是,他不喜欢勉强人,骨子里的性格又太强硬,他做不到输了局就赖桌不走的行为。

所以,即使很不甘,很难受,很压抑,他还是想都不想,就退出了。

……

大清早,车队已经全部都在准备出发,他上小草楼。

“阿依!”他敲草门。

里面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