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无论你是回房,还是留在这里,现在可以睡觉了吗?我很困,很累,懒得说话,而且,明天我们还得早起去医院!”他明讲。

“恩!”她急忙乖巧地钻入被窝,一动不动。

终于确认她不会再胡思乱想,他深吁了口气,掀被重新进来,关灯,手环上她,将她拉近,也跟着闭眼睡了。

爱情很稀有,难得爱上一个人,他不想错过。

但是,他清楚,自己要她留下来,留在他和小磊身边,必定是心甘情愿的。

他从来不想做圣人,但是,他要她报恩做什么?无聊到让他毛骨悚然。

黑暗中,身边的温度让人慌乱的心,渐渐平静。

“明天就能见到你健健康康的爸爸了,乖,睡觉!”他闭着眼,累翻了,还得静等身体里骚动的热潮退去。

但是他却还是一直轻喃安慰,轻抚她的背。

这就是他所谓的懒得说话?

她往他怀里又钻了钻,那股温暖,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让她脑子渐渐放空,眼皮开始沉重……

……

清早,她惊醒过来,天空还是灰蒙一片,室内也灰蒙蒙的。

看一下闹钟,才五点而已。

前方是张放大的超近距离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和横亘在她圆滚滚的腰上的那只手是同一个人。

是孩子的爸爸。

想起昨晚,睡梦中,好象有人不停的在安抚她。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

心情,复杂。

因为她的不“安静”,他动了动,闭眼无意识地呢喃,“小宁乖……让我再睡一会……”

他上辈子一定是只猪。

在巴厘岛时的这个想法,又涌上她的心头,只是,她回,骂得鼻子酸酸的。

“我要去医院了,你再睡会儿。”俯低身子,她在他耳朵旁轻声交代。

他豁然睁开眼睛。

“等我,我也去!”挣扎了一下,他坐起来,抹抹脸努力清醒,“孩子他妈,我先给你煮早饭,别空着肚子。”

说完,他迷迷糊糊地下床。

她一震。

孩子他妈。

看着他的背影,她按住自己因为这四个字而狂跳的心口,闭闭眼睛,想努力理不清那纷乱的思绪,却怎么也无法成功。

第二十章

医生说,术后爸爸的情况走向稳定,主要是,爸爸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操你娘的。”

她哭笑不得,而展岩闷笑连连。

母亲和姐姐回家休息了,只剩下她和展岩。

“宁夜,我把药拿过来,也买水杯了。”展岩跑上跑下,而她守着爸爸。

爸爸的神智很不清楚,空洞而暴躁地看着展岩,眉头打了结。

医生交代过,宁爸爸这几天必须平躺,这样才能减少意外的再次发生,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把宁爸爸强制性扶平好几次,也许是这样,宁爸爸才一脸敌意的盯着他。

展岩在倒开水。

“伯父,渴吗?你喝点水。”怕对方一下子喝太多,他只准备了一百CC的白开水,特意倒在新买的有吸管的杯子里,等水温到不烫不凉了,他才拿给宁夜。

但是,宁爸爸就是不喝水,还死死瞪着他,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宁夜有点无措。

“我来。”他从容接过水杯。

“操你娘的。”宁爸爸又骂。

这句话,他醒过来到现在,已经重复无数次,不是凶狠地那种骂法,就好象类似口头禅。

他走近,哪知道,宁爸爸突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来,一小驼黄色的物体,砸在展岩的裤子上。

他们两个人都谔住了。

是一小驼大便。

宁夜惶恐地看看父亲,再看看他的裤管。

宁爸爸暴皱着眉目,“呀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事实上,“操你娘的。”只有这句话,爸爸才说得口齿清晰。

“爸,你干什么呀!”他回过神来,都快哭了。

她急匆匆去抽来纸巾,急忙蹲下,拼命去拭展岩裤管上那发出臭味的黄色。

她觉得很羞耻,很难堪。

“宁夜,先别管我。”他拉起她,交代,“去打盆水过来。”

“恩恩恩!”她急忙羞愧地小步跑开。

但是,当她再次端着水回来时,看到他正在替她的爸爸翻身,另一只手在抓啊抓。

爸爸一直紧盯他的脸。

“宁夜,快把纸尿布打开。”看到她,他松了一口气。

她的爸爸有一百八十几斤,他一个人有点吃力。

她愣了一下,急忙把水放在一旁,帮忙摊开新的成人尿布。

“你爸爸扔大便,是想告诉我们,他拉在裤子上了不舒服。”他一边动作迅速地扯下发着阵阵恶臭的旧尿布,一边交代,“宁夜,你去加点热水,用毛巾把你爸爸屁股洗一下。”

“恩恩!”她急忙应声。

医生说过,就算救过来,爸爸也是全身瘫痪了,而且伴随大小便失禁以及智力减退的后遗症。

她赶紧扭毛巾,但是,才一站起来,一阵头晕。

前段日子去产检时,就检查出来有点贫血,但是,身体一直没什么异样。

没想到,会现在发作。

他马上看出她不舒服,“毛巾给我,你赶紧去坐着。”

她扶着额,“不、我行的——”

“别添乱,快坐着去!”他一手扯过毛巾,催促她。

虽然,他的语气不太好,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紧张。

他也不嫌脏,真的拿毛巾仔细得帮她父亲臭哄哄的屁股擦干净,然后,解开新尿布两边的胶带,帮她的父亲换好新尿布。

已经舒服了的父亲,用自己那游移的眼神,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盯着他。

这次,父亲的眼神里少了很多警戒。她坐在一旁,静等自己那股晕厥感慢慢消散,凝视这样细心的他,她胸口说不出的震撼。

“宁夜,还晕不晕?”

他从洗手间回来,她才如梦初醒,她移动视线,望着他因为清洗过而有点湿潞潞的裤管发呆。

“晕不晕?”已经洗过手,他放心摸上她的额头。

幸好,体温正常。

她也不躲开,抬眸,盯着他英气勃勃的脸,呆呆问,“你会换尿布?”

“会,刚学的。”他点头,“前段日子一个朋友生了个大胖儿子,我去送红包,顺便现场把他儿子当道具,学了几招。”他有点得意。

“学这干嘛——”他轻声喃语。

“照顾小磊的时候当然会用上。”他马上回答。

但是,现在他却用在照顾她的父亲身上了。

看着他,她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可以做到这程度……

一直以来,她就知道,他会是个孝子,如果父母哪天病倒了,他一定会守在床前,但是——

那是她的父亲啊!

正常人这种情况下,都只是过来探望一下而已,就象她的那些亲戚们。

他做的,绝对不会比姐夫要少。

抚着胸口,她又有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

他为什么,不借了钱就算了?……

他看得出来,他不是殷勤才故意这样做,他是真的——

把她的父亲当成自己的亲人。

……

中午的时候,他在给她的父亲喂粥。

说来真有意思,她的父亲已经认不出来亲人,迷糊到连她都太不认识了,也许是他早上的行为让父亲以为他是他的子女,所以,她喂了多少次,她坏脾气的父亲就是不干,只要他喂。

宁妈妈一进来,就慌忙喊他:“驭辰,驭辰——”

他正在勺白粥,没有反应过来。

“驭辰,我来我来!”宁妈妈急忙去夺他手里的碗。

他这才反应过来,宁妈妈刚才是在喊他。

“没事的,就只剩下几口了。”他好脾气的笑笑。

宁爸爸歪着嘴巴,拉着他的衣袖不过,嘴巴叽吧叽吧的,让他继续喂。

“你这孩子——”宁妈妈感叹,“驭辰,我们家宁夜能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他唇角僵了一下,但没吭声。

当时没解释,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她正洗完父亲的脏裤子回来,一进门,就僵在那里。

顺利喂完手上的那几口白粥,他放下碗,看看手表,“伯母,我得回家换一下衣服,下午有点事还得去一下公司,处理完后我尽快赶回来。”病房里就两个女人,以宁爸爸的体重,如果要换尿布或翻身的话,她们会太辛苦,所以他会尽快赶回来。

这几天宁爸爸还在危险期,就算请了看护也不会安心,所以干脆大家辛苦点轮班好了。

“恩,驭辰,你忙你忙!”宁妈妈把他送到门口。

母亲回房以后,对她感叹,“驭辰这孩子,好到真的没话讲!”

她沉默、沉默。

“宁夜她爸,你可别再丢脸,把这么好的女婿给吓跑了!”明知道老伴现在听不懂,宁妈妈还是对病床上的宁爸爸唠叨着。

“改明儿,真的要好好认识一下驭辰的父母,怎么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孩子!”

“等你爸爸身体好转一点,我们不要怕丢脸,主动把驭辰的父母约出来!”

宁妈妈有心先释放出诚意,希望有机会能通过主动示好,来让对方的父母早点接受女儿。

毕竟,大人能等,孩子等不了。

“妈。”突然,她打断母亲。

母亲抬眸,看着她,等她出声。

“你别再叫他驭辰了,他——叫展岩。”

……

他随人群刚步出电梯,正想出门去取车。

“展岩。”身后,有道陌生的声音喊他。

他本能的回头探视。

宁夜的姐姐,站在电梯门。

“你真的是展岩,不是段驭辰。”姐姐叹口气。

刚才,她也只是试探一下,人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大姐。”他有点尴尬,“我没故意想骗你们。”

“我知道。”姐姐对他和颜的笑。

姐姐陪他去取车,一边走,两个人一边聊。

“她和你……提过我?”他有点意外,宁妈妈的反应可以看出,她分明就是不曾对家人提过他。

“我们很少和父母聊感情,那——”姐姐想了一下,用两个字形容,“那很尴尬。”

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