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宁耳根微微发烫,硬着头皮主动问:“要一起下去吃早餐吗?”

傅寒驹定定地看着她。

纪安宁不吭声了。

傅寒驹说:“你下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

纪安宁点头,逃似也地出了门。

傅寒驹看了纪安宁的背影一眼,掏出手机到阳台打电话。

另一边的萧穆阳听到傅寒驹那句“我是她丈夫”的宣言之后有些愣神,不过他素来能隐藏自己的情绪,在别人面前没表露出来,等纪安宁来到餐厅后态度如常地向纪安宁招手示意。

萧穆阳比纪安宁早一点吃完,他要了杯白开水,坐在一边喝了起来。直至纪安宁吃饱了,他才开口说:“你丈夫昨晚也在?怎么不叫他一起下来吃早餐?”

丈夫这个词让纪安宁愣了一下,答道:“他有点事要处理。”事实上她还没做好让别人知道的准备。她和傅寒驹看起来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在别人看来理应没有半点交集才对…

纪安宁正想着,餐厅的门就被人推开了。现在正是吃早餐的时间点,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人进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萧穆阳却明显停顿了一下,没有和往常一样及时接话。

纪安宁眉头一跳,循着萧穆阳的视线看去,傅寒驹的身影蓦然撞进她眼帘。

傅寒驹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吸引别人目光的焦点,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来来去去,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他。

纪安宁还没回过神来,傅寒驹已经朝他们这一桌走来。

在萧穆阳诧异的目光中,傅寒驹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到了纪安宁身旁,朝侍者要了一份早餐,才转过头和萧穆阳打招呼:“你好,安宁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

萧穆阳从失态中回神。他怎么都没想到,纪安宁的丈夫还是傅寒驹!

可刚才在电话里他就觉得那把声音有些熟悉,现在听到傅寒驹说话,他更加确定刚才在电话里说“我是她丈夫”的人就是傅寒驹!

看来有不少人注定要失望了。

萧穆阳在心里叹息不已。他说:“谈不上照顾,安宁她很出色,办事细心又周全,在设计方面也很有天赋。”

傅寒驹判断出萧穆阳对纪安宁只有欣赏没有别的企图,大方地说:“你们已经吃完的话可以先去忙,我自己吃就好,吃完我也要去工作。”

萧穆阳确实要先去医院给向凯英送早餐,听傅寒驹这么说也就领着纪安宁先走了。

等上了车,萧穆阳忍不住说:“安宁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你也不告诉我你是和傅先生结的婚,刚才着实吓了我一跳。”

纪安宁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纪安宁神色怅然,萧穆阳静默下来,体贴地不再多问。

纪安宁是和傅寒驹结的婚。可是在拍卖会那天傅寒驹和纪安宁见了面,两个人却像陌生人一样连招呼都没打,想必他们曾经有过不一般的过去。

傅寒驹甚至有可能是纪安宁两个孩子的爸爸。

萧穆阳在心里算了算纪念和纪禹的年龄,蓦然想到了几年前闹得挺大的一件事情。当时一位老首长的孙女喜欢上了萧穆阳,老首长还是傅老爷子的老朋友,有意要提携傅寒驹这个晚辈。许多人都认为他们之间的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萧穆阳几个发小还有人哭得稀里哗啦,伤心自己的梦中情人要被人娶走了。

后来也不知怎地,这件事竟不了了之了,傅寒驹依然是黄金单身汉,那位老首长的孙女也依然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

要是纪安宁没忘记这几年的事,会不会知道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或者说,这桩婚事不了了之会不会直接就和纪安宁有关系——甚至是因为纪安宁才没成?

这个猜测让萧穆阳觉得自己摊上了挺大的事儿。

没想到不声不响藏在节目组里干了这么久的纪安宁,居然会与这样的事有关。照着纪安宁现在的情况,估计纪安宁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想再去深挖纪安宁的过去,萧穆阳笑着开了个玩笑:“不必太放在心上,我们节目组请人工作是不用查这些的。”

纪安宁放松下来。

萧穆阳是个很好的上司,和他相处起来不会太拘束,和他说话也非常轻松。

到了医院那边,纪安宁带上昨天在老夫妇家整理出来的画册和萧穆阳一起去看向凯英。向凯英边吃萧穆阳带来的早餐,边翻看纪安宁在设计图上补充的细节,时不时停顿下来,像在思考些什么。

早餐吃完了,向凯英也把纪安宁补充的细节设计看完了。他合上画册,看向在一边等待他反馈意见的纪安宁,开口说:“还不错。”

纪安宁松了一口气:“谢谢。”

向凯英好奇地看着纪安宁:“你听过关于我的一些事?”

纪安宁说:“有了解一点。”既然对设计感兴趣,自然不可能不关注国内的设计师。

向凯英说:“你好像没有特别反感。”

纪安宁说:“我爸爸和我说过,”她顿了顿,“要了解一个人的品行,不应该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我了解过向前辈你的工作室,你的工作室里并不是没有女性的,在m国那边的工作室目前更是由女性负责。而且我们见面之后你并没有任何轻视或者不尊重的表现。所以我想传言不一定真实,毕竟现在的媒体很擅长哗众取宠和断章取义。”

向凯英说:“你爸爸是个很睿智的人。”

有人夸自己的父亲,纪安宁很高兴,眼睛微微地亮了起来:“是的,他是个很睿智的人。”即使她软弱又胆小,但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很努力的去面对——这样做父亲一定会开心的。

向凯英没再说什么,只叮嘱纪安宁今天继续去老夫妇家里寻找细化改造方案的灵感。

萧穆阳知道纪安宁这是得到了向凯英的认可,也不多留,领着纪安宁去老夫妇家里。纪安宁去陪老夫妇说话,萧穆阳则和摄影师商量着多拍些纪安宁的镜头。

设计师每期节目都有可能换掉,但他可以打造一个不必更换的设计师助理。将来如果纪安宁能成长起来,到时她的起-点远比其他设计师要高——肯定也能走得更远。

亲手打造一个顶尖女性设计师,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在设计领域,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始终是男性居多。不管愿不愿意成人都好,对于大众来说男性代表着稳重、可靠、值得信赖,而女性代表的则是细腻、感性、感情用事多于理智分析。所以很多人下意识地选择信任男性设计师。

萧穆阳站在摄像机后看着镜头里的纪安宁。

纪安宁长着一张很上镜的脸,不是特别让人惊艳,但看着很舒服。而当镜头偶尔捕捉到她的笑容时,整个画面好像突然变得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原因?萧穆阳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为纪安宁天生就是笑起来好看的那种人。

捕捉到了这样的笑容,放预告的时候肯定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萧穆阳想了想,叮嘱摄影师拍得用心一点,晚上就把拍下的内容发给剪辑师,让剪辑师整合前两天向凯英吃住在老夫妇家的片段早点做出预告来。

纪安宁陪了老夫妇和猫猫狗狗一早上,精神却很好,一点都不觉得累,她陪老婆婆一起做午餐,学老婆婆的烙饼功夫。老婆婆笑呵呵地说:“其实现在的面粉也不好,没以前的好吃。以前我们不住这儿,住在老家,门口就有着石磨,不大,但也很重,推一小会儿腰就很酸。但用它磨出来的面浆很香,雪白雪白的,从石磨边缘流出来,带着米面独特的味道。烙饼时也不用天然气,用柴火,也香。有时候收集到的松枝多,烧松枝,满屋子都是松香,可好闻了。”

纪安宁两眼发亮:“听起来可真棒!”她也说起以前的事,“我小时候也和爸爸推过磨,不过是做豆腐,做出来的豆花很嫩,豆腐很香,豆浆味道也很不错。用自己做的豆腐拌饭,我可以自己吃下一碗!不过我们在那边呆了两天就离开了,那以后也没再自己动手用过石磨。”

老婆婆笑呵呵:“也就是偶尔用用才会惦记,真要天天去推,肯定会落下一身病——那可累人了!”

纪安宁学得很快,除了第一张烙饼是老婆婆做的,剩下的都由她动手。香喷喷的烙饼出炉,不同的配菜也摆上桌,把薄薄的烙饼卷巴卷巴,一口咬下去,外层香酥可口,内馅美味多样,好吃得不得了。

萧穆阳和摄影师们也中场休息,尝了纪安宁的手艺都竖起拇指直夸了不起。现在还有心思做菜的女孩其实不多!

纪安宁忙了一天,晚上决定出去给纪念和纪禹买了点小礼物。

身在外地一个人出门不太安全,她没有走远,只在附近热闹的街道闲逛,挑了些适合孩子玩的玩具和食物,还把看上的亲子套装也买下了——本来纪安宁只准备买三件,结果店里买三送一,硬是让她凑足了四件,她只能默默按照傅寒驹的型号多挑了一件。

虽然傅寒驹肯定不会穿,但是…但是反正又不要钱的。

纪安宁提着几袋子东西往回走,一辆车却突然停在不远处,慢慢地放下车窗。

“纪安宁?”车里的人喊出了纪安宁的名字。

纪安宁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发现车里坐着的人她是认识的。是高几届的学姐韩诗静,和傅寒驹一样大,后来她上了大学,韩诗静依然是她的学姐。

和普通到极点、放到人堆里根本找不到的她比起来,韩诗静非常耀眼,一直是众人追逐的对象。她不仅长相好、学习好,天赋也很了不起,还没毕业就拿下了一个非常有分量的奖项,毕业后更是直接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

纪安宁一直非常敬佩这位韩学姐。不过韩学姐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她高兴地喊道:“韩学姐!”

韩诗静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眼底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开口邀请:“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纪安宁受宠若惊,摇了摇头,说:“谢谢韩学姐,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就住在前面的酒店,走几步就到了。”

韩诗静“嗯”地一声,收回打量般的目光。

纪安宁小心地和韩诗静道别:“那我先回酒店了。”

韩诗静点点头,车窗缓缓升起,重新把车里和车外隔绝起来。

纪安宁转身往前走,感觉眼前的灯光有些亮眼。她悄悄舒了口气,刚才那种莫名的压力终于消失了。即使能感觉出韩学姐没有恶意,她还是不知该怎么继续和韩学姐说话。韩学姐给她的感觉和萧穆阳他们完全不同,萧穆阳他们出身也不错,但不会有那种深深的隔阂感。

说起来韩学姐和傅寒驹好像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认知一冒出来,纪安宁就感觉自己脑袋隐隐作痛。韩学姐那么好,她为什么会有种不想和韩学姐多待的感觉?是因为她妒忌韩学姐的优秀吗?

纪安宁觉得自己真是太差劲了,别人比自己厉害就不能接受。

她拿着东西回到酒店,洗了个澡,又给宋姨打了电话。她忙了一天,有些累了,挂断电话后就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晚上纪安宁睡得不好,一直在做梦,梦境纷杂混乱,不同的画面、不同的记忆片段交错在一起,太多的东西一起涌上来,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楚。纪安宁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却完全不记得晚上梦见过什么。

可能是在梦里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吧!

纪安宁没放在心上。

萧穆阳手腕了得,把老夫妇家那堆亲戚处理得干干净净,该扔进去蹲号子的扔进去蹲号子,该警告的警告,这种人一般都是欺软怕硬的,知道这次踢到了硬茬也就不敢再闹腾,都乖乖消停了。向凯英休养了两天,已经可以下地,他收下了纪安宁的补充方案,开始和老夫妇做进一步沟通,回头就该着手改造旧房子了。

纪安宁安心地和萧穆阳踏上回程。

*

与此同时,傅寒驹正和纪念和纪禹大眼瞪小眼。

对纪念和纪禹的独立能力,傅寒驹基本还是满意的。至少起来后动作很麻利,不需要人催促就可以自己刷牙洗脸穿衣服,只不过在礼貌方面,这两个小孩都有点欠缺。

见了这么几次面,他们就没喊过他一声,不说“爸爸”,连“叔叔”都没喊。傅寒驹注视着两个四岁多的小孩。

他没有参与这两个孩子的成长,并不知道他们小时候的模样,但现在看来,他们比一般小孩要早熟一些。纪禹还好,大概只是在听从他姐姐的话,纪念却是实打实的人小鬼大,心思特别多。他并不喜欢孩子,但也并不厌恶这两个孩子。他耐心等纪念和纪禹吃饱,才淡淡地说:“听你们妈妈说,作业要家长检查和签名?”

纪念和纪禹对望一眼,狠狠地捏住纪禹的手不让纪禹乖乖回答。她绷着小脸:“我们已经让靳哥哥检查过了。”靳哥哥就是宋姨选的家教。虽然名没有签,但是她可以向老师解释的!她才不让他签名呢!

傅寒驹语气依然平静:“拿出来。”

纪念狠瞪纪禹一眼,继续捏着纪禹的手:“不给你看。”

傅寒驹敲敲桌沿,扫了纪念和纪禹一眼,不怒而威的神色足以吓退不少成年人:“不听话的小孩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听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也不要怀疑我能不能做到。”

纪禹反握住纪念的手,小声说:“姐姐,我们就给他看一看好了,反正就是看一看而已!”他忧心忡忡,“要是妈妈知道我们为这个和他吵架,肯定会难过的。”

纪禹没纪念早熟,却一下子戳中了纪念的死穴。她瞪了傅寒驹一眼,拉着纪禹去找书包。他们还小,斗不过他,等他们再长大一些,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到那时他们可以自己给妈妈买大房子,才不稀罕和这个混蛋住在一起!

两个小孩翻出课后作业,不甘不愿地把它拿给傅寒驹。幼儿园的作业没什么难度,虽然有数学、语言、绘画,但量都不多,尤其是需要填涂的地方少。小孩子的手指还在发育,学写字时间太早、握笔时间太长,都容易让手指发育畸形。傅寒驹扫了一遍,发现签名栏还空着,微微挑了挑眉,掏出一支钢笔,龙飞凤舞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傅寒驹收起钢笔,把作业递回给纪念和纪禹,目光落到纪念身上,淡淡地教训:“以后不要说谎。”

纪念冷着脸:“我哪有说谎!”

傅寒驹说:“名没有签,骗我已经让人检查过了。这是在说谎,”傅寒驹按住纪念的脑袋,让纪念抬起头与他对视,“去了学校和老师解释,你肯定会说你家长不在家,这也是在说谎。你这种拙劣的谎话,瞒得过谁的眼睛?”

旁边的纪禹发现纪念气得眼眶有些红,鼓起勇气一把推开傅寒驹有力的手臂,把纪念拉到自己背后,勇敢地说道:“不许你欺负姐姐!”

纪念愣愣地看着纪禹微微发着抖的肩膀,知道纪禹害怕得很。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次次都挡在她面前,真是个傻弟弟!

傅寒驹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纪禹,没再多说什么,只看了看时间,开口说:“校车快到了,收拾好东西,我带你们去等校车。”家里不缺请司机的钱,可和纪安宁商量让司机接送纪念和纪禹,纪安宁肯定又免不了一番纠结。反正校车会开到门口,每天送出去也不费事。

纪念警惕地看着傅寒驹。

傅寒驹说:“不想去学校了?”

纪念只能拉着纪禹收拾好书包,两个人蹬蹬蹬地跑到玄关那边,动作整齐划一地穿袜子穿鞋子。傅寒驹轻松地在一旁穿上皮鞋,看着两个小孩背着小书包往外走,也不多说什么。天已经亮了,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天空蓝蓝的,飘着几缕白云,大的云朵都瞧不见,看来一整天都不会下雨。

纪念拉着纪禹走快一些,和傅寒驹拉开一点点距离。傅寒驹也不生气,跟着他们到候车的地方等待校车到来。

校车一向准时,他们只站了两分钟,亮黄色的校车就由远而近地驶来,慢慢开始减速,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领队老师下了车,见傅寒驹站在一旁,有些意外。

这个男人太出色了,出色到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人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想到纪安宁一家突然搬家,老师隐约明白了什么。她了解纪念和纪禹的情况,也熟悉她们的性格,因此当着她们的面没有多问什么,只笑着和她们打过招呼,朝傅寒驹点头致意:“你好,我是她们的老师,姓李。”

傅寒驹轻轻点头,开口说:“我是她们的父亲,姓傅。”提到和纪念、纪禹并不相同的姓氏,傅寒驹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他从容地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李老师,“有事情可以打这个电话,如果我和她们没空会让人及时过来处理的。”

傅寒驹天生容易给人极大的压迫感,李老师面对他时也有种身居人下的莫名感觉。这实在有点荒谬,毕竟纪念和纪禹念得幼儿园水平很高,李老师的学历也是拿得出手的,这些年见过的厉害家长绝不算少,可她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傅寒驹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她拿过傅寒驹递来的名片,尽量自然地笑道:“好的。”

李老师领着纪念和纪禹上车,再仔细看纪念写满不高兴的小脸,蓦然明白纪念像的是谁。这小脸蛋、这早熟的脾气、这可以完全压住其他小朋友的气场,活脱脱就是她爸爸的翻版!

看来她们妈妈不是和别人再婚,而是与他们爸爸破镜重圆啊!

想到纪安宁的好脾气和好相貌,李老师又释然了。那么好的女人,如果她是男的她也舍不得分开,复合肯定是迟早的事。

不过两个孩子都已经记事了,想要重新磨合可不容易,得慢慢来!

纪念和纪禹安静地坐好,纪念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久都没有说话。纪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纪念才转过头来,严肃地对纪禹说:“弟弟,那个混蛋可能真的要和我们抢妈妈。”

第25章

自从上次萧穆阳堆积木上了热搜, 幼儿园重新整改园规,不允许工作人员和家长擅自外传园内的情况, 尤其不能对外发布照片和视频,避免幼儿园的日常工作受到蹲新闻的记者们的干扰。

纪念和纪禹到了幼儿园, 他们都已经吃过早饭,纪禹想去玩,看到纪念闷闷不乐又不敢动了, 巴巴地坐在一旁陪着纪念。

纪念心情不太好,她意识到傅寒驹正在扩张自己的“领地”,不管是在他们的作业上签名还是向领队老师表明身份,目的都很明显,就是在把他和他们妈妈捆绑在一起。

他们妈妈那么傻,肯定被那个混蛋吃得死死的!

纪念正难过着,一个小男生就把书包把他们旁边一甩,大咧咧地在他们身边坐下,臭屁地打招呼:“念念, 纪禹, 你们每天都来这么早!”他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一瓶酸奶,滋滋滋地吸了几口,“今天我们一起来堆沙堡吧!我从家里带了图纸, 堆着堆就可以了!堆好了我可以给你们挑房间住!”

纪念看了小男生一眼, 拿起自己的小书包挪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纪禹见状也马上挪动到纪念旁边, 与纪念共同进退的姿态摆得可明白了。

小男生正是萧穆阳的侄子萧东东, 东东是小名,大名纪念不太记得。她还在考虑着家里的事呢,没心情和萧东东玩。

萧东东混世魔王当惯了,见纪念和纪禹不理自己,前几天被萧穆阳劝下的脾气又上来了。他瞪了纪念一眼,蹬蹬蹬地跑开,去和别的小朋友说话。

不一会儿,萧东东带着几个小同学从纪念和纪禹面前经过,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边和萧东东说话边走向沙池那边。

纪禹有些渴望地看着他们开始动手堆沙子。

纪念说:“你想去玩就去,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她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和铅笔,考虑着接下来该干点什么才能压过强势又强硬的傅寒驹。

纪禹忙不迭地摇头。他没纪念聪明,却也知道现在凑过去和萧东东他们玩,萧东东肯定不会带他玩的。那家伙小气着呢!

纪禹也掏出铅笔和本子:“我也画画!”

纪念没多说,由着他在旁边陪着自己。她这个蠢弟弟有点笨,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立场够坚定,不会摇摇摆摆。纪念在纸上用简略的字和箭头整理目前的情况,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坐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旁边的小男生坐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纪念写画的手一顿,转头看着坐到自己身边的小男生。这是班上的一个同学,年纪和她们差不多,不过好像入学前刚病了一场,身体有点弱,脸色白白的,带着几分病态。他不怎么和其他人一起玩,别的小孩也很少靠近他,也许是怕被他传染了什么病。

纪念知道如果病会传染的话,幼儿园会先劝对方回去养好病再来,所以没有那种子虚乌有的担忧。她看了小男生一眼,随口说:“没什么,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想到突然出现的“爸爸”,纪念忍不住锁紧眉头。

纪禹警惕地看着无缘无故凑过来的小男生。

小男生没在意纪禹的防备,反而对纪念写画的东西很感兴趣:“这样一整理好像学校里学校外的情况都很清晰。你可以教我怎么做吗?我也想这样做,”他眉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忧愁,“我家的情况很复杂,我病刚好,怕自己适应不了。”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纪念大方地把方法教给小男生。

小男生仔细听着,也试着简单地用箭头和缩写表示家里每个人的相互关系和特点,不一会儿纸上就密密麻麻地布满简略的介绍和交错的线条。

纪念:“…”

纪禹看着有些吃力,等明白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后忍不住惊叹:“你家里可真复杂啊!”

小男生也愣愣地看着纸上错综复杂的图示,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复杂。”他还小,即使出生在庞大的家族里,也不可能一下子成长起来。可是他病了一场之后发现母亲不在了,父亲再娶了,一切好像都变得陌生而又可怕。小男生向纪念道谢:“谢谢你,念念。我叫温绍元,我妈妈叫我元元,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纪念说:“嗯。”

她性格比同龄小孩早熟,很少和别人交朋友,不过大家都爱和她玩,因此她对别人的示好没有太大的感觉。

能帮忙的时候她会帮,想一起玩的时候她会玩,但更多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呆着,勉强能接受身边多一个傻傻的纪禹,其他人她就不怎么想理会了。

新朋友温元元没在意纪念的冷淡,他大大方方地坐在纪念旁边写写画画,不时拿一些问题或者一些不会写的字请教纪念。他很有礼貌,也很会找机会提问,纪念由始到终都没有被打扰的不快,对这个新朋友挺满意。

纪念满意了,有人却非常不满。萧东东在外面的沙池堆了大大的沙堡,正享受着其他人敬佩的目光,却从窗户看到班里那个病秧子挨在纪念身边坐着,纪念时不时侧头和他说话,脸上没有平日里的不耐烦。

萧东东转头看着正在争抢“房间”的小朋友们,心里不知怎地就烧起了火来。

萧东东心里窝火,没理会小朋友们让他来分配房间的要求,蹬蹬蹬地往屋里跑,跑到了纪念和温元元那边,抄起温元元的本子就往地上一砸,生气地发飙:“你为什么陪他玩不陪我玩!”

温元元没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弯身要去捡被萧东东扔掉的本子,却被混世魔王萧东东用力地推倒在地上。

有了上次打架的教训,纪念拉着纪禹往老师那边跑,向老师报告:“老师,萧东东打人了!”

老师一听就头疼,忙跟着走了出来。见温元元被推到了地上,老师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萧东东,你先坐下。”她上前扶起温元元,让温元元也坐到一边,问起具体情况。

萧东东黑着脸不说话。

纪禹特别不喜欢萧东东,马上把当时的情况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老师听完纪禹的话,头疼得更厉害了,敢情这是一场小朋友间的“争风吃醋”。纪念和温元元都没错,温元元也没有哭闹,老师考虑了一下就让他们继续去玩。

萧东东被留了下来,等着家长过来共同教育。

萧东东父母都忙,电话又转到了萧穆阳那边。萧穆阳和纪安宁刚回到市区,听到这样的事不由苦笑起来:“我那侄子又惹出事来了,真是到哪儿都不消停。”

纪安宁心里一紧:“不是又和念念他们起了冲突吧?”

萧穆阳说:“还真和念念他们有点关系,不过这次不是和禹禹打起来,而是跟念念认识的一个新朋友。他就是妒忌那孩子和你们念念玩的好,”萧穆阳语带叹息,“我这侄子从小养在他们爷爷奶奶身边,他们爷爷奶奶对他溺爱得很,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这才四岁多就把他惯成了混世魔王,看来这次真的要把他带回家好好教了。”

纪安宁听完萧穆阳的话,心里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胆。这小混世魔王现在和纪念他们同班,要是再打起来可怎么办才好!

虽然很想跟着去看看纪念和纪禹,不过上课期间经常去探视会干扰幼儿园的正常秩序,纪安宁只能说:“那你得赶紧过去,我自己坐车回家吧!”

萧穆阳知道纪安宁担心纪念和纪禹,点了点头,说:“也好,我这就过去看看。你放心,这次我会好好管教他的。”

自己的心思被人看了出来,纪安宁有点不好意思。她站在原地目送来接萧穆阳的车远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提着比去时要鼓一些的行李,走到前面的公交站等车。

公交来得挺快,纪安宁挤了上车,找了个靠后的座位,把行李放在膝上,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

她来到这个城市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个城市又是陌生的,耸立两旁的高楼大厦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有着城市特有的冷漠。

纪安宁免不了想到那对老夫妇的家。

那个家有些老旧了,许多地方都有问题,住着不太方便。他们养着十几只猫儿,一天要吃的东西比老两口加起来要多得多,有些猫儿已经养了几年,有些猫儿才刚来几个月,不过到那儿以后就没再去流浪,每天愉快地在屋里和院子里嬉戏。

它们给了老夫妇陪伴,老夫妇给了它们一个家。

家。

纪安宁收回落在车窗外的目光。

她被萧穆阳放了半天假,可以回家休息一下。她提着行李回到以前租的住处,到楼下的花店买花。

那天搬家搬得急,纪安宁没来得及好好和姚姐告别,她挑好一束花就和坐在柜台后的姚姐说起自己搬走的事。

姚姐帮她把花搭配好包装起来,口里说道:“几天没见到你们,我心里还有点担心,问了人才知道你们搬了。”

纪安宁有些愧疚:“这几年谢谢姚姐的照顾。”

姚姐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笑道:“哪有什么照顾,楼上楼下的,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住得不远的话可以多回来买花,姚姐的生意才要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