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闯皇妃园子,冒犯勋贵,惊动皇家格格,努达海,你罪不可赦!来人啊,给我将他绑起来!”王夫人声音尖细的高喊,喊出了贾家人的心声。

贾母看着努达海真真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天知道自从知道了努达海和新月的事儿之后,贾家的主子们有多惊恐,原本计划好的去庙里拜佛都不去了,凤姐贾琏整天窝在屋子里盯着府里的人,就怕有人说闲话传到外面去了,贾赦也是吓的不敢乱跑喝酒什么的,神经兮兮的集结起小厮家丁们,要求他们每天不断的巡逻,贾政更不用说了,就窝在屋子里跟门客们清谈,王夫人什么事儿都推了,整天跟贾母邢夫人等泡在一起商量怎么处理这个皇家格格的事儿。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着,整个贾府板着指头数着日子看皇家格格还要住多久,什么事儿都给推了,男主子不敢出门应酬,就怕一回来发生什么不测,女主子严守着内院,压着丫鬟婆子们不让她们再生事端。

这一段时间里,贾府真的是好生清净。

于是,原著之中好多本该发生的事儿就这样浮云了,贾家被新月闹得根本没那个时间没那个心力去管别的了。

只可惜,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努达海,就这么让他进了内院见了格格惊扰了姑娘打了宝玉。

贾母真的是好想给努达海吐口血看看,这真是太嚣张太欺负人了有木有!

贾赦贾政听了王夫人的话,什么也不多说:“还看什么,给我上!把他给我绑了!立刻就扭送官府去!”这次一定要让这个男人丢官入狱!这什么人啊到底,次次打我贾府的脸不说,还打的那叫一个狠,饶了他我们就不姓贾!

小厮家丁护卫们得了命令,立刻就扑了上去。

新月立刻尖叫了起来,她见努达海遇险了,想冲出凉亭,可惜被婆子们一把抱住,死死的阻拦住了。旁边的云娃早就被两个婆子给按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新月只能看着,满脸的惊慌无奈。

但是,贾家人都估错了努达海的武力值。努达海到底是战场上一路浴血拼杀出来的将军,对付着些园子里估计打架都没打过两场好拳脚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的家丁护卫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他不过是腾挪之间,双掌飞舞,就见扑上去的家丁护卫们就倒了一半。那神勇的姿态看的新月是满眼的星星,她原先的担心现在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努达海的完全崇拜。

努达海现在的形象并不太好,他胡子拉碴的,比原来看着老了好几岁。但现在新月完全忽略掉了这些,她两眼冒红心的看着努达海迅猛的揍翻又扑上来的几个贾家家丁,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感情迅速高涨,真是胸如小鹿乱撞。

“真不愧…真不愧是我的天神啊…”新月喃喃的说,脸上飘起了红晕。

只见努达海几个飞踢,双手大开大合之间人顿时被扫下去一片。可怜的护卫家丁们躺在地上,抱着腿活着肚子等部位是半天站不起来。

贾赦一见如此,心道不妙,立刻吩咐人去找宁国府的人来。随即,那小厮就闪电一般的冲了出去,贾母见状,知道自家的事儿必定是要传出去了,气的是更狠了,她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努达海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序,什么是尊老爱幼!

不过片刻,努达海就将围上来的小厮家丁给收拾完了,他站在满地下跪的人的中间,看着贾府的人,刚准备开口说话,贾母就立刻开口说:“大闹勋贵之家,努达海,你可知错?!”今天豁出去这张老脸,我也要你跪下来认错!

“我有何错?!”努达海怒目而视:“反倒是你们竟然禁锢格格,还让年轻男子随意出入格格住的园子,你们才是应该认错之人吧!”

“哼,你少血口喷人!宝玉不过还是个孩子,比格格还小呢,他只是进院子看望姐妹而已,如何让你说的如此不堪!”贾母上前几步,站在自己两个儿子面前说,此时贾政已经将王夫人给捞到了身边,一家人眼神凶恶的看着努达海,那样子不知道在心力将努达海给碎尸万段了多少次了。

“看望什么姐妹,我看就是你们贾府不守规矩,什么勋贵人家,我看连普通农家都不如!”

“好啊!你竟然跟侮辱勋贵,努达海,你实在是太目无法纪了!”

就在两边你来我往的打着嘴皮子仗时,有小厮来报,宁国府来人到了!

62

闹到现在,已经是月上柳梢了。

四周早有贴心的小厮们点起了灯笼,新月被两个婆子抱着,正痴痴地看着努达海,什么也不说。努达海则是以一副保护的姿态护在新月面前,口口声声的说着贾家的越矩之处,直将贾家人说的是脸色一半白一半红。

这个时候,贾蓉贾蔷带着人到了。

宁国府带来的人可不是荣国府这花拳绣腿所能比的,贾蓉贾蔷带来的护卫是当初太子爷为了保护自己的闺女留给秦家的,随着秦可卿陪嫁到了宁国府上了,都真真上过战场的好汉子。

贾蓉一进来见倒了一地的人,中间那高大男子正是荣国府前几日说的努达海,立刻就手一挥,带的护卫们就冲了上去,当即就三下五去二的将努达海给压在了地上,制服了。

努达海从旁晚进了大观园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吃,又是怒吼又是PK,体力消耗的太多,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没几下就被制服了,被压着跪倒在了荣宁两府人的面前。

王夫人见状真是从胸中吐出一口闷气,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开始转了。她看了眼四周的情况,园子里闹哄哄的一片,新月看见努达海被制住就开始挣扎哀求起来,努达海被压在地上嘴中却还在不停咆哮着贾府人的不是,家丁小厮躺了一地呻吟哀嚎还没有人去管,宁国府带来的护卫们还在使劲儿的压制不断反抗的努达海,但不敢对这个在朝廷有官衔的将军怎么样。自己这边,贾母气的快晕过去了,嘴唇一直在哆嗦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贾政则是见努达海被制服以后就开始对着努达海骂起来,贾赦则是在跟贾蓉贾蔷两人说话,只是说话的声音极小,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实在是听不大清楚。

王夫人扫了一圈又朝着新月看去,新月此时正在几个婆子的压制下挣扎着,不停地喊着努达海的名字,眼泪都已经出来。王夫人又恨恨的看了眼努达海,心里知道今天是难以善了了!住在自家院子里的皇家格格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一个中年老男人好上了!

先不说皇上会不会治自家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光是这努达海闯进大观园惊扰了未出阁的姑娘这一点,都让贾家以后难以抬起头来见人!

不行!这个罪名不能我们来担!

王夫人咬着牙想着,她女儿还在宫里,她的宝玉还要应试做官,不管哪一点都不能让这罪名和污名落在自家的身上!王夫人看了眼正在和贾蓉说话的贾赦,又看了看还在揪着贾家痛楚不放的努达海,心中下定了决心。

先发制人!

于是,就在众人都焦头烂额想着赶紧把努达海给怎么妥善处理的时候,王夫人突然哭嚎开了!那尖细的嗓子冲云霄的哭声立刻把周围人给吓了一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王夫人给吸引了过去。

王夫人用帕子捂着脸,指着贾赦就开始骂:“你可真真是个好大哥,在荣国府之中就当着这种家吗?!亏你还是袭了爵位的,竟连个家宅都护不住平安,生生让个外面的野男人进了皇妃娘娘的额园子,闹出如此大的事儿来!可怜我们二房这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天上掉下这么大的祸端子来。我可怜的元春啊,你在宫中辛辛苦苦护卫的就是这么个没用的大伯,我可怜的宝玉啊”王夫人哭的眼睛红肿。

贾母一听,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她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觉得这个媳妇真是恶毒心肠,竟然想把老大家的推出去顶罪,不过随后,贾母听到王夫人哭着元春和宝玉,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脸傻像的小儿子,心立刻软了下去。她又瞧了瞧跟贾蓉站在一起的贾赦,无声的动了动嘴皮,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干站在那里,听着王夫人的哭嚎,也不去阻止。

贾政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他一听王夫人这样说,立刻变了脸色,连忙喝道:“胡说什么,还不快快住嘴!来人啊,夫人今日被惊吓过度,竟是胡说起来,还不快点扶她下去!”说着,就朝着王夫人身边的婆子使眼色。

可惜王夫人根本就不听贾政的,她知道自家这个老头一贯的作态,就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向来没办过是么实事儿也不知道好坏,便继续吵嚷到:“我何时胡说了,这个家不就是大哥管的吗?!瞧瞧现在惹出了多大的祸事,这祸事跟我们二房有什么关联,难不成到时候还要我们二房这老老小小去顶了这滔天大罪!?老爷,你看看宝玉被打的这么凄惨,若是再关上一年两载,哪里还有命在!”

管家的正是凤姐,凤姐是正正经经的大房嫡媳妇。就这祸事来看,明面上还真是不管贾政王夫人什么事儿。

贾赦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满府的人谁不知道这凤姐跟王夫人都是王家的,平日里来,凤姐也是对王夫人言听计从,比侍奉正经婆婆邢夫人都用心。而且,这贾府的实质的管家权根本还是在老祖宗这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过是哄着凤姐做一个苦力罢了。整天劳心劳力还不讨好,有时候还要掏自己私房来补贴家用…

贾赦看着王夫人,眼睛里的狠毒全部都露了出来。这个狠毒的弟妹是想要置大房于死地啊,看管皇家格格不利,任由其被一个老男人哄骗,这个罪名扣到头上,夺官夺爵都是轻的!没了爵位自己还算什么?!

“真是一片胡言,我大房早就砌了墙另开门独立门户了,这荣国府的正屋正堂不是你们二房在住着吗?!府里的婆子丫鬟不也都是你们二房的心腹吗?!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信口雌黄,有能耐我们到皇上面前评评理!”贾赦看着王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江南甄家的被抄家前运来的钱财可是在你们二房那里放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二房的脏事儿一连串呢,只要你们敢在皇上面前对峙,我就敢把这些事儿给捅出来!

就在贾府的人争吵互相指责的时候,努达海这边趁着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一个翻身就想要冲出来,但是立刻就被周围的护卫们又给镇压了住。拳脚相加之下,打得努达海是毫无还手之力。

新月见努达海被打,顿时急了,拼命挣扎开了。旁边的云娃也心里着急,直接用嘴咬了上去,挟制云娃的两个婆子一时不察就被咬了个正着,当即就痛得松了手,云娃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冲上去将自家格格给解救了出来。

“努达海新月这就来救你!”新月逃出了婆子的压制,立刻跌跌撞撞的向着努达海跑去,泪水涟涟的样子真是看着让人心痛。

好吧,贾家人的确是看着心痛,心痛的都快要晕厥过去了!

他们这边还没吵出个好歹来,你个皇家格格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啊!

护卫们见新月过来了,当下慌了,按道理,他们是连新月的面都不该看不见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皇家格格一直呆在这里,闹得他们连眼睛都没地方放。现在这位格格又直接冲着自己奔过来了,吓得护卫们连忙让开。压制努达海的两个人愣了愣,见新月跑了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贾家人。

可惜贾家人这个时候已经被新月的大胆给弄得呆滞了。

这个格格没毛病吧?!直接冲着一堆男人跑过去,她是真不要清誉了?

贾母刚想开口让人拉着新月,赶紧把她带下去,可惜愣是抵不过新月的动作迅速。就在贾母开口的一瞬间,新月如同乳燕投林一般的扑上去抱住了努达海,这一下吓得两个护卫连忙松手,只怕碰住了这位格格。新月抱着努达海,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努达海不说,还泪目直视着贾家人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是,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老祖宗,努达海他不过是想看我一眼而已,想知道我过的好不好而已,你们就饶了他吧!他也不是有意的啊!”

一番话下来,新月说的言辞诚恳眼带泪痕,贾家人听得是几欲吐血想要狂颠!

“新月,新月我的月牙儿,你不必这样!这是我的错,这其中还有贾家人的不轨之心,新月,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的!”努达海回抱着新月说,他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贾家人对新月不好了,光是那什么贾宝玉身为外男敢随意出入这一点,就足够贾家人喝一壶了。

“不,努达海,这也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的错啊,我们犯了天大的错,我们的错难以容于世间,可是我还是想要犯这个错,因为努达海你为了我如此的勇敢,如此的牺牲,如此的温柔…”新月泪水落了下来,她狠狠地抱了抱努达海一下,然后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贾家人面前,“如果要惩罚的话,就只用惩罚我一个好了!求求你们放过努达海吧,所有的罪责我一个人承担!”

贾母真真是眼前一黑!

这个皇家格格又来了!

没见过新月如此阵势的宁国府众人是当即就被吓得倒退三步,贾蓉等人更是吓得一个哆嗦迅速往两边散开。这可是格格!正经被册封了和硕格格份位的皇家贵女,她怎么…怎么是这个做派!天哪!这一跪他们要是受了,那真是要少二十年天寿啊!

要知道,就连秦可卿那样的没被皇家承认的格格,在贾家也是横着走无压力的,她刚进门的时候给公婆敬茶,贾珍尤夫人等人都没敢让她跪下,只允她屈膝行了个礼就成了。现在,一个正经的格格给他们跪了,还便磕头边为身边的男人求饶,这实在是让贾蓉等人大开眼界,只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不,新月”努达海一把抱住新月搂在怀里,心疼的捧着她的小脸,一脸温柔的说:“不要这样,不要求他们,我看着你为我屈膝,我的心好痛好痛,像是被刀子捅过啊!你是那样的美好高贵,怎么能为我如此卑微!”

“不,努达海,这些都不重要。”新月含笑带泪的说:“我的感情永不收回,永不悔改,我忘不了你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就我与危难之中,忘不了你一路上对我的好,这份感情对我来说,已经是永恒。努达海,我怎能让你承担着一切的错误!”

“…”贾家人狠狠的搓揉着手臂,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贾母咳了两声,咬着牙下令:“都愣着作死的啊,还不赶紧把这两个人分开,还让他们在这里玷污了贤德妃娘娘的园子?”

被这两个人当众卿卿我我的架势震撼到了的婆子和护卫们这才清醒过来,忙冲上去一左一右的把两人拽开。两人都挣扎着,高喊着对方的名字向对方伸出手去,但终究因为刚才闹腾的消耗了太多体力,就这样被分开了。贾家人默默的看着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拼命挣扎着哭喊着要握住对方手的两人,头上一脑袋的黑线你们至于吗至于吗!闹得我们好像棒打鸳鸯的坏蛋啊好吗!

好吧,我们确实是棒打鸳鸯了…贾母一想起那两个当众定情的男女就忍不住想吐口血出来,你们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贾蓉指挥着众人把努达海绑了,王夫人跳着脚,让婆子们生拖硬拽也要把格格弄回到屋子里。众人心中都发狠了,这回一定要弄倒这两个让他们贾家蒙羞的混蛋,死也要一起死!

63

等制服了努达海,已经是深夜了,贾府中上下闹的一团乱遭。

贾蓉命人绑了努达海,王熙凤等女眷连拉带劝的把新月搓弄到了一边,剩下几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们,跟实在累的没了力气的贾母一起,商议一下此事该如何收尾。

明显的,这摊子他们捂不住了,只能报给皇帝,请君王做主。要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的把贾家摘出去呢?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闹腾出了这样一出戏,贾家被罚定了。贾母见大儿子二儿子还斗得像乌骨鸡似的,更是头疼万分,人家别人家甭管有着什么矛盾,到了这种全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多少都能不计前嫌携手共度,怎么她这两个儿子,越到了关紧时候越是互相拆台呢?

他们也并没有商议太长时间,毕竟,以贾家的情况,他们可以求助的人并不多。

贾蓉带上宁国府的人马,绑了努达海,深夜出发去敲理亲王胤礽家的大门这位甭管怎么样都是贾蓉的便宜岳父,贾蓉忖度着,虽然秦可卿已经逝世了,但以理亲王疼爱女儿的程度,应该不会对他这个女婿不闻不问才是,必定会出手相助一二的。

荣国府众人则是立刻换了见皇帝应该穿的大衣服,贾赦贾政带着贾宝玉,现在就动身去宫门口递牌子,只等凌晨三点宫门开了,求见皇帝。而贾母等亲眷须等到贾赦等人进了宫,就立刻带着新月格格进宫求见皇后。

把要做的事儿都细细捋顺了一遍,贾母疲惫的叹了口气。甭管如何,贾府得了皇家的信任,奉旨抚养一位宗室格格,但最后没有尽到职责,导致格格与外面的男人书信往来,还疏忽到让那个男人进了给贤德妃娘娘建的省亲别院…贾母坐下来细细一想,顿时头晕眼花耳鸣身软。

皇天菩萨啊!怎么我们贾家这么倒霉啊!贾母再一想自家的损失,几个姑娘可能有损的清誉,宝玉贾琏等受的伤,还牵扯了薛家…贾母心口一疼,快要吐血了!

这什么格格!简直是个扫把星啊!难怪皇后娘娘也不愿把她养在宫里,这种格格谁想养着啊!贾母觉得自己好憔悴好伤心,这把老骨头快要撑不住散架了。

就在贾母正肉疼的计算着贾府的损失的时候,王熙凤慌慌张张的跑来了,眼泪糊了一脸:“老祖宗,您可给想个法子哟,这新月格格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几个妹妹们哪见过这阵仗啊,都顶不住了!”

“不是说了,让她们陪着格格哭,陪着格格跪,不给格格说准话就行吗?怎么这样也不成?”贾母揉按着额角,她的头更疼了。

贾家拿下了擅自翻墙偷进贾府私宅的努达海,但不敢关了不停的给大家磕头哭喊的新月。囚禁格格,这可是个大罪啊,到时候可真就没人救得了贾府了。

但是现在离凌晨进宫的时刻还有至少两个时辰,若是不限制了新月格格的活动范围,这位格格要是偷溜出去了,贾家同样要全部掉脑袋不解释。为了自己和家人的脑袋,贾母让几个粗使婆子把新月格格拽到侧厅里,便留下三春姐妹、王熙凤李纨等年轻女眷们,希望她们能劝解一二,再不济看守着新月格格,陪着她哭陪着她跪,至少把时间拖到进宫的时候。

贾母实在不敢让新月一人独处啊,听说这格格上得了马拉得开弓,若是一个不慎,这位格格溜出去了,她们上哪里找啊!是以才派了这些人去,就是为了眼珠子不错的盯着新月格格。谁知这才没半柱香呢,王熙凤就说她们撑不住了!

“老祖宗哟,咱家的妹妹们可都是正经的闺秀,平时都只拈着针拿个笔的,谁有格格那种力气啊?”王熙凤委屈的擦了把脸,说道:“孙媳儿把格格带到偏厅里,格格就没停止过哭,还跪着抱着我们的腿哀求。老祖宗啊,我实在是…不敢让格格一个人跪着啊,我们都跪下了陪格格哭,求她体谅,但是…”王熙凤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孙媳儿我哭了一小会儿就撑不住了,气都喘不过来啊,惜春妹妹最小体力不支,直接就昏过去了…”

贾母捂着胸口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她也快昏过去了!忽然她想到了那个据说跟格格交好的薛家侍妾,忙问王夫人:“薛家大姑娘呢?怎么没见?”

王夫人说:“刚才府里乱糟糟的,这孩子怕是回梨香院了,今个这事儿她也吓得不轻呢!”

“那薛家那个叫吟霜的侍妾呢?把她找来!让她去陪着格格!”贾母疲惫的挥挥手,又说:“若她能安抚的了格格,应付的了明天见皇后那一面,咱贾家就给她个身份,收她为义女什么的,让她正正经经的当了薛家的二房姨太太!”

当时在大观园中,那些小厮护院什么的进来后,白吟霜就退开了。她见这努达海凶猛万分,又记得宝钗拉着她的手说一会儿让薛蟠来接她,心里只担心薛蟠那不知轻重的性子,万一一头撞进来被努达海打伤了怎么办,又想着好歹贾家人都来了,想必宝玉和新月都会无恙的,便赶紧回去安抚薛蟠。

半路上果然遇到了气势汹汹全副披挂要来解救自己心爱的侍妾的薛蟠,两人见面自然是卿卿我我甜情蜜柔了一阵子,才一起回了梨香院。谁知没过多久,贾家人就又过来请白吟霜,说是请她陪格格说说话。白吟霜也蛮担心这个像是她前世姐妹一般彼此心意相通的格格,便依依不舍的离开薛蟠,去了贾府正院子。

白吟霜出马一个顶仨,三春立刻又退回到了布景板的位置上,连带着王熙凤李纨等人都有了喘息的机会。白吟霜还不知道那努达海是怎么回事儿,她原本只以为那是个登徒浪子,吓到了与她如亲姐妹一般亲近的新月格格,于是她一进门就抱着新月痛哭,又温柔的安慰新月不要害怕。

而新月除了担心努达海以外,她心中还充满了与努达海定情了的喜悦,只是这份喜悦无人分享,王熙凤等人听她一提起努达海就跪下磕头。见白吟霜来了,还误会着,不知她与努达海的感情,于是新月少女情怀再也按捺不住,拉着白吟霜的手就开始诉说她与努达海之间的情缘,直说的三春捂着耳朵躲了出去。

新月就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又开始担心起努达海来,又开始跪下给王熙凤等人磕头。白吟霜也没办法,于是她就陪着新月哭泣磕头,两位琼瑶女主这哭的本事和膝盖的坚硬程度都不是红楼的姑娘们能比拼的,于是,三春和王熙凤默默的蹲在一边,围观这两人面对面的跪着,拉着手说话,还时不时抱在一起痛哭一场,心中直感叹,这两人怎么都不嗓子疼呢?

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天亮的早,宫门也开的早。贾家人在宫门口等到凌晨四点左右,宫门就开了。贾赦立刻递了牌子进去,并给传令的小太监塞了两个银裸子,把事情简单的描述一二,求他赶紧把牌子递到皇帝面前。

胤禛最近都在乾清宫住着,没办法,去畅春园欢畅的玩了半个多月,挤压下的政务可不少了,他又是个一贯勤政的,除了正经的折子以外还要批阅各种秘折,堆积下来的东西可真不少,这些天来都是披星戴月的忙碌,跟本没空进后宫。

于是,凌晨四点就起来翻折子的胤禛得知了贾府众人在门口等着有事禀报的消息,颇为惊讶。毕竟这大清早的要入宫奏报,必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儿才是。左右现在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胤禛也就让他们进来,听一下到底这贾府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又一次鼻青脸肿的贾赦贾政带着青黑了眼圈的贾琏和脸上一个大拳头印鼻血刚止住的贾宝玉,满脸悲愤的进来了。给皇帝叩头请安之后,贾赦就开始告状,这次他可是酝酿了半天,添油加醋的说的分外起劲,话里话外还把努达海和格格之间的事儿都点了出来,却一句直说的话都没有。说那努达海竟不尊皇帝圣意,视禁足令与无物,擅自离开将军府,并偷入大观园,与新月格格私下会面,还打伤了前去阻止的贾府众人。

说道最后贾赦潸然泪下,哭诉道:“可怜我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她上次被那努达海气晕了,身子刚好了些,又被闹腾了这一会!可怜我这才十六岁的侄儿,为了保护格格被打成了这个样子…”贾赦哭着,脚尖一动踹了宝玉一脚,宝玉腿上原本有伤,这一疼,眼泪也下来了。

胤禛听完已经极为愤怒了,好嘛,努达海你好大的狗胆!朕上次还真以为你是给皇家格格抱打不平,又喝醉了一时冲动,这才冲撞荣国府,没想到你竟是与格格有了私情。

这狗胆包天的奴才是作死的吗?还有这贾家,朕原本以为一年半载的能收拾了他们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急着找死,错误一连串的犯,连个娇弱的格格都看不住,让外人进了格格居住的地方,这也太无能了一点。还是早点把他们收拾了给别人腾地方吧!

他立刻下令,让绑了努达海的宁国府立刻把人送进来,贾府的女眷们立刻带着新月格格进宫去见皇后,此事事关所有宗室格格们的声誉,不能等闲视之,还是交给皇后处理为妙。至于贾府这些人嘛,到偏厅等着吧,朕还要上早朝呢!等手头的事儿处理完了再收拾你们!

而现在的理亲王府上,胤礽正愤怒的收拾他的便宜女婿呢。努达海什么的先不急,我说女婿啊,咱先算算咱们之间的帐再说!

胤礽子女众多,但最疼爱的女儿只有两个,一个是嫁到了草原上的太子妃所出的嫡女,另一个就是私生女可卿了。这私生女的生母身份太低,只是个乐户家的歌女,是以没资格进胤礽的府上,但胤礽确实稀罕这个闺女,特意把她养在了自己的私家园子里,为了这个还跟康熙顶过几次,把康熙都给气病了一回。

等康熙五十一年胤礽被第二次废黜圈禁起来的时候,胤礽舍不得这个孩子跟他一起高墙圈禁了,在被圈起来之前还派人把当时才八岁的可卿过户给了秦家,并亲自为她定了自己原本的忠心属下宁国府贾蓉这门亲事,可以说胤礽事事处处都为这个女儿考虑到了。结果呢,秦可卿在康熙五十八年嫁到了宁国府,这才几年的时间啊,不过二十多岁就香消玉坠了!

胤礽调查了一番女儿的死因,真是立刻冲进宁国府剁了他们的心都有!但他被圈禁了十几年,再也没了以前的冲动肆意妄为,所以只是进宫向着胤禛哭诉了一番,然后他就静等好戏了。这老四的性子他是清楚的,现在肯定已经把贾家列为下一个抄家目标了!

胤礽现在一想到女儿就是又心痛又后悔,他自从放出来后,不敢妄动,不敢跟原本的忠心属下联系过密,是以对于嫁到贾府的女儿,胤礽也不好巴巴的自己跑过去探望,只隔几个月排个嬷嬷去问候一声。听婆子们说可卿一切都好,府里面上下尊重,他也就没再细查。

谁想到那宁国府简直是个淫窝!连奴才们都指着门骂“扒灰养小叔子”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胤礽现在恨透了宁国府,在可卿逝世后宁国府几次三番的上门来赔罪,都被胤礽亲自挥着鞭子撵了出去。现在,贾家出事儿了又来找他,胤礽心里头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了:呸!爷的闺女死的时候你贾家的主子不上门来告罪求饶,净派些管家之流的奴才们;现在你贾府出事儿了,就知道上门求爷了?!怎么,用得着爷的时候就殷勤了?拿爷当傻子呢是吧?!

胤礽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亲王正装出来见贾蓉,让人把努达海拎一边去,胤礽看着点头哈腰的贾蓉就忍不住胸中火气上涌,指着贾蓉的鼻子就开骂,从他贾家门口的石狮子骂道贾家后门拴着的看门狗,不带半个脏字也不带半句重复的,直骂了两个多时辰,嗓子哑了的胤礽才停了下来喝茶。

等胤禛派来的人让胤礽把努达海押解进宫的时候,胤礽正刚缓过来劲儿,酝酿好了情绪开始准备骂第二轮呢!

64

贾家的女眷们此时已经到了宫门口,王夫人和邢夫人扶着疲惫不堪的贾母,而王熙凤扶着哭累了的新月。在白吟霜的陪哭陪磕头陪说话之下,新月终于撑不住累的哭不出来了,停下来要求补充水分,而此时的王熙凤终于发挥出了她该有的作用,左一句:“格格还在孝期,谈婚论嫁还要再等等”,“格格不若进宫向皇后娘娘陈情,不然,谁给格格做主呢”,右一句“格格您看,他他拉将军这一闹腾,怕是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您若是不进宫为他求情,皇上怪罪下来,贾家也没法子啊”,说道最后新月也觉得颇有道理,不再纠缠了。

一连串的劝慰再加上三春和同样哭哑了嗓子的白吟霜的劝说,新月终于点了头,泪眼朦胧的表示,愿意同贾母等人一起进宫,向皇后娘娘陈情。王熙凤立刻松了口气,跟王夫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忍不住泛上笑意,甭管怎么样,终于把这难缠的格格给哄住了!

而且…凤姐眼里寒光一闪,他们不需要把这格格的观念纠正过来,相反的,他们还要忽悠着格格在皇后面前说出些更离谱的话来,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贾家的无辜,把贾家从这次事件中摘出来!

至于这位格格让她去死一死吧!被折腾过几遍了的贾家人都真恨不得立刻砍了她啊!

等传达皇帝口谕的小太监们到贾府宣贾母等人进宫,贾府的女眷们顿时都有了一种快要看到黎明曙光了的感觉。嘤嘤嘤嘤这个烫手山芋终于能甩脱出去了!以后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担心格格什么时候发抽了!

如果不是陪着新月哭得没力气了,王熙凤等人定是要泪流满面一下来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的。

贾府的女眷带着新月进了宫门,跟着带路的小太监直奔皇后所居住的启祥宫。此时还不到六点,京城的天色黑沉的异常,正是黎明前那最后的黑暗,周围唯一的光源就是前头带路小太监手中提着的米黄西瓜灯。青石的道路沾了些露水,踩上去颇为湿滑,旁边的宫墙漆黑沉黯,另一边的宫室只隐隐看得见一点轮廓,让人更是觉得心中压抑。周围静的怕人,只有几人脚下的花盆底鞋踩在石板上咄咄作响。

这么幽暗的环境,这么单调而又沉闷的声音,这么湿冷的凌晨,又是在这个她们不熟悉的皇宫之中,贾母等人再大的胆子,现在也有些肝颤了,王夫人更是已经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串佛珠开始喃喃的念起了佛经,贾母也忍不住捏紧了扶着她的邢夫人的手。

走过了宫墙下一段幽暗的道路,绕过了养心殿,启祥宫就在眼前了。宫中已经掌了灯,但因为此时太过黑暗,那灯也没照出几步远。宫门口已经站着一位女子了,她身后站着两位宫女打扮的女子,看样子是过来给皇后请安的嫔妃。 贾母见了光亮,又见了人影,觉得心头大定,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贾母等人快走到启祥宫门口的时候,那站在门边的女子听见了她们的脚步声,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问道:“这天还没亮了,是哪家的命妇入宫了?”

在周围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女子的脸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半被照得分明。贾家人一眼看去,只觉得自己七魂出窍,六魄离体,直面她的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忍不住尖叫了半声,又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勉强把那半声给咽了下去。那女子的脸苍白如纸,面上浮动着青气,嘴唇却红的像刚饮过鲜血一般,两眼闪着金光,眉心好像还有一个眼睛似的,隐隐的有些反光。她穿着一件暗红色像凝固了的鲜血似的长裙,头上像是顶着一些奇怪的东西那是牛角?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贾母实在判断不出来,她已经呆滞了。

贾母一眼看去,觉得像是无数个天雷直接劈到了她的天灵盖上,她两腿直哆嗦,只以为自己这该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判官殿门口站着牛头马面…

若不是两边扶着她的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尖叫声把贾母又震醒了,贾母估计会当场瘫倒在地上昏过去。

身后又传来一声尖叫,王熙凤也看见了,她哆嗦的藏在贾母背后,颤抖着声音说:“老…老祖宗…,这,这个…她,她没影子…”

大家都明白的,在头顶一圈灯笼的时候,站在下面的人确实是基本上没影子的,所以王熙凤这句话一出,王夫人和邢夫人又尖叫起来,而贾母又一次眼睛一翻,挂在两个儿媳妇的手臂上摇摇欲坠。

被接连对着尖叫的李氏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心中不悦,这谁啊,敢在启祥宫门前喧哗!还对着本宫尖叫!当然,本宫知道自己今天穿的这新作的衣服很好看,你们这样热情,我还是很感动的,一会儿帮你们想皇后姐姐求求情好了!

李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太监宫女们看着贾家人那同情的眼神。

就在李氏准备开口询问一下这些被她美丽倾倒的命妇们是哪一家的时候,一阵嘤嘤嘤嘤的哭声从贾母等人的身后传来。

李氏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这哭声好生熟悉,难不成是年姐姐来了?不对啊,年姐姐最近喜欢踏着晨光在花瓣中翩然而至,怎么现在天还没亮呢,她就来了?正想着呢,一道白色的人影如乳燕投林一般的向李氏扑过来,嘴里高呼着:“齐妃娘娘!新月终于见到您了!您是那样的高贵温柔宽容慈悲,您一定会帮着新月的,是吧!”

李氏往后退了两步才把这个拽着她裙摆的人看清,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哟,这是…新月格格啊?你不是养到贤德妃她们家里了吗?怎么着…这是受委屈了?来来,别哭,小脸擦擦慢慢来,一会儿进去给皇后娘娘说说话,啊?”

李氏自从又养了个闺女以后,对所有的格格都抱着十二万分的耐心。而新月更是感动极了,她自觉在贾家孤立无援,现在进宫见了齐妃,虽然这是个不管事儿的妃子,但新月也有种看到了亲人的感觉。她立刻无视了李氏那诡异的装扮,扑上来抱着李氏的腿就哭开了。

李氏并不傻,她在看到大清早的有人带新月过来就意识到,这必定是出了大事儿了。所以对于新月的哭诉,她完全没接一个字儿,所有的话都在安慰新月。一边安慰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呆立在一边的贾母等人,心里嘀咕着:这定是贾家的人了,怎么没有贤德妃的半点机灵,就知道站一边傻愣?还不赶紧来安慰一下格格啊!难不成是…被本宫的美貌惊呆了,不敢上前?

贾家人还处在一个灵魂出窍的状态,这个打扮的牛头马面一般的女人是…齐妃李氏?

这个实在太震撼了,贾家人现在CPU都快烧坏了,一时半会儿还真反应不过来。

而启祥宫的晓薇,这个点才刚起身,正闭着眼睛任宫女们给她套上衣服,扯到梳妆台前上妆梳头。晓薇困极了,一直闭着眼打着瞌睡,从头到尾都没清醒过来。她正迷糊着呢,从宫门口方向传来接连的几声尖叫。

晓薇一个激灵被吓醒了,她慌里慌张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问身后给她梳头的白蓉:“出什么事儿了?”

一边指挥小宫女们收拾屋子的白箐立刻出去打探,还没等白箐回来呢,外面又传来一阵嘤嘤嘤嘤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三层的哭声。

“…年氏怎么这个点过来?她不照顾六格格了?”晓薇听见哭声也想到了年氏身上,她巴拉了一下头发,说:“白蓉,随便插两根簪子就行了,没时间磨蹭了,得赶紧出去见见年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