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他接受万人朝拜的日子里,他希望她能和他并肩而立。

他希望全天下都看到,这是朕的皇后、朕的小知了,她可好了。

叶蝉埋在他怀里,心里甜滋滋地美了半天都没吭声。忽而回神时,她蓦地一抬眼,果然看到几位女官都低着头,脸上泛着红晕。

“…”谢迟嗤笑着将她松开,又牵着她的手走到那托着她的吉服的女官面前,指了指吉服跟她说:“快去试试,里面有一样绣纹是我要求加的,一会儿你找找看。”

“?”什么绣纹?叶蝉到了屏风后,把吉服拎起来看了半天。

皇后的吉服是翟衣,蓝底红缘,上面绣着一百只五彩斑斓的翟鸟。一件衣服上绣一百只翟鸟,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繁复,叶蝉看到眼花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最后还是尚服局的女官上前指给她看了,那女官指了指翟衣后背的位置:“殿下看这儿。”

叶蝉定睛一瞧,双颊唰地就红了。

后背正中央,中缝两侧的那两只,虽然也用的五彩绣线,但看形态显然不是翟鸟,是毛茸茸的鸳鸯。两只鸳鸯还嘴碰嘴,好一副亲昵的样子。

叶蝉脸烫了半天才缓过来:“不太好吧…”

尚服女官摒着笑欠身:“太子殿下的心意,陛下准了,尚服局便这么做了出来。殿下放心,远看瞧不出来,闹不了笑话。”

远看是瞧不出来,她方才这么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都没瞧出来。

可是还是绝对好难为情啊啊啊啊…

叶蝉不用想都知道,谢迟的这个“心意”,以后一定会被宫人们交口相传。

讨厌…

但最终,六月初五那天,叶蝉还是大大方方地穿着这件翟衣行礼去了。和谢迟同乘步辇往太庙去的途中,道路两侧是百姓的高呼,两个人都摆了一张严肃的脸。

不过叶蝉能清楚的感觉到,谢迟那张严肃的脸下一直含着点笑,还不时往她这边扫。扫到后来她终于受不了了,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看什么呢?”

谢迟就悄悄往她这边倾了倾身,压音跟她说:“你比十三岁那年更美了。”

叶蝉:“…”

你可比十六岁的时候更油嘴滑舌了!

当日,大典从清晨一直忙到了下午。典礼结束后二人回了皇宫,谢迟还得在含元殿接受百官觐见。

新君登基是大事,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得到,离得再远的也得赶来一趟。谢迟于是又从下午一直忙到了入夜,虽然心情很好,但是真的很累。

含元殿前,侍卫们即将轮值的时候,才听说含元殿的觐见终于散了,圣驾已移往紫宸殿。

“也够累的。”一个二十出头的侍卫一声笑,“今天忙了一天,明天又还有大朝会,可见皇帝也不好当。”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照着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那侍卫匆忙扭头,定睛看清是白康,赶忙缩着脖子溜了。白康倒没多理他,看了看刚更完衣的谢逢,道:“紫宸殿传召。”

谢逢的神情微微一滞,点了点头,往紫宸殿走去。

他已经有八年没进过紫宸殿了。虽然含元殿离紫宸殿也不远,可紫宸殿就是显得遥远而陌生。

是以这一段路,也显得格外漫长。那方巍峨的大殿一步步临近时,他心底无可遏制地滋生出了彷徨和恐惧,让他打了好几个寒噤。

其实他知道,紫宸殿易主了。如今住在紫宸殿里的人,他叫了八年的哥。可他就是止不住的害怕,那是漫长的八年后,他心底对皇权无法消逝的恐惧。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在不理智的担心,新君会不会也拿他立个威?

然后他接着着魔般地跟着想,如果不是,为什么现在叫他去呢?

所以,在谢逢面向那一袭玄色下拜时,连喉咙都在禁不住地发紧:“陛下圣安。”

谢迟正望着墙上的字画抿着茶缓神,听到声音,立刻把茶盏交给了宫人,然后走过去一把拉起谢逢:“快起来。”

谢逢的心安了几分,谢迟笑了笑:“给你看个东西。”

他说罢走向几步外的书案,翻了翻,找出一卷明黄的卷轴,又折回来:“这道旨明天一早会昭告天下,但我想先给你看看。”

谢逢疑惑地伸手去接,继而听到谢迟的下一句话:“还你清白的旨。”

谢逢的手停在了半空。僵了一僵,他平静道:“陛下刚继位,朝中难免还会有些动荡。陛下不能授人以柄,此事不妨…”

“?”谢迟赶忙解释道,“是太上皇的旨。”

一瞬间,谢逢满目愕然。

这种愕然在他面上持续了几息的工夫,然后,谢迟眼看着他眼眶一点点泛红。

他心里狂喜着,又悲愤极了,这种复杂的感觉令他发不出一分一毫的声音。他一时甚至不知目光该落在何处,神情恍惚地怔了好一会儿,一声爆裂般的哭声忽而在殿中震响。

八年,他是无罪的!

皇伯信他了!

八年的压抑在此刻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谢迟哑然苦笑,等了一会儿见他还在哭,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别哭了。快回家去,明天你们一家子还要一起接受封的旨意。”

从明日开始,他就又是宝亲王了。

谢迟替他高兴。同时,还有一份额外的欣慰,因为父皇退让了。

他一度以为,在此事上,父皇断不会低头认错了。所以转而求父皇私下里给谢逢一个解释,告诉他此事因权力权衡而起,纵使不还他爵位,也给他一份安心。

但他没想到,在几日之前,父皇却突然想清楚了。他写了这道旨给他,让他继位后昭告天下。

父皇说:“谢逢是个好孩子。朕思来想去,不该自己退了位,还让他接着吃苦。”

不过,父皇也又添了一句:“但旨意下去后,若天下人对朕口诛笔伐…你不要告诉朕。”

他到底还是觉得抹不开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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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就是最后一卷啦,完结倒计时start~

第176章 第 176 章

在诸如昏礼、册封礼、登基大典这样的仪式上, 女眷因为发饰繁复,起得总得比男人早一些, 然后顶着一头的珠翠应付完整场仪典。

是以叶蝉晌午回到长秋宫时已经累得不行,歇了一下午都没缓过来。青釉怕她累病, 就着人去叫御医来请脉,想问问需不需要服一剂安神药什么的。

结果这一请脉,叶蝉就在昏昏沉沉中,听到御医说:“恭喜皇后娘娘, 娘娘有喜了。”

叶蝉一下就清醒了!

她撑身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心情十分复杂:小姑娘, 你真的很严格啊!早不来晚不来, 你爹一登基你就来了?!

这个消息自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紫宸殿,不过半刻工夫, 谢迟就赶来了。

“真的有了?!”他惊喜不已, 还没进殿门,话就先传了进来。

叶蝉歪在床上懒得动, 打着哈欠点了点头:“反正御医说是有了。唉,这小东西, 对咱们要求很高啊!”

“哈哈。”谢迟笑了两声,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用力地吻了一口,“她肯定跟你一样可爱!”

“…”叶蝉轻搐着嘴角看他,余光扫见宫女们都红着脸往外退去。谢迟顾不上这些,一时也没心情换衣服, 蹬了鞋子就躺到了床上,将她往怀里一圈,“回头我让他们收拾个屋子,日后就让御医在长秋宫住着。你得好好调养,不能再像生元晖元晨时那么凶险了。”

生元晖元晨那时是真的很吓人,不止元晨体虚了很久,她自己也伤了身,调养了将近两年才基本恢复。

叶蝉对此印象深刻,也不想再发生一次。不过眼下她实在困得顾不上这些,又扯了个哈欠,她就推了推谢迟:“你快去更衣,睡了。”

“嗯。”谢迟在她额上一吻,便起身盥洗去了。半晌后他折回来,却见她还醒着。

“不是困了吗?”谢迟笑着上床,叶蝉撑着眼皮,从枕下摸了本册子递给他:“忘了给你看这个。”

谢迟盖好被子接过来一瞧,扑地笑出声:“皇后很尽责嘛。”

册子里写的是给容萱她们的位份安排。

大齐朝的后宫品秩分九品十八阶,贵妃位在九品之上,有皇后时一般不册封。正一品的三夫人是指惠妃、淑妃、贤妃,大多时候也不轻易册立。于是,叶蝉按照尚宫女官的建议,把容萱放在了从一品的妃位上,没拟封号,册封之后直接称容妃就好。

然后她跳过了二品的九嫔,把闵氏放在了二十七世妇的首位,也就是正三品的充仪。

吴氏比闵氏略低了半阶,是从三品婕妤。

除此之外还剩一个减兰。叶蝉的意思,既然谢迟当了皇帝,就可以做个主把她赦出奴籍了。减兰又已经伺候了她好几年,她想给减兰从四品贵姬的位子。

谢迟看了看,觉得册得都有点偏高。转念想想,又觉得也行吧。

他不想真的去宠爱她们,就给她们个高些的位子,让她们自己也能好好过。

谢迟便招手叫来了刘双领,把册子递了过去:“让礼部照这个安排册封礼,赦减兰出奴籍的事也一并办了…把减字改为简吧,算赐个姓。另外找找她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在世,一并安排一下。”

“诺。”刘双领躬身应下就出去了,谢迟再转脸一看,叶蝉已经睡了过去。

第二日,谢逢成了全洛安的焦点。

时隔八年,他终于又成了宝亲王。正妻胥氏册为王妃、侧室南宫氏立为侧妃。除此之外,胥氏所出的长子封了世子,南宫氏的两个女儿都封了翁主,一时风光无限。

连叶蝉都替他们高兴了一场。下午他们进宫谢恩时,叶蝉吩咐尚食局好好备了一桌席,让他们在紫宸殿一道用。结果晚膳时,谢迟还是到长秋宫和她一起用膳来了。

“宝亲王呢?”叶蝉有点诧异,谢迟失笑:“我让他们回去了。谢逢这些年一直是晚上当值,现下还没缓过来。上午的册封礼又累人,方才在殿里他困得眼皮打架。”

他就只好让谢逢赶紧回家补觉去了。要不然,他怀疑谢逢用膳时能栽进汤里!

“这些年,他们一家子也真是不容易。”叶蝉一喟,心下打算过两天外命妇觐见时,给胥氏和南宫氏备份礼。这二人早年斗得那么厉害,后来在谢逢出事时能摒弃前嫌,可以说是很顾大局了。

若不然谢逢内忧外患,能不能熬到今天都要两说。这目下的风光,他们也就没人能等到了。

翌日,长秋宫为嫔妃册封的事忙了一天。虽然册封礼要等礼部选的吉日才能办,但旨意要先颁下去,不能让几人的身份不清不楚。

有过一日,就是外命妇觐见的时候了。宗亲女眷、命妇都会来,谢迟下了早朝一出宣政殿,就看到通往后宫的宫道上三五成群的全是人,心知叶蝉今天准定是歇不了。

他便吩咐刘双领:“你去长秋宫盯着,要是皇后精神不济,就先让她歇歇。旁人先等一等,或者明日接着觐见都行。”

“诺。”刘双领一应,便利索地往后赶去。迈进后宫与前朝的那道宫门,冷不丁地听到一个女声喊:“翁主!”

这声音喊得颇大,刘双领立时锁眉,正想斥一句这是哪儿的宫女这么没规矩?就见一个**岁的小姑娘飞快的从旁边跑了过去。

后头那人还在边追边喊,这回刘双领瞧清了,是个乳母的装束。

——看来是哪家的小翁主淘气不好管。

刘双领兀自笑了笑,一时也顾不上这些杂事,提步继续往长秋宫赶去。

另一边,那小翁主竟胆子颇大,咬着牙跑到紫宸殿前就往里冲,被门口的宦官一把拦住。

“你们放开我!”小姑娘的声音又脆又凶。谢迟正好刚进殿,听到声音就转身瞧了一眼,接着便好奇地让两旁的宦官放开了她。

迟一步赶来的乳母吓坏了,扑通跪地,连头也不敢抬。那小姑娘倒很冷静,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了看谢迟,仰头问他:“您是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吗?”

谢迟点点头:“我是。”

小姑娘突然规矩了起来,低头理了理衣裙,然后端端正正地下拜,行了个一点错都挑不出的稽首大礼:“陛下圣安。”

“快起来。”谢迟笑出声,走上前去扶她,又蹲身问,“你是谁啊?来紫宸殿干什么?”

小姑娘脆生生道:“我叫谢宜,我想我皇爷爷了,可是我娘在长秋宫,说今天没有时间带我去见他,我就自己找过来了。”

“…宜翁主?”谢迟反应过来了她是谁,一时竟有些恍惚,“你都这么大了?”

他上次见她的时候,废太子还在世,她还是个被放在摇篮里的小娃娃。

谢迟便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侧殿,跟她说:“按辈分算,你得叫我皇叔。皇叔这里还有事要忙,你在这里等一等,过一会儿你的几个堂兄弟会过来,我让他们带你去见你皇爷爷,好不好?”

“嗯!”小姑娘乖巧地点头,谢迟又把她的乳母也叫了进来,就忙着批折子去了。

然而批折子的过程中,他一直不停地走神,心里一直不停地狂呼:天啊,那小姑娘也太可爱了!

他十分迫切地盼着自家小姑娘出生,她一定也是这么的可爱!!!

同时,他也打算让叶蝉劝劝崔氏,日后别拦着女儿进宫了。

崔氏的顾虑他们都明白,可现下,父皇已经成了太上皇,已经逐渐离开了那些万人之上的权力,在宫里也只是颐养天年而已。如此,谢宜时常来见见他,想来也不会被权力影响太多。

而且常言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谢宜现在已经九岁了,被教得这么乖巧可爱,日后应该也都会很明事理。担心她常来陪陪祖父就会变成一个贪慕权力的人?谢迟觉得崔氏有点过虑。

是以片刻之后,一群孩子跑来被他考完功课之后,他就让他们带谢宜一起去见皇爷爷了。元显和元晋听说这是谢宜,都高兴得很。元昕元晖元晨见到这个小姐姐也都很开心。只有元明有点不服,因为谢宜只比他大十几天,现下看起来比他还矮半头呢,可他就是得管谢宜叫堂姐!

登基大典之后,外地的官员们就都陆续出了城。他们大多在洛安城里没有亲眷也没有故交,留在城中也无事可做。

但张子适在城中多留了些时日。他的家人都在洛安,自去了甘肃以来,他已有七八年没回过家了。他于是在离开甘肃前,将各样事务都向同僚交待了一番,以便自己花些时日在洛安走亲访友。

如此,直到六月底,张子适才收拾行囊赶赴甘肃。他晨起出城,傍晚时赶到了洛安与郢山间的官驿,正好歇上一晚,翌日天明再继续赶路。

这处官驿,是几乎所有往北、往西北去的官员的必经之路。登基大典后的那几日,这官驿一度人满为患。此时,官驿里的人倒不多了,掌柜的给张子适挑了间二楼条件不错的屋子,张子适小歇了一会儿,又到一楼的厅里吃晚饭。

他出门在外素来不喜铺张,只点了一道半荤半素的菜,就着米饭吃。吃饱后他正倒水漱口,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拍。

张子适扭过头,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躬身道:“张大人,我们家老夫人请您上楼一叙。”

老夫人?

张子适锁眉奇道:“哪家的夫人?”

那小厮便引着他的目光向二楼看去,看清围栏后那妇人的瞬间,张子适立刻起身长揖:“师母。”

薛夫人点了点头,就转身回了屋。张子适忙跟着小厮一道上楼,刚进了屋,薛夫人就攥住了他的手:“子适。”

“师母怎么来这儿了?”张子适不觉双目泛红,“我回来那日就想去看您和老师,但薛府闭着门,我…”

“别提了。”薛夫人哽咽着,连连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废太子一去,你老师就遣散了门生,再也没和朝中走动,怕拖累你们这些当学生的。这回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了,才到这儿来拦你。”

“出什么事了?”张子适心弦一紧,又忙道,“师母您坐。”

二人就一道落了座,薛夫人缓了一缓,才慢慢说起了这两年的事情。

她说,薛成是从去年入秋开始,身体就不好了。府里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位大夫,也没见好,近来可能是暑气重了,他愈发吃不下东西,便日渐消瘦了下去。

“我们想求宫里赐个太医瞧瞧,可没有能说上话的人,连宗亲们都躲着他。”

“从前的那些门生,他先前几年都不肯联系。联系断得一久,现下要找人的时候,也找不见了。”

薛成的门生基本都是做了官的,官员调动个两三回,哪还那么好找?

薛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回新君继位,我想着你会来觐见,就想寻你帮忙。可他觉得你从前就与废太子走动多,怕这会儿再找你,会给你惹麻烦,闭了府门不肯见你。”

“后来我想差人去你家里寻你,又听说你没住在家中…”

张子适哑然:“是,我没住在家里,寻了家客栈住。”

他实在不愿家里给他说亲,只好避着一点。

“所以,我只好到这客栈来截你了。”薛夫人说着又叹气,看起来疲乏不已,“我也不想让你涉险去求陛下。我是想着,以你从前在文人间的名声,顾玉山应该也对你青眼有加。你若能去求一求他,让他去陛下跟前说说话,大概能有些用。”

薛夫人知道,顾玉山是个有风骨的人,若他知道薛成有难,一定会帮忙。但架不住薛成和顾玉山斗了太多年了,自己不肯向顾玉山低头,也不允许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去敲顾府的门。

薛夫人两次想去顾府,都被薛成差人截了下来,然后两个人相互生气。

“你老师现在…只能靠着你了。”薛夫人攥着张子适的手直抖,张子适反一握她:“师母放心,我这就回洛安,一定帮老师求个太医出来。”

他说罢,就顾不上歇息了,直接拎起包袱向外赶去。薛夫人没想到他这样急,跟他说明日一早再去也无妨,但劝不住。

张子适走出官驿就上了马,向洛安急奔而去。临近天明时,他入了城,思量再三,却没去敲顾府的门。

顾玉山虽然贤名在外,但他与顾玉山实在不熟,顾玉山究竟是怎样的为人他也不知道。相对而言,他倒是与新君更熟。

他知道新君仁善,也尊师重道。若知道前太傅病重,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唯一可能使得此事出现变故的,大约就是两年前,新君刚当上太子的时候,想请他做孩子的老师。他当时清楚太上皇不肯,只得拒绝,但是不好在信里解释原由,只是回得颇不客气。

那么失礼的事情,张子适摸不清新君会不会记仇。前阵子觐见之前,他也一度对此好奇来着。结果他官位不够高,所谓的觐见也只是在外磕个头,根本没见着人。

但是也不要紧,就算记仇,陛下大概也是拿他出口气就好了,该不至于怪到老师头上去。

——张子适一壁斟酌着,一壁纵马疾驰向皇城,入了皇城,又驰向皇宫。

在晨光熹微的天幕下,他将腰牌往宫门口的侍卫手里一塞,都顾不上拿回,便奔入了宫门,然后一直向紫宸殿跑去。

眼下,正差不多是要上朝的时候。

谢迟昨晚其实没睡在紫宸殿。登基以来,除了太忙的几日意外,他都是睡在长秋宫的。

但从长秋宫往早朝所用的宣政殿去,必定会路过紫宸殿。他便隔得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陛下”,又抬眼看看,见几名侍卫正架着几个人往外拖。

谢迟驻足瞧了瞧,猜此人应该是个官员或者宗亲——不然根本进不了宫门;但可能举止太过失仪,又或让侍卫发现了什么疑点——不然不必往外拖。

他便朝刘双领递了个眼色:“让他们把人带过来。”

刘双领就疾步朝那边走去,隔了这么远,谢迟还是看出他瞧清那人时分明的一惊。

很快,两名侍卫随在刘双领身后,押着那人过来了。

方才以为自己见不着陛下了的张子适骤然松了口气,连日赶路的疲惫顿时翻涌而上,他一下子栽跪下去:“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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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 177 章

谢迟赶紧扶他。张子适奔波了一天一夜没休息, 身体本来就有些虚的慌,起身时好一阵头晕眼花。但他也顾不上多缓, 咬了咬牙,就直接将事情说了:“臣昨日遇到师母…说老师病重, 拖了几个月了都不见好,求陛下赐个御医,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