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星说：“那她走到那一步，心里一定很苦。”
韩清昀说：“当时如果不尽力尝试一下，现在再看到这张照片，我会做噩梦的。”
听到“噩梦”两个字，她转头看看他的侧颜。
是的，他是会做噩梦的。而且，她亲眼看到过他做噩梦之后的样子。
她真想跟他说：他以后再做噩梦，她可以陪着他，把他从噩梦里带出来。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不可能建立这么亲密的关系…
她什么也没说出口，假装跟他一起看手机里的照片，头则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
韩清昀继续翻着手机，他得关注一下，这件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虽然是件好事，但是要把秦叔的专卖店名气炒出来，还是有很多事务需要去做。
他在工作台上随手拿了张便签，取了笔以自己特有的标记方式，把网络上各大平台关于这件事情的舆论数据进行了标识、罗列。
他做事很专心，很快就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状态。那些数据越列越长，子星不时往他手下递纸片。到后来他就变成了一幅复杂的数据树了，子星看不懂。
她站起来把门口玻璃上的“正在营业”牌子反过来，变成“暂停营业”，以免有客人进来买花打扰他。
然后就继续坐回来，在他边上陪他。
布偶猫小米发现自己的小主人，靠在韩清昀身边的样子，跟自己依靠主人求欢的样子差不多。“喵”了一声，踩着肉掌走过来，无声无息也靠在子星的右边。
灯光下，他们四周花叶环绕，韩清昀在奋笔疾书，楼上妈妈看电视的声音传来。
小小鲜花店里，这个夜晚温馨宁静。
韩清昀忙完一通，回头看到一人一猫两个萌宝宝，一个挨一个紧紧贴在自己身边。心都被化软了，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子星闭着眼睛享受被他揉头的感觉，小米发现没人揉它的猫头，生气得拿肉爪子捣捣只顾自己“享受”的路子星。
韩清昀发现了小米的不满，索性越过子星的肩膀，顺手揉一把小米那毛球一般的脑袋。
喵呜——小米顿时炸毛了！
它和韩清昀是不怎么对付的。人家猫猫是很记仇的哟！
看着小米摇动着毛蓬蓬的大尾巴，愤怒地跳下桌子，韩清昀哈哈大笑。路子星只觉得刚才亲昵静谧的气氛被破坏殆尽，无奈地直起腰。
韩清昀的手机响了：“秦叔给我消息了，是关于那个女生的。”
“怎么样了？”
“商场工作人员说她目前情绪稳定，不会有问题的。”韩清昀说。
子星说：“我想明天去看她，在楼顶我答应她了。”
“你知道人在哪个医院吗？”
“知道，我在商场问清楚了。”
“那挺好。”韩清昀问她，“子星，今天叶澜怎么会跟过来的？”
“她好像跟秦大叔很熟悉，所以她要过来，我就没好意思拒绝。”
韩清昀皱眉。
子星看他似乎对此事不是太高兴，也不敢打扰他。
“子星，有件事情，看来我得培训你一下。”
“好，哥哥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的。”今天的事情，子星对他感激得不行。比他帮助自己应付小五和校外混混的事情还更让她感谢，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
现在，只要他“宝宝开口”，哪怕是修罗地狱、刀山火海，路子星都会冲上去不带一丝犹豫的！
“真的？”韩清昀眯细眼睛，笑。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反正你让我做我都会答应的！”她黑眼睛睁得大大的，特别正气凛然、一往无惧，
两人大眼对小眼。
她的大眼睛根正苗红，显得小眼睛的他，分外不怀好意。
“是这么回事。”韩清昀右手支着下巴，“你应该也注意到，我身边经常会有些女孩，想跟我做男女朋友。”
满脑子铁血风暴的路子星，只觉得突然堕入莺莺燕燕中。“腾”的一下，面颊涨得沸红。
韩清昀笑着说：“这个社会，谁也不知道谁会求到谁。对于那些事情，我要是拒绝得太狠了，说不定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如果拒绝得不够彻底，又会有像我同学叶澜那样没完没了。”
“那…那你要我干嘛？”
“你帮我挡桃花。”韩清昀说，“子星，我目前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所以，以后看见任何姑娘要接近我，你都得帮我推出去。”
“怎么推？”子星也不是太擅长拒绝别人。
“你就说，”韩清昀微一仰头，替她想台词，“你就说：你最喜欢你哥哥，不许任何人抢你哥箱，谁抢我你就会吃醋。”
“啊？！”这么羞耻的PLAY，她怎么玩得起来？
韩清昀笑着，把脸逼近她：“子星，学一遍。让我听听你说话有没有诚意？能不能把人给骗倒？”
第四十九章
子星张口结舌了半天, 韩清昀生气：“这一句话很艰难吗？让你帮点忙就这么为难？”
“主要是, ”子星皱着眉，“太肉麻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我反正只要结果，过程你自己随意。”韩清昀就不逼下去了，“以后，这种事情反正你得为我负责。”
“好、好吧。”子星觉得这种事情也未必马上会出现，就算出现她也未必在他身边, 估计也不方便说那些话。先敷衍他一下。
韩清昀站起来，打开放x光片的包：“子星, 我刚才买了点衣服, 在你这边洗了澡再回家。”
路子星这里是留着专门给他的毛巾，而且她们家当初装修的时候, 楼上两间妈妈和子星用。下面店铺后面确实空着一个比较大的房间，是崔西子打算路岩“回来”，夫妻俩一起住的。所以卫生间也是独立的。
“你不回家洗吗？”
韩清昀扫她一眼, 不解地问：“其他事情我能做, 一个人谁给我拧毛巾？”
“我家, 你打算谁帮你拧？”
“你。”韩清昀说, “你等在浴室外面, 我需要的时候把毛巾递出来。”
“那行，我在外面床上坐着等你。”
韩清昀进了楼下卫生间, 子星坐在外面的实木大床上等他。本来没什么, 很快，里面传来轻轻的水声。子星只觉得身上开始不安起来, 却说不清楚哪里令她不安。
“子星。”
“来了。”子星走到门边，木门斜开一个半尺来宽的缝隙。袅袅白雾中，韩清昀的胳膊就伸在外面，手中捏着一条毛巾。
他的小臂、手指的线条都肌骨匀称，热水使得他皮肤白里泛红。子星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何感觉不安，隔着墙壁，他什么也没穿…
“拿着！”
“来了。”子星红着脸把那块毛巾接过来，用力拧着。毛巾的热气腾在脸上，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沾在毛巾上…
子星心中跳得跟揣了鹿儿似的：“哥，我帮你去搓一下再给你。”
“快点。”
子星几步走入厨房，把毛巾放在热水龙头下冲着，拿块香皂用力搓，把他的气味洗掉之后拧干。贴着墙壁，跟做贼似的溜到浴室门口。
“哥，好了。”
里面水声淅沥作响，韩清昀听不到她的声音。她涨红脸靠近些大声说：“哥哥，好了！”
门哗的一声打开，韩清昀的手臂带着满室的雾气伸出来。凭空摸了几下：“在哪里？”子星凑过去把毛巾塞到他手里。
韩清昀头上有洗发精的泡沫没法睁开眼睛，伸了几下手没摸到毛巾，走出半步。
简直躲避不及，他怎么这么不讲究？
路子星连忙把浴室门推了一下，发出挺响的声音。身体贴在墙边，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子星心惊肉跳地睁开眼睛：因为认识他是深秋，两个人每次见面都穿得严严实实的，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了他锁骨以下的线条…
她一个人蹲回床边想，夏天他穿短袖，肯定好看得昏掉。
过了一会儿，韩清昀披着新买的抓绒棒球外套走出来。看见子星在发呆：“怎么啦？困了？”抬头看看上面的钟，“没到你睡觉时间啊。”
子星赶紧把刚才蒸汽围绕中哥哥的身体，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开。看到韩清昀单手托着一个盆：“我来把毛巾洗干净。”韩清昀松开手，让她拿走。
子星端着脸盆走到水龙头上，开着热水搓洗着。韩清昀问崔西子要了一个电吹风吹着头发。子星把毛巾挂在衣架上，回头看着他：“哥哥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不行，我得把头发给剪了。”韩清昀放下吹风机，对着镜子捋自己的头发，“今天有人拍到我的照片了，脸没拍清楚但是发型能看出来。我得去改改，免得熟悉我的人给认出来。”
“你要去找兰科吗？”子星知道韩清昀因为经常要出席比较正式的场合，他的头发不是随便找人打理的。有固定的发型师。
“是啊，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几点能约到他。”韩清昀电话打通，发型师兰科说起码十二点以后，前面客人已经排好队了。子星一听又心疼了：“哥哥你改天去弄头发吧？”
“最好今天，要不等等再过去？”
那岂不是要很晚才能回去睡觉？还有他都不能开车，想着就没法放心。子星说：“我给你找个理发师，是这里的，技术很不错。只是名声还不显而已。”
大柳枝巷是条商业街，有这样的理发店还真是有可能的。韩清昀也确实挺疲倦想早点回去休息：“那就试试看。”
子星跟妈妈打招呼，说带哥哥去理发，就在商业街上。商业街人很多，十二点之前都有游客。治安一向不错。
出门的时候，她看见韩清昀拎着包，抢过来要替他拎。“我右手又没瘸。”韩清昀挡住她，两人一起走出鲜花店。
子星带着韩清昀去了理发店，跟理发师沟通了几分钟之后，韩清昀就坐下来理发了。对于他头上的两根毛，子星比他自己还操心，一直在发型师耳边唠叨：哪里剪短，哪里剃一下…
发型师小李不满了，大家关系又熟悉，刺路子星：“路家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破坏你这位‘哥哥’的‘花容月貌’的。”韩清昀听得一直在笑。
子星只好退后一点，她主要是想着哥哥平时要去做演讲，男生的发型和女孩的头发不一样，女孩剪坏了还能扎成丸子头或者梳个马尾辫之类的遮盖一下。男生的头发剪坏了就只能顶在头上了
韩清昀看她太啰嗦，把她支开：“你去旁边洗个头，我这儿快好了。”子星只能跟着女助手去洗头。
最后韩清昀的发型成品还可以，子星看着他的头发被吹干，说：“哥哥我送你去地铁。”
“不用。”韩清昀去柜台拿回自己的包。
“现在街上人还很多，我走在你左面帮你挡一挡。”子星很不放心。
春天刚到，夜晚还是很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不觉就贴得很近。
“冷不冷？”韩清昀问她。
“我穿了厚裤子。”子星也懒得跟他去分辨那假俩件套里的机关，已经听话地换了条牛仔裤。
商业街上，到处都是买各种好看又好玩货物的特色店铺。
韩清昀发现，自己自从过年前正式进入这个家庭以来，都没有在这里逛过街。当然，他这个人一直是个开足马力的“高速战车”，逛街这种事情跟他几乎无关。今天去“世纪中心”的一趟，也是班级同学筹划之后而不得不凑兴参与的。即使是这样，他也是为了顺道跟秦叔见个面，商量一下秦叔做极限运动推广的事情。
而现在，肩膀受伤了，至少今晚是不能碰工作了。整个人的节奏进入了休息的状态。他也有心情来打量一下，这条自己这个月以来匆忙来去的大柳枝巷。韩清昀主动提出：“我们逛逛。”
“好啊！”子星当然最开心了。
于是他们俩的路线就不是平时去停车场的路线了，而是反方向去逛街玩耍了。
走了十几分钟之后，他的目光被一家放在蒸笼里的船点吸引住了：“这些做的很精致。”那些小蒸笼里的点心一个个像工艺品：小南瓜团、松花蟹斗、流沙爆浆包、蒸银鹅…
“这是彤市的特产，船点。”
“第一次见到，真不错。”韩清昀感叹着。
子星看他眼珠发亮，问他：“哥哥你在彤市几年了？”
“四年不到一些。”
“四年你没见过这种东西？”
“没留意。”
“你来来去去我家那么多次，你没见过这种东西？！”
“喜欢哪个？我买给你。”他掏手机。
子星抿嘴笑，说：“我买个给你吧？”她指着一个大香菇，“老板，这个来两个。”
“十块钱。”老板给他们装在纸盒里。
“这么大的香菇？”韩清昀看着她端着纸盒里的香菇，递到自己面前。
子星见他右手提着看病的片子等杂物，就掰一双一次性筷子，打算喂他。
韩清昀瞅着：“这么大一个香菇，能好吃吗？”这个香菇有小孩拳头大小，上面一层黑黑的，中间还切了一个六芒星形状的白色开口。
“你咬啊。”她抬头眼睛弯起，把馒头凑他唇上。
韩清昀吃了一嘴，发现上当了：“是豆沙包？”他低头就着子星的手，在灯光下仔细看，“这也太像香菇了，怎么做的？”
“好不好玩？”子星笑，“好不好吃？”
韩清昀笑着没说话：一个豆沙包而已，能多好吃？
点心店老板乐呵呵地看着：“西子花店”的姑娘他当然认识。那男孩子进进出出也见过几回，很多时候穿个正装显得有点老成。今天披了一件普蓝色间细白线条的立领棒球衫，青葱得像个高中生。他的左臂被绷带吊着，衣襟里露出挂着的手。路家妹妹总是有意无意护着他的左面身体，显得细心又亲密。
两个人笑起来的样子，甜得跟拍校园偶像剧似的。
吃完香菇馒头，他们继续沿着商业街慢慢走着，圆圆的红色灯笼、长长的方条纸灯笼在他们身边飘拂而过。他们转了几家店，又买一根冰糖草莓。
韩清昀的手被东西占着，不吃零食了。子星拿着草莓咬着，酸中带甜。
渐渐走出了商业街，来到了大街上。此时，韩清昀觉得手机跳了一下，点开微信一看。
他有些扫兴地看了看上面的文字，转眼看到子星在旁边啃那串冰糖草莓。他把自己手机往她面前一竖：“子星你看。”
“什么东西？”子星定睛看去，是叶澜小姐发过来的微信：“昀，你跟那位路小姐只是兄妹关系吧？我不介意的，我非常爱你…”然后就是一串特别肉麻的话。
路子星只觉得脊背一抽，苦着脸看着他。
“路子星，你的实战机会来了。”韩清昀得意地摇着手机，“我教你的台词还记得吗？勇敢地上吧！”
第五十章
韩清昀把包带挂在臂弯里, 拉起她的手, 把她往比较安静一点的地方领过去。那里是一个小古董店，橱窗里灯光幽暗，隐约可见各种中古物的包浆光泽。
韩清昀把自己的东西往墙边一搁，人往橱窗玻璃上一靠，看着她：“开始吧。”
子星贴着古董店的花岗石棱砖墙壁站着，看着韩清昀：“你…真的要我说那种话？”
“当然是真的。”韩清昀把自己的手机硬塞到她手中, “通讯录里搜叶澜。”然后，拿过她手里的冰糖草莓, 微微斜过头, 一副“看你的了”的表情。
子星满脸尴尬。
韩清昀见她迟迟不行动，语重心长给她增加压力：“路子星, 哥哥的平静生活，现在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