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严去了边陲,长信侯府的很多人际往来都是萧翼一人在挡。今日休沐,像他这样身份的金吾卫是没有什么假期的,无非是从宫里直接出来赴宴。

崔洛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期盼着萧翼的到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顾长青的问题。

是啊,她如何传递香火?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萧翼直接推开了门扇。

而这时,顾长青眸色眯了眯,站直了身子,他给崔洛拉了拉衣角:“你都十五的人了,衣服都不知道穿好?可别让萧公子看了笑话!”

崔洛脖子缩的像只鹌鹑,生怕顾长青再挠她:“......表哥教训的是!”

萧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不做何感想,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他笑了笑:“我怎会看二弟的笑话!倒是这小子不要在长青面前丢了脸面!”

顾长青很快接话:“我是崔洛表哥,谁笑话她,也不会轮到我。”

萧翼与顾长青都是面上带笑的。

崔洛却想哭了。

幸好顾长梅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拉着她去斗鸟。一场乌龙看似结束了,但崔洛知道她的麻烦从今日起才真正开始!

这厢,顾长青抬手弹了弹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说前一刻他还有所怀疑,但萧翼的突然出现与紧张已经验证了崔洛的真实身份。

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长青心头不痛快,他一向对萧翼礼让三分,今日却是脸露阴霾。就好像自己养大的女孩儿被旁人给惦记上了!

这之后,萧翼与顾长青心照不宣的走出了抱厦,仿佛刚才的一幕不曾发生过。

*

会试的地点是在京城,刚过完年,已经陆陆续续从各地涌入大量举人士子们。会试考期若无例外是定在春季二月,故称春闱。会试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

考中的称为贡士,这里值得注意的是,贡士与贡生是全然不同的等级,不可拿来相提并论。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

三月十六这一日,三年一度的春闱正式落幕,于东华门外放榜。

吴甄剑终于中了进士,只不过名次是在三甲尾名,算是这一批贡士里面最不起眼的了。

谢师筵上,作为林老先生的得意门生--沐白,也破天荒的来给同门师弟道贺。除了他之外,崔洛也提着一只锦盒参筵:“吴师兄,师弟恭贺你高中,这是我从市集挑选出来的黄玉镇纸一块,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仅此聊表心意。”

吴甄剑已经不止一次吃了崔洛的亏,见她越是一副狡黠模样,越是对她警惕。但当着林老与沐白等同门师兄弟的面,吴甄剑只能面带笑意将礼盒收下。

“小师弟客气了,你能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快去里面坐吧,老师方才还念着你呢。”吴甄剑说这话时,牙关发痒。

顾长梅为了和崔洛拜入同门,让承恩伯特意打点了一二,他今日也来了,却是空手而来。见了吴甄剑,也没喊一声‘师兄’。说白了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林老年事已高,象征性褒奖了一下,搬出了几句儒家经义口头赠与吴甄剑,就算是对他此番高中的奖励了。这之后,林老就离开了。

很明显,吴甄剑虽然中了榜,但名次并不令林老欣慰。

一甲二甲的士子将来才有入阁拜相的机会。

崔洛这个年纪在内书馆教书是史无前例的一人,加之长的秀气乖巧,逢人皆是笑眯眯的,喊着‘师兄’。

故此,林老的学生们十分喜欢这个小师弟。

吴甄剑心底特别不舒服,今日他做东,本应该是主角儿,众人却只围着崔洛转,而她现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罢了!

吴甄剑几杯下肚,越想越不痛快。

待崔洛离席去找净房时,被吴甄剑给堵住了,他酒气熏天:“崔洛!”他喊住了她。

崔洛感觉不妙,即刻绕道想走,却被吴甄剑反手捏住了手腕。他力气很大,疼得崔洛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甄剑见她满露痛苦之色,心头突然畅快了起来,冷笑了两声:“呵呵,崔洛,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现在不是落在我手上了?你倒是再跑跑看啊!”

崔洛想打人,“.....师兄若是放手,我立刻跑给你看。”

吴甄剑唇角猛抽。屋廊下高悬的灯笼泛着温和的暖光,只见面前少年眉如远黛,唇若点蔻,肌肤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白嫩。这哪里是男子?分明就是一个惹人胡思乱想的妖怪。

吴甄剑一腔怒火,道:“崔洛,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那个庶姐虽然好看,却是不如你!可惜你.....你是个阴阳不分的,不然......”他顿了顿,回到正题上:“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就是仗着你那水性杨花的娘勾搭上了长信侯么?若无你娘,师兄弟们怎会把你当回事?!你别做白日梦了!”

崔洛默念了几句心经,让自己不至于暴走,她道:“吴甄剑,吴老爷子给你取的这名着实合理,你果然够贱的。我崔洛顶天立地,你全家才是阴阳不分!”

崔洛毕竟当过文官,嘴皮子也曾狠辣过。骂人这种事还是难不到她的。

吴甄剑一听这话,旋即就想动手。

幸好顾长梅赶了过来,一见崔洛被人擒住,他掳了袖子就上前往吴甄剑脸上揍了一拳。

一直影在暗处的沐白这个时候急匆匆走了出来,他本还想看看好戏的,谁料少年们一个比一个冲动:“顾长梅,不得动手!这人打不得!”

吴甄剑是进士了,顾长梅只是个秀才。就算承恩伯府正当如日中升,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了帝王钦点的进士。

顾长梅揉了揉拳头,头也不回,道:“不能打?先打了再说!”又是一拳头准确无疑的打在了吴甄剑的另一边脸上。

顾长梅虽然是娇惯着养大的,但他出生武将之家,对武学从小耳濡目染,尚且会几下拳脚功夫。

吴甄剑当成被打倒在地。

崔洛丝毫也不同情他,只是接下来她还是拉住了顾长梅,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吴甄剑抬手摸了摸歪斜的鼻梁,发现自己见红之后,蓦的双眼一白晕死了过去。

沐白在一侧啧了两声:“啧啧.....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读过圣贤书的,能和市井小民一样么?!”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打人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怎能光明正大?傻不傻?”

崔洛,顾长梅:“.........”两人这个时候已经做老实状,并排站在屋廊下认真听着沐白教训,二人纷纷点头:“大师兄所言极是,下次一定找个合适的地方。”

回廊另一侧,一高大玄色锦衣的男子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逐渐靠近,沐白话锋一转,一手在崔洛与顾长梅脸上指指点点,一手朝后:“还想有下次?!知不知道打人是不对的?圣贤书都白读了么?”

崔洛,顾长梅:“!!!!!”

顾长青冷峻的脸终于呈现在一片暖光之下,他的到来让晚风也静止了,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吴甄剑,转而目光落在了崔洛脸上道:“你们两个跟我回去!”

沐白有些心虚的自荐道:“这边的事我来处理,崔洛和长梅记住了,不得再有下次!”

崔洛和顾长梅点了点头,无比顺从的跟着顾长青离开了酒楼。

吴甄剑真要是把这件事闹大,崔洛和顾长梅回到国子监肯定要受责罚。但顾长青来的太是时候,崔洛出了酒楼之后,就找借口离开:“我想去侯府看看我娘。长梅,你跟表哥先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胳膊肘被人大力抓住,转瞬间,就跟顾长梅一道被送上了马车。

顾长青随后也跟了上来,开口就道:“都出息了?学会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长青:最近比较迷.....

崔洛:最近比较烦........

☆、心仪人

顾长梅以为自己犯了错, 立正严词狡辩道:“是吴甄剑先对崔洛出言不逊!就算我动手打了他,也是他自找的!”

崔洛咳了一声, 暗示顾长梅不要多话了, 说的多错的多。

但顾长青今日出面,的确是替他二人解围了。

她几乎能断定顾长青今日是并非偶遇, 还是在盯着她吧?!

崔洛谢道:“多谢表哥, 若不是你,我跟长梅今日定会被司业大人责罚。”

马车内壁的灯厨里没有点灯, 只有沿街商铺外的灯笼发出的清浅的光线。顾长青的眉宇本就生的浓郁,他的目光只是在崔洛与顾长梅的身上依次扫过, 但却足以让人为之心惊, 这之后他便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顾长梅平日里再怎么横行, 在他大哥面前也只能收敛行径。

马车在承恩伯府的朱门外停下,顾长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道:“你先下去!”

这话是对顾长梅所言。

顾长梅本打算等着结束了谢师宴, 就和崔洛一道去崔家。伯府规矩甚多,他待在崔家无人管束, 会比较自在。

“大哥,不是......我明日休假.....”顾长梅试着说服顾长青。

“下去!”顾长青这一次的冷喝有些过头了。

顾长梅看出来他是认真的,只能一步一回眸兀自一人回了府上。

马车再度行驶在青石路面上, 崔洛坐的无比端正,又谢道:“多谢表哥送我回府,今日好像是喝多了。”

她等着顾长青的‘刁难’,但他一直沉默着, 不曾言语。崔洛有些拿捏不准了。

马车驶入黄土官道的时候,猛然间迎来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崔洛早有预料,牢牢扶住了车壁。

当她抬起头来时,就见顾长青一双鹰眸正看着她,如同盯着猎物的高原之鹰,让她为之不安。但之后,他又阖上了眸子。

好不容易挨到大兴钱庄时,崔洛见顾长青不说话,她也保持着沉默。

顾长青大约已经知道了吧。

她好像连狡辩的机会也没了。

等到了马车驶入石墩胡同,顾长青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只小药品出来,递给了崔洛:“拿着!”

崔洛茫然,她伸手时却见手腕上的红痕醒目。应该是吴甄剑那会留下的。

“多谢表哥。”崔洛再度谢道。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谢他了。

顾长青始终没有问及崔洛的身份,不知是避而不谈,还是心中有数了?!

可他为何又不揭穿她?

崔洛站在大门外,目送着承恩伯府的马车渐行渐远,手上的药瓶还带着微弱的体温。夜风从巷子口灌了进来,她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是个死局。

她还不能排除第一世的死是不是因为顾长青,毕竟是他将她从长信侯府掳出来的!

将至五更,顾长青回到伯府,他推门而入时猛觉有人在暗处,手中当即绣春刀出窍,寒光冷然。

顾长梅吓了一跳:“大哥!是我!”他一直知道大哥不喜旁人擅入他的屋子,没想到更劲爆的是大哥直接亮兵器了。

‘嗖’的一声,顾长青收了刀,声音微显愠怒:“回去睡觉!”

顾长梅吹了火折子,将桌案上的烛台点燃,他回府后一直不得入眠,就来这里等顾长青,没想到等着等着小油灯就灭了,他自己也是刚从困睡中醒来。

顾长梅走了过来:“大哥,崔洛送回去了?”他对崔洛一直倍为在意。

这一点,顾长青是知道的。

以前,顾长青还打算让二人疏远距离,就算是嫡亲的表兄弟之间也不能有僭越的地方。而如今,顾长青更是该这么做。

他道:“崔洛是崔洛,你是你!你既然进了国子监,就给我好生读书!”

顾长梅满肚心事无人可诉,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顾长青了,他还打算将心结说给顾长青听。

但闻顾缠青这般严词厉声,他怂了,换了一种说话方式,道:“大哥,我.......我就是喜欢跟崔洛在一起!有她在,我才能安心进学!”

“胡闹!”顾长青当即冷喝道,“你知不知道她.......”

顾长青欲语却无词。

顾长梅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加之这龙阳之事又不能轻易说出口,怎叫他不为之憋闷无助!

顾长青此时此刻已经全然明白了顾长梅的心思,但这种心思实在危险。且不说崔洛日后会如何,顾长梅这样热切的靠近她,保不成哪天真相就公布于世了!

“大哥,你是不是对崔洛有什么误会?她哪里都好,平日里不过是偶尔跟同窗们闹着玩而已。”顾长梅既敬重自己的大哥,也想维护崔洛。

和同窗们闹着玩?

一个姑娘家......她.......

顾长青内心极度复杂,挥了挥手让顾长梅出去:“你给我回去睡觉!”

顾长梅‘哦’了一声,心里却在寻思崔洛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大哥。这二人是他最在乎的两人,他不希望崔洛与顾长青之间闹了任何嫌隙。

走出房门之前,顾长梅回头问了一句:“大哥,你觉得伯牙与子期,他们.....”

未及顾长梅说完,顾长青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我让你回去!听见了么!”

顾长梅的小心思怎会逃得了顾长青的眼睛?!

伯牙子期都出来的,他是不是过阵子还打算非卿不娶了!

顾长青刚从外面回来,三月的深夜依旧冰寒冻人,他却是一身燥热,怒火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向谁发泄。

没过多久,屋内又燃起了安神香........

次日,承恩伯将顾长青叫到书房说话。

顾长青十八岁那年定过一桩亲事,临近婚期半年之久,未婚妻病故了。自此,他便对终生大事不怎么操心。身边也无心仪的女子。

但世家公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实在不宜截然一身。也没有至今不娶的道理。

承恩伯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道:“长青,为父今日实话跟你说了吧。长公主的婚事一直是你姑母的心头病。你姑母的意思是问问你可有那个心思?”

顾贵妃是承恩伯的胞妹,长公主朱灵儿便是顾长青嫡亲的表妹,而且正当适嫁的时候。

顾长青闻言,面不露色,道:“姑母的意思,儿子自然明白。两家亲上加亲无疑是一段佳话,然.......太子不成器,三殿下未必没有问鼎的机会,这个节骨眼上,咱们顾家还是不要招风的好。长公主身份高贵,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她若下嫁顾家,旁人会怎么看?”

极为平淡的一席话将承恩伯堵的哑口无言。

顾长青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就是在锦衣卫的官位也不迟迟不肯升迁,以他的资历再往上爬是很容易的事。

他是为了避嫌。

这时,顾长青又道:“长公主心仪萧翼,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父亲总不能让我当个冤大头,娶一个心系旁人的女子回来。”

这话同样让承恩伯挑不出毛病,他沉吟了一声,道:“你言之有理,为父今日入宫就跟你姑母坦白。但你也该娶妻了!长梅在你下面,你若一日不定下婚事,他也不好说亲。”

顾长青却道:“父亲何必在意这些虚礼,我不过是.....一时间没有成家的心思。至于长梅,眼下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晋江书院的老夫子家中的嫡长女----晋晓悠堪为良配,又曾与长梅结识,父亲不妨让母亲着人去晋家问问情况。”

晋晓悠回绝了与许墨的婚事,这一拖就是三年,再不出阁就成了老姑娘了。但晋家的姑娘总归不愁嫁的,关键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承恩伯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兄弟两人,总得有一人先成婚。长青啊,你虽公务繁忙,但婚姻大事也不得再拖了,为父为会给你留意的。”

顾长青缄默不语,低垂着眼眸喝了几口茶。他彼时对婚事从不在意,娶谁不都是一样?但现如今.......却不想将就了。

没有心仪的.......姑娘,还不如孤身一人。

*

顾长青给的金创药效果极好,崔洛用过之后,一夜醒来,手腕上的红痕几乎是看不见了。

她暂时弄不清顾长青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这样的小人物也不值得他格外照顾。

崔洛想着要与顾长青见上一面。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都不来质问她了,她总不能自己不打自招吧?!

崔洛照样每隔五日去一次内书馆教书,除了中公之外,她跟一帮小太监都渐渐熟悉了。

在内书馆的日子变得游刃有余,这些小太监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若非生活所迫,谁又会断了子孙/根来做阉人呢?其实,他们本质都不坏,只是日后各侍其主,为了他们的主子做事罢了。

崔洛总觉得有人盯着她,从内书馆出来时,这种感觉更是强烈,可她当她回过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在窥视。

这要命的疑心病!

暗自腹诽一句,沐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这人虽长的眉清目秀,看上起是个极为正经的人。但也仅限于看上去!

“大师兄,你......”崔洛可能有些杯弓蛇影,她不太喜欢惊吓。

沐白拉着她就走,两人还是在一处槐树下站定,从背后看依旧鬼鬼祟祟。

“小师弟,你的法子的确管用。我上回提及的那位富家公子已经开始苦读了。”沐白冲着崔洛猛地挑了几下眉。

上回,吴甄剑的事是他封的口。

按理说,崔洛欠他一个人情,而且沐白不会平白无故来跟她说这些,她主动问:“大师兄,那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沐白就喜欢崔洛的聪明样儿:“不瞒你说,那位富家公子身份特殊,光是读书是远远不够的,你看......如何能让他对六艺也感兴趣?”

又是为了朱明辰!

崔洛想都没想,道:“大师兄不妨试试找几个年纪相仿的太监,或是其他富家子弟作陪。他一人如何能对六艺感兴趣?长梅便是如此,只要有其他同窗在侧,他便能学的更快。”

朱明辰身边也有侍读,但这些人多半精通六艺,早有功名在身。朱明辰被这一群人盯着,自然没有学习的动力。

沐白恍然大悟,一手搭在崔洛的肩上,只觉这小师弟越看越顺眼,他早就将几年前灯谜大赛的‘屈辱’抛之脑后了。

沐白夸张的赞许道:“崔洛啊,你不愧是我的小师弟!”

崔洛:“.........”所以,到底夸了谁?

沐白临走之前,反复叮嘱了崔洛:“你记住了,见到汪厂公就避远点,他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