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贵妃不是真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崔洛在想要不要跟萧翼说一下。但顾家与崔家息息相关,顾家出了事,崔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得权衡一下。

*

每逢深夜,后宫总有一股子阴气萦绕当空。

汪直的到来却给原本气死沉沉的凤藻宫带来了三月初春的味道。汪直身着一身赤红色罗衣,身子挺拔的从众宫女身边走过,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桃花瓣一样的笑容。

众宫女们觉得今晚回去睡觉时也能狠狠臆想一番了。

少顷,顾贵妃见着汪直,娇笑着讽刺道:“师弟,难怪当初二师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就是天生的风流成性啊。”

汪直不否认这个事实,兰花指挑了额头处垂下的碎发,道:“大师姐,你要的驻颜丸,我给你送过来了。不过这东西不宜多食,二师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愣是把自己给美死了。”

这时,顾贵妃眸色一冷,“汪直!你少来这一套,莺莺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汪直将盛放了丹药的锦盒奉上,笑道:“二师姐做事一向不顾前后,难免会害了大师姐的好事,上次萧翼也在场,我就算有心救人,也得顾及萧翼。他可不是一般人,若是看出了端倪来,师姐你的大好日子可就不多了。”

顾贵妃沉默了下来,手中持着镶宝石圆镜,反反复复照了照,才道:“莺莺是该死,但也轮不到他们动手!”

顾贵妃自然是忌惮萧翼,乃至整个长信侯府都是白莲教的心头刺。奈何,争了几代人了,还是不能将萧家如何!

顾贵妃借着茶水吞服了一颗药丸,目光渐渐移到了汪直身上,那眼神极为炽热,“师弟啊,你当年怎就没看上莺莺?你是不是觉得她不及我美?”

汪直面不改色,甩头将碎发抛在额头后面,一手挡开了顾贵妃伸过来的柔荑,他笑道:“时辰不早了,皇上那里还需要我。大师姐你早些睡吧,皇上今个儿去虞美人那里,你无需等着了。”

顾贵妃兴致全无,沉着脸看着汪直离开。她那只手上留下了明显的印痕,“这个汪直!还以为自己是谁!”

待汪直走出了凤藻宫,脸上的笑意当即散去,一脸的嫌弃,“丑陋的老妇人!”他将手反复在身上擦拭,“看谁先整死谁!”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周世怀的死,不知道姑娘们还记不记得?那个案子的确是朱明礼与顾长青暗中促使的,也就是假顾贵妃示意的........恩,好像我埋的伏笔都比较长.......写第一本步步为嫡的时候也是这样,导致很多小天使对角色和剧情产生了严重误解。还是那句话,每个剧情和人物设定都是为了整个故事。

☆、小娇娇

腊八这一日, 长信侯府屋廊下的灯笼又重新换上了一批,暮色才刚降临, 下人们陆续挑了竹竿, 将灯笼纷纷点燃。

侯府守门小厮正准备轮值,却闻一阵马蹄声从巷子口传来, 再一定睛就见萧谨严身着银甲, 头戴兜鍪,脸上的胡须像是特意刮过, 快要时隔两载了,大将军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依旧英勇卓绝。

守门小厮看清来人是谁, 大喜过望, 忙喊道:“快!快去通知老太君和夫人,侯爷回来了!”

萧谨严行至家门口,跳下马后, 将缰绳随意抛给身后副将,大步往府内而去。

这时, 洛十娘还在内室缝制着崔洛与萧翼的袍子,现如今崔洛娶妻了,她连带着古月的冬裳也一并做了。

内室鸦雀无声, 待丫鬟唤了‘侯爷’二字时,洛十娘先是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烛火下,美人肤若凝脂, 白皙光泽。果真是豆腐西施,岁月的流逝不曾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萧谨严见她呆住了,上前就将她手中针黹拿开,单臂一搂抱起了她,“怎么?十娘这是不认识为夫了?”

“书信上不是说年底才回来么?”洛十娘鼻头一酸,这人与她成婚后,没隔几个月就远去边陲了,这一走就快两年了,她在侯府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但心里头还是难免委屈。

因为在乎了,所以才会介意。

洛十娘有些不太好意思,“侯爷,你先放我下来。”哪有一回府就这般亲热的?大户人家不是礼数最严么?

洛十娘虽然长的丰腴,但腰肢又柔又细,萧谨严也是个气血方刚的男子,这都近两年没见到心坎上的人了,此刻就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想松开。

洛十娘每一次挣扎无疑触动了他隐忍已久的渴望,当即抱着她就往榻上走。

屋子里的下人面面相觑,臊的脸颊赤红,相互使了眼色,皆退了下去。

萧谨严的臂膀十分有力,洛十娘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两人双双倒在榻上时,洛十娘还没反应过来,萧谨严带着胡渣的下巴就已经开始肆意所为了。

幔帐落下,一切刚要水到渠成时,门外一个嫩生生的声音传来,“不许挡!我要见母亲。”

萧捷聪慧过人,还没满两周岁,说话已经很清楚了。

萧捷是老太君的掌心宝,阖府上下谁也不敢得罪,别看他小小年纪,鬼心眼多的是。

洛十娘捂着胸口,眼神不知道该往那里看,一脸的娇红,比那盛开的牡丹还要明艳三分。

萧谨严想她想得厉害,若非是边陲不稳,他都想派人将她接过去。好事无端被打扰,他皱眉问:“外面是谁?”萧谨严显得很疑惑。

洛十娘这时忍不住瞪了萧谨严一眼,“还能是谁?你自己临走之前做的好事,你不记得了?我之前在信上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

萧谨严的确知道自己又添了一个儿子,可他与洛十娘分别时,她还是小腹平平,这次回府,儿子都会喊爹了,怎叫他不为之迷糊?!

其实,这一幕非常熟悉,就如同当年他打战回来,去见老太君时,头一次见到萧翼也是这般。

萧谨严俯身狠狠亲了几口才作罢,“今天晚上,你休要反抗。我去见见那小子。”

说着,萧谨严这才起身整理衣裳。他现在外面只套了一件中衣,露出的坚实的胸膛上添了几道明显的新伤痕。

洛十娘记得,萧谨严身上原本的几道刀疤不是那个样子的,她突然心肠软了,一句怨言也没有了。这个男人不是她一个人的,更是大明百姓的。他在外保家卫国,是个大英雄,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已经是万幸,她不奢求太多。

这厢,萧谨严大步行至门口,将门扇打开那一刻,就见一长的十分好看的孩子抬着头看着他。

萧捷长相秀美,如今五官都已经长开,可能是随了他的兄长,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严肃稳重之感。明明才一丁点大,但眼神里却是包含着一股子强劲与霸气。

萧捷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咬了咬唇,道:“他们说......你是父亲?是么?”

萧谨严觉得好笑,一时没有得到疏解的情/欲也得到了控制,当年萧翼初次看到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萧翼一直不肯喊他一声‘父亲’,萧老太君反复哄劝,他才勉强唤了一声。

这小东西倒是识趣的多。

洛十娘穿好衣裳,匆匆忙忙走了过来,脸上红潮未退,“捷儿,不得无礼。”

萧谨严此刻再一看萧捷,发现他跟萧翼幼时还有几分相似,他总想着能弥补萧翼,这时双手夹着小东西的胳/肢/窝,将他高高举了起来,“哈哈,这是萧谨严的第二个儿子!我萧谨严又有儿子了!”

言罢,他转身看着身边娇羞不已的妻子,柔声道:“十娘辛苦你,也难为你了。”萧谨严自诩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良,却总是亏欠了身边人,他不希望发生在原配夫人身上的事再度重演。

洛十娘更是无地自容了,她好像除了生下了萧捷,这两年来都是被人小心伺候着的,就连萧老太君也十分怜惜她,哪里辛苦了?!

总比曾今起早贪黑的卖豆腐强了不知百倍,洛十娘低垂着眼眸,不好意思看这个高大俊猛的男子,低低道:“我也是欢喜的,我愿意为你生孩子。”

这话对萧谨严而言很是受用,比世间所有的情话都好听。

萧谨严突然附耳对洛十娘说了什么,这时,洛十娘更是不知往哪里看了,吞吐道:“还.....还是先去给母亲请安吧。”

萧谨严也没想到自己适才会那般冲动,他本来只是想见见洛十娘,按着礼节,他一回府自然要去拜见萧老太君的。可一见到洛十娘,什么理智礼数皆被抛之脑后,只想与她共赴/巫山。

萧谨严提前回了府,府内并没有特意准备筵席。一家人就在萧老太君的南苑吃晚饭,还将崔洛也请了过来。她如今所住的京宅离着长信侯府不算远,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崔洛与萧捷坐在一块,小家伙吃饭时,样子太过含蓄,跟萧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吃饭亦是细嚼慢咽。崔洛纳罕了,哪有孩子这样吃饭的?!

“二哥哥,吃饭!”萧捷提醒崔洛道。

崔洛知道这个时候萧翼在看着她,她直接给无视了。

萧谨严爱屋及乌,对崔洛的事也很上心,而且崔洛还中了状元。要知道萧家虽是百年旺户,还没出过一个庶吉士呢!若非崔洛一开始就言明自己跟萧家毫无关系,萧谨严已经认下这个继子了,“崔洛,你从翰林院观政出来,想去哪个衙门?”

萧谨严已经不止一次关照崔洛。

崔洛并不想欠他太多,更不想让洛十娘去还人情债,不管她在长信侯府是什么地位,崔洛都希望她能坦坦荡荡,不受任何拘束。崔洛道:“听闻福建水师新缴获了一批红夷大炮,我已经向工部徐大人请示过了,打算前往看个究竟。”

早在南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用木竹制造出来的原始火炮。到了大明,铁制火炮问世,威力大增。同时朝廷还设立了火器部队,也就是所谓的“神机营”。但与葡萄牙人的火炮相比,还是有些逊色的地方。

历史上,随着新航路的开辟,葡萄牙人渡海东来,曾多次侵扰大明沿海地区,福建便是重灾区之一。

当时,明朝人称葡萄牙人为“红夷”,所以大明从葡萄牙人手中缴获的火炮又称“红夷大炮”。

萧谨严打战多年,深知火炮的威力,他顿时来了兴致,“崔洛,你知道如何制作火炮?”

崔洛莞尔,她在现世的时候便是这么死的。不能说是精通,起码在改良方面还算了解,“非也,我只是感兴趣。”

其实,正统的大儒不仅仅只会八股文与经义儒学,像数学,天文,风水,化学等也是颇为精湛。不少鸿儒就十分擅长炼丹。这时候的人们不知道这就是化学,但他们已经掌握了如何将几种物质按着顺序融合,炼出另外一种物质。

萧谨严笑道:“你倒是不必赶赴福建,徐大人近日运了一批红夷大炮去山海关,你去那里即可见到。届时我写一封书信给你,你带着这封书信给徐大人,他看过之后就会命人协助你。”

萧谨严把话说道这份上了,崔洛只能道谢,要是再拒绝就是打了萧谨严的脸了,“多谢侯爷!”

洛十娘不懂朝堂政务,但“火炮”二字,她还是听明白了。她以为崔洛将来当官也是文官,怎么还跟火炮扯上关系了?

待晚饭结束后,洛十娘忧心忡忡的拉着崔洛到私底下说话,“洛儿,你为何一定要去钻研什么红夷大炮?娘这心里头不踏实啊,今日侯爷回来了,要不娘跟他把实情都说了,侯爷本事大,说不定能帮你。”

崔洛最怕的就是这一幕,洛十娘极为情绪化,保不成就暴露她的身份了,崔洛赶紧安慰,“娘啊,徐大人您总该听说过么?他可是朝中肱骨之臣,皇上宠信的大臣,连他都亲自去查看红夷人的火炮,儿子又不是什么矜贵人,还怕什么?您别担心了,那东西只要不点火就不会有危险。”

洛十娘知道崔洛的婚事也是假的,如今看着她眼看就要十七了,寻常女儿家这个时候都已经嫁人生子,过着后宅安稳的日子了,可是她的洛儿还要在官场中打拼。一思及此,洛十娘就开始埋怨自己,“娘的小娇娇,一切都怨娘没用,不然你也用不着这般辛苦。你为何不想让娘告诉侯爷?侯爷一定会帮你的。”

说实话,崔洛已经不知道怎么做回女子了。

深居后院?生孩子?

那还不如她现在的状态呢。

“咳咳!二弟,是你在跟母亲说话么?”萧翼从夹道上走了过来。

崔洛:“.......是我。”这家伙八成又是故意的。

洛十娘忙是擦了泪,端正的站在那里。

萧翼靠近后,洛十娘对崔洛道:“洛儿,娘先回去了,你跟你继兄多说话话,今日若是太迟了,就留下来过夜,正好你三弟还嚷嚷着要见你呢。”

洛十娘一离开,萧翼就上前一步,笑道:“小娇娇?原来这就是你的小名。”他竟然一直都不曾知道。

崔洛打了一个激灵,双臂抱着胸,颤了两下,“继兄别闹了,我真的惧寒。”

红绉纱的灯笼照的满园温馨,只是深冬太冷,少了诗情画意的意味。萧翼悄无声息的靠近崔洛,这时正色道:“我在等你跟我说话。”

萧翼意有所指,崔洛明知萧翼在她身边安排了人,除却古月之外,肯定还有其他人,那么顾长青见过她的事,萧翼肯定知道了。

他会不会已经猜到顾贵妃另有其人了?

崔洛道:“继兄既然知道了,那我还需要说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夫人还在家里等着。”

萧翼这时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将她圈住,从背后拥住了她,在她脖颈处低低道:“我怀疑你上辈子的死跟顾贵妃有关,顾长青肯定不记得那些事了,不管究竟是不是顾贵妃害了你,她都得死!”宁可错杀,也不能遗漏一人。

萧翼喝了酒,可他这人怎会喝醉呢,今晚这话明显不符合他一贯的稳重。

崔洛沉默着,她自然不想再死一次。

可顾贵妃是谁?帝王的宠妃,朱明礼的生母,背后还有一个顾家,岂是说弄死就能弄死的?!

退一步说,崔洛还不能确定顾贵妃究竟是不是假的?这件事只是从尧羽口中获知的细枝末节,其余她一概不知。

“可.....她没有理由让我死,她为什么要杀我?”崔洛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PS:明朝有专门针对于火炮的制造以及使用说明书,可以说是很先进了。

☆、同行

萧翼的脸埋入崔洛脖颈处, 她穿的厚实,领子更是常年拉的老高。

他曾想要一探虚实, 却是屡次被她敷衍了过去。

“顾贵妃入宫多年, 仍能得宠至今,可见她也不是善类。你说她为什么要杀你?你可记得当初你将朱明礼迷的神魂颠倒, 他连皇位也不想争了!”萧翼这话听起来很古怪, 仿佛透着酸意。

崔洛诧异了!

萧翼这是说梦话吧!她怎不知道还有这一出!朱明礼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何来迷惑?

萧翼说话时, 呼出的酒气十分明显,崔洛一侧过脸就恰好装上了萧翼灼灼而视的目光, 还有他俊挺的五官, 和渐渐靠近的唇, 好像每一个眼神都在暗示着一件事。

崔洛立即扭过头不去看他了。

萧翼知道她不喜欢这种亲密,她一直都不曾喜欢过。四周冷风袭人,萧翼却不觉得冷, 甚至是热血沸腾,他曾强烈抵抗过这份心动, 到后来还是败的体无完肤。原来和心悦的人紧紧相依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比大权在握,看着众人匍匐跪地还要让他兴奋不已。

然, 萧翼也知道强迫她的后果会是什么,崔洛此刻看着乖巧,但她并不是接受他了,无非是明知道自己反抗不过, 这才懒得浪费力气。

他的小洛洛总是会悄悄的权衡得失,却不愿意说一句真话。她这个时候要是开口说讨厌他靠近,他会远离几步的。

“继兄,你喝多了。”崔洛道。

萧翼站直了身子,与崔洛拉远了一些距离,但二人还是站在一块的,衣襟相依,“你别多想,不是你自己说惧寒么?我正试图给你取暖,你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

崔洛:“..........”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突然开不了口了,说的好像是她的错?

萧翼见她盯着不远处的落叶海棠发呆,以为她难为情了,他到底不想让她有任何难受的地方,萧翼岔开了话题:“我曾怀疑过顾贵妃,不过朱明礼外逃之后,顾贵妃也无故消失匿迹了。至于她是真是假,我会命人去查,你不用担心我会杀了无辜之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顿了顿,萧翼又添了一句:“想杀你的人还少么?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包容你?你记住了,这世上,我对你最好。”

崔洛:“.....呵呵,你高兴就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萧翼说这话时,嗓音变得有些沉重,崔洛虽然活了三世了,可她死的时候没有超过二十五岁的,至于后面发生的一切,她皆一概不知。

这时,她问道:“对了,顾长青为什么要抓我?我死后,他怎么了?你该不会.......”不是崔洛太自恋,而是她了解萧翼,这个人看着儒雅高贵,其实心眼极小,有仇必报。她不知道自己在萧翼心目中曾是什么位置,但好歹被他在意过,他会放过顾长青么?他二人本就是政敌人,就算没有她,也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萧翼听崔洛提及顾长青,明显不悦了。盯着她清媚的眉目看了一会,方道:“顾长青投奔了安王,保住了承恩伯府,不过他后来.......自焚了。”

崔洛:“!!!”顾长青的这个结局令她无比诧异,“为什么?”

萧翼抿了抿唇,再度开口时,语气骇人,“我一心只想着救你,我怎知他好端端的会去自尽!”

崔洛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听到这个事实,心里有点不太痛快。扪心自问,她其实盼着所有认识的人都能有个好结局,奈何这世道不允,她又不是皇帝,主宰不了旁人的命运,“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萧翼并不想跟崔洛说正事,可如果跟谈她风花/雪月,她又会逃的比兔子还快。

崔洛走在前面,萧翼跟在她身后,放慢了步子,看着她头顶的玉冠,没来由的冒出了一句,“长高了不少,你也快十七了。”

崔洛驻足,转过身,不解的看着他,“所以呢?”有些话还是要和萧翼说清楚,“继兄,你早日成婚吧,你这样的男子,全天下的女子都喜欢。你我是没有可能的,你又何必虚度光阴。”

萧翼每次听了这话,胸口处一股恼意涌了上来,他单手扯开了领口的系带,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脱下肩头的狐皮大氅,随手往一侧抛去,动作极快极猛,将一侧的花圃也压趴下了。

崔洛以为他要发飙了,这是真的动怒了。可她等了一会,却见萧翼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片刻后已经恢复心平气和,“只要你愿意,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我萧翼是上辈子糊涂过,但这辈子只在意一人生死,一人喜怒,一人安宁与否,那人便是你。别跟我提什么欺君大罪,礼数规矩,只要我想办的事,就一定能办到。”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吓的崔洛彻底失语,她以为时间长了,萧翼等不下去了会想明白的。可他这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崔洛眨了眨眼,如被定住。她视线转移到了被萧翼扔掉的大氅上,喃喃了一句:“多好的狐皮,继兄你今天有点激动。”

话已经挑明了,萧翼心头也痛快了不少,他侧过身,微微弯腰,长臂一捞就将大氅拾起,这之后他鼻音出气道:“不想让我激动,你以后少说那种话,我就算娶妻,也不会娶旁人!”

崔洛:“.........”这桩事太难了,比谋仕途还难!

两人正面对着面,崔洛突然想起一事来,“糟了!继兄你方才来时,娘正要跟我说,她会告诉侯爷实情,万一我身份暴露了,侯爷会不会制止我入仕?”她上辈子官拜三品,但只当了一个月的侍郎,内阁大门的边都没碰到就小命归西了,不入内阁,那等同于没有进入大明政权的中心位置。

萧翼自然是听到了洛十娘与崔洛的谈话,他也是有意打乱‘母子’二人的话。萧翼不否认他很自私,他甚至希望洛十娘会将实情说出来。萧翼叹了口气,“放心吧,今晚父亲和洛姨没有时间说别的,你明日再去提醒一下洛姨即可。”

崔洛:“.......啊?哦!”她明白了过来,遂沿着夹道,径直往客房的方向而去。一步也没逗留。

萧翼目送着她离开,本要披上的大氅,又垂挂在了臂端。两个人其实都有些囧........

洛十娘与萧谨严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如何都挡不住。萧翼与崔洛都制止过,结果皆是不尽人意。

银月升起,夜还很长。

*

翌日一早。

萧翼去书房见萧谨严,这时萧捷也在屋内,他正被萧谨严抱在怀里,抓着一块古董镇纸玩,好像即便是不小心摔碎了,也不用心疼似的。

萧翼脸上没有任何其他情绪,他早就不是那个渴望从父亲眼中得到赞许的萧家世子爷了。

的确的说,父爱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他所在意的了。故此,无论萧谨严有多偏爱萧捷,他都不会有感触或是记恨。

也不知道为何,萧翼也是极为喜欢萧捷的,他不是一个重血缘情义的人,他想大约是因为崔洛的缘故。

萧捷是他与崔洛最近的牵绊。

“兄长来了,要抱抱。”萧捷弃了镇纸,展开粗短的双臂,向萧翼索抱。

萧翼顿了一下,才上前将小东西抱了起来,萧捷长的很快,两周岁不到,比寻常三四岁的孩子还要高一些。萧翼倒不是觉得吃力,他却是在想,崔洛怎么只长个头不长肉?

她一直很消瘦,萧翼怀疑她又节食了,昨晚在家宴上就没怎么吃饭。

思及此,萧翼不由得蹙了眉,他当然知道崔洛因为何故才节食的。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萧谨严见萧翼面色不对,警觉性的问了一句。

萧翼道:“无事。”他虽不懂女子,但也知道长期束胸对身体不易。是该早日让她恢复女儿身了。萧翼话锋一转:“父亲这次打算在府上待多久?”

萧谨严这两年在大同与宣府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安王朱启巩固势力。现如今他已经没有必要守在那里了,“皇上果然不信任萧家与王爷,派去宣府的监军与副总兵都是承恩伯府与皇上的心腹,对了,你觉得汪直此人如何?”

汪直不止是顾贵妃最为头疼的人,举朝上下的权贵都没法看透他。

萧翼道:“非敌非友,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萧谨严点头,“恩,此人虽是阉人,但手中势力恐怕已经触及到你我看不到的地方,我怀疑大同与宣府的监军也有他的人。所以王爷的行踪才没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不过,此事尚且不能确信,且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萧谨严想起一事来,“我听十娘说,你把月儿那丫头许配给了崔洛?哎......都是自己人,崔洛是个人才,望她能善待月儿。我那老友若是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