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紧张缓缓消失,他松了口气。既是她主动跟人走,必定对那人很熟悉,那人该不会有恶意。何况,他早已知道,红香楼是黑血教的分舵之一。

但,有谁能让她主动跟着走?

郑少凡转过身,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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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辆并不引人注目的马车奔驰在道上。

车外,时而响起老车夫的吆喝声。

张洁掀着窗布,看着外面的树与房子慢慢向后移动,心中有些不安与愧疚。情况紧急,凌易一大早便骑马走了,而自己根本来不及跟郑少凡他们说一声,他们一定很着急吧?

叹了口气,她回过头,谁知目光竟莫名停在了那张俊美的脸上。

脸色略显苍白,却丝毫无损他的威严。剑眉微蹙,修长的双目,深邃的目光锐利而飘渺,仿佛已穿透了窗布,看向更遥远的地方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自上车就没有改变过姿势。

张洁不由呆住。

或许有所察觉,坚定的目光缓缓移过来,终于,也落在了她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询问。

张洁慌忙扭过头,脸烫起来,自己怎么越来越花痴!

谁知,那寒星般的目光却似不肯放过她,反理所当然地停在她身上了。顿时,张洁脸更烫,心跳更快,一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看她浑身不自在,他有些好笑:被自己看着有这么紧张么?

正是一个十分难受一个十分有趣的时候,外面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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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一个人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一个,晋阳又有一个,来不成那魔头会分身?”

清晰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张洁立刻紧张地看着黑风,却见他只是移开目光不再看自己,脸色依旧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不是说他先在晋阳害了田老爷子,然后又逃来郑州了么?”

“本来我们都这么想的,但据往来的鸽信,曹大侠他们两天前还在晋阳发现了他的行踪。”

听到这里,张洁莫名其妙——吕夫人是他杀的,但晋阳他根本没去过,到底是谁冒充他杀了田老爷子,而且还在晋阳露出行踪?

黑风也似有些诧异,然而过了半晌,寒星般的双目中,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之色。

果然,窗外声音又响起。

“不对啊?前日他还在郑州害了吕大侠他妹子,来不成他会飞天遁地?”

“必定有人冒充,只是”显然也被真与假的问题给迷惑住了。

张洁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掀起布帘的一角往窗外看去。

原来是两个人骑着马,放松了缰绳缓缓而行,恰好与他们的马车并列,所以言语声才如此清晰。

“那我二人该去追哪一个?”语气有些疑惑。

先前说话那人似难回答,不过却也咬牙切齿道:“仇是一定要报,只如今还是静观其变吧。”

又是与他有仇的!张洁立刻放下帘布,脸色发白。外面两人哪里知道,旁边这辆车上,就有他们口中的大仇人!

她默默转过脸,看向黑风,谁知这一看,竟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锐利的目光冷得像结了冰的潭水,俊美的脸上泛着残酷的笑意。

原来,他生性偏激,知道身世以后本就不能接受,已无心于世,但又终究放不下张洁,所以跟到了郑州。谁知吕夫人他们寻上他复仇,又激起了他的杀心,想到自己莫名的身份,他恨极了命运,一怒之下便毫不留情将七人全数杀死。

如今这报仇的话又触及了他心中之事,加上体内受伤阳火太重,所以他竟又起了杀心。

张洁既害怕、着急,又不敢叫出来,只得紧紧抓住他的手,企求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那小手的颤抖,他终于移回目光,看着她。

渐渐,那唇边的冷笑消失,俊美的脸上又恢复了镇定与平静。

这一会儿工夫,外面的人已经放马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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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马车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门口停下。

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面目和蔼,身边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双机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让人心生喜爱。

凌易却已坐在了桌边,原来他早到了。

客栈不大,前面卖茶水饭菜,后面的院子就是客房。张洁回房间梳洗了下,便与黑风到前面吃晚饭。

谁知,他们刚走了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人。

那人只顾垂着头匆匆走路,眼看就要撞上张洁,张洁不由惊叫起来。

黑风轻轻一笑,迅速搂住她的腰往旁边移开了一尺。

然而那人却倒霉了,他走得很急,待听到张洁的惊叫发觉前面有人时,已收不住脚步,情急之下,他只好改往右前方迈步想躲开,不想——

“咚”的一声,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

张洁闭上眼睛,已经可以想象那人脑袋的惨状——和柱子做亲密接触,不起个大包才怪。

待睁开眼,果然见那人懊丧地揉着额头。

“呀,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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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张洁惊喜的呼声,那人也把注意力从额头转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立刻,妩媚的桃花眼眯起,文静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他拱手施礼道:“正是在下,不想在这里遇上二位。”

声音依旧带着磁性,十分悦耳。

黑风并不看他,倒是张洁忍不住笑出声:“你脑袋没事吧?”

“啊?”谢小玉摸了摸额头,尴尬万分,“这”

见他不好意思,张洁忙停住笑,有些惭愧,若非他好意不想撞到自己,也不至于撞上柱子。

“谢大哥,呃,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他终于少了些慌张之态。

张洁想了想:“我们要去吃饭,你吃过了么?”

他忙红着脸点头表示吃过,于是张洁便拉着黑风往前面走,他便自回房间去了。

二人缓缓走着,张洁想想刚才的情形,不由又笑起来。

见她发笑,黑风转头看着她。

“想不到他那么容易害羞,”张洁停住脚步,终于忍不住笑得弯下腰,“我保证,他就算没吃饭,也一定会说吃过了。”

看着那两弯迷人的月牙,他不由也唇角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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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饭吃到一半,黑风便皱眉说要回房间疗伤,凌易便跟了进去。

见他要疗伤,张洁心喜,待独自吃完饭天色已黑,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张洁躺在床上,睡不着。人一旦静下来,便会想起很多事——人这一生中,思索与回忆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

果然,她陷入了回忆。想到现代的外婆与表哥,伤心了一会儿;又想到郑少凡,自己不说一声就走了,不知他是不是还在着急;还有沈忆风,江舞最终,她还是停在了黑风身上。

想到他在疗伤,她不由有些好奇。现在没了寒玉箫,他用的什么法子呢?

她爬起来想去看看,但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小说中说的,武林高手疗伤时万万不能分心,不然就会“走火入魔”。于是,她又泄气地躺回了床上。

大约再过了十几分钟,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来到黑风的房门外,却见凌易抱着剑一动不动,守在门边。

见她来,凌易面露奇怪之色,似在思索。

或许因为他行刺自己的事,张洁一直有些怕他,正在思考要不要问时,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黑风站在门里,双眸依然深邃不见底,只是在檐上灯笼的映照下,脸色更苍白了些。

“怎么?”

“呃,我想看你疗伤怎么样了,”张洁解释,随即又关心道:“你好些了吗?”

他看着她,唇上划起一道弧线:“没事。”

“可是”张洁露出怀疑之色。

他看上去除了面色更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如既往地镇定。但不知为何,她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见她怀疑,他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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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愣。

“死人了,这店里死人了,快走哇!”有个客人从外面跑进来,面色惊慌,估计是害怕了,想收拾东西走。

才叫这么两声,所有的门都打开了。

“鬼叫什么!”

“死人啦!你们到前面去看,再不走就要陪着上衙门了!”那人已卷起包袱。

“去看看。”低沉的声音。

凌易立刻道:“是。”

人影已不见。

“黑风哥哥,我们要走吗?”张洁听说又死了人,立刻紧张地拉着他的手臂,“这里死了人,呆会儿肯定有很多人来。”

“不怕。”他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

院子里慌乱起来,人人都收拾东西准备跑。

一个人背着包袱满面惊慌走来,竟是谢小玉。见二人还站着不动,他忙提醒道:“二位快走吧,掌柜的死了,住不得了!”

寒星般的目光闪过,黑风并不言语。

“谢谢你。”张洁见他一番好心,不由心生感激。

谢小玉似有些急:“还是快走吧。”

“不怕,有”她看看黑风,“呃,有我大哥在,没事的。”

谢小玉摇了摇头,他到底不似江湖中人胆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二位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在下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就飞快走出了院子。

这片刻时间,客人竟都走得差不多了,檐上的灯笼微微摇晃,加上死人的消息,气氛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张洁本就害怕死人,如今这么安静,她紧张起来,不由往那英挺的人身边靠了靠。

平静镇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随即,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拥住。

黑影窜过。

凌易出现在面前,麻木的脸上竟第一次带着诧异的神色。

“教主,这”说话居然也吞吞吐吐起来。

见他反常,修长的双目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这样的表情对凌易来说,实在是太过丰富,只怕就算要杀了他,他也不至于如此。

“掌柜死了?”

凌易竟垂下头,看来是真的。

黑风不再言语。

张洁忍不住颤声问:“是被人杀的吗?”

凌易忽然抬起头,看着黑风,面上已经回复了麻木。

“是黑血掌。”

走进武侠 - 48 - 第四十八章 情深

是夜,红香楼。

灯火辉煌的大厅上,无数花枝招展的女子倚着栏杆,或是穿梭在人群中,粉面上带着醉人的笑,竭尽所能地讨好每一位客人。她们甜美的笑容,就是客人财富的标尺。随着笑容的变化,你就能判断客人腰间钱财的多寡。

最初,她们出卖肉体是为了生计,而如今,却已转为对钱财的贪婪。能进这里的,决不是普通百姓。

客人们也毫不逊色,他们左拥右抱,各自带着中意的人儿上楼去了。良宵苦短,及时行乐。

两个年轻公子翩翩而入。

一个白衣潇洒,一个俊美斯文。这两个人无论放在哪里,都绝对引人注目。

果然,他们刚进门,便被一群蝴蝶般的女子包围,成为厅上的焦点,引来旁边一片愤愤声。

白衣公子脸上依然带着温和迷人的微笑,使他看去更亲切、更温柔,因此,已有更多女子往他那边涌去。而他,既不拒绝也不邀请,只含笑往前走,应付这些对他而言并不难。

另外那位却面露尴尬,不自在极了。但这种神情,却成了他最吸引人的地方。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经验丰富?面对这样的客人,她们反而笑得更甜,柔软的身子贴得更近,甚至,已有纤纤玉手抚上那俊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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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早迎上来,满面堆着笑容。

郑少凡笑道:“关盼儿姑娘可在?”

此言一出,立刻,旁边围着的女子都面露不忿之色,一大半都往沈忆风那边拥去。

那老鸨看着他,显出为难的样子:“这关姑娘是从不接客的,公子是不是再看看别的姑娘?”

郑少凡微微一笑,拿出锭银子,低声说了两句话,那老鸨便面露喜色,笑呵呵地上楼去了。成与不成都能发一大笔财,这样的好事谁不高兴!

果然,过不了多久,那老鸨满面笑容地跑下楼来。

“公子请上楼去吧,关姑娘在水云间等着呢。”

郑少凡道了声“多谢”,那老鸨便又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看沈忆风面露尴尬,被一群女子团团包围,郑少凡有些好笑:“有劳沈兄稍候片刻了。”

说完,他整了整衣衫,缓步朝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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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郑公子前来,妾身失迎。”见他进来,关盼儿便巧笑盈盈地站起身。

郑少凡微笑:“许久不闻关姑娘雅奏,在下只好冒昧登门了。”

关盼儿美目一转:“郑公子找妾身怕不只是为了听琴吧?”

二人俱是聪明人,不由相视而笑,坐下。

“在下的确是有事。”郑少凡含笑看着她。

“哦?”关盼儿掩口道,“郑公子也求人么?”

“惭愧,让关姑娘见笑。”

“盼儿岂敢笑话郑公子,”关盼儿抿着唇,双目微斜,风情万千,“不知郑公子欲问何事,盼儿必定知无不言。”

“果真?”温和带笑的语气。

她优雅地举起杯,腻声笑道:“既是郑公子,盼儿岂会隐瞒。”

“既如此,在下先谢过了,”他含笑看了看她,目光又不露痕迹地移到了桌上,“在下只想知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也端起桌上茶杯,却又并不喝,只饶有兴味地看了半天,最后才不经意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红香楼最近打探到的那个人如今在哪里?”

关盼儿脸色一变,惊疑地看着他。

他却又只顾品茶去了,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仿佛刚才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