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关盼儿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勉强笑道:“郑公子说笑了。”

“哦?”郑少凡放下茶杯,温和动人的目光竟忽然明亮万分,让人自生惭意,不敢逼视,“关姑娘果真如此以为?”

关盼儿不再反驳,只默默站起来,走到窗边。

她是聪明人。

“郑公子既知晓,如何又寻上我?”声音平静,不再妩媚销魂。

郑少凡苦笑:“在下倘若知晓,又何必来?”

“郑公子也知道我不会说,还如此有把握,想必已有对策了?”

“没有。”郑少凡微笑着摇摇头。

“那郑公子又如何认为我会说真话?倘若我说——”关盼儿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也并不知晓呢?”

“在下实在没有把握,”郑少凡也站起来,含笑道,“不过在下认为,倘若让紫云夫人见一个人,或许,夫人会说真话。”

他特意加重了“紫云夫人”四个字。

果然,关盼儿面色一白。

许久,她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郑公子还是叫我关盼儿的好。”

听到那幽怨的声音,郑少凡立刻露出内疚之色:“在下失言。”

关盼儿却转过身去了。

“郑公子还是请回吧,纵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你们追上他。”

郑少凡笑道:“关姑娘何不先见一见在下请来的人,在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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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

姹紫嫣红中,被那些女子粘蜜糖般粘住,推开了这个,那一个又贴上来。沈忆风皱着眉,俊美的脸上带着尴尬之色。

正在为难,一个小丫鬟跑来。

“是沈公子?关姑娘有请。”

沈忆风突然得救,立刻擦了擦额上的汗,快步往楼上走去,身后响起一片娇美的抱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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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一个人翩翩走进来。

关盼儿呆住。

剑眉斜飞,修长的双目,目光明净如湖水。

“你”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已痴迷。

“关姑娘?”沈忆风见这房间只有她与郑少凡二人,便已想到她是谁了。

郑少凡轻轻叹了口气:“关姑娘想必已猜到了。”

关盼儿回过神,默默背转身去。

“沈忆风?”

“正是在下,”沈忆风微笑,“不知家兄消息,冒昧相扰,还请关姑娘”

“郑盟主果然神通广大,只为让我相信,连你也能找来。”平静的声音。

郑少凡苦笑着摇摇头。

“关姑娘多心了,”沈忆风看看他,俊美的脸上又露出了蓝天湖水般明净的笑容:“郑兄不愿他再伤人命,并无恶意;在下只是想见家兄一面”

“我并不知道,”柔美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既是他兄弟都不知,盼儿一介女流,又如何会知道这些。”

沈忆风一愣,不好再说,看着郑少凡。

半晌。

“关姑娘不说,只怕真的危险,”郑少凡轻声道,“倘或由他再造杀孽,关姑娘以为,他真能应付么?”

沉默。

关盼儿依旧背对着二人,优雅的姿势没有丝毫动摇。

郑少凡见她如此,轻轻叹了口气:“关姑娘既不肯说,在下亦不勉强,冒昧相扰,还请关姑娘莫要见怪,告辞。”

说完,他向沈忆风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沈忆风略略犹豫了下,也跟着走出去。

刚踏出门,身后忽然飘来幽幽的声音。

“彭城元日,千家爆竹,必定十分热闹,沈公子何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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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火光掩映下,柜台前面,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格外醒目。

那个和蔼的胖胖的掌柜,依旧保持着他临死时的姿势,拥着他唯一的儿子,脸上满是慈爱与悲痛。

黄昏时见到的那个活泼小孩,如今已经倒在他父亲怀里,变成一具尸体。小小的脸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犹带着痛苦惊恐之色。或许,他根本就没弄清怎么回事,便已走向了死亡。

嘴边、旁边地上,几处黑色的、粘稠的血液。

美丽的眼睛升起泪花,不忍再看,只紧紧地靠着身边挺拔的人影。

他默默地站着,纹丝不动。

“黑风哥哥”她担心地看着他。

许久。

“那时我在疗伤。”声音低沉而略有些沙哑,说完,他转过身似要离开。

张洁拉住他:“我知道,不是你。”

闻言,他回身看着她,目光闪烁。沉默片刻,他在两具尸体旁俯下身,略看了一看,立刻又站起来。

“这不是黑血掌。”淡淡的。

这话说出,不只张洁诧异,凌易那麻木的脸上也出现惊疑之色。

“可是他们和盈盈”说到这里,她立刻停住,垂下头,“除了你,真的没有人会黑血掌了么?”

他依旧淡淡道:“我说过,这不是黑血掌。”

“他们死状太相似。”凌易看了看,声音依旧机械。

他却不再解释,只看着张洁微微一笑。

“你信便好,没事。”

说完,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往客房走去,看样子别人陷害他,他根本不打算解释与追究。

张洁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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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身影站在房顶,硕大的披风扬起。

然而,只要稍稍注意便可发现,飞扬的黑色披风下,那个身躯已不再有平日的挺拔,反显得有些娇小。

夜色沉沉。

已是半夜,灯火更加稀少,只有几户大门前的灯笼依旧发着微弱的光,人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梦,是人最快乐的天堂。在那里,你可以发很多财,你可以拥有无数美女,你可以变成达官贵人,你可以揍你想揍的人

纵然是寻欢作乐之徒,此时也已大半都抱着美人步入美梦了,只是,当他们什么都有的时候,不知梦境可还会有如此丰富?

目光开始发亮。

冷清的街上,一个人缓缓走来,影子被灯光拖得长长的。

丰盈的唇边泛起冷笑,纤纤玉手一扬,几点寒光便急速射去。然而,一道影子闪过,黑暗中的那些寒星立刻全数消失。

再看街上那人,依旧好好地走着,他哪里知道,眨眼之间,自己已在阎王门前走了一遭。

黑色人影愣住。

“你这是何苦。”

叹息声响起,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眨眼也已到了房顶。蓝衫在风中抖动,不冷不热的神情。

“你来干什么?”柔美的声音冷冷道。

他并不理会,只平静地看着脚下那一片房顶:“没有教主与昊堂主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行事。”

“与你无干。”

“你以为杀了人,便真能救他?”平静的声音,“你该知道我对杀人从不反对。”

沉默。

“无论如何,只有杀人,才能将他们引开。”

“但你莫忘了,黑血掌的死法。”

淡淡一句话,却已让她愣住。

良久。

“晋阳已经有一个,你不必如此。”

话音方落,他消失在黑暗中。黑色人影呆了半晌,也纵身不见。

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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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血掌杀人的手法,天下的确没有任何一门武功能模仿。但,客栈老板父子的死状看去竟与中了黑血掌毫无两样,又是怎么回事?

走进武侠 - 49 - 第四十九章 影子

连日赶路,待张洁三人赶到彭城,已是除夕。

见沿途不再有异常事发生,也没有发现有人追踪,三人便准备在彭城停留两天。

进城时,家家户户都已将门庭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门神,钉上了桃符,一片喜气盈盈的景象。

张洁第一次体会到古人除夕的风俗,不由又新奇又羡慕。历史上,除夕可是古人最重视的三个节日之一,想想现代,就是放放烟花,然后一家人吃顿饭,再没那么多风俗了。

夜色降临,爆竹声声响起,一片接一片,连绵起伏。

外婆他们也在吃年夜饭了吧?张洁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来古代一件事紧接一件事,她根本无暇想太多,几乎都已忘记自己是现代人了。如今,节日的气氛下,她忽然又无比怀念起现代的生活来——在那个时代,人命没有这么卑贱,仇恨没有这么深刻,一切都井然有序。

那里没有让自己心痛的事,但,也没有让自己心痛的人。

她心中又有些不安。

黑风只说要疗伤,让她先回房间歇息,但她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错了。

想想那并无好转的脸色,她决定去看看。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张洁一推门,就看见凌易抱着剑,守在门外。见她出来,那麻木的脸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张洁关心的是黑风的伤势,倒也不去深究。她张了张口想问,但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加上他曾经想杀自己,话就问不出来了。

终于,担心胜过了顾虑,她看着凌易准备开口。谁知眼前却一亮,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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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走来的人闻言停住,似有些意外。

“谢大哥?”

谢小玉也有些惊喜,显然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了张洁他们。愣了片刻,他眨了眨妩媚的眼睛:“想不到是姑娘。”

“是啊,”张洁遇见熟人,加上本就对他印象不差,不由开心道,“你别叫姑娘了,我叫张洁,你怎么在这里?”

谢小玉又露出腼腆之色。

“原来是张姑娘,”停了停,“在下本是来彭城办事的,不想竟在这里又遇上。”

张洁笑了,她看了看旁边一直面无表情的凌易,想到他还不认识,正要开口介绍——

“你是谁。”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估计谢小玉还没遇见过凌易这样的人,立刻又有些紧张起来。

张洁觉得有趣极了,忙代他答道:“这是谢小玉大哥,黑风哥哥知道的。”

凌易却并不理她,只直直看着谢小玉,咧嘴一笑:“会使剑?”

谢小玉微有些愣,随即摇摇头。

“在下不曾习武。”

凌易便转过脸不再理他了。

张洁有些想笑,凌易就是小说中剑痴那一类吧?难怪他遇上柳飞就要打,遇上不会使剑的就不理。

见谢小玉尴尬,她忙岔开道:“谢大哥,你是读书人吗?”

“书倒略读过些,却并非读书人,”妩媚的眼睛带着感激之色,“只是在下自幼体弱,不喜争斗”

说到这里,忽然“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英挺的身影出现。

灯笼的映照下,俊美的脸更显苍白,甚至连唇上也毫无血色。

“你”张洁惊疑地要说话,忽然想起谢小玉在旁边,立刻停住。

谢小玉却腼腆地拱了拱手。

黑风只看着张洁:“还没睡?”

“没我想看看你。”张洁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见他二人如此,谢小玉似明白了什么,那妩媚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在下有些事,先回房间了。告辞。”

凌易也转身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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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张洁见他们走了,立刻担心地开口。

“没事。”

“可是你看起来”

“怎么?”他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知怎的,被他这么看着,张洁忽然有些脸红,后半句话竟不知忘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那个,我是说,今天过年”

他依旧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不自在:“今日除夕。”

“是啊,你们这里过年很热闹,”张洁想到进城时见到的那些风俗,不觉开心地笑起来。

他静静半日。

“你不该跟来。”

“我已经来了,”张洁眯起眼睛,“今天过年,咱们守岁吧。”

“守岁?”

记错了?张洁记得古代确实有守岁的风俗,见他这样,不由疑惑地点点头:“是啊,今天大年三十,除夕,你们不是要守岁的吗?”

沉默。

他缓缓道:“我已多年没有过除夕了。”

张洁愣住。

半晌,她勉强眨眼笑道:“那今天我们一起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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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今夜有些冷清,除夕这么重要的日子,伙计们大都回家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