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听话,我没事,”他缓缓放松语气,“我知道,只是此药难寻,你不必费心思。以后我伤势发作时莫要进来。”

面对诱惑,他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张洁不解地看着他。

“我伤势发作,会伤了你。”

“你不会。”张洁竟然语气无比肯定,方才他不就没有么?何况她早已明白,他就算伤了自己,也不会伤了她的。

他叹了口气:“听话。”

她含泪默默点头,忽然,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你也答应我,不论样都要坚持下去,好不好?”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寒星般的目光掠起笑意。

“好。”

“方才出了事,”他又转头看看窗外,“待我沐浴,再去看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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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渐渐有水声。

张洁轻轻拉了拉门外凌易的袖子,却不说话,她知道再小的声音只要门里的人愿意,必定能听见。

凌易只看了她一眼。

她却带着企求的神色再拉了拉他,便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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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烛影昏昏,外面的喧嚣声竟似乎变得遥远起来,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忽然。

凌易无声地推开门。

“黑风哥哥的伤很严重,对不对?”她立刻抓住他就问,凌易常在他身边,必定知道他的伤势。

凌易站在门边,麻木的脸依然没有表情,只看了她一眼。

“我不会跟他说的,你告诉我好么?”

凌易摇头。

“你就眼睁睁看他”她又急又气,“他让你自行了断你就了断?”

“是。”

“你!你就那么怕死?”她心中太急,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竟然开口骂他。

“我死了就没人保护教主了。”

张洁愣住,看着面无表情的凌易。

半晌,她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你告诉我,要什么药,再难得我也一定去找。”

沉默。

“他曾多次负伤,”说完他竟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抛下一句话,“或许还半个月。”

张洁头脑一片空白。

寒星般摄人的目光似乎就在眼前,他看起来那么风清云淡,镇定自若!

终于,她无力的坐下,任眼泪滚滚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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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市果然花样百出,各色花灯绚目无比。

好在曹让等人追昊堂主去了,他们又穿着普通衣衫,倒也没多少人留意。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张洁心中却混乱不已,什么也没看进去。她不停的勉强自己笑,耳边却只回响着一句话——“或许还半个月。”

眼圈又红了,幸好有灯光掩饰。

终于,他发现她的不对劲,平日她话并没有这么少。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

“没事,”她努力一笑,立刻转过脸,“你看他们。”

却是一对少年男女在灯下私语,眉目含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愣住,抬头看着他。灯光下,那俊美的脸少了许多苍白之色,目光中那片寒意竟也似要化开。

鼻子一酸,泪花升起,她立刻低下头。

这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他低头紧盯着她:“你”

终于,她忍不住扑在他的怀里,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周围立刻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

见她忽然如此,他一愣,随即紧紧将她搂住,并不言语。

她不言语,只伏在那宽大的怀里轻轻抽泣。

“你想他了?”有些犹豫。

她只是使劲摇头,泪流得更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倘若她不是跟着自己,此刻应该正与郑少凡一起开心的赏灯吧?如今在这里赏灯的,一个是垂死之人,一个喜欢的也是别人。

深邃的目光带着几丝黯然,他默默不语,将她搂得更紧。

半晌。

“我送你去江府。”

“不!”她立刻抬头。

哭了一场,倒好多了。

“我只是想家,”她擦擦眼泪,冲他一笑,“真的。”

终于,感受到周围不少诧异有趣的眼光,张洁这才脸红起来,有些羞涩地转过脸去。

然而,犹带着泪痕的小脸上竟忽然露出了惊恐惭愧之色。

他不解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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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走来一个醉醺醺的青年公子,行人皆有惋惜之色,避让不及。

面目英俊,然而飞扬的神采已不见,醉蒙蒙的眼中一片迷茫。

“盈盈——”曾经明朗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二公子,回去吧。”

江舞!

这是在洛阳,早该想到会有江府的人,张洁张口要叫出声来。然而,她看看黑风,黯然。

他默默转过脸。

“让开!我看到她了!”江舞歪歪倒倒地走着,“就在那灯下,你看,她在笑,和以前一样。”

“二公子”一个下人擦了擦眼睛。

“你看,上次我们也是在这里遇上她的,”江舞指着灯笑起来,“她在笑我。”

灯火依旧,最断人肠。

“她才是对我最好的,”他似哭似笑,“是我,我竟为了别的女子辜负了她,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痛苦地趴在旁边那个下人的臂上,吐出来。

行人皆掩鼻,避开。

“你看,她在怪我,她口里不说,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生气”

“二公子!”

“她还是怪我的”

忽然,江舞揉了揉眼睛,往张洁这边看来,似有些发呆。

比起周围人来说,他们总是很引人注目的。张洁立刻擦干泪,回过神,拉起黑风就走进了旁边的岔道。

江舞揉揉眼,似以为自己眼花,便又踉跄着去了。

“盈盈——”

呼唤声渐渐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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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纹丝不动。

张洁垂头。想到那个美丽率真的女孩子,蒙蒙的眼睛又升起泪意。

她知道那个明朗快活的江舞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他永不会再有飞扬的笑脸,不会再调皮地冲她眨眼叹气,不会再跟她顶嘴撒赖,不会再学她厚着脸皮说“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我很残忍?”

“不!怪我,”她立刻抬头,小脸满是泪水,“我那天不该拉住你,盈盈就不会看到,就不会”

“不怪你,”他叹了口气,“不怪你,怪我”

渐渐,那张俊美的脸竟又浮上愤恨之色。

“怪我,全是我做的,他们”他咬牙说着,浑然不觉话里竟有冷笑声透出来。

“不是!”看着那苍白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更差,张洁心中一痛,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是你!你不是”

声音哽咽,她只努力而困难地重复着这些话。

渐渐,修长的双目中,寒光渐渐收拢,又恢复了平静深邃。

默然半晌。

他忽然一笑:“过几天就好,你放心。”

过几天?

张洁心中刺痛,终于,她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那宽大温暖的怀中,眼泪簌簌流下。

他愣住,虽然不知她为何会作出这般奇特的举动,但他也不多问,只将她紧紧拥住。

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丝竹隐隐,夜色沉沉。

有多少人注意到?火树银花下,盈盈喜气中,两个人紧紧相拥,笼罩在他们身上的俨然是一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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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喜气不减。

张洁躺在床上,美丽的大眼睛满是焦虑。

“他曾多次负伤。”

凌易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她并不是太笨的女孩子,只是性格单纯外露,不喜欢多想罢了。如今她静下心来细细琢磨,竟发现了漏洞。

寒玉箫既然已没有,他多次负伤,疗伤之药怎会太难得?况且当日沈静山也曾说过路遥能疗伤,只是听不大懂。她有些恨自己的记性了,当初为何就不多问几句!

既然药不是太难得,那他为什么迟迟不疗伤?

她又不明白了。

“那黑血至阳真气乃是阳火过盛,这个,除了寒玉箫,天下至阴之物,这”

她想到沈静山吞吞吐吐的话,忽然眼睛一弯,至少自己知道了一件——天下至阴之物。她立刻从床上起来,想了想。

“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有办法知道?”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她竟忽然想起了关盼儿凄厉的声音:“我们都只是你的药,我真傻”

不由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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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小镇,药铺。

“姑娘,你?”看着那锭银子,老大夫不由愣住,竟然有个美丽无比的女子走进铺子,并不看病便拿出一大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在她的坚持下,他们昨日一早便离了洛阳,如今她终于有了机会独自出来。银子是从凌易那里要来的,多家药铺,她选了好久,觉得还是年纪比较老的大夫可信。

“这是给您的,”她将银子一推,“呃,我听说您老医术高妙,特来请教一个问题。”

张洁不笨,知道什么人爱听什么话。

果然,老大夫摸了摸两瞥小胡子,神态颇为自得:“姑娘想知道什么。”

见他忽然这副自许的模样,张洁又有些不放心了——这老头不会是个江湖医生三脚猫吧?她想起了书上的古代江湖医生,不由瞪大眼睛,歪着头细细打量着他。

“天下至阴至寒之物是什么?”

“至阴至寒?”老大夫一愣,随即神色有些不屑,嗤笑道,“姑娘拿这等小事来考较老夫?”

张洁心中大喜,冲他甜甜一笑:“对,你只管答,答对了银子就是你的。”

“这个性寒之药——”老大夫眼睛眯起,看着面前的美女和桌上的银子,老脸成了一朵花,“瞿麦金陵草黄芩地骨皮黄连柴胡”

“等等等等”张洁头立刻晕了,“不要你背药书,你只挑最阴寒的说。”

老大夫背得正起劲,被她这么打断,有些不高兴。

“天下阴寒之物众多,”他捋着胡须想了想,忽然目光一亮,得意地笑起来,“原来姑娘并不是考较医道,论至阴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洁立刻竖起耳朵。

却听那大夫得意洋洋道:“男子属阳,女子性阴,人人皆知,姑娘还拿这等小事来考较老夫?”

张洁脑袋一片空白。

“我们都只是你的药,我真傻”关盼儿凄厉的声音又响起。

果然是这样!她并非古代女子懵懂无知,现代这类书多得是,令她愕然的是居然真让自己遇上了,想到这里,立刻脸通红。

见她发呆又脸红,老大夫奇怪地问:“姑娘?”

叫了好几声,张洁才回过神,匆匆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了。

老大夫平白无故得了一大锭银子,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大相信,将银子拿起来看了看,立刻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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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不告诉自己,难怪那个教主“花心”,难怪路遥当年可以为了沈姑娘不行疗伤而死。

要得女人并不难,青楼处处皆是

知道了办法,而且办法很容易,可张洁心中反而更难过。那天自己强将他从红香楼拉走,他那时一定是想疗伤吧?

可他还是没有上去,真如凌易所说,是为了她吗?

倘若自己不出现,他必定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伤早就好了吧?她却不知道,黑风自身世大白之后,多年的苦心皆成泡影,他恨极了命运不公,若非她,只怕他早已不在。

知道了又怎样?自己喜欢的人

她忽然想起郑少凡,那温和迷人的眼神,那白衣翩翩的影子,可自己为何竟已多时没有想过他了?

迷惘无比。

第五十三章 合围

张洁心情复杂,一路低着头回到客栈。

谁知刚进客栈门,迎面就看见几个伙计白着脸忙来忙去,似乎在收拾东西。她正要上前问话,孰料那几个伙计见到她,竟像见了鬼一样,都面露惊慌恐惧之色,转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