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车里,看着窗外,我什么都不想,起码现在不想。我必须回到家,我维持着基本的力气,看着从车窗外闪过的行人和建筑物。

车穿过几条马路,拐进了小街。

我付了车费下车,走进院门。两个小姑娘还在跳皮筋,她们喊了我一声,我朝她们笑笑。我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至,我走进去,关上门。电话在响,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打来的,我也不想知道。我走到沙发旁,拔下电话插头,在沙发上躺下。

我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外间的窗户,窗帘没有拉上,西上角的天空斜着几条泡桐树的树枝,树叶像一个个巴掌,小姑娘跳皮筋的身影在窗外忽隐忽现,还有一些走动的人。我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飘来了饭菜香,女孩们早就回家了,泡桐树也看不见了。我伸出手,想了想,没有打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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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十三章(3)崔曼莉

……张立和我陪出版社的人到北京效外去玩……我本来想先给你打个电话,但手机没电了……我有多少年没这样醉过了,醉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我差点放火烧了那个鬼地方……罚我昨天喝醉了,罚我不给小乔打电话……

乔英伦回想着,每一句、每一段、每一个词、每一个字,她想一下就笑一下,她蜷曲在房间里,四周黑漆漆一片。这个房间曾经亮着灯,从深夜亮到白天,窗帘昼夜紧闭,光线柔和温暖,它把两个相爱的男女关在这里,他们彼此说爱你、彼此做、彼此不知廉恥、彼此热烈、彼此痛楚……现在,她就坐在这个房间:她的房间、她的灯光、她爱的男人,而他明天就要回来,距现在不会超过十六个小时。她微微笑着,开始并没有发出声音,后来她听见哧哧的声响,她看不见窗外任何的物体,像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呜咽。她为自己可耻,在耻辱之下甚至不觉伤痛,她丢了脸,上了当,她一边哭一边发出低低的吼声,她好像是在说我恨你,恨你,她的眼泪迸了出来,她为这泪水可耻,为什么要为这样的男人流泪?她拍打着自己的头,她想杀了这个可耻的女人。

……我只是求一次机会……求一块免死金牌……男女不同嘛……大部份的男人都觉得爱和搞是两回事……

她不用费力去想,往日的言谈中稍稍透出的支言片语、一句两句,全部涌了出来,她原来不知道,她为什么为它们暗自担忧,甚至每一次都会说出“一个和十个”来企图避免她担心的事情发生。现在她知道了。

九月四号,他根本没有和张立在一起,也没有去北京的什么郊外。他在哪儿?干什么去了?

她迅速灭掉自己残存的希望,她了解他,如果不是那个原因,他不会对她动用谎言!他说得那么天真、严肃、诚恳,她闭上眼睛,谎言像一记耳光,打得她火辣辣的痛,他用爱她作为谎言,而且说得她那么相信,说得她那样爱他。

她拿出手机,拔了他的号码,电话一通他就喊:“喂,小乔,怎么了?”

……

“喂,你说话呀!”

……

她在一念之间差点挂断了电话,既然知道原因,为什么还要质问?答案不是已经摆在了眼前?她一面憎恨、蔑视着自己,一面还是张开了嘴唇:“喂……”

“你想吓死我?”他的声音焦躁、沙哑:“你在哪儿?怎么了?”

“你在哪儿?”她问。

“我在火车上,”他说:“我今天就回来,已经上车了。”

“你在哪儿?”她又问。

“在火车上?”他停了一下:“你怎么了?”

她用手背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这个动作让她感觉像一个孩子。大概五岁或者六岁,她要哭都是在晚上,家中的灯光全部熄了,爸爸和妈妈也睡了,四周空无一人,除却黑夜和她自己。她蜷在床上,随便泪水流出来,抱着被子一角。她哭,有时因为病痛,有时因为父母的冷落,有时什么也不为,她就是想哭一哭。

她不需要他的安慰,她没有习惯需要别人的安慰。她的声音在断断续续中透着冷静,在没有亮灯的房间,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冷酷加怜悯。

她问他:“九月四号晚上,你在哪儿?”

他停了一下,仅仅是几秒,但她已经感觉到了,他在想一个对策,她觉得可笑又可怜,他,方骆,在想一个对策,他要对付谁?

“小乔,我爱你。”他说。

……

“小乔,我已经在火车上了,等我回来告诉你好吗?”

……

“下午你关机后我就去了火车站,最多还有两个小时我就到了,我当面告诉你好吗?”

……

“好不好,求你了亲爱的,好不好?”

……

“方骆,”她喊得有些拗口,听上去很陌生,她很少喊他的名字,她说:“如果你现在不说,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乔――!”

……

“让我当面说吧!”

……

她挂了电话。

他又打过来,她没接,他坚持不懈地打,她的手机不停地响,在黑暗中听起来很急迫,

她想,有我那天晚上急迫吗?

好吧,她冷笑了一声,听听他还能说什么?

“喂,小乔,”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比较镇静:“你在家吗?”

“嗯。”

“你能保证一件事吗?”他的措辞很小心:“如果你保证,我就告诉你。”

她冷笑着问:“什么事?”

“听完解释,你保证在家等我。”

……

“你能保证吗?”

乔英伦在黑暗中握着话筒,她轻轻地笑了,笑得既心酸又肯定。方骆,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都在朝着那个方向走。她笑着,现在,她不过是要他亲口说出那个事实,要他亲自来把勇气给她,她喘息着,但是声音听起来很镇静,她说:“好,我答应你。”

他还是不了解乔英伦,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不了解。他不知道吗?他没有想到吗?每一次邪恶的眼神、咬着牙齿说出的话,那从来就不是玩笑的玩笑……她听着他的声音,他真的开始解释了。

他果然是方骆,是乔英伦所爱的男人。刚开始,他解释的有些勉强,语句甚至不通,但是说着说着,他不仅说出实情,还把实情说成是爱的证明:九月四号的晚上,他知道小乔在等他,他知道她爱他,他也爱他,他们都彻夜未眠。她在等他的电话,但他睡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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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十三章(4)崔曼莉

他一边解释一边省略重点,或者,他从重点开始解释,由于那个女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和别人的女人做了,他再也不能把爱和搞分开来对待。那个晚上,他做完后感到索然无味,心里想着他的小乔。他说小乔,你相信吗?我很感谢那个女人,她让我知道了,我有多爱你,我再也不会搞一把了。

他每解释出一个层次,每说一次原谅我吧,她就为他可耻,也为自己可耻。他是她的男人,却低下头来请求原谅;她是他的女人,却要在两个人之间决定某种命运。他还在解释,这样的解释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伤害。

他说他一直都想把真相告诉她,但又一直没有说,她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不想骗她。

“为什么没有说?”她问。

“你知道。”他说。

她听出了话外音——他是想等到她和他在一起了,他完全地控制住她,迷惑住她,确认她离不开他,或者,他想等到他们结婚,等到她怀上他的孩子,等到所有的筹码都加上来,加到他再无性命之忧,他才告诉她。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勇气来承担这个事实,他仍然会隐瞒下去。他的懦弱让她惊讶,同时再一次为他可耻。“一个和十个”,他如此惧怕它,如同惧怕一个魔咒。他在害怕什么,是他心爱的女人的贞洁?那么他的贞洁又在何处?

“你让张立帮你保密?”

“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告诉张立我爱你,我要娶你。”

“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他犹豫着:“也许他会告诉万丽群。”

也就是说,万丽群又告诉了别人,最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包括史号哲。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

她想这可真是有趣,如果张立不是和万丽群有关系,他不会告诉她;如果万丽群保守住秘密,其他的人也不会知道;如果其他的人中没有一个史号哲,那么乔英伦也就不会知道。这一切就像一个连环套,最后套中了目标。

事实与她的情绪完全吻合,最后的结论是:九月四号那天,方骆搞了一个,而乔英伦,还欠他十个。

火车朝着同城飞驰,方骆看着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他才能到同城,如果加上打车的时间,起码要两个小时。他站在车箱的连接处,脚下的铁板摇来晃去,另有两三个男人站在旁边抽烟。这趟车的旅客很多,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走过,他握着手机,看着窗外。

他没有想这个伤害到底有多深,如何来达成原谅的协议,如何在日后相处中消除心中的阴影,他只是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她说去顶点酒吧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好,他还存有九分的侥幸,以为秘密保持在张立那儿,他一直担心他离开的这几天,她会发现什么,他着急、忧虑,飞快地办事情,想赶回来呆在她的身边,那么,无论是在同城还是在北京,只要在她身边,他起码还有一点把握。

时间一分一秒,他在电话里肯求她,等他回来,一定要等他回来,只差两个小时了。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干什么呢?她想,等他回来说我爱你吗?像以前一样,然后她也说我爱你,还有只爱你,最爱你。

是的,最爱你!她不由地笑了起来。

“最爱我,”她笑着说:“意思是说,还可以爱别的女人?”

他愣住了,他们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现在听起来,完全就像一个说不清的寓言。

他说:“不要最爱你,我们以后都不要说了,我们只说我爱你,只爱你。”

她轻轻一笑,实在找不出别的词,就说:“你真够无耻的,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

他吃了一惊,不知如何回答,他在电话里喘着粗气,这话伤了他,尽管是他先伤了她。我真的无耻吗?他问自己,如果说真的无耻,那也是不该发生那个事、不该向她隐瞒实情,而不是他说出的我爱你、只爱你。

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把原来的生活通通抛开,完全的、彻底的,不留痕迹的抛开,他爱她,居然不能为她做到这一点。

他看着窗外,远处和近处的风景都是黑乎乎的,轮廓大致相同,它们被火车迅速地抛下,看上去更像它们在向后奔跑,它们跑得飞快,体积完整,方骆渐渐被这样的奔跑迷住了,他好像不再是他,从躯壳里游荡出来。他看见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车窗里,目光呆滞,右手握住一个手机,他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什么优点,既不伟岸也不洒脱。他怜悯他、憎恨他,想把他从车窗玻璃里面拽出来,扔进朝后奔跑的黑乎乎的轮廓中。

在顶点酒吧,他遇见他的小乔;在同城山上,她对着他笑;在那个晚上,她病了;后来,他抚摩她、亲吻她、热烈地爱着她……如果她跟他去了北京,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吸引他,如果……他知道,他们很爱很爱,到现在依然很爱很爱,但是这一切都要被他的错误和谎言毁灭了。

“这是命。”他突然说。

她心神为之一震,那天上午,她的父亲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说:要记住,英伦,前面的路是黑的。

她没有说话。

他听着她轻微的笑声,倍感凄凉,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凭什么拥有她、爱她?多少年来,他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这种生活导致了他明明知道不妥,明明知道不妙,他还是做了。他万念俱灰,差一点,他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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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十三章(5)崔曼莉

他求她,求她不要再笑。她把他所有的希望和勇气都笑没了,绝望与虚无折磨着他,他知道他完了,他失去了她。他告诫自己要忍耐,忍耐。

“别笑了好吗?”

“好吧。”她说。

她正在思考另外的问题,声音听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小乔。”他喊她。她声音里的那种飘忽不定抓住了他,他几乎不用怎么费力,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一个和十个,不!他在心里喊,等我回来,就两个小时,不,现在已不到两个小时了。但是,为时已晚,她已经挂断电话,并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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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十四章(1)崔曼莉

乔英伦走出房间,锁上门。她把钥匙装进包里,还有一把备用的贴在信箱底部,方骆也知道。她想了想,即使他打开这个房门又怎么样?她看了一眼信箱,转身朝院门的方向走去,穿过泡桐树,走上了小街。

一个小时之后,方骆从信箱底部撕下钥匙,钥匙上粘着胶带纸,他站在门前,小心地清理。屋内没有灯光,她肯定不在。小楼其他人家的窗户发出微弱的光线,他就着这些光线清理,眼睛凑近手指,他撕得很慢,一点一点。从他走下火车,走出站台,坐上出租车,直到下车付钱,他的节奏都很慢。他把钥匙上的纸屑清理干净,插进门上的钥匙孔,他转动着钥匙,打开门。

他站了一下,走进去,按照记忆打开了灯。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非常整洁。他看见电话插头扔在沙发旁,他走过去,把插头插好。整个房间一目了然,他站着,迟缓地转动视线,他注意到字纸篓边有一团纸,他走过去,发现篓子里还有几团,除了这些纸,里面很干净,看得出这是刚刚扔进去的。他把废纸团拣起来,小心地展平,每页纸上都写着一些字,字迹凌乱,看得出她的心情。他仔细辨认着,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掏出香烟,抽出一支,把打火机握在手里,用力地打了几下,他把香烟点着,一边抽烟一边看。他想他是阻止不了了,来不及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还想着那个词:最爱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爱还有比较?

他把废纸折好,放进外套口袋,摸了摸手机与钱包。他站起来,看看这个房间,然后走出去。他没有关灯,也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但是必须出去。

他把烟头扔在小院里,振作一下精神,他看看泡桐树,看看小楼,然后走了出去。

乔英伦坐在街边花园里。花园半米高的花坛贴着瓷砖,瓷砖被路人坐得又白又亮。她休息一会儿,觉得这里太亮,离路灯太近了。她站起来朝里走,花坛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有几张椅子,有的坐着情侣,有的空着。

她走过去坐在最靠里的一张椅子上。

她想他可能发现了那些纸,她的脸上浮现出快感。她有意这样的。知道了那事儿之后,她反而安定了,即使痛苦也是安定的痛苦。

她感到绝望,一个和十个,果真要言中了。开始,她想报复他,她的行为有一些可笑,她去翻字典,这个举动值得研究,为什么去翻字典而不做其他?在字典里,她发现了很多姓氏,是她原来不知道的,比如束,这就很少见。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明白过来,她把放在包里的通讯录拿出来,坐在沙发上翻看。

这里面何止十个男人。她看着,这些人中,不少对她有好感。她有点惊讶,要完成任务原来如此简单。

她有点畅快,在心里想象着如何约他们,他们大概很吃惊,但是其结果,她想,一个主动的女人,一个通晓了男女之密的女人,而且容貌姣好……

她找出纸,把从通讯录里挑出的名字写在上面,还排了一个先后顺序,她写了一张,觉得不满意,又写了一张。她觉得自己的字很难看,结构都是散的,她在这些名字上用力地涂着,不一会儿就把它们盖住了。

她写了又涂涂了又写,感觉到了折磨,她恨他,是他给了她折磨,她哭了,过一会儿又笑,她不敢再呆在房间里了,他就快到了,她更害怕自己的情绪。

她收拾了一点东西,放在包里,背着包出了门。临走之前,她把那几张纸团扔进字纸篓里,她不想他看见。

那几团纸砸进字纸篓,有一团蹦到了旁边,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管它。现在,她有点明白自己的犹豫,她是想被他发现的,她就是想他难受。

她觉得冷,到底是秋天,早晚有些凉。

她把头扭过去,看着小树林深处,有一个男人站在那儿,也许是等情人,也许是来此闲逛。

在这一瞬间,她动摇过一次。如果他不爱她,或者没有深爱她,那么,一个和十个又算什么?她何必侮辱自己。她微微地缩了一下身体。

……他的皮肤泛着淡淡的棕色,肌肉均匀有力,他搂住女人,把她压在身下,吻她,进入她,那时男人和女人都觉得舒服,而后是幸福。他很会做,是用力也是温柔,反正一下一下,体验着占有。那候他忘记了乔英伦,或者没有忘,只是热爱着眼前的肉体……

那个徘徊的男人发现了她,试着朝她走近几步,但是其他的椅子上还坐着人。她穿得很朴素,他判断不出她的身份,有点犹豫。

她在椅子上放松了姿势,跷着二郎腿。她没有晃动身体,也没有浓妆艳抹,只是一动不动地盯住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走过来,朦胧中,她有一点看清他了。

他很年轻,大约十八九岁,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三岁,五官还算清秀,穿着一身劣质西服,衣服下摆有点歪,这可能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他穿得还有点别扭。这是一个进城打工的小青年,很瘦,在乡下,肯定也是沉默少言,看上去不怎么活泼。

他没有勇气朝她走近,但也在打量她。

他瞄着她的身体,她坐在椅子上,风衣略显宽大,看不清里面的曲线,一条牛仔裤,半高跟皮鞋,扎着一根独辫子,一看就是个城里女人,而且她的眼睛即使在暗处也很漂亮,大而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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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第十四章(2)崔曼莉

他太年轻了,经历的场面有限,他还不知道这时她复杂的心理,没准儿就会在他这里出差错,他反而害怕了,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他又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期期艾艾地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

旁边椅子上的情侣一会儿说话,一会儿看着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从树影中走出来,照着林间空地,年轻的男人看清了她的眼睛,他在原地晃了晃,转过身走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羞侮还没有消除。当那个男人带着暧昧朝她靠近,她忽然清楚了自己。她坐在凳子上,凶恶地看着他,如果她手里有刀,如果他敢再靠近……嗜血带来快意,同时勇敢也激发着尊严。

在她对面的街上有一排松树,树身高大笔直,从她记事起就常常站在这里,她看着月光和灯光照在松枝上,把密集的松针照成一个整体。她不由地笑了,一个和十个,那是什么?不管方骆爱不爱她,也不管方骆值得爱还是不值得爱,一个和十个永远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她决不会侮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