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见戚树从餐厅里出来,马上从车上下去,刚要替他开车门,却见戚树暗中给了她一个手势,示意她坐回车里,刘念便老老实实的又坐了回去,看着他走远。

戚树带商陆来到了墓地,找到了钱叔下葬的位置,那墓出奇的豪华,大概是戚树有钱的亲人帮忙修葺。商陆看着墓碑上钱叔的照片,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雾水。

她回头对戚树破涕为笑,自嘲的说道:“你看,到底不是亲爸爸,他死了,我也不是多么悲痛。”

戚树看着她眼睛里不停滑出的泪滴,心里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

“木头,我曾经很想很想治好他的病,好让他在夜里不再剧烈的咳嗽,真的很吵。”她看着他的眼睛,想征得他的原谅,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被原谅的:“我以前问过你,如果我骗你了,你会不会不和我说话,我现在想告诉你…”

没等她话讲完,戚树便将她楼到了怀里。

她什么都不用说,他都知道。

商陆趴在他的胸口处,柔声说道:

“如今你找到了家人,我该替你高兴,可能我还不太适应,但你要知道,我们永远是亲人,木头,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透过她的肩看去,钱叔的墓碑竖立在阴矮的云层下,像是隔着他与她的银河。

商陆心里也在犹豫,要不要将她和沈井原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戚树呢?他会喜欢沈井原吗?

算了,她才和沈井原交往不久,等感情稳定了,她便将她的身世,将她的戚树告诉井原,在介绍两人认识,相信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齐慕坐在沈井原办公室的沙发上,心惊胆战的看着椅子上的他,他已经盯着齐慕的手机屏幕有五分钟了,一句话也不说,阴沉沉,着实吓人啊…

齐慕手机里的照片,戚树正一脸深情的看着商陆,手摸在她的脸上,商陆坐在他对面,看不清表情。

照片上看去,商陆和那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的确亲密暧昧...

沈井原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转着一支笔,那屏幕灭了,他就用手一划,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面色阴沉,却不动声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齐慕心里暗暗打鼓:真是对不住了商陆,沈井原是他大小就认识的哥们,你这样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可真就不能坐视不理。

“喂,你说句话啊,别老盯着我手机看。”

“井原,你要摔我手机之前你告诉我一声,我把电话本备份一下,好多妹子的电话在呢!”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十分清晰,沈井原在脑中搜索了半天才回忆起他的样子来,有次商陆说是去相亲,最后见的那个男生,不就是照片里的男子?

她那时笑得有多天真,沈井原至今一想起,心里都会嫉妒的要死。

齐慕见沈井原终于不看那张照片了,便安慰道:“商陆呢,的确是漂亮,这点我承认,袁婷和她比是要逊色几分,但女人这个东西啊,不能光看脸。”

“井原你说是不是?商陆是个好姑娘,可今天这事儿你说…她这是让我碰上了,要是我没碰上呢?你知道有这么个男人吗?”

“难不成是兄妹?”齐慕问。

“不会。”沈井原否定他的揣测。

一个姓戚,一个姓商,怎么会是兄妹,他从未听她提过,却总是在她手机的通话记录里看到,况且,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

“我看也不是,我齐慕纵横情场怎么多年,看眼神就知道这男的对她有意思!所以说,女人啊,不可靠,那天你逃婚后去席家,最后走的时候段冰阿姨说的那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

沈井原从脑中回忆起段冰当时眯着眼睛警告他的那句话:

“你以为商陆为什么要从袁婷手中抢走你?是因为爱你吗?”

齐慕见沈井原陷入沉思,便提醒道:

“井原,你好好想想吧,要找这个男的,你就知会一声。如果你和商陆因为这事分手了,大可告诉照片是我拍的,我不怕得罪人。”

沈井原看向他:“分手?”

齐慕摊了摊手,不然呢?

沈井原将齐慕的手机屏幕重新按亮,点下了删除键,照片顷刻间就消失在眼前。

他和她分手?就因为一张照片?他做不到。

就算她真的背着他做了什么...

沈井原尽量不去想,他无聊的用指尖滑动这手机的菜单,像是在安慰自己,眼底滑过一丝受伤。

他说:

“她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齐慕突然暗暗的吸了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井原。

他永远不会懂,有些人失去过,就会变得胆怯。

当精明狡诈的人为爱盲目,妥协,没有骨气,我们又能说他什么呢?说他蠢?

不,他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相拥入眠的人,不愿太早醒来而已。  

一意孤行

戚树从墓地回来便有事离开了,商陆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他,却话到嘴边哽在了喉间。

那戚氏所属豪门,据说戚老太太膝下仍有一女,在戚树之前是财产上第一顺位的继承人,而戚树以这样的身份回来,定会引起家庭和公司里不小的波澜,商陆有心劝他谨言慎行,却心念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连大学都没读过的普通人,什么都不懂怎么给忠告,戚树自小精明有心计,想必应对长辈也并不吃力。

戚树的贴身助理刘念亲自送她回到了台里,途中刘念想了想,还是和商陆搭起了话:

“商陆,戚树特意让我给你买的巧克力,我不知道你爱吃哪个牌子的,就买了个我认为好吃的。”

“麻烦你了。”商陆接过那盒巧克力放在手里,心事重重的看向窗外。

“你长得真漂亮。”刘念看着她说道:“一定经常收到巧克力吧?这戚树也是,七夕都过了才送…”

商陆听出她口中的意味,便冷冷的解释:“我自小爱吃甜食,戚树有钱便会买给我,并不代表别的意思。”

刘念看出她的排斥,便“哦”的一声:“但愿如此吧,只不过戚树最近在看楼盘,提过一嘴要买房子给你。”

商陆总觉得不对劲,一个小助理哪那么多废话?像是在试探她一般,商陆便不动声色:“有这种事?要是真的有,劳烦你代我拒绝,我和戚树虽一起长大,但毕竟不是亲生姐弟,现在他过得好,我也不图什么,只求个把月见上一次,买房子就算了。”

刘念狐疑的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子,难道她真像自己所说的无欲无求,不攀高枝?那么还要不要和姑姑报备这个人呢?她总觉得戚树对商陆,绝非姐弟之情那么单纯。

临近中秋,台里开始发福利,商陆和杜宛不是台聘,没有福利可领,便筹划着今天早早回家,偏巧组里的一个同事休假回老家,便把票子送给了商陆,商陆凭票取了些海鲜蛋奶,本想分给杜宛回家做着吃,杜宛却不爱喝牛奶,只把海鲜拿回了公寓。

商陆一手提着一箱子牛奶从台里往出走,却碰见了沈井原的车子刚刚调头出来。

车子停在商陆面前,沈井原坐在车里看着她,见她手提两个箱子,便说:“上车,我送你。”

商陆四下环顾,此时正是下班高峰,人来人往,这样坐上他的车怕惹人话柄,便摇摇头:“不了,你先走吧。”

沈井原佯装生气:“你昨晚答应了今天会陪我。”

“我那是...”商陆语出一半,便瞄了一眼司机,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

昨晚是他在床上趁人之危,威逼利诱让她答应今晚陪他,她是实在困倦极了才松口承诺,怎么能算呢?

“井原…我先把这两箱子牛奶送回公寓,再去找你好不好?”

“你真的不上车?”他越来越发现她的倔强,一点都不可爱。

“不上了,这里好多人呢…”

商陆说完,见沈井原瞄了眼她细瘦的两根胳膊,便对司机叮嘱了什么,自己推门下了车。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身旁,二话不说将她手上的箱子夺来,单手提着两只箱子,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也不顾他人投来的目光,领着她往电视台外面走。

商陆总是不明白,沈井原为何总是那么强势,强势到一意孤行,好像从来都不会接受她的“不”字。

她窘迫极了,又挣脱不开他的手,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子,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人八卦的目光,问道:“你在干嘛!”

沈井原云淡风轻的迈着步子,看也不看她,道:

“没干嘛,接女朋友下班。”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马路上熙熙攘攘,喧闹不已,商陆跟在沈井原身旁,看他干净挺阔的西裤被箱子摩擦出了很多褶皱,突然心头一暖...

无论生活多么乏味,他总能轻易让她动容,安心。

商陆是个家庭观念很薄弱的女孩,从没人告诉你过她相濡以沫要怎么释义,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丈夫又是什么样子,然而这一刻,她望着沈井原精壮的手臂,突然明白,一个单手可以拎起所有生活之重,却用另一只手牵着一身轻松的她,穿越街头巷尾也不觉吃力的男人,就是一个成熟的依靠。

“想什么呢?”他牵着她走在路边,低矮茂盛的繁树是他绿色的背景音乐,赏心悦目。

“没想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觉得可能是自己平日寡言无趣,便试图找点话题:

“今天工作怎么样?”

好吧,他承认这个话题更无聊…

“工作啊…还能怎么样…”她笑笑。

“你不喜欢这份工作?”

商陆一愣,怕他又想着给自己找工作,便道:“挺喜欢的…”

“喜欢就好,不过,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双软底镶钻的舞鞋来…

“我的梦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为什么?”

她苦笑:“小时候我妈有双舞鞋,特漂亮,她不让我穿,我问她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后来她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的冠军时穿的,等我长大了得了冠军,就送给我。”

她说话时双眸都是亮的,像是隐忍了多年的光芒不小心绽露,悉数落在他的眼里。

沈井原笑笑:“你那么笨,也会跳舞?”

商陆瞪他。

沈井原享受着她生气的样子,假装若有所思,一脸正经的说道:

“不过身子倒是挺软…”

商陆听出他话语中的痞气,便咬着唇狠狠的掐上了他的胳膊。

两人闲话着往家走,前方不远处便有一老太太手推着一个小车,小车上挂满了中秋节用的挂件,饰物,每逢佳节街上都会有人摆摊卖红绳,图吉祥的人就花上几块钱买一串,带在手腕上,以求平安。

车上那些喜庆稀奇的小物件琳琅满目,惹得不少年轻女孩驻足挑选,女孩子就是这样,见到别人都围着,也想去凑凑热闹。

商陆心情不错,便也挎着沈井原的手臂上前凑热闹,婆婆用手工编造的小绳子的确精美好看,商陆拿起一条拴着星星的红绳,仔细端详着。

沈井原平日是绝不会看这种东西的,却见她驻足把玩,很是喜爱的样子,便也跟着用大手拨弄了两下。

“姑娘,买条红绳吧姑娘。”婆婆一脸慈祥的看着商陆,念着能赚上这几块钱。

沈井原用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条绳子,绳子上拴着小星星,星星后面是她灵动的眼睛。

他柔声问她:“喜欢么?”

商陆放下红绳笑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只觉得这些过节的物件喜气,看看就走吧。”

婆婆拿起那一对星星红绳说道:“小姑娘,这些红绳可是有意义的,系在夫妻手腕上,不管男女双方是仇人还是距离很远,只要用这些红绳系在他们的腕上,就一定会和好,并且结成夫妻。这是月老定下的信物。”

商陆轻笑,对那婆婆摆摆手。

什么月老定下的信物,不过是一条拴上星星的普通绳子。

正要离去,沈井原却开始掏钱了:“婆婆,给我拿两条。”

“好嘞!”婆婆笑的一脸褶子。

“沈井原…”她一脸雾水的看着他。

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这个都信。

“你帮我拿一下钱包,我右手提着东西,钱包在右边的西裤口袋里。”

商陆替他将皮夹拿出来,给了婆婆几块钱,婆婆便将两条红绳递到了沈井原手上。

他一边走路,一边拿在手里端详:“是挺好看的。”

商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他自小就家境富足,从没在小摊上买过东西,可能是觉得新奇。便以一个市井小民的态度提点他:“你可以去淘宝买双袜子,说不定会赠你三条这种红绳。”

沈井原却不以为然,停下脚步,将手上的箱子放在地上。

“把手给我。”他对她勾了勾掌。

她听话的将手伸过去,就见他十分认真的将其中一条红绳往她腕子上缠。

给她带完,他自己又利落的将另一条绳子缠到了自己的手腕。

沈井原晃了晃腕子,红绳上的小星星撞击在铜铃上,发出一串轻微的脆响。

“晚上想吃什么?”

商陆愣怔的看着他又提起两箱牛奶,继续走路,错觉般的看到他眼底漾起一份满足和安心...

她暖暖的笑着,跟上去,缠上他的手臂:

“吃什么都成,除了蒸胡萝卜片。”

...

是的,商陆总是不明白沈井原的一意孤行。

然而她好像又开始有点明白了。

他的那些看似执拗、强势、顽固不通,都来源他对安全感的匮乏,他会用他的方式去爱她,容不得她有半点退缩。

醉的放肆

段冰将饭菜的托盘拿到二楼去,袁婷在房间里看着什么文件,没工夫下楼吃饭,段冰怕她饿坏了身子,便推门而入,没想到袁婷见有人进来,便神色匆忙地将桌子上的文件收了起来,段冰眼尖,责怪的瞥了她一眼,道:“看什么呢,见我来就收了起来!”

“没…没什么姨妈,我在看一个患者的资料。”

“哦,先别弄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