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溪一下子全身僵硬,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视李沧和城阳那两台八卦雷达。发现这两人都睡着了…呼,还好还好。

等等…什么叫还好。这个剧本完全不对!

再怎么样,也应该是她睡梦里不小心,靠在他肩膀上了啊。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对不对这个也不对…谁要靠他肩膀啊。

千溪觉得自己脑海里好像有一万个小人在打架。唯一确定的是:不能叫醒他。叫醒了万一睡不着怎么办?睡不着就倒不好时差,倒不好时差就不能集中精神比赛,不能集中精神比赛就不能拿冠军…

她感到天降一口大锅正悬在自己头顶。

千溪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视线所及只能看看电脑屏幕。之前选过的那个白衣法师还漂浮在屏幕上,刚刚专心游戏没发现,原来在英雄名Kael的下方,还有一行蓝色的ID。

Kill,徐即墨的ID。

只有用某个英雄统治过赛场的选手,才会赢得冠名,从此往后每一个选择这个英雄的玩家,都有一定几率在角色头顶显示冠名选手的ID。这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给神级选手的不朽铭刻。

曾经站在过这个游戏的巅峰,为什么要退役三年,从头再来呢?

想着想着,身上靠着的某人好像有苏醒的趋势,慢慢从她肩膀上起来。千溪下意识回头一望,正好对着他刚刚睁开的眼睛。

清漠却干净的一双眼睛。

究竟是为什么能在非法征用完她的肩膀之后,这么若无其事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吶?

饶是厚脸皮如叶千溪小朋友,都不住地想躲避他的视线。

他问:“不高兴?”

也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

徐即墨摘下颈枕,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表情让人觉得,不高兴的应该是他才对。

“李沧不也干过么。当时没见你生气。”很理所应当的语气。

有这回事吗?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但重要的是:他这话说的,好像在讽刺她和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也不矜持一下,显得很随便。所以这种平白无故的身体接触,她也不应该感到不舒服。

刚刚还没觉得,这会儿是真的不高兴了。

“那你继续靠啊。”她梗着脖子,一副破罐破摔的语气。

徐即墨默然。好像莫名把小姑娘给惹毛了?

千溪见他没有动作,向后缩了下:“哼,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根本没有睡着。”

“没有故意。”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觉得她炸毛的样子很有意思,目光落在她颈侧,接了声:“但是很想故意。”

千溪吃惊地锁到角落,怕他还想再来,两个手臂交叉挡在身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算调戏啊…”

“就是在调戏。”他大方承认,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你让人很想调戏。”

千溪愣了三秒,连自己本来在生气都忘了,猛地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睡醒的徐即墨怎么好像换了个人啊…

他这算是…在表白吗?

Chapter14

千溪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刚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怎么就突然…这么暧昧呢…

她闭着眼睛默念冷静冷静冷静。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能因为他一句浑话就开始胡思乱想,万一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纯洁的…称赞呢?

哪有这么称赞人的啊!

一万个小人在脑海里再度粉墨登场。千溪好不容易等它们打完几遍擂台,鼓起勇气回身看徐即墨…发现他又睡着了。

睡睡睡,这么能睡!亏她刚刚还担心影响他的睡眠质量,一动都没动。

她揉揉肩膀,真是好酸吶。

被调戏了的千溪小朋友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有和他说话。下了飞机,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城阳和李沧来找她侃大山,她都推拒了,表现得很不自然。

害得那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刚刚我们睡着前,老大和小老板娘不还在温馨甜蜜的新手教学呢吗?怎么一下飞机就画风突变。我们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即墨则安静地在行李处等着KG众人的行李出来。千溪远远看见自己的莹白色行李箱出现,小跑到台前,一只手已经把它提了下来。

“在生气?”他拉开她的拉杆,不容置喙地直接拖走。

这个家伙挟行李以令诸侯,千溪只好小跑着跟上去:“没有啊…好吧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不重要。喂你走得慢一点…”

徐即墨把一个包甩上肩膀,腾出一只手来拉着她走:“别生气。”

“不是故意的。”他说。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啊。

千溪思考着他的话,忘记反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主办方的接送车前。她转动手腕一点点把手从他的掌心蹭出来,表情僵硬地坐进最后一排,离他越远越好。

城阳和李沧继续眉来眼去:雾草?这是闹别扭了,老大挽回不成,小老板娘赌气不理人?

这两人发展越来越跌宕起伏了啊…

对千溪而言,眼下的境况完全应了那句“当一个人跟你作对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来跟你作对”。她挨到主办方指定的下榻酒店,打算一个人进小黑屋静一静,结果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由于电竞圈内很少有女的战队领队,主办方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数是——3个。而且没有多余的房源。他们抵达的时间太晚,要调整最早也得明天。

也就是说,肯定得有一个男生跟她一起住。

KG众人立刻作鸟兽散,默契无比地奔向其中两个房间,留下千溪和徐即墨站在原地。

千溪眼疾手快地逮住溜得最慢的小魏莱,努力保持微笑:“既然只有三间房,那你跟我组一间吧。反正你年纪这么小,就当是…阿姨领你出来旅游?”

魏莱满脸涨得通红。虽然他确实未成年,但是千溪姐你离“阿姨”的年纪也差太多了吧!

“不行吗?枉姐姐平时对你这么好,你这都不愿意牺牲一下啊?”千溪痛心疾首。

魏莱无声地反抗着,抵死不从。

迅速抢占一间房的李沧&城阳听外面有动静,探出个头来,正撞见千溪“胁迫未成年少男”。

李沧趴在门框上吹口哨:“唉哟,小老板娘你想潜规则员工早说嘛?放开那个娃,冲着我来啊!”说着就大步流星打算迈出去。

城阳在身后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裤腰带:“妈的智障,想死不是。”

“我靠你拉我裤子干嘛。”

李沧和城阳的打闹声瞬间盖过了这边,千溪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背景音,反而说不出话了。

魏莱趁乱直接溜进了Cherry的房间,二话不说锁上门,害怕再度被怪阿姨拎走。

隔岸观火了整场的徐即墨拎起她的手提箱,去刷第三间房的门卡。

千溪连忙上去抱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她护下自己的箱子,脸有点红,“你们这些要打比赛的,好好休息就是了。我去睡大堂。”

说着背身要走,被他扣住手腕拽回来了。

他还是刷开了门卡,把箱子和她一起送进屋子,替她开好灯,说:“不用。我去。”

“喂喂喂…”千溪挡住他关上来的门,两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她既不想他出去,又不想他进来。

真是矛盾死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最后她妥协:“我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也不是不信任你…”

千溪放开他的手,向后退一步以示可以进门:“但是你进来之前要说说清楚啊。飞机上你是什么意思?”她两手环臂,气势汹汹的样子,“你都那么说啦,我要是放你进来的话,岂不是…在默许…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才行!”

她到底在想什么?

徐即墨的“千溪经验槽”又涨了一截:原来调戏她的后果这么严重。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这么往心里去。

所以还是得郑重解释一下?

他自我反省地点点头:“想听道歉么?”

千溪愕然地看着他,就这么容易,道歉了?

“对不起。”

好吧,是听起来很真诚的道歉。

真诚到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千溪悻悻地往里走,默认了他进屋。徐即墨进来把行李里的必需品一件件拿出来,蹲在地上向上一看,千溪正趴在其中一张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对着枕头问:“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调戏女孩子的时候那么轻车熟路…难怪女粉丝那么多。”

他直接跳过问句,继续忙里忙外:“这个需要练习吗?”

“不需要吗?”她反问。

他说起浑话来也一本正经的,不怪她往心里去,“只要对象够可爱就行。”

徐即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她,颈部修长的线条在壁灯橙黄的暖光下,显得更加柔和,且诱人。

千溪呆呆地,慢慢由躺改为盘坐在床上:“…真的吗?”怎么感觉又被调戏了呢…

“嗯。”他用拇指向后指了一下浴室,“你先还是我先?”

“不要说这种话!听起来很□□!”千溪捂着耳朵直接冲进浴室,用最快速度锁上了门。

明明就是本来很正常,被她这么一喊之后,才突然…显得很□□。

小朋友满脑子在想些什么?

千溪洗完澡,扒开一条门缝:刚刚进来得太急没有带换洗衣服啊,只好裹了条浴巾。看看他还在不在房间里…咦,在?不对,好像睡着了…

睡着就好,睡着就好…她默默挪动着步子,蹑手蹑脚想走向自己的床。

结果,床上的人突然发声:“没有睡着。”不用轻声走路。

千溪立刻大退三步缩回浴室,用门板当盾牌:“不要睁眼睛!不要睁!”

“嗯?”

“总之不准睁开眼睛…答应了我可就出来了?”

“嗯。”

千溪再度蹑手蹑脚,沿着刚才的路线,迅速钻进自己的被窝里:“好了可以睁眼了。”

徐即墨翻个身,发现她把自己裹成一个白色的茧盘坐在床,警惕地看着自己,不免觉得好笑:“你这样能成功睡着吗?”

“能,能啊。”

完全是在骗人。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坐在餐厅吃自助早餐,魏莱这个薄情寡义的小家伙端了个盘子坐在她对面,紧张地开口:“千,千溪姐…你昨晚睡得不好吗?”

他还是对“抛弃了向他求救的大姐姐”这件事感到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

千溪拿着餐刀,凶恶地切着一块饼,愤恨地瞪着他:“哼,姐姐看错你啦。”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内心够强大,学医多年,什么裸男尸体标本啊,骷髅架子啊都见过,就算抱着个头盖骨睡都能安安稳稳的。谁知道身边有个大活人…感觉根本不一样。

魏莱:“…”

很快,李沧和城阳那两个懒货也勾肩搭背下楼了,看见千溪头顶仿佛有一片乌云在下雨,不约而同开始啧啧啧。结果徐即墨从外面回来,路过他们,张口就问:“看见千溪没有?”

那俩继续啧啧啧,啧完了给他指个方向:“那边。”

徐即墨径直走了过去。

李沧一脸鄙视:“他怎么不问我们看见Cherry没有,看见魏莱没有啊。自从有了小老板娘,老大对咱们队员的关心真是一落千丈。”

城阳夸张地挑动眉毛:“那能一样吗?毕竟是睡过的人。”

李沧放开勾着他的胳膊,一脸震惊:“卧槽你现在这么脏了?我不能与你为伍了。我是小老板娘那边的人。”

不远处,千溪头顶的乌云仿佛飘到了脸上,整个人僵硬成一块凝结的冰雕,仿佛能听见她“咔嚓”一声玻璃心碎裂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城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我刚刚是不是太大声了?”

Chapter15

千溪放下刀叉,一点胃口都没了,一心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八卦中心。

谁料刚出餐厅,就被徐即墨堵住了,上来就是一句:“对不起。”

她抬头,假装毫不知情的样子:“什…什么啊?”

根据“千溪经验槽”显示,随便说一句越界的话都能让她在意成这样。像城阳那种程度的调侃,应该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畴?

所以她选择否认,也属正常。

“以后会让他们注意。”徐即墨抬腕看了眼时间,“八点有一个工作人员会议。你需要出席。”

“哦…”她恍恍惚惚。

徐即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工作牌,替她戴上脖子:“找得到地方吗,要不要带你去?”

“完全没问题!”千溪后退一步,示意自己来挂工作牌。

徐即墨放开手,问得很直接:“是不是在想着跟我保持距离?”

“…”千溪被戳破了心思,有点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