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千溪是在走廊里遇见徐即墨的。

迎面撞上,避无可避。她却没办法集中精力编出一个应急借口。

因为她的手里正攥着一部接通的电话,对方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滔滔不绝:“叶小姐,我们公司是很有诚意的,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做常驻主持,我们会集中现有资源,重金把你给推出来,绝对不比筱月差。待遇方面,签字费我们可以给到…”

后面那个数,她没听清,注意力全被走廊尽头出现的人吸引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要撞上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岔道啊?

啊啊啊,他步速突然放慢了,肯定是看见我了!

早知道就晚点出门了,谁知道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太失策了!

电话里还在继续聒噪:“叶小姐?叶小姐你在听吗?”

“嗯,在。”

…要走到面前了。

是不是该微笑一下?哪个弧度比较好看?

好像一不小心灿烂过头了…咳。

“叶小姐,真的不考虑一下?”

“嗯?你刚才说什么?”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我们公司给出的签字费,绝对是现在市面上最高的。叶小姐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再给我答复。”

“不用了…谢谢。”

他已经走到面前了…

徐即墨俯身用气声问:“在忙吗?”

千溪立刻清清嗓子,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冷酷的声线,对着电话义正言辞:“王经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拜拜。”

“现在不忙了。”她无辜地眨眨眼。

“那早点去吃饭。”他说完,直起身便要走。

什么啊,他特地停下来就是为了喊她去吃饭吗?

几天没说过话,好不容易见一次,说完六个字就要走吗…

千溪觉得自己快纠结成一个绒线团了,想也没想,下意识带住了他的手。徐即墨步子顿住,回过身,视线落在她捉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手指攥得太用力,指尖是淡淡的桃粉色,关节处则微微泛白。她动作僵硬地渐渐松开,一寸一寸地想要收回去。就这样,毫不自知地摩挲着他手臂的皮肤。

细密的触觉传递着隐秘的依恋,踌躇,和不安。

“想做什么?”他捉住那只作祟的手。

千溪觉得自己像个偷东西被逮住现行的小偷,任由手被他抓在手心,举在面前,好像是她罪行的证据。“没想做什么呀…”声音都显得没有说服力了。

徐即墨回扣住她的手,五指从她因为紧张而有些湿热的掌心慢慢滑上去,嵌入她的指隙。

向下一握,牢牢扣住,年轻女孩子像猫爪子一样柔软的掌心热乎乎地贴着他的手掌,像某种蚀化皮肤的软糖。

他笑:“爱嘴硬,手却很软。”

千溪缩了一下没缩回来,脸已经红透了:“你…”分明就是犯规,犯规!非法提前行使超额权限!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突然有一串手机铃声从乱麻里冲了出来。

为什么偏偏在遇见他的时候,电话一个接一个不断吶?

千溪千不甘万不愿,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秦筱,不太好无视。

“接吧。”他放开她。

千溪听话地按下通话键。掌心都麻了,握手机都不稳,差点失手砸掉:“喂,筱筱?”

“千溪?”

与此同时,徐即墨又俯身在她面前,用气声说:“走了?”

她回秦筱一声“嗯”,结果徐即墨就像得到答复一样,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转身走了。

喂…她又不好出声,只好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蔫蔫地回电话:“嗯,怎么啦?”

秦筱开门见山:“听说v的人找你谈签约了?”

“你消息好灵通啊…”她也不过刚刚接到电话而已,“放心啦,我没答应。”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答应。”秦筱哈哈大笑,“他们也太失策了,都不调查调查你的来头。你要是真有闲心干这个,来我这儿啊,千万别便宜了敌台!”

千溪找个地方蹲下来:“你找我,是不是因为徐即墨的事啊?”

“…”秦筱愕然,旋即叹气,“是啊。你消息也很灵通。”

不是她消息灵通,是用逻辑想一想就知道:“不顺利吗?”

“嗯。他对外部事务都不感兴趣,也不希望kg其他人过多参与。我能理解。毕竟他刚刚组新队复出,首要任务肯定是比赛,不想分心。”秦筱抱歉道,“一直这么麻烦你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你那儿如果有其他资源的话,可别忘了我。”

说着说着,她旁边的几间房突然房门打开,传来一群大男孩的哄闹声。她抬头一看,发现好几个男生光着膀子,惊呼一声,连忙低头捂住脸。

这层楼上住着r俱乐部旗下的两大战队成员,看零星出现的队服颜色,应该就是他们了。

秦筱:“怎么了?”

“没事没事,撞上你家野生的‘资源’们了…”千溪捂着手机,迅速小碎步挪动开。

r.y是新生代选手通过残酷的选拔赛筛出来的,个个是魏莱那样的天才少年。由于是一群新选手的队伍,虽然实力不俗,但是队风明显比kg浮夸上几个level。没等她小碎片挪出这片区域,已经有一个眼尖的少年发现了她:“那个是不是程风喜欢的那个翻译妹子啊?”

“长得挺像的。”

“什么挺像的,明明就是!”

有一个男孩小跑着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还真是啊?你是叫叶千溪吗?我们队长很喜欢你,给个联系方式呗?”

没等她做出反应,另一个男孩子卷起袖口,过来冲着她面前的那个就是一记飞踢:“不要命了是不?”还冷冷向下瞥了眼她,“我们队的人脑子有问题,别理他们。”

被踢的男孩反应过来就是一记勾拳:“啊喂,你刚才不还说她是你的理想型!翻脸就不认咯?”

千溪捂着小心脏缩在墙角,十几岁小男生们的群殴场面也太热血沸腾啦,她这个老阿姨的心脏有点受不了。比起这些年轻的*,kg众人简直是一群刻板正经的老人家啊。

秦筱在电话里笑个不停:“被小男生告白了呀?”

“什么鬼嘛!”那群热血少年们像风卷树叶一样迅速撤离,只留下她一个人心有惴惴焉。

秦筱促狭道:“你魅力这么大,不如把那几只小男生收入石榴裙底。刚刚他们说的那个程风,是新生代人气最高的选手,打得好又长得好,刚刚跟我们谈下合作,签字费五百万起。你多拿下一只,我这可就省下一笔巨款!”

“想得美!”五百万算什么,她要拿下比这更贵哒!千溪哼唧了两声,高深莫测地说:“我可挂了哈,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重要的事”,就是去徐即墨房门口晃,求偶遇。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很蠢,他们最近这么累,万一他一回房间就睡下了怎么办…那岂不是要晃到天黑?

谁知,还没等她把徐即墨晃出来,先晃出了一个李沧。

后者从电梯口出现,呈螺旋形飞来,看见她,疑惑地嘀咕一声:“小老板娘你怎么在这里?”紧接着,没等她回答,就开始对大力拍门:“老大!老大!出事了,快开门!”

徐即墨一开门,正见到急得满头大汗的李沧,和一脸懵逼的千溪。

这下连“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门口”这个借口都不用想了。千溪就地往李沧身后一站,假装自己也是来报讯的。

李沧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城阳摔倒,好像摔了手,现在在医疗中心!”

千溪脑海里“嗡”地一声,只剩下了三个关键字——“摔了手”。

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就算双腿残疾都不碍事,但是手…有任何的差池,都是致命的。

三人立刻赶到赛场附近的医疗中心。已经在病房里的魏莱和cherry派了个代表出来普及情况:“医生拍了片,大致估计是右手指骨骨折。”

徐即墨点了点头,去看病床上一改平时活泼作风,一声不吭的城阳。

病房里的气氛霎时间一片凝重。

r.y的队员们闻讯也陆陆续续赶到病房门口,密集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一群男孩窸窸窣窣不知在议论什么,最后推出一个人进病房。

千溪认得这个人,好像就是刚才搭讪她的那个男孩口中的“队长”,程风。

病房的灯光打在他本来就白皙得像女孩子的皮肤上,和他的脸色一样惨白。

他走到徐即墨跟前,声线稚嫩,语气却很老成:“k神,是我们队员打闹的时候不注意,推了cy,导致他摔倒。这件事我们有责任,后续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会担责。”他取出一张名片,翻过去,“这是我们经理的联系方式,反面是我的。”

“咚——”城阳突然坐起身,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砸了一下病床。

李沧连忙制住他:“冷静点!你干嘛啊,想两只手一起残废?”

“你别管我。”他甩开李沧的手,仰头去看徐即墨,“老大。这事就是我不小心,我脑残,我特么平地都能把自己摔残废。你骂我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Chapter22

城阳平时走路就没个正经,不是挂在李沧身上,就是后退着像跳太空舞一样,怎么嘚瑟怎么来。千溪也开过玩笑说他这种走路方式千万不能去走夜路,不然一定撞鬼。

结果鬼是没撞上,没想到会撞上一群熊孩子,杀伤力比鬼还大。

医生得出的诊断是“轻微骨折”,放在一般人身上,一个多礼拜就能拆石膏的事。因为只骨折了最脆弱也最鸡肋的小指,平时吃饭也能自己吃,几乎不影响生活,但是操作机械必然受到影响。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件小事被无限放大。

徐即墨全程只说了一声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出去打电话。

r.y的人知道自己是外人,也识趣地退出病房。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全都束手无策:眼下这个情况,城阳是不可能继续参赛了,唯一的希望是主办方同意替补上场,并且他们能临时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补。

李沧拽拽千溪的袖子,示意她出去看看。千溪为难地环视一圈,发现kg众几乎都在看她,好像全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能做什么呀…安慰他吗?

但是事情都成既定事实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城阳一下子康复。如果有的话,花再多钱她也愿意买。可是现在的情形是,就算万幸能找到替补,新队员和原有队友的默契也得培养起来。正赛的压力本来就比外卡赛更高,还出了这种事,对新老队员的心理状态都不好…

总之从各种意义上,都很无解。

千溪轻手轻脚地合上病房门,徐即墨靠在走廊尽头,给主办方负责人打电话。

对方全是官腔:“按照比赛章程,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是不能临时换人的。即使是特殊情况,也只能换一开始申报的替补。然而据我所知,你们队伍的申报表上是没有替补的。”

“正赛还没开始。”

“从预选赛报名起,队伍组成人员名单就已经确定,不能再换。”

再换一个电话打,也不过是用英文再听了一遍相似的说辞。

千溪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眉心越皱越紧,一拳砸上墙。骨骼重重撞上坚实墙面,发出咚地一声响,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徐即墨听见她轻微的抽气声,转过头:“吓到了?”

“没…”千溪回神,凭借多年经验过去察看他的手。果然,关节处破皮了,“正好在医院,帮你消毒?”

他声音发沉:“千溪。”

“我知道,你不开心。”她点点头,仿佛若无其事一般,“所以也不会来安慰你。免得你不仅不开心,还要装作没关系。”

千溪握着他的手,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滑入他的指隙:“问题总能一步步解决的。第一步是,要把这个伤口处理好,嗯?”

徐即墨被拉进病房坐好,她自己蹲下来,一点一点,异样小心地帮他清洗伤口,一边说:“其实刚才骗你了。”她低头控制着消毒棉,头发丝垂下来,“有被吓到。一点点。”

消毒完毕,她轻轻贴上纱布,很小心地在边缘按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做这个的,不是应该像外科医生一样,很爱惜自己的手吗?我以前跟过一个教授,每天要洗二十遍手。有时候指导着指导着我的论文,突然就坐立不安,说要出去洗个手才行。”

接收到她用笑话代替的安慰,却还是很难发笑。

他轻声道:“很久没这样了。”

从第一次退役之后开始,性格就改变了很多。连他的老粉丝都在说,他的比赛风格变了很多,以前激进傲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敢去赌所有小概率发生的极限事件,如今终于学会顾全大局,忍耐,求稳。

可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从前的影子。

也许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喔,真的吗?”她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不是骗我的吧?不会是…装得很温柔,其实人后超暴躁爱炸毛,动不动就爱揍人的那种类型吧?”

他撇过脸,果真笑了一下。

千溪更起劲了,摇着他的手问“是不是呀?”。他将她一把拉到面前,低声问:“你喜欢那种类型?”

他呼吸的温度都拂过耳际了…她止不住颤了一下:“哪有…”

徐即墨低下头,头发顺着她仰起的脖子擦下去,一直埋到她锁骨上,深嗅:“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千溪身体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昂着头不敢看他。徐即墨一转头,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迎接颈侧猝不及防的一下轻咬。

啊,好痛…

他想吓唬吓唬她,却控制不住用上了几成力气。她肩头像烤熟的苹果派一样香糯温热的气味在鼻间萦绕着,诱惑人亲吻他的佳肴。轻咬变成舔舐,玩闹的惩罚变成无意识的索求,内心的忧虑,焦躁,愤怒和挫败,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要冲破喉咙,全都化成想要加深这个吻的干渴。

千溪觉得自己的呼吸快要没了,可他的却很清晰。那样粗重的呼吸声,环绕她颈上的血管,随着血液,在体内发出阵阵回响。

他几乎是在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放开她的时候胸口起伏涌动,胸臆里的烦闷却终于平息了许多。

可是浇灭这一切的甘霖,却脸红到沸腾。千溪跟他对视一眼,扭身就跑。李沧和魏莱看这两人迟迟不回来,正打算来探一探究竟,正撞上千溪夺门而出,脸红得像柿子。

裸眼4.8的李沧一眼看见她脖子上几乎是深红色的印痕,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语:“…小老板娘这是,用身体在安慰老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