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一个头的魏莱疑惑地看着他的脖子:“你刚刚说什么?”

李沧一掌拍飞他的脑袋:“小孩子不要乱问!”

不过,老大下手真狠啊…都发紫了,好几天消不掉吧?

他也懒得再去看那个欲.火攻心的家伙了,打道回府。

果然,徐即墨很快就一脸没事人一样来跟kg众人商讨解决方案。他们现在退无可退,只能相信城阳能够带伤作战,并且紧急制定一套新战术体系,给城阳安排不是十分需要右手apm的英雄。

毕竟这个游戏,并不全靠手速。

kg众人一致表决通过。这个插曲对士气的挫伤可能是致命的,但是队员们的情绪比他想象中更稳定,算是一件好事。

最活泛的李沧已经把注意力挪到了他手上的那块纱布上:居然破皮了?怎么伤的啊…小老板娘挠的吗?

不行了不行了,这画面太劲爆他不敢看…

徐即墨把手插.进口袋,凛凛看了他一眼。李沧把头缩回去,但还在偷偷窃笑。

罢了。如果八卦能缓解现下的紧张气氛,由他们去也行。

他刚一出门,李沧就迫不及待向城阳分享他今天获得的最新□□进展,并且推推他家战友的肩膀:“所以你要好好振作啊,不好好打比赛,怎么把这个剧情追完啊!回去了又不利于发展奸.情了哈~”

千溪在一公里外的酒店,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又在背后说她坏话啊…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脑子里全是刚刚的画面,徐即墨打电话来,她一失手就按掉了。

要不是因为他心情不好…她才不会默许!

刚刚那种情况,已经完全超出“提前行使超额权限”的范畴了,分明就是非法入侵了管理员账户嘛…

嗷。真是动辄被他占便宜,以后见到他都要绕道走了…

“叮~”

一条新微信,徐即墨的:“不方便接电话?”

——接个鬼啊,才不要听见你讲话!

千溪把手指搁上键盘,打出来就成了:“有事的话,就这么说吧。好像丧失了说话功能…”

“那有没有行走功能,小美人鱼?”

“…”

“我在你门口。”

“…”这怎么办!连电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真的见面肯定囧死啦。

千溪揉揉发麻的小腿,想站起来又失败,只好像一条鱼一样爬到门口,开门,露出一双眼睛。

徐即墨第一眼没看见她,垂下眼才发现在地上cos美人鱼的她。

她好像不想出来,也不想他进去,扒着门缝只露出半边脑袋:“找我什么事?”

他迁就着她,也蹲下去,手指拎着一盒海鲜饭:“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特地来喂我的鱼。”

她犹疑着没接。他又说:“这回没忘记。”

心情烦闷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很多事,好在这回没有忘记。

人鱼千溪把她的鱼饲料拿到手上,因为担心他看到自己颈侧的印记,只敢露出半张脸,用一半的视力打量他。

虽然看起来还是没有笑容,但是眼角柔和了许多。应该没有刚才那么不开心…了吧?

嗯,那就好。

她在他下一句话开口前,毫无预兆地关上门。

隔着一扇门板,她坐在地上,留有余温的海鲜饭热敷着她发麻的膝盖。她叼着一个勺子,发讯息给他:

“刚刚见到一个外卖小哥,长得很帅很温柔哦。”

“…”又在玩什么。

“不吃醋吗?”

徐即墨倚着墙没走:“为什么会吃醋。”明明就是他本人。

千溪噼里啪啦地打字:“超暴躁爱炸毛,动不动就爱咬人的徐先生,没有什么想反省的吗?”

“…”原来是在玩这个。

他对这个小家伙真是毫无办法,摁了两下键盘:“有。”

“嗯?”她洗耳恭听。

“以后再好好检讨。”

徐即墨终结对话:“要去开战术讨论会,现在开始,从你门口出发。”

紧接着,她开始收到一串无头无尾的消息——

“一步。”

“两步。”

“三步。”

“七步。”

“到电梯了。晚安。”

她呆呆地拿着手机,仿佛真的能听见一门之隔外,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出自己身边的脚步声。可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在远离。

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靠近。

每一条消息的震动都配合着心脏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放任他走进自己的梦里。

“晚安。”

晚安,让人鱼心甘情愿献祭歌喉的你。

Chapter23

两天后,正赛正式开始,在钥匙球馆举办了盛大的开幕式。

十六支正赛队伍依次抵达,从红毯入场。李沧全程勾着城阳的肩膀,悄悄附耳:“这我们要是赢了,可就是一只手把人家打赢的,说出去能吹一年。”

城阳还是脸色铁青。红毯外的□□短炮不少已经注意到了他手上的纱布,一个个将镜头瞄准,闪光灯一阵密集。

妈的,他的脸都没赢得过这么多镜头,手居然做到了。

他迅速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里。

其实网上已经传出流言了,说他手部受伤,kg可能面临退赛。而且还有内部消息说他的伤是r.y的人殴打所致,脑补出了一整个圈内恶性斗殴事件。

被熊孩子群殴,亏他们想得出来。

虽然他也不太想承认自己真正的受伤原因,也太瞎了,简直跟平地摔没什么区别。相比下来,还不如配合网上那些电竞圈大v的阴谋论挣脸呢。

偏偏冤家路窄,徐即墨抽签,第一轮对战就是r.y。

“这是天佑残疾人,主办方要你暴打小朋友啊。”李沧嘻嘻哈哈地缓解气氛。

不过这群小朋友,国际排名是第三,仅次于排名第一的国内战队crystal和欧洲豪门uni。年轻人的优势在于反应灵敏,冲劲足,不容小觑。

残疾人城阳因为愧疚,表情还是很低落,顾左右而言他:“比赛要开始了,小老板娘呢?”

“听说是姑父来华盛顿州办画展,路过这里,找她去吃饭。”鉴于徐即墨坐在对面看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这边,为了以防万一,李沧特地压低声音,“小老板娘家里那个情况,你懂的。随手蹦出来个姑父都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徐臧,听说过吗?就是一幅画能拍出八位数的那个。”

城阳嫌弃脸::“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能不知道嘛…”李沧啧啧两声,“徐臧的女儿可是叶乔啊,我女神。她家什么八卦我都知道!你不懂,第一次知道小老板娘是叶乔她妹的时候,我就死心塌地打算跟着小老板娘混了!那可是女神的亲表妹啊,做梦都没敢想过。”

见城阳不理他这个花痴,他还在自言自语:“不过我女神家的基因真好,生出来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为了鼓励残疾人城阳笑对比赛,李沧特地把他压箱底的女神八卦都掏出来,趁着候场,把千溪家往上三代全讲了一遍:“我女神身世可坎坷了。就她爸这么狂拽酷炫的,当初没成名的时候,她妈家里还看不上。据说叶乔外公外婆一致反对这门婚事,差点把她妈逐出家门,后来还是她爸入赘才搞定的。要不然我女神怎么叫叶乔不叫徐乔呢…说真的,叶乔比徐乔好听多了,她外公外婆这个决定我给99分,少一分怕他们骄傲。”

城阳忍无可忍地捂住他聒噪的嘴:“你吵死老子了。喜欢唠明星八卦不会去找个女朋友唠?老子管你是什么桥。”

李沧相当委屈:“我这不都是为你好?笑一个嘛,啊?笑一个~”

徐即墨收起手机,凉凉抬眸:“上场了。”

这森冷的声音,城阳都吓了一跳,悄声吐槽:“吃炸药了?”

李沧捋捋不存在的胡须:“压力大呗~”

“小老板娘她姑父现在是发迹了,跟叶家和解了,之前闹得可僵呢。我女神小时候有心脏病老不好,她妈长期抑郁直接英年早逝了。这尼玛外婆怪爹,爹怪外婆,女儿怪爹的,搞得祖孙三代相互给冷眼,家庭不睦了十几年,我女神成名了才逐渐好起来。这都是粉圈入门知识好吧。”李沧身为一个迷弟,用一种看透世间事的语气,幽幽地说,“所以啊,大户人家的妹子娶起来也费劲,心疼一波老大。”

城阳嗤之以鼻:“管好你自己,先想想怎么过这场比赛吧你。”

几十公里外,千溪走在美术馆长廊里,刚刚收到徐即墨的讯息,同样的三个字:“上场了。”选手上场不能带通讯设备,所以要失联整整几个小时。

好想坐在钥匙球馆看着他打比赛啊…

她的手机设了震动,但在幽静的美术馆里,接连不断的震动还是显得很刺耳。

千溪接收到徐臧微微蹙眉的一眼,连忙收起手机:“姑父您说,我专心听就是了…”

徐臧负手在后,穿着一件藏青色中式长褂,气度儒雅,好似明清时期的中年才子。

若不是他近两年来刚刚和叶家关系缓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千溪她爸妈拜托到他头上,那也不好不应允。否则当“说客”这样的事,他向来是不做的。

“在这边还习惯吗?”

千溪徇谨地低头:“嗯,习惯。”

徐臧观赏着画,沉声说:“玩累了就回去。”

她不是来玩的…千溪垂着头没敢说,低低嗯一声。

一听这不情不愿的声音,他就知道,她的反骨又起来了,转身叹了声:“千溪啊。”

千溪猛抬头:“在。”

“有时候人得朝着现实看。你越是逃避,现实就越追着你,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就不可收拾了。”他指着一幅画框,“就像这幅画,路是圆的,人怎么逃,都会回到原处。到时候,问题就不是一开始那么简单了。”

墙上的画名是法语s,归来。

她不怎么懂画,却懂他话的意思。

徐臧说:“有时候一意孤行,会造成很多不可挽回的结果。你现在能看见的世界很小,只有眼前的这一小片,和你自己的心。你觉得心是最重要的,得跟着心走,这没错。可是总有一天,你经历完那些人生,看到了命运全部的模样,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展厅里放着清幽的背景乐,温醇的中年男声听起来,像人生节目里的训导。每一句都那么振振有词,每一句都让她忍不住赞同,可是却没办法照做。

她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没法弄明白命运全部的模样,没法做出最光明美好的决定。她只知道,她的心不想那样,她有她的憧憬,达不到一定会后悔。

许多时候,为了“不后悔”而付出的代价,通常都比“后悔”要痛苦得多。

就算这样,她还是不想后悔。

“姑父你后悔吗?”千溪背对着那幅油画,好像正站在那条圆形的岔路上,“听说当年,奶奶他们要求你转业,进他们安排的单位,领体面的高薪,几十年后说不定会成为我爸爸这样的人。如果那样选择的话,可能奶奶和你的矛盾也不会那么深,表姐她妈妈…也不会那么快离开你。”

现在,你知道命运全部的模样了。“你后悔吗?”

徐臧愣了片刻,低声笑起来:“小丫头,牙齿倒是伶俐。”连他都有些劝导不下去。

千溪认真地摇摇脑袋:“我不是在顶撞您…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默然半晌,以长辈的身份,诚恳地说:“别人的答案,没有意义。你得好好想一想,真的让你继续学医,能坚持下来吗?几十年后学不出什么名堂来,还能像现在这样野心勃勃的吗?”

还是说,到头来一场空,怨恨自己年轻时候的任性无知,悔恨“我明明可以有那么光明的未来,为什么偏偏钻进了死胡同”,把人生的一手好牌打烂。

什么选择,涉及到“人生”这两个字,好像就莫名变得沉重了。

但她只是想嘻嘻哈哈,每一天高高兴兴过自己的小日子呀,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沉重呢?

徐臧安慰她:“别太担心。姑父这次来,给你带了好消息。”

“嗯?”

“你妈妈被你表姐劝了几天,也意识到自己太□□。只要你打算和她沟通,现在是个好机会。”徐臧递来一张机票,“我明早的航班回去,想通了就一起来。有我送你回去,你妈妈也不好翻脸。”

“真的吗?”千溪惊喜地睁大眼。

可是,她临时走了…这边的工作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她表现得纠结又为难,徐臧以为她是还没彻底想通,说:“没关系,想通了再来。”

“谢谢您…”姑父那么清高傲气的人,肯为了她这个小辈掺和进这种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再不领情就太不识抬举了。千溪攥着机票,有种辜负了长辈好意的内疚感,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姑父吶,表姐的预产期是不是快要到了?我一定给小侄女封个大大的红包!”

徐臧呵地笑了声:“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回来,看看你家小侄女。”

“一定哒!”

看kg现在的状态,说不定这一天会来得很快。

但是一点都不想他们输啊,不想回家…好希望在这里赖着,赖到八月,看见他们在西雅图灼人的晴空下捧起冠军奖杯,再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