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溪怅然若失地走出美术馆,看一眼安静的手机。

果然,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进退两难过。

她登上俱乐部微博账号,发现有不少粉丝抗议:“官博君不尽职啊,今天正赛第一天,居然没有文字直播,让我们这些没法看现场直播的上班族怎么办!”

她咬着唇,内疚地在屏幕上划着手指。

划着划着,账号上突然多出一条不是她更新的微博——

“2:1赢下第一场。”

粉丝全都沸腾了。

什、什么?真的是一只手打赢的吗(⊙o⊙)…

Chapter24

千溪几乎是飞奔回的钥匙球馆。kg和r.y的选手已经退场,场上在进行其他两支队伍的比赛。她穿越观众区,还能听见不同肤色面孔的观众在议论刚才那场比赛。

“ind是因为网上的留言压力受不住,才出那么多失误的吗?刚才那几场比赛简直可以出一个他的失误集锦。”、“他不是号称天才少年么,出道到现在也没弄出过这么多失误吧?”、“做贼心虚吧?”

网上的论坛全都爆炸了,kg粉的回复清一色都是“感谢ind小兄弟抬一手”。

怎么会这样啊…

程风真的是因为间接弄伤了城阳,愧疚之下故意放的水吗?

赢了一场比赛的kg并不轻松,无心关注r.y的八卦,在选手休息区商讨下一场对阵insanity的战术。

比赛赛制是小组赛,赢了r.y只是开始,接下来两场输掉的话,依然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他们在外卡赛的时候曾输过insanity一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扳回来。更何况他们这组是死亡之组,侥幸赢了世界排名第三的r.y,还有排名第一的crystal这个强敌在,insanity这一局就更显得重要。

李沧焦虑得在休息区里踱来踱去:有这么一个常年抽死亡之组的老大,生存难度每次都是hard模式啊…

魏莱一直蹲在城阳面前:“城阳哥,你手真的不要紧吗?”城阳则竭力掩饰,让他别再提这个话题。

怎么可能不提?千溪一回来,魏莱就两眼放光:“千溪姐,你可算回来了。城阳哥手在疼,你快来帮他看看。”

“怎么了?”她放下包走向城阳,在他的非暴力不合作下强行察看了一圈伤处。

手指红肿,摸上去都能感到病态的发烫,并不适合再坚持比赛。

但是城阳背对着众人,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说…”

千溪为难地看了眼徐即墨的方向。

城阳握住她的胳膊,表情头一回这么严肃:“小老板娘,算我求你。”

她一向最受不了人用期许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她,让她说不出拒绝二字。一不忍心,只好妥协:“那…如果疼得受不了的话,记得要及时说出来。手是自己的,不能逞强。”

从徐即墨的角度看,这两人一直在说悄悄话。那个一见到病患就自动开启母爱模式的小朋友笑得像是复活的南丁格尔,眼睛眯成一条温柔的线。

在整个休息室飘荡的紧张感和硝烟味里,像战壕里的一束光。

他在白板上画完分析图,召集众人:“城阳?”

城阳压低声音对千溪说完“谢谢小老板娘”,才转身投入战术讨论。

希望…会有奇迹吧。

既然能赢下第一场,也能赢下第二场第三场,能走下去的。对吗?

千溪其实有点讨厌这样的感觉,不得不袖手旁观、无能为力的处境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能做的事只剩下默默祈祷。

战火重新点燃,熟悉的对手,熟悉的1:1胶着比分,打到第三场时,城阳却因身体状况明显支撑不住,额头疼得冒汗。

kg要求紧急暂停,将他送医。

奇迹没有发生。kg中途宣布退赛,全场哗然。

送往医疗中心的路上,城阳还在挣扎:“我行的老大,刚刚那场比赛,第三局我们有机会拿下的。只要赢了insanity,再差也能进个败者组。明明还有机会…”

“你想一辈子打不了职业?”徐即墨声线低冷,“还是打算断一只手?”

“老大!”

徐即墨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句话没再多说。

也许一开始做出的继续比赛的决定就是错的。不是所有背水一战,都能有奇效。虽说早知不该太过乐观,然而却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站在他花了三年时间奔赴的战场上,却因为外界的缘故,不得不当个逃兵。

千溪由于不在官方派送的医疗车上,随后才赶到。

路上一直在关心网上动态。官博上炸出一堆不明真相的粉丝,问她城阳的状况,关心“kg和r.y的冲突是真是假”,甚至还有人离谱地猜测kg买外围假赛。她一一答复私信,一条接着一条,最后发现根本答复不过来。

好无力。

这种被外界铺天盖地的疑问淹没,却无法作答的感觉。

他一定也是这样。

又是一模一样的走廊,只是他这回手里不是烟盒,是手机。

电话那头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样的问话。他沉着嗓子接连答着“是”、“是”、“后天就回去”,最后对电话里的人说“抱歉”。

还添了声“是我们这边的问题”。

挂断电话,她正走到他跟前。徐即墨主动说:“是赞助商。”

“嗯。”

他眉梢全是阴翳,却像平时一样寒暄:“见过你姑父了?”

“嗯…”差点被说动了。

“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去?”

“你怎么知道?”千溪错愕地抬头,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想说点什么补救,“就提早一点点。反正你们也快启程了…”她说完,立刻懊恼起来——她怎么能主动提“回去”这件事呢。不管换什么间接的委婉的措辞,都好像是在提醒他,比赛结束了,在刚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夭折了。

怎么可以这么嘴笨!

这下不仅透露了她心里想要提前离开的念头,还触到了他现下的雷池。

她简直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

徐即墨却淡然地点点头,说:“从你说你姑父要来开始。就知道。”

每个人都有应该走的路,属于哪里,就会去到哪里。就像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总会回到她温暖的城堡。

他问:“什么时候走?”

千溪懵懵的:“明天…早上。”

好像是七点的早班机,今晚就得整理好行李。

很仓促。

她的安慰毫无成效,好像还有反作用,垂头丧气地回到酒店房间,整个人毫无力气,倒在床上睡到天黑。

晚上随便找了点食物充饥,开始无精打采地把衣服、鞋子、电脑、证件…一件件收拾装好。就像她偷偷离开家的时候做的那样。

到最后,她费劲地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坐在硬壳的箱身上发呆。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了。

每一次收拾行李出远门前,总会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叫嚣——一定有什么忘了,肯定有什么忘了!

算了…反正每次在离开之前,总是想不起来的。要到抵达目的地,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这个也忘带,那个也忘拿。

人就是这样,丢三落四,做不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决定,甚至理不好一个完美无缺的行李箱。

第二天一早,徐臧在机场如愿等来了她。

十几小时的颠簸转机,气温颠来倒去,时差和混乱的睡眠扰乱着免疫系统。千溪一到国内就头痛不已,估计是感冒了。

这个状态,徐臧把她送回家,连做她爸妈工作的功夫都省了。叶母见到千溪第一面,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女儿看起来面黄肌瘦的,摸一把额头还发烫,当即眼眶就红了。

在叶母眼里,千溪这一趟离家出走被归结成了“她放在手心里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因为闹别扭出去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于是非但不用吵架,千溪晚饭几乎都是被强行喂下去的。

也太把她当小孩子了…

她无奈地喊一声“妈…”。

叶母把她安置在床上,挥舞着电子温度计:“别说话,好好睡一觉。不要跟妈妈说有时差,你就当午觉睡。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跟妈妈说有的没的。”

那些才不是有的没的…千溪默念着,在叶母不由分说给她蒙上被子之前,挣扎着露出下巴:“妈…我爸呢?”

“你还知道关心你爸?”说起这个就来气,“病一好就出差去了,怎么劝他都不听。所以你不要跟你爸一个德行!好好睡觉!”

千溪小朋友看着她妈妈毋庸置疑的表情,可耻地…屈服了。

好吧,吃了蜜糖的妈妈总比吃了火药要好一点。

她闭上眼,专心当一个病号。

叶母退出房间,夸张地替她轻轻掩上门。她蒙着被子,却越睡越清醒。

明明是住了十几年的家,是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为什么躺上去却觉得,很陌生。她认床的毛病又犯了,老是怀念西雅图选手们下榻的那个酒店。

酒店用的是很普通的床,不像家里这张,是她对睡眠质量苛求,特地把床垫和所有床上用品升级过,用的全是她能买到的最好材质,闺蜜睡过一晚之后说舒服得让人想赖着不走。

原来不是最舒服就能最让人牵肠挂肚。

她看着天花板幽幽地想:某人。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呢…还是那么不开心吗?

Chapter25

但是徐即墨好像把她忘了,一整晚下来也没半点音讯。从kg战队的微信群聊里勉强得知,他们也后一步回了国,徐即墨给kg全队放了一周的长假,大家也不知都浪去了哪里。

都没有人记得她的吗…

好歹她也是名义上的*oss啊,为什么一回来就毫无存在感的样子。

迷迷糊糊睡了一晚的叶千溪小朋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气哼哼地打开她昨晚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衣服挂好,鞋子归位,各种生活用品…咦?

她从一个夹层里摸着摸着,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夹层太小,最多能塞进几张纸片,她平时都是不放东西的呀。

千溪艰难地把手伸进去,拿出来一看——一张银`行`卡。翻过来确认,是她给徐即墨的那张。

他是什么时候放回来的?她搬房间的那天,他说帮她把行李一起搬了过去…是那个时候吗?刚刚到西雅图第二天,他就决定把这东西还给她了,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千溪莫名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愠怒,打开微信直接问他:“为什么还给我?”

他居然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回复。

战斗力极强的千溪小朋友立刻换好衣服,打算杀去kg基地问个究竟。

她蹑手蹑脚下楼,突破佣人的防线…幸好叶母出门了,不在家。

病号千溪成功溜出了家,赶到kg基地,却只遇见了一个人在写作业的魏莱,向她控诉:“即墨哥说除了必要的比赛和训练以外,其他商业活动都不让我参加,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看基地。千溪姐你是来找他的吗?”

千溪忙摆手:“没,没。我是来找你们的。他们去了哪你知道吗?”

魏莱一脸讳莫如深:“骗人,你脸都红了…”

千溪条件反射捂住自己的脸:嗷嗷嗷!那是因为感冒还没退烧啦!

魏莱根本感受不到她的愤恨,一边拨李沧的电话一边说:“他们要去邻市,很远的。反正他们也就刚出门没多久,让他们回来接你呗…喂?沧哥?…我才没有想要跟你们一起去!…千溪姐来基地了,对,她想跟你们一起走…好啊,那我让她在楼下等你们,拜。”

小屁孩行云流水地挂掉电话:“好了,他们说可以回来接你。”他埋下头,默默嘀咕,“沧哥一听到你要来就很激动。”

那还集体躲着她…是徐即墨下的命令吗?

千溪越想越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干嘛突然全都刻意地回避她啊。

她在杨城把人烤焦的烈日下等了一会儿,反反复复怀念了几遍西雅图晴朗却不灼人的夏天,总算等到kg的专用车。上车的时候还在困惑:“你们不是说放假吗,为什么还有集体活动?”

李沧和城阳两个还没从时差里康复过来的人呵欠连天地倒在一起:“小老板娘你是不了解老大的黑心肠,放假的意思就是可以不用训练,但是还有很多活可以干啊。”

城阳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比如去站台啊,去站台啊,还有去站台啊…”

千溪被蒙得一愣一愣的,偷偷觑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徐即墨。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她暗自想着:大家好像全都比刚输比赛那会儿活泼了许多,连城阳的心态好像都调整过来了,他应该也…不会太不开心吧?

善良敦厚的cherry以为她还在为活动的事发懵,耐心地告诉她,今天有一个漫展,kg受邀为《》游戏展台做宣传,除了魏莱都要出席。

李沧一把勾过千溪的肩膀:“小老板娘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沾老大的光,上去露个脸,大概打几场水友赛就下来了,可以陪你去吃好吃的。”

其实要不是国内知名战队大部分都还在西雅图,这个展览估计也不会邀请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车里的气氛突然一下诡异地安静下来。

千溪察觉到这突然的寂静,不敢出声,掏出手机给副驾驶座上的徐即墨发消息:“我今天有可以做的事吗?”

徐即墨总算回了她几天来的第一条消息:“可以去逛逛展台。”

逛展台…算是什么工作?

“哦,好。”先答应下来再说。

千溪把这一点贯彻得很彻底,抵达目的地后和战队成员们分别,一个人在场馆里转了起来。徐即墨看着她左张右望的样子,也没料到她这么积极。

本来以为她跟过来会无聊,建议她随便逛逛,没想到好像…还很有兴趣的样子?

“很有兴趣”的千溪小朋友在漫展里,仿佛进了大观园:这里的shogirl们,为什么一个个都穿得那么少啊…尤其是《》的那个展台,大长腿们一字排开,cos游戏里的十几个女角色。由于是欧美画风,那呼之欲出的胸脯,那纤细的小蛮腰,整个场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酒池肉林。

千溪觉得,身为一个女生她都有点肾上腺激素激增,难怪来逛展览的宅男一个个□□短炮地扛着相机,大有拍爆十张储存卡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