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来晚了。”千溪歉意地笑着,在身边落座,“你们点酒吧,我一定喝。”

amy立刻拿来菜单,说:“你来太晚了,我们就先把凉菜点着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再点几个。”

另一边和沐沐合计着酒水单,一边朝千溪抛媚眼:“听说小公举你现在也是个成功投资人了,新兴产业搞得风生水起啊?”

又有几个人在一旁帮腔:“对啊,事业刚弄起来就去留学深造,坐在幕后当甩手掌柜,人生赢家啊。”

“…”千溪辞职之后的半年几乎没参与过类似场合,有点不知如何招架,只好抬出她一向擅长的技能,弯着眼柔柔地微笑。

一大包间的人三哄四哄,一会儿说要提前给她践行,一会儿说要趁着大过年庆祝庆祝她事业开门红,开了好几瓶有年份的红酒。千溪一边推杯过盏,一边琢磨着她今天身上带的卡够不够付账,最后招架不住,偷偷借口上洗手间,给徐即墨打电话求救。

她靠在洗手台旁,用蚊子般的声音问:“你在哪儿呀?”

“基地。”

“…年初四也要训练吗?”

“不用。”徐即墨声音有点朦胧,显然是被她吵醒的,轻声问,“怎么了?”

他刚飞回杨城,旅途劳累,刚到就睡下了,打算补个觉再去找她。千溪听着他因为疲倦而微哑的嗓音,愧疚道:“算了,没事。我再联系别人。你好好休息。”

“你怎么了?”他显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千溪把实情老实交代完,他便把事揽了下来,说:“把地址发过来。”

千溪回到包厢,一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三两成群地闲聊。大家都喝得微醺,席间话题渐渐有往收不住的方向发展,可怜她还需要等救兵抵达,只能陪着继续聊。

徐即墨过来付账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从她的事业学业聊到婚姻大事——“听说你跟一个打职业电竞的在一起了?”

当初在“夜班小护士”群里的知情人士送来一个暧昧的眼神:“真是潜来的呀?”

她全程尴尬微笑,也不解释。等徐即墨把她救出重围,立刻逃之夭夭。

徐即墨带着她出餐厅,牵着她的手走在深冬寒冷的街上。千溪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背影,以为他是生气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

就这样被他牵着过了一条马路,徐即墨才转身,狭长的眼眸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扫过一眼:“冷吗?”

“…还好。”千溪用闲着的手摸了摸脸,手指也是冰的,脸颊也是冰的,摸不出什么温度来。

徐即墨这才停下,回身帮她整理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眸子在夜色下更显清亮,怯生生地说:“我不是故意把你叫醒的。我前两天刚交了一笔房租,没留意到手头这张卡里余额不多了。她们今天又高兴,就…超预算了。”

她果真全身心地以为他是在犯起床气。

也是全身心地觉得,和一群朋友出去吃饭就该她来结总账。她早就习以为常,即便全程只做埋头吃饭和抬头微笑两件事,也会成为饭桌上被调侃的不二主角。

她像个完全没有脾气的人,对朋友摆笑脸,对不知为何冷面沉默的男朋友也摆笑脸。

末了,她还拉下围巾,为了让他看见她灿烂的笑脸:“而且,男人刷卡的时候真的很帅!以前不这么觉得欸。”她嘟嘴做了个隔空亲他的表情,“以后家庭财产归你管怎么样?我只要听你的话就好啦。”

徐即墨冷着脸把她的围巾一下拉上去:“以后没有我的时候怎么办?”

她被羊绒围巾挡住的笑容滞住了。

“隔着一个太平洋,到你身边需要二十个小时,航空邮件需要一个多月的时候,打算怎么办?”

“…”她的眼睫也默默垂下去了。

徐即墨揽过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摁了摁:“没有凶你。是在担心你。”

他低头说话的时候,她能看到他呼吸凝结成的白雾,渐渐消散在寒风里。

千溪有点委屈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以后一定不这么丢三落四了。”

她扣着他的腰,手在寒风里晾得久了,渐渐冻得有点麻,手指窸窸窣窣地,像爬行的小虫子,想要偷偷地伸进他口袋里。

过了很久,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的手都渐渐恢复了知觉。她才敢冒出一个头,说:“这么晚了,回不回家都差不多了。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Chapter39

千溪歪着脑袋,一副纯真可爱天真无邪小白兔的表情。

面对这种外表,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千溪看了他五秒,假装望向十字路口:“快点头。再不点头我就走了。”

她果真转身要走,却留了一只手用一种欲盖弥彰的速度慢慢抽出他的口袋,徐即墨低笑了声,便把那只预留给他的手扣下了。

“别伸出来。”他在她尚有些微凉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待会儿又冻麻了。”

她背身没转回来,牙齿偷偷地抵住下唇…小小地窃喜了下。

凭借厚脸皮成功当上小尾巴的千溪小朋友跟着他,走在回基地的路上。这地方离基地不远,散着散着步就能到。她晃荡着手,肆无忌惮地提起刚才的事:“其实刚才,我自己也能解围的她们都是我朋友,又不是黑社会龙头,我要真的不想请客还不容易吗?她们又不会逼我非请不可。

“但是我快要走啦。她们也是舍不得我才聚一这顿的,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趁还在的时候,让朋友们玩得尽兴一点,不也很好吗?我是自己愿意这么做的。

千溪向前一步抱住他,总结:“是因为有你在,有退路,才敢逞能的。所以不用担心。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自己一个人一定也能过得很好的。”

两人在电梯口站定,徐即墨回头,目光寂然地注视着她。他头顶是层数不断递减的红色显示牌,很像一个沉默的倒计时,营造出一种无端紧张的气氛。

好像…有哪里说错了?

千溪怔怔地思索了三秒,恍然过来:“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突然绽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晃着他的腰耍无赖,“其实我一个人根本过不好,没有徐即墨的日子度日如年度秒如日…春节三天没有看见你就觉得快要窒息了!真哒!”

电梯抵达,门一打开,她就势就跌了进去,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咬着下唇说:“我跌倒啦,要徐即墨亲亲才能起来!”

徐即墨看着被喜剧演员附体的她,无语凝噎。

她真是…永远正经不过三分钟。

未免监控室的保安以为他深夜在电梯胁持少女,他没多作停留,进电梯把她拽了起来。千溪还凑在他身边,不顾阻挡地无耻卖萌索吻。二十层的距离在一方进攻一方阻拦的过程里很快抵达。

电梯门开的时候,千溪还踮脚保持着想要轻薄他的姿势。

程风目瞪口呆地面对着这个画面,石化成了一座雕像,会说话的那种。

“我就是出来扔个垃圾…对不起…你们继续。”雕像说。

他来kg来得晚,没有经历过千溪住在kg基地狂虐单身狗的阶段,又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未成年纯情少男,对这种画面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千溪目送着雕像的背影,羞耻地简直想剖开电梯底座直坠二十层离开这个罪案现场…他干嘛不告诉她,基地里还有一个人啊qaq。

而且还是一个小孩子。

教坏小孩子多造孽啊…

徐即墨把那张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的脸扣出来,一手挡住自动关上的电梯门,说:“先出去。”

千溪满脑子还都是“幸好刚才撒泼撒娇的时候没撞上程风,要不然就糗大了…”,完全不清楚徐即墨是怎么把她拎出去,又拎进屋的。

他蹲在衣帽间的抽屉前,翻出几件她曾经叠在这儿的衣物。

蕾丝裙,毛衣…好像都不太适合当睡衣。

“你之前没留件睡衣在基地?”

“有啊。找不到了吗?”她凑前去看,果然,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

千溪瞟了眼一脸沉定的徐即墨,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说:“其实…可以用t恤啊。你没有纯棉的那种t恤吗?”

事实上,直男都不太在意他买过的t恤是哪种用料。

不过,关键点根本不在此处。

徐即墨听到她的声音,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慢慢起身。

他背对着衣柜,单手把白色的柜门移开,说:“挑吧。”

千溪迟疑了片刻,便踮起脚尖,上前去翻衣服。结果刚翻几件,某人挪过半寸,自然而然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徐即墨把怀里的人箍了箍,俯身在她耳边,语调平平:“不安分一晚上了。”

“…”

“想干什么,嗯?”

他上扬的尾调带着一丝暧昧的鼻音。千溪埋着头,下意识把他的上衣越揪越紧…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但就是…心砰砰地跳。

某人还在继续诱哄:“揪什么。想要这件吗?”

“要不要脱下来给你?”他对上了她的眼睛。

一双朦胧的,深邃的,带着刻意调笑的眼睛。

千溪抵住下唇微微后仰,离他近在咫尺的脸远一寸,手却不由自主地又揪紧一分,又想在汗涔涔的手心抓住什么东西,又想马上放开衣服以证清白…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手指依然勾着那层薄薄的布料。

徐即墨不太畏寒,冬天也总是一件单衣加一件外套。这会儿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本来就脱了大衣,身上这件衣服根本经不起她拉扯,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腹。

千溪渐渐松开手,想把手挪开,却被他箍在怀里无从施展手脚。

正在这时,程风推门进来,再次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在基地搂搂抱抱也就算了,能不能进卧室,一声不吭待在衣帽间很容易误伤无辜群众知不知道!

“我…拿件衣服。”雕像君路过面色潮红的某小朋友,又路过好整以暇等着的徐即墨,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用最快的速度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

他究竟是为什么年初四不出去吃喝玩乐,要回基地住!

程风无言地打开微信,给魏莱发送了一条讯息:“你家有空余床位吗?”

魏莱:“?”

“我征用了。借我住几天。”

魏莱一脸茫然:“可以啊,不过你想住多久?”

“住到基地安全为止。”程风瞄了眼衣帽间,那两人不至于打算在这儿浓情蜜意六个月吧?

魏莱小朋友依旧一派天真:“?”

“基地怎么了?”

信息提示音刚响,衣帽间的门也响了。千溪趁着刚刚被程风打断的时机夺门而出,抱着一件白色上衣冲进了浴室,嘭地一声关上门。徐即墨紧随其后,悠悠几步,若无其事地拧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啪嗒一声,浴室门上了锁,里面立刻传来一声很不真诚的尖叫。

“…”

程风小朋友冷着脸垂眸,隔着门录了一段语音发过去。

他默然打字:“基地可能入侵了一个□□。基因突变的那种。”

隔着一扇门的地方,千溪喊累了,觉得这样影响好像有点不好,噤声观察了下门外,这才把徐即墨推开:“你突然进来吓死我了!”

基因突变的某人挺无辜地把她身后洗手台上的一块表抽出来,说:“之前接到你电话,出去得太匆忙,把表忘这里了,担心进蒸汽。”他低头看一眼已经像只兔子般矫健跳上洗手台的千溪,“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她方才绯红的脸色还没消下去,这会儿红得能滴出水来,恼羞成怒地不理人了。

徐即墨迎上那哀怨的小眼神,在她额间亲了亲安抚,失笑:“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他给她顺了顺毛,续道,“在准备好之前,不要勾引我。”

“我很经不起勾引。”他说。

一晚上的感动、愧疚、紧张、害羞…像被扎进了一个漏气的气球里,一下就扁了下去。她看起来还是蔫蔫的。也许是步入新年,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总是会没来由地患得患失,想要把彼此之间的联系加深,再加深一点。深到再也分不清彼此,才会拥有一点不会被岁月消磨的安全感。

结果,就被他教育了…

“我不怕被你抛弃,但是有点怕那个不管不顾,想把什么都给我的叶千溪。”徐即墨轻叹一声,摸摸她的头,“乖,今晚好好休息。”

他转身出去,替她关上门。

然而屡教不改的千溪小朋友似乎还是把他的训诫当成了耳旁风,晚上在自己卧室辗转反侧许久,又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他房间。

徐即墨朦朦胧胧地醒来,某人像只小松鼠一样钻进了他的被子,他一伸手,就抱了个满怀。

沐浴过后的女孩子穿着宽松棉t,馨甜的暖香毫无阻碍地扩散到每一处感官里。他觉得他用来吓唬她的“经不起勾引”都是真话。

千溪枕着他的手臂,一直悬着的某种心情仿佛终于踏到了实地,餍足地在他胳膊上蹭了一下:“就这么睡。”

她抱着他,暖烘烘的,像个自动发热的暖手炉。

脾气那么冷淡,身体确是温暖的。

“就是喜欢在你身边…隔着一堵墙也不行。”她喃喃地,说着心血来潮般的话,“我们去领证好不好?现在不都流行这样的吗,先领证,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补办仪式。”

“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闭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千溪推推他:“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不是。”他依然阖着眼睛,声音微哑低沉,“很清醒。”

Chapter40

千溪把这事跟她家表姐一提,叶乔对此的评价是:“当初说要走的时候不是很洒脱?现在拉拉扯扯拖泥带水,还要领一张法律文书来把两个人绑一块儿。何必?”

她被全方位嘲笑了一通,却觉得深以为然。她有点讨厌这样的彷徨无措,未来似乎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越是踌躇满志地急于证明紧握着的一切,越是暴露自己的不安和不成熟。于是一整个春节,她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程风挤在魏莱家里住了小半个月,避过了春节假期的风头,终于回到基地,开始下一季度的训练。徐即墨投入比赛中,似乎也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

kg保持了上一年的势头,在春季赛季的表现依旧生猛,用李沧的话来说,就是“不拿到ti直邀名额,全队提头来见”。

每年的ti直邀名额,都会从各大赛区的顶尖战队中选取,是对队伍在上一赛季中的成绩与实力的肯定。它非但是一种荣誉,而且…还关乎着另一件事。

那就是,千溪的学校报道时间,和ti的开始时间,几乎是吻合的。

因此全kg的单身汪们都在殚精竭虑,为了送老大和小老板娘团聚而奋斗,比赛的时候时常笼罩着一股莫名悲壮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