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穿工作服,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无菌操作之类的,不敢贸然闯进去,就停在原地。

“叶抒微,别忙了,休息一会,你女朋友来了。”何杨走过去,拍了拍叶抒微的肩膀。

站在门口的贝耳朵看见坐着的叶抒微站起来,回过身,目光投过来,她立刻招手,朝他无害地一笑。

叶抒微摘下手套,关闭了工作台上的仪器,脱了白色的工作衣,和何杨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这是你们的实验室?里面都有什么呢?”贝耳朵好奇道。

“什么都有。”何杨笑了,“手术台,高压灭菌锅,血液生化仪,呼吸麻醉机。”

“会解剖小兔子吗?”贝耳朵又问。

何杨一愣,随即笑容更大:“你当是学校里的生物课吗?”

意识到自己问了零技术含量的问题,贝耳朵自嘲地一笑:“对我来说,解剖小兔子难度很高。”

“你吃过了吗?”叶抒微突然问了一句。

“吃过了。”

“那陪我去楼下吃饭。”

“哦,好啊。”贝耳朵点头。

“你们去旁边的快餐店吧,食堂这会只剩下包子和饼了。”何杨说,“我就不奉陪了,回去睡午觉。”

贝耳朵跟着叶抒微出了研究所,来到旁边的一家快餐店,一块进去。

叶抒微随便点了一个套餐,付钱的时候,贝耳朵说:“你怎么三餐不准时啊,这样对身体不好。”

“什么时候拍照片?”他单刀直入。

“别急,等你吃完饭吧。”贝耳朵一边说一边仰着脑袋看餐单,“有西米露?我想吃。”

她说着准备找出包里的皮夹。

“再要一份西米露。”叶抒微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啪啪啪地输入。

“你请客?”贝耳朵惊讶他今天的大方。

“作为你上次请我吃早餐的回馈。”

好吧,他还是算的这么清楚。

等面对面坐下后,向来怕冷场的贝耳朵开启了话唠模式。

“你吃这点就够了?不会是在减肥吧?你又不胖,减什么肥?我们大学的男生吃的都比你多,还有,你口味偏清淡,不喜欢吃红烧的东西?那碗汤是鸡肉汤吗?怎么只见香菇不见鸡肉?是不是忘记给你放了?”

叶抒微停了停筷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贝耳朵知道自己招人烦了,闭上嘴巴,低头吃自己的西米露。

叶抒微继续用餐。

贝耳朵消停了一会,就开始了,八卦道:“对了,我听说你和唐栗的老板关系匪浅?你是他舅舅?”

“你听谁说的?”

“唐栗啊。”

“这是私事。”叶抒微说,“不便奉告。”

贝耳朵咳咳:“那说一点非私事吧。你平常的性格就是这样?”

“怎么样?”

“慢热。”她尽量用了最委婉的两个字。

“不存在快慢的问题,我和某些人永远也热不起来。”

贝耳朵被噎了一下,在心里猜测,自己是不是属于“某些人”的范围。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贝耳朵的言下之意是,我们热得起来吗。

“你?”叶抒微给出中肯的评价,“言长。”

“言长?这…”贝耳朵闭上嘴巴,彻底放弃和他聊天的想法。

于是,他吃着饭,她睁着眼睛死盯着他,不再说一句话。

说真的,贝耳朵一直觉得凭一个人的吃相可以看出他的一些内在。像是吃饭时,挥舞双臂,嘴巴发出吧唧吧唧声音的人欠缺教养,自私自利,吃饭时,眼珠子在几道菜上转来转去的人性格急躁,功利性强,吃饭时,夹菜徐而有序,喜欢把食物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细嚼慢咽的人很细心,也很耐心,吃饭时,目不斜视,吞咽咀嚼无声音,不妨碍周围人用餐的人自律性很高,是典型的理智派。

叶抒微是最后一种。

似乎长时间被对面灼热目光包围,叶抒微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走吧,我们去拍照。”

“大哥,你还没吃完。”贝耳朵提醒,“不用那么急的。”

“早点拍完,你可以早点回去。”

咦?怎么有种嫌她存在感强的错觉?

贝耳朵忽略心中的那点感想,问:“那我们去哪里拍啊?”

“就近的地方。”

贝耳朵听叶抒微这么说,以为他找到了神秘的好地方,于是放心地跟着他出去,谁知顶着大太阳在他身后跟了一圈,又回到了快餐店门口,叶抒微停下,说道:“就在门口拍吧。”

“…你就找不到其他的地方了吗?”贝耳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除了这里就是研究所,你要哪个?”

“还是研究所吧,研究所还比较凉快,这里太热了吧。”贝耳朵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街道,嘀咕,“人还那么多。”

两人回到研究所,贝耳朵跟着叶抒微走进一楼的一间休息室。

走进去意外地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两张长桌并成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杯架,挂着四五个杯子,杯架边是简易的小音箱,小音箱边是零零落落的盘片,还有速溶咖啡,茶叶罐,笔筒,小电扇,薄荷味的口香糖,两块叠在一起的巧克力…

除了桌子,还有一个书柜和一张沙发床。书柜里是各种书和动物骨架,沙发床上有一个蓝色的靠垫和一张折叠很整齐的毛毯。

“这里挺幽静的。”贝耳朵站在窗口,拉开窗帘一角,看见外面有两棵树,阳光从叶枝间的空隙漏下来,轻轻的蝉鸣声和满室的书香让人心静。

叶抒微走过来,顺势把窗帘拉开了一半:“这是研究所后面的空地,没有人。”

“那我们在这里拍吧。”贝耳朵说完,看了看周围,把休息室里唯一一张椅子拉过来,自己坐下后,让叶抒微靠过来,“我们面朝阳光,效果会很好。”

所谓阳光灿烂嘛。

“你坐着,我站着?”叶抒微突然问。

“这个,好像是有难度。”贝耳朵又站起来,“那我们都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会不会太假?”

“很假,没有正常情侣会摆出这样拍写真集的姿势。”

“那正常情侣会怎么样?”贝耳朵反问,心想好像你多了解似的。

叶抒微想了想,走到沙发那边:“我们坐着拍。”

贝耳朵走过来,放下包,坐下。

“你靠在我肩膀上。”

贝耳朵将信将疑地把脑袋靠过去,用手打开手机,调到拍照。

“把你的手机给我,然后你闭上眼睛。”他突然说。

她抬眸:“为什么?”

“为了追求最自然的效果。”

她把手机递给他,靠在他肩头:“你别想上次那样把我拍得很丑。”

“我还是实物实拍。”

她郁闷地闭上眼睛。

“头往下一点。”

她照做。

“左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

她照做。

“下巴再抬高一点。”

她照做。

“鼻翼不要煽动得那么明显。”

她照做。

“脸往右侧过来一点。”

她照做,睡意逐渐袭来,最终她顿了顿脑袋,头彻底歪向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

过了很久,她才醒来,因为睡得很酣,以至于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好好地侧躺在沙发上,柔软的靠枕就在脸侧,脚踝处还覆盖着毛毯。

长腿的叶抒微站在长桌前冲水泡茶,热气袅袅,很快无声地消散在金灿灿的阳光里。

“叶抒微?”她喊了他一声。

“二十三分钟。”他背对着她,“你打盹的时间。”

她骤然清醒,坐起来,理了理头发:“不好意思,我太困了,对了,我们刚才在干嘛?哦哦,是拍照,现在继续吧。”

“已经拍好了。”他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在你手机里。”

贝耳朵狐疑地抓过身侧得手机,打开一看,有新拍的三张照片。

她的头搁在叶抒微的胸膛上,头发有些凌乱,睡得倒很宁静,叶抒微低头看她的睡颜,另一手按在她的肩头。

“这…不算是正面照吧。”贝耳朵研究地说,“不过好歹你露了一回脸,大家应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