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嫤带着两个丫鬟一路赶往梅园,远远看去,几个姑娘正围在一棵梅树下,垫着脚尖去够那一株开得最美的花朵。隔得老远,便能听到她们的莺声燕语,陶嫤禁不住露出笑靥,快步往院里走去。

有一个樱粉短袄的姑娘看到她来,忍不住嗔怪道:“这正主儿可算来了,把我们晾在这里,估计自己在屋里睡大觉呢。”

开口的这个是定国公府的八姑娘,比陶嫤还要小半岁,也是被家里宠坏了,不太懂得谦让。不过她心地倒不坏,唯有一张嘴巴损毒了点。

陶嫤为了赔罪,让白蕊把祥瑞轩的点心端上来,不过怎么会让她在嘴上讨便宜:“还不是因为我太重视你们,特意准备了好一阵子才过来的。”

要论歪理,在场没一个说得过她。

定国公府八姑娘撇了撇嘴,不打算跟她纠缠下去。

正说话间,有人往门口看去,招呼了声:“玉照来了!”

说罢一顿,正好看到何玉照身后的孙启嫣,大为不解:“叫叫怎么把她也请来了?”

远处何玉照估计也在想这个问题,表情十分不悦,正领着丫鬟往这边走来。

陶嫤不喜欢她们私下议论孙启嫣,更不喜欢别人拿她母亲的家世说事,于是看向方才开口的人:“你若是不满意,可以现在离开。”

第33章 礼物

陶嫤是个护短的主儿,只要是她划为自己的东西,哪怕别人说一点不好,她都会不高兴。

正因为如此,当李府三姑娘用嫌弃的口吻说起孙启嫣时,陶嫤毫不犹豫地回击了她。陶嫤觉得孙启嫣很好,哪哪儿都好。

李府三姑娘被她噎得一声不吭,面子有些挂不住。

她 是见旁人都不待见这位孙姑娘,便以为陶嫤也跟别人一样,于是先挑了个话头,却未料想惹得陶嫤不高兴。在长安贵女这个圈子里,最受欢迎的就是陶嫤和何玉照两 人,她们不仅身份尊贵,性格更是强势,说话很有威望。其他的姑娘总爱围着她俩溜须拍马,这李家三姑娘便是其一。

李云华哂笑,尴尬地放下花卉牡丹纹茶碗,“叫叫…何时跟她认识了?”

陶嫤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糕点一样样端出来,有府里做的桂花杏酪、杏仁豆腐等不能隔夜的点心,还有祥瑞轩的枣泥芙蓉糕、紫薯山药糕、奶香松瓤卷酥、艾窝窝和豆面糕等等…

末了一个石桌实在摆不下,陶嫤便捡了几样喜欢吃的,剩下的都分送给她们的丫鬟食用。那几个丫鬟露出喜色,连连道了好几声谢。

趁着孙启嫣和何玉照尚未走来时,陶嫤抬起头对李云华道:“要说何时认识的?真是很久了。”她给每人碗里都倒了一杯清茶,似是跟她们都说着,“我一直拿孙姑娘当姐妹看待,你们对她不敬,便是对我不敬。”

几人没想到陶嫤竟如此护着她,一时无声,面面相觑。

*

那边何玉照已经过来了,她今日打扮得十分明艳,朱红牡丹长袄外披着一件绣金孔雀披风,头戴珠翠,跟她的个性一样张扬。相反孙启嫣就显得淡雅许多,她穿着月白暗地缠枝莲纹短袄,外头仅穿一件杏红竖领披风,她生得高挑纤细,如此一来,愈加显得身姿窈窕。

何玉照来到跟前也不跟她说话,径直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大抵是在生气她邀请了孙启嫣。

陶嫤没有理她,上前招呼孙启嫣坐下,提起彩漆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洞庭君山,“你们总算来了,架子端的比我还大,居然让我等你们好一阵子。”

闻言,定国公府八姑娘欧阳挽掩唇吃吃地笑,“郡主说大话一点也不害臊,分明是刚…”

陶嫤不动声色地斜过去,她虽还在笑,但却不再多嘴了。

何玉照没好气地喝了口茶,无奈茶水滚烫,她被烫着了舌尖,皱着眉头越发不悦:“还不是昨晚下了场雪,车夫不敢走得太快,足足在路上耽误了一个时辰。”

两家路途不远,平常只需走半个时辰便到,怎的今日花了这么长时间?

何玉照当然不会告诉陶嫤,她忘了准备她的礼物,是以中途拐去了西市一趟,去首饰铺子选了幅适合她的头面,这才赶来陶府。

正想着,见陶嫤跟孙启嫣关系亲昵,几乎把她晾在一边,登时不高兴地把盒子拍在桌上。

这盒子是用黄花梨所制,上头施以云纹浮雕,手工精细,一看便知珍贵。何玉照把盒子推到陶嫤跟前,示意她打开看看:“送给你的。”

陶嫤拿在手里翻看了看,对她的礼物丝毫不感兴趣,但还是得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是什么?”

一边说一边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整幅头面,从金翠猫眼花钿到双鱼簪钗,再是如意眉心坠,还有一对金镶玉灯笼耳坠。不得不说,何玉照出手还是十分阔绰的…

陶嫤来不及盒上盖子,已被眼尖的李云华瞧见了,她咋咋呼呼道:“这幅首饰我在香乘斋见过,价值可是不菲,玉照对叫叫真舍得!”

陶嫤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在众人面前盖上盒子,交给身后的玉茗,让她拿回房间收好,“怎么个不菲法?”

李云华还要说,被何玉照狠狠剜了一眼,嫌她太吵:“你问问在座的人,谁把你当哑巴?”

这么隐晦的讽刺李云华怎会听得出来,她居然真的去问欧阳挽了,可惜欧阳挽也不搭理她。

*

陶嫤正要拿前面的艾窝窝,忽然觉得手背冰冰凉凉的,定睛一下,原来是一片雪花落了下来。

她抬头往天上看去,稀稀疏疏的雪花从天而降,像春日漫天飞舞的柳絮,迷乱人眼。好在雪并不大,她们坐在八角亭下,一时半刻不会被影响。正准备叫白蕊去准备火炉,便左边的何玉照问:“叫叫,方才的头面你不喜欢?”

陶嫤不解地睇过去,唇边溢出一抹笑,“喜欢呀,为何这么问?”

何玉照微微皱眉,依着多年来对她的了解,她要是真的喜欢,肯定不是这个反应。

难道她看出这是她临时准备的?何玉照猜不准,正要借机跟她多说几句话,谁知道她竟又跟那商贾之女凑到了一块。

何玉照对孙启嫣越看越不顺眼,好像自己手里有一个东西,无缘无故地被她夺取了。

没有她之前,陶嫤分明只跟她最要好。

何玉照霍地坐起来,毫不掩饰地瞪了孙启嫣一眼:“你既然来了,不知准备了什么礼物?我倒想看看,商人家的子女能有什么眼光。”

话音将落,在座有不少人把目光转向此处,或多或少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她们一开始就不认同孙启嫣来这里,目下好不容易有人挑起头,当然没站出来打圆场。再说这打头的人是何玉照,宜阳公主的女儿,可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场面忽而静下来,只有亭外的雪花不断飘进来,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洁白雪花落在陶嫤的肩头,有一些蹿进她脖子里,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把何玉照拉到一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玉照甩开她的手,余怒未消:“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不顺眼便要给人难堪?陶嫤一向看不惯她的作风,听见这句话,不禁想起她上一世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她后来看她也不顺眼,所以才会找人对她下手?

陶嫤问她:“那你看谁顺眼?”

何玉照把目光往在座的人身上一少,竟没一个能入得她眼的,最后目光还是停在了陶嫤身上。

陶嫤了然地哦一声,无情地道:“可是我看你不顺眼,因为你对孙启嫣无礼。”

两人在一起,互相嫌弃的话没少说过,是以何玉照没有多想,还当她是故意噎她。

偏偏她不肯低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的没错吗?不然她来了这么久,为何却连份礼物都没有?莫非是拿不出手?”

那边孙启嫣怔了怔,不打算再沉默下去,于是横下心来,让丫鬟去府外马车把东西取来。

本来她是想等宴席散后,单独送给陶嫤的。没想到却被逼到这步境地,只好拿出来献丑了。

*

那丫鬟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个朱漆托盘,上面用红绸盖着,从门口到梅园的这一段路便落了一层白雪。

丫鬟捧到孙启嫣面前,她解开红绸抖去上面的雪花,“这是我为叫叫绣的褙子,还有一方绢帕。”

何玉照一声嗤笑,还当是什么宝贝东西,不就是一件自己做的衣服,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欲嘲讽,跟前的陶嫤已经迎了上去,拿起托盘里的褙子展开,待看清上面的针线花纹后,忍不住唏嘘大叹。

“这都是你自己绣的?”她扭头惊喜地问孙启嫣。

孙启嫣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陶嫤喜爱不已地摸了摸上头的花叶,这是一件樱色暗地宝相花纹褙子,是用上等的布罗,花边绣芙蓉绿叶,无比精细,可以看出每一针一线都是亲手绣上去的。她简直爱不释手,若不是外头太冷,真想马上就换上试试。

她又去看那方绢帕,帕上的花纹跟褙子一样,并在角落里用彩线绣了两个小字——叫叫。

这样漂亮的衣服,就连锦绣阁的师傅都自愧不如。

那些想笑话孙启嫣的姑娘们,此时全都噤了声,恐怕没一个能赶上她的女红。

“真漂亮!”陶嫤毫不吝啬地称赞了句,转头询问孙启嫣,“这两样东西你共绣了多久?”

孙启嫣柔柔地笑了笑,“没多久。”

她不说实话,端着托盘的丫鬟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多嘴道:“郡主有所不知,这绣活比一般的还要精致,姑娘自从得知您要过生辰后便着手准备,有时一下午只能绣两片叶子,总算是赶在昨晚完工了。”

陶嫤感动得不得了,转而想到一个问题,“可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呢?万一大小不合适怎么办?”

孙启嫣倒不担心:“我看过了,你跟我阿妹身高相仿,比她还纤细一些。我常给家人做衣服,是以对尺寸很有把握,这点你无需担心。”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陶嫤虽然比阿妹纤瘦,但是胸前却比阿妹挺翘。十三岁的小姑娘,生得正正好,真是教人羡慕。

她俩只顾着自己说话,把别人都撂在一边,何玉照不痛快地嚷嚷了句:“你们姐妹情深,我就是多余的那个!”

说罢招呼丫鬟往外走,因着生气,竟连伞都不拿了。

她足下生风,很快消失在梅园门口。孙启嫣略感不安,看了看何玉照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陶嫤:“她是…”

陶嫤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她就那样,你不用放心上。”

孙启嫣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她知道何玉照不喜欢自己,她那样的家世,鲜少有人会看得上她。陶嫤是第一个对她表露友好的姑娘,她一直心怀感激。

*

何玉照离开后,其他姑娘也相继离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亭子,转眼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孙启嫣愧疚得不行,站在石阶上看她们的背影:“都是因为我,才让你们闹矛盾…”

陶嫤双手托腮,不以为然地翘起粉唇:“不是你的错,她们走了,我反而觉得清静。”

那几人跟她关系虽好,但都不是真正的交心。上辈子她心疾丧命,她们可没一个来看过她。

走了也好,她从一开始便没指望过她们。

白雪簌簌而落,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雪景挡住了远处的视线,孙启嫣忍不住伸手接雪,掌心落得冰冰凉凉,有种透彻心扉的感觉。

远处似有人影走来,他走得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两人跟前。

孙启嫣伸出的手来不及放下,就这么楞楞地递到他跟前,脸颊腾地红了。

陶靖看清她后,点头一礼,“孙姑娘。”

孙启嫣慌忙地把手背到身后,磕磕巴巴道:“陶大公子。”

按理说这里是陶府,她遇到陶靖实属正常。偏偏她怎么都没想过是他,让他看到了最傻的一面。

孙启嫣很懊恼。

陶靖手里持着两把油伞,是过来接陶嫤的。他刚才听丫鬟说梅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过来,没想到孙启嫣还在。

想到刚才看的那幕,他好意提醒:“外头很冷,孙姑娘仔细风寒。”

孙启嫣脸颊更红,“…多谢陶大公子提点。”

陶嫤正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陶靖已走上前来,递给她一把油伞,“阿娘来了,正在府外等着,你去看看吧。”

陶嫤霍然抬头,既惊又喜。

第34章 试探

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偏门,殷岁晴就在那里等着。

她在家里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陶嫤。往年生辰都有她陪在身边,今年忽然不在了,也不知道叫叫能否习惯。

这几天她常常辗转不能入眠,脑子里想的都是陶嫤和陶靖两个孩子,总觉得愧对了他们。正因为如此,她才跟楚国公府殷如商量,等陶嫤及笄定亲之后再考虑另嫁的事。楚国公本不同意,但她执拗不肯松口,最终还是妥协了。

殷岁晴掀开帘子看一眼门口,陶嫤尚未过来,她禁不住开始想,等陶嫤及笄之后该许配给谁家?她以前觉得考虑这时为时过早,目下却变了主意,唯有把叫叫的终身大事安顿好后,她才会安心。

她把长安城中贵族豪绅之家都过了一遍,有几个公子名声委实不错,但她私心想,配叫叫总还差了一点。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当宝贝似的娇惯着,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养成现在娇滴滴的模样。改日嫁给别人为妻,万一受人欺负怎么办?

所以就算要嫁,也得嫁给一心一意待她的人,最好跟他们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殷岁晴心中有了主意,正欲放下帘子,便见那边扑过来一个红色的人影,她没有打伞,在漫天雪花中像一支绽放的红梅,飞快地朝这方向奔来。忽地卷起一阵冷风,把面前的雪花都吹散了,她的身影便模糊起来。

从远处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吆喝声:“姑娘…你跑慢点…”

殷岁晴赶忙掀起布帘,走出马车,“叫叫!”

“阿娘!”

陶嫤好不容易跑到跟前,三两下踩着脚凳上来,扑入殷岁晴的怀中。她小脸被冻得通红,眸中却笑意盈盈,一路上落了满头满肩的雪花,竟连眉毛上都是。在这冰天雪景中,她的脸就像琉璃一样,白得近乎透明,教人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真怕她下一刻就碎了。

*

殷岁晴拥着她走进车厢,好在车里备着褥子毛毡,这会儿一股脑地全给她披上:“跑这么急做什么?”

话虽带着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关怀。殷岁晴一边说一边摘去她头顶的雪花,又用拇指轻轻拭去眉毛上的,另外对白术道:“把火炉烧得旺一些。”

陶嫤笑呵呵地裹着褥子,心满意足地往她怀里偎了偎,“这不是阿娘来了嘛,我当然要走快一些。”

这句话无端端说得殷岁晴鼻头泛酸,她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揉了揉她冰凉的两只小耳朵,“我就在这儿,又不会走。”

陶嫤发出一声惬意的嘤咛,“阿娘见过大哥了吗?”

车厢里火炉烧得比刚才旺了些,没一会儿总算把她捂暖和了。她舒服地跺了跺脚,坐直了身体笑眯眯地问。

跟她想的一样,殷岁晴颔首道:“见了,你来之前便见过了。”

陶嫤想起刚才在八角亭里,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沉不住气地问殷岁晴:“大哥过不久就十六了,阿娘可有考虑过他的婚事?”

殷岁晴不答反笑,“何时轮到你操心大哥的婚事了?这事同你没关系,你只需管好自己就是。”

她忘了,她现在根本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陶靖的婚事根本轮不到她操心。再说了,殷岁晴也不会跟她商量这些事。

陶嫤急了,可不能让大哥娶别人:“可是刚才在亭子里,我觉得大哥和孙姑娘非常配呢!”

殷岁晴怔了怔,“这话怎么说?”

陶嫤便把两人的对话学了一遍,悄悄地问:“阿娘,你说大哥是不是对孙姑娘有意思?”

“我改日问一问他。”殷岁晴想了想道,婚姻大事不能马虎,若他真的喜欢,那么便要趁早着手准备。

孙家大姑娘她在宴上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个安静沉稳的姑娘,不爱跟人说闲话,端庄贤淑,确实是个模样好品德佳的大家闺秀。陶靖若能跟京兆尹家攀亲,倒也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说过了陶靖,殷岁晴自然而然想到陶嫤,“叫叫可有中意的人?”

*

陶嫤诧怪地咦了一声,“阿娘,我才十三!”

殷岁晴如何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以很快否决了:“十三怎么了?早点定下来,等及笄之后便能定亲了。”

陶嫤无话可说,闷了一会儿道:“我没有中意的人。”

此话不假,活了两辈子,陶嫤都没遇到能让她动心的人。以前是没心思想,现在是太小,还是没心思,是以殷岁晴的这个问题实在难住了她。

好在殷岁晴没逼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不着急,慢慢找。”

两人坐在火炉边,喁喁说了很多话。最后陶嫤旁敲侧击地问起她跟瑜郡王的事,殷岁晴本不想告诉她这些,后面被问得没办法,索性把那天后院的对话都跟她说了。

听罢陶嫤呵呵一笑,斩钉截铁道:“阿娘别听他胡言乱语,下次您若不戴花钿,他一准还是不记得您。您就偏要戴着,何时他真真切切地记住您了,您再摘下来。”

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盖因陶嫤仔细考虑了下,常年分不清脸孔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因为一个花钿就认识了?

说不定下回阿娘不戴了,他就真的认不出来了。

殷岁晴这才知道,原来瑜郡王那天说的那句话,不是嫌她戴花钿难看,而是想看看能不能认出她?

她敛眸一笑,“记不记得住都无妨。”

“怎么会无妨呢?”陶嫤想也不想地反驳,“若是日后他把您和丫鬟弄错,那还不得了?”

这在陶嫤眼里可是大事,万万不能马虎的。

她怕殷岁晴不听她的,便嘱托殷岁晴身边的大丫鬟白术,以后要是再有机会面见瑜郡王,一律都得贴着花钿,绝对不能疏漏。

白术是个明白事理的,跟在殷岁晴身边已有十来年,当然没有二话:“三姑娘请放心交给婢子。”

*

不知不解已过去大半个时辰,陶嫤该回府用晚膳了,今儿个陶老太爷特意凑齐了全家人,在正堂一块用膳。陶嫤依依不舍地站起来,“阿娘我要回去了。”

殷岁晴唤住她,让白术把紫檀食盒交给她的丫鬟:“这是我这几天做的糕点,你拿回去吃。”说着又把国公府几个舅舅的礼物一一交给她,“这都是你舅舅托我送给你的,回去之后打开再看吧。”

陶嫤捧了满怀,对收礼物这种事乐此不疲:“那我走了!”

说着打帘跳下马车,这时候雪还没有停,不过比起来时小了很多。

陶嫤沿路踩出一对对脚印,直至进入侧门,她才看到门口原来还站着一个人。

“阿爹?”

陶临沅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满身都是积雪,见到陶嫤走来,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转身朝前方走去。

声音透着股悲凉:“走吧。”

*

正堂家宴散后,陶嫤慢悠悠地回到重龄院。

她头一件事便是让人把段世子的礼物拿过来,她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拨浪鼓。

陶嫤看了又看,还是不大确定,叫来白蕊:“白蕊,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拨浪鼓?”

白蕊肯定地点点头:“是。”

她顿时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