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李鸿跟他说了之后,他一早就请了媒婆买了大雁,又置备了不少礼品,到秦府登门拜访。未料想人没见着,他先吃了个闭门羹。

头脑清醒下来后仔细一想,倒也能理解秦家人的做法。他没见过秦慕慕,但是听说她才十六岁,跟他一比,委实差得多了点。更何况嫁给他做续弦不说,还要当两个孩子的娘,花一般的年纪,谁愿意吃这份苦?

正思忖间,秦中仁从门外进来了,脸上端着笑,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住,“让赵副尉久等了。”

倒是出乎赵斌的意外,还当他不会出来了。“哪里哪里,是我来得太早,扰了秦知府清净。”

两人寒暄几句,秦中仁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椅子上,不跟他周旋,开门见山,“听说赵副尉今日前来,是为我那大女儿…”

秦中仁心里始终没底,一壁说一壁打量赵斌的神情,见他稳坐如山,不知得了魏王什么指令。一时间更加心慌意乱。

赵斌痛快地答了个是,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学不来那套拐弯抹角,“令嫒娴淑庄静,相貌标致,我心往之,今日特携媒人到场,愿与令嫒永结同好,白首不离,还望秦知府成全我。”

那媒人见多了这种场面,当即向其他人使个颜色,一起将大雁和礼品送到秦中仁跟前,请他收下。

大雁被人用红绸捆住了翅膀和嘴巴,大抵是挣扎得累了,目下一动不动的。

秦中仁为难地皱了下眉,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末了长长一声叹息:“实不相瞒,我刚从后院过来,内人跟我提起此事。慕慕不如赵副尉说得那般剔透,她性子野,难于管教,再加上内人舍不得,想多留她在家一两年,暂时没有许人的打算。”

这便是拒绝了,赵斌是个聪明人,明白这是推脱之词,亦不勉强,站起来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叨扰。这些礼品就当是送给秦知府的,愿您身体康健,益寿延年。”

说罢没让人带路,举步走出内室,同来时那般洒脱随行。

秦中仁望着他的背影,五味陈杂,要说赵斌确实算个才俊,这么些年跟在魏王身边,得他重视,日后前途无量。无奈秦慕慕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他做再多都是徒劳。

秦中仁坐回圈椅里,静静地想了很久。

*

相比秦府的热闹,魏王府便显得安静多了。

陶嫤醒转时,已是辰末。大约是前一晚在湖心亭吹了冷风,早上起来说话囔囔的,连带着头也有些发晕。

她扶着脑袋歪在窗户旁,想吹吹风好受一些,无奈不见效。

玉茗上前给她披了件褙子,语气迟缓道:“想必昨晚受凉了,姑娘多穿些,我让人去煮碗姜汤端来。您先喝下,若是再不好便请大夫。”

这么一说,陶嫤想起来了,“我昨天好像在亭子里睡着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印象中她抢了江衡的地盘,把整个矮榻都霸占了,躺在上面惬意地纳凉。后来也不知江衡走了没有,她不知不觉便睡着了,那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江衡没走么?

果不其然,玉茗说是魏王,“您那会睡着了,魏王抱着您回来的。真是多亏了魏王,否则您在那种地方睡一夜,第二天起来人就不行了。”说罢一顿,还是想不通,“姑娘怎么能睡着呢,虽然是王府,但就没有一点防备心么?”

上回在别院还遇袭了呢,戒备再森严,难保不会出现疏漏。也只有她的心这样大,吃一堑不长一智。

陶嫤赧然,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当时魏王就在身边,我没想这么多,觉得有他在就很安全。”

那倒也是,魏王率兵出征,胜仗无数,普通人根本憾动不了他的分毫。

但玉茗还是不放心,想起昨晚魏王送姑娘回来时的场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合情合理,但最后魏王踏入姑娘的闺房…他看姑娘的眼神,不是单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玉茗摇了摇脑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魏王刚正不阿,怎么会是她想的那样!

*

端午节过后,魏王府又恢复到平静的日子里。

江衡每日早出晚归,很少有时间跟她一起用饭,即便有也是匆匆两口就走了,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陶嫤发了一场病,体温余热不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正是那晚去湖心亭吹凉风的缘故。

她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丫鬟照顾,格外地想阿娘。夜里一个人躺在被子里哭,又不好意思哭得太大声,免得让白蕊她们听见了笑话,只低声啜泣。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一场病么,休息几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心里脆弱得很,止不住地呜咽。

被子被她洇湿了一角,她在上面蹭了蹭眼泪,一抬头发现床头似乎站了一个人。

正要惊叫,那个人坐在床沿,低声道:“是我,叫叫。”

江衡的声音。

这两天他很忙,是以陶嫤生病了也没有惊动他,不想让他费心。

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不知道谁透漏的消息。

第72章 受伤

廊外悬着灯笼,勉强能照到屋里来。昏昧晦暗的光线,勉强能看出江衡的轮廓,他穿着一身锦袍,看样子是刚从府外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及换。

陶嫤抹了抹眼泪,带着糯糯的哭腔:“魏王舅舅怎么来了?”

江衡点燃了香几上的油灯,重新坐在床头,“我听下人说你病了,便来看一看你。”

他确实刚从军府回来,白天忙得焦头烂额,半夜回来尚未进食,便听到她生病的消息,当即足下生风地赶来看她。贴身伺候她的丫鬟说她病了两天,这个傻姑娘,生病不知道告诉他么!

丫鬟说她歇下了,他本想进来看看她,不曾想听到她低低的哭泣声。像小兽的悲鸣,带着无助和孤独,听得让人心碎。

就着微薄的烛光,江衡看到她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没有多想,伸手便用拇指抹去她的泪,“哭什么?身上不舒服么?”

她摇了摇头,一眨眼,一滴泪恰好落在他的手背。仿佛滴在心尖儿上的油蜡,带来微微的刺痛,他正要宽慰,听见她小声说:“以前我生病的时候,阿娘总会守在我身边,喂我吃药,拍我的背。没有她在,我睡不着。”

江衡听出她话外之音,蹙着眉头问道:“你没吃药么?”

她又在被子上蹭了蹭,“没吃。”

连生病了都不忘撒娇,那声音婉转绵软,带着嗡嗡的腔调,听得人心肝儿一颤,哪里还舍得苛责她?不过这小不点太不让人省心了,生病了还不吃药,难怪一场病拖了两天都不见好。

江衡叫来她的丫鬟,肃容问道:“郡主不吃药,你们就不知道劝她么?”

今夜是金荷寒光当值,两人泥首在地,苦恼地看了眼床榻,“回魏王,婢子们都劝过了,但姑娘就是不肯吃。姑娘说不是大病,撑两天就会好的,可是这烧一直不退,万一烧出什么症候如何是好?求魏王多劝劝姑娘,让她吃药吧。”

先前是陶嫤拦着,她们不敢去求魏王,目下魏王自己送上门来了,她们便把唯一的希望都交给他。希望他能劝得动陶嫤。

金荷去厨房重新煎药,傍晚的药早就倒了,陶嫤不肯喝,放久了也没有用。最近几天的药一直倒在角落花坛里,走得近了便能闻见一股药味。

半个时辰后她去而复返,端着托盘来到床榻跟前,“姑娘…”

陶嫤把脑袋往被子里缩,无声地抗拒。

江衡让她把药碗放在床头香几上,扒拉下陶嫤的被子,“叫叫,听话,把药喝了。”

叫了两声没有反应,他干脆架着她的腋窝把她从床上提起来,在她背后放了个迎枕。陶嫤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想反抗时已经晚了,被他轻而易举地便提了出来。一双有力的手掌掣住她,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尤其她还怕痒,左右扭了扭,“你干嘛呢!”

江衡适时地抽回手,面不改色道:“你不听话,本王唯有采取强硬手段。”

说着把药碗端起来,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喝药。”

别看他平常很好说话,但严肃起来让人畏惧,不寒而栗。尤其现在,屋里的烛光映照在他半张脸上,模模糊糊看不大真切,但是那份威仪在,他浑身都透着不容置喙的态度。

陶嫤知道躲不过,认命地张口喝下去,顿时苦得拧起一张俏脸,“你为什么喂我?我自己有手,可以喝。”

话虽如此,但却没有要接的意思。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姑娘,又娇气又顽固,可笑又惹人怜惜。

江衡抬眼看她,“你不是嫌生病了没人在身边,没人喂你喝药吗?本王亲自喂你,心情可是好点了?”

她敛下睫毛,坦诚地嗯了一声,“好了一点。”

原本有些生气,却又被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逗笑了,江衡喂她喝完药后,送了一颗蜜枣到她嘴里,“含一会就不苦了。”

柔软的双唇碰到他的指腹,黏上一层腥苦的药汁。

她砸吧砸吧舌头,咬着蜜枣问道:“魏王舅舅刚回来么?用晚饭了么?”

江衡把碗交给金荷,道了声没有,“刚回府便到你这来了,还没来得及吃饭。”

她哦一声,既感激又愧疚,把他往外面推了推,“你快回去吃饭了,饿坏了肚子不好。如今药也喝了,你不必再担心,我坐一会就睡下了。”

江衡却一动不动,她的那点力道根本不足以撼动他,“没事,我一会再走。”

任凭陶嫤怎么说,他就是不走。最后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大概是嫌她啰嗦,“你快睡觉,睡着了我就走了。”

陶嫤拗不过他,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留下,于是气呼呼地翻了个身,留个后脑勺对着他,“我睡着了。”

床边没有动静,看来江衡没有上当。

陶嫤索性不管他了,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非要等她睡着了才肯走。一壁胡思乱想,一壁泛起困来,这会已经过了亥时,她吃过药后便困了,迷迷糊糊地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没过多久,意识逐渐处于混沌状态。

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一人在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宽厚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背上。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逐渐放下心来,心里却暖成一片,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她熟睡后,江衡才起身离去。

临走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点低烧,看来明天还要监督她喝药。否则这小姑娘不知道照顾自己,那么精明的脑袋瓜,烧出什么好歹来可不好了。

*

一连三天,每到吃药时候江衡总是会准时出现在杜蘅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把药喝下去后才离开。

陶嫤想动手脚都没机会,只好乖乖地喝药,喝到最后总觉得自己一身药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衡不是忙吗?为何忽然就有空管她了?

有时候他从军府抽不开身,便让李鸿煎好了药送过来,她若是不喝,李鸿晚上便会回禀江衡,江衡就会逼着她喝药,喝完了还不给吃蜜枣!过分!

好在三天之后陶嫤的风寒痊愈了,继续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

这天她正跟将军一并躺在树荫下纳凉,金荷刚从府外回来,手里提着上街置办的香料,把路上听来的事娓娓道来:“听说这几天城里要乱起来了,城外蹲踞了一群山匪,共有上百人,这几天伤了不少无辜百姓。他们好像有进城的打算,不过被魏王阻拦在外了,一直没有放弃。”

陶嫤从榻上坐起来,不小心压着将军的尾巴,它愤怒地朝她叫了一声,鸣叫声透着威严。可惜陶嫤不怕他,摸了摸它的耳朵安抚它,抬头问金荷:“会闯进城来么?事态严不严重?”

金 荷点点头,把香料递给秋空,“城里百姓都在议论这事,毕竟没见过那么多贼匪。都是亡命之徒,为了生计不顾一切,大家都怕自己被殃及,闹得城里人心惶惶 的。”说罢见陶嫤脸上露出忧虑,忙安抚她:“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魏王府跟别的地方不同,里外都有重兵把守,他们即便侥幸入了城,也没胆子闯进府里,您还 是安全的。”

殊不知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江衡的安危,“这事魏王打算怎么处置?他这些天在军府,就是为了忙这个么?”

金荷摇头说不知,“姑娘若是关心魏王,不如等他回来问一问吧。”

平静的午后被搅乱了,哪里还静得下心来?她坐回榻上,心不在焉地跟将军对视一眼,难怪这几天江衡眉宇不展,行事匆忙,原来是为了这事。

直接下令捉拿他们不就好了?不是说伤过人命么,正好还有正当的理由。

*

江衡也这么想过,为了不让城中百姓慌乱,便私下里派了五百人禁军去捉拿他们。未料想这群人狡猾得很,狡兔三窟,反将了禁军一军,将他们三面包围在一个死角里,居然侥幸赢了。

五百禁军只回来两百余人,江衡让人请军医包扎,气得肝火旺盛,在外来回踱步:“再调两百禁军来,本王亲自缉拿这群贼匪!”

赵斌劝他三思,“这次出师不利,是好事也是坏事,起码让我们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不如下次让属下前去,定能将他们击得四处逃窜!”

江衡心意已决,他说什么都没用,“你跟本王一起去,明日卯时出发。就这么定了,无需多言。”

今日败得这样惨,不能亲手击溃对方,大概难解他心头之恨。不过是一群山匪,也能这么嚣张,确实让人窝火。

赵斌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是以没有再劝,吩咐下去,让人去禁军挑选身手最好的两百名。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便出发。

*

陶嫤尚在梦中,江衡已然出了城门。

醒来后跟往常一样穿衣洗漱,在后院转了一圈,回杜蘅苑用早膳。路过瞻云院的时候,见里面没有半点动静,便问里头的下人:“魏王昨晚没有回来么?”

下人摇了摇头,“回郡主,没有。”

看来还在忙,陶嫤撇撇嘴,继续溜达回杜蘅苑。

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前院传来不小的动静,她驻足观望一阵,看见一群人簇拥着往这边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江衡,他身穿软甲,眉心微蹙,脚步却没有一点迟疑,直往瞻云院走来。

离得近了,才看到他肩上有一片血迹,濡湿了他身前的软甲,血迹在阳光下折射,显得分外刺目。

江衡看见她后,停步挥退众人,让他们都回军府去:“这点小伤,本王还死不了。”

陶嫤想上前,奈何前方人多,只能站在原地观望。

待人群散去后,她才快步走到江衡跟前,慌慌张张地问:“怎么了?魏王舅舅为何受伤?”

身边还有赵斌没走,留下向她解释:“今早魏王率领禁军捉拿贼匪,被人从背后偷袭,砍伤了肩膀。魏王不肯留在军府,非要回王府查看。”

因为提前让人检查了伤口,所幸对方力气不足,砍得并不深,没有伤及气管,应当没有大碍。来到王府之后,赵斌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不一会便能到。

江衡看向他:“你也回去吧。”

赵斌看看他,又看看陶嫤,识趣地告退,“魏王好生休养,这几天军府的事交给属下和副将打点,您无需操心。”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赵斌离开后,陶嫤才有空问他:“怎么样?疼吗?”

岂会不疼,不过受过这么多伤后,这点痛早已微不足道了。江衡欲开口,看到小不点紧张兮兮的脸蛋,他蹙了蹙眉,“有点疼。”

说着足下踉跄,往前栽去。

“魏王舅舅!”

陶嫤赶忙去扶他,他人高马大,重量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撑住的,她几乎用了整个身子扶他,咬着牙齿问道:“你没事吧?还能走么?”

江衡一半分量放在她身上,剩下一半自己撑着,“头有些晕,你扶我进去。”

陶嫤没有多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周围有丫鬟,她却忘了让她们帮忙,扶着他往瞻云院走去。

第73章 比武

瞻云院门口的下人看见了,惶惶上前接应。

陶嫤不放心,便跟在他们身后入院。恍然想起一事,踅身吩咐呆住的寒光,“快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

看江衡的模样应该还没包扎,一身的血就回来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伤得重不重?

边想边进屋,屋里婢仆都不通医术,不敢轻举妄动,只拿湿巾子给他擦拭伤的血迹。陶嫤看得着急,总觉得他们都笨手笨脚的,于是上前抢过巾子,“我来。”

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回来之前他应当做过简单的止血,不过刚才走动那几步重又裂开了。伤口有两寸多长,皮肉外翻,看着都疼。陶嫤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软甲,再用剪刀剪开他伤口周围的布料,拿着巾子轻轻地给他处理伤口。

江衡睁开眼,对上她紧张兮兮的双目,禁不住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伤,等大夫过来包扎就好了。”

不是大伤,那他刚才还摇摇欲坠地倒在她身上?

说什么陶嫤都不信,好在府里的大夫过来了。伤口止血过后做了缝合,再用白绫一圈圈包扎,大夫云淡风轻道:“这几天王爷不宜劳累,应在府上好生养伤,切记不可撕裂伤口。头两每天换三次药,后三天再换另一种,前后五日应当便无大碍了。”

江衡坐在床榻上,平日看着威风八面的人,忽然变得虚弱起来,倒叫人有些不习惯。他颔首道:“有劳大夫。”

那大夫另外吩咐瞻云院的丫鬟,注意魏王这几天的饮食,不可吃辛辣的食物,应以清淡为主。丫鬟都一一记住,频频点头。

待他走后,丫鬟下去煎药,陶嫤似乎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她到床前看了看,“魏王舅舅还疼吗?”

刚才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委实把她吓了一跳。印象中他一直是无坚不摧的,没什么能伤害他,其实不然,他跟平常人一样,会受伤,会有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尤其他差点倒在地上时,陶嫤忽然有点心疼他,觉得他也很不容易。

十五岁就孤身一人来松州,披荆斩棘,为自己开辟出一条血路,才有今天的成就。

他有没有孤独脆弱的时候?

应该有吧,只是从没让人看到过。

这些天他为山匪的事忙碌,却从没在她跟前提过一句,她是从金荷口中知道的。就连今天这么大的事,她都全然不知,当他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后,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么一想,陶嫤鼻子忽然有些发酸,“那些人都抓住了么?城里以后是不是就太平了?”

小 不点泪眼汪汪的,倒让江衡有些措手不及。他想借机亲近她,可没想惹哭她,于是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她的眼角,“真的不疼,方才的情景是不是吓到你了?那些人 都抓住了,一个都没逃过,日后就算你想去街上玩,我也不会再拦你。”说罢顿了顿,补上一句:“但是得带上婢仆。”

陶嫤不信,要是这一刀砍在她身上,她肯定疼得受不了,“你刚才都差点晕倒了!难道不是疼的么?”

江衡一哂,该怎么说他是为了让她扶着?

这下可好,挖了大坑给自己跳,有口说不清。他索性坦白承认:“刚才是很疼,不过这会好多了。”

陶嫤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毛,不由得问:“怎么了?”

她语重心长道:“疼你就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俨然是一副小老头儿的口气。

江衡一噎,没法反驳。

正好丫鬟煎好了药端上来,黑乎乎的一碗,陶嫤闻见药味儿便心有余悸,惶惶后退几步。

江衡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她觉得很佩服,他居然连蜜枣都不吃。

屋里没有她的事了,她到江衡跟前告辞,“魏王舅舅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江衡放下药碗,“好。”

*

最近正是蜜柑成熟的季节,陶嫤闲来无事便坐在廊下掰着吃。有时候偷懒,便一边纳凉一边让白蕊喂,她连手都不肯动一下,咬了满嘴蜜汁,清甜可口。

天气越来越热,连将军都趴在地上不肯动。松州的夏季是湿热,长安是燥热,两相对比,竟然不分高下。

白蕊捧来梨汤,特意用冰块镇过的,递到陶嫤跟前:“姑娘要的冰镇梨汤来了。”

松州冰块稀少,是冬天藏在地底下的。统共就没有多少,全在魏王府里,陶嫤知道后跟江衡要了一点,每天喝梨汤,酸梅汤或者酸枣汤的时候可以用冰块镇一会。如此一来,喝的时候便会消除不少热气。

江衡待她很大方,她只要一小部分,他却告诉她想用多少便拿多少。

想起江衡,陶嫤小口小口地抿着梨汤,“魏王舅舅的伤势如何了?”

她昨天去瞻云院看过一趟,丫鬟说江衡去后院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前阵子那么忙,忽地清闲下来,必定十分不习惯。

陶嫤没有多留,向丫鬟问了几句情况便回来了。

白蕊拾起团扇给她打风,为难道:“姑娘问婢子这个,婢子可答不上来。您若是关心魏王,何不直接去瞻云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