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的姨娘,总比那些普通百姓的正妻好。陈氏欣然同意,以为自己从此衣食无休,别提多么满意,觉得自己以前等的那些年都值得了。

来到陶府之后也确实如此,陶临沅待她好,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让她以为他真的爱她。

直到今天在街上遇见那个女人,跟她长得很像,却比她端庄尊贵,把她比到泥土里的女人。

一看便是权贵人家的千金。

陈氏恨得指甲嵌进肉里,她却恍若未觉,深深吸了两口气,接过朱晚手里的茶杯喝了口,“你替我去打听打听,大爷为何跟他的原配和离。”说罢一顿,咬着牙齿道:“还有她的身份和近况,别让人知道是我吩咐的。”

朱晚今日没陪她一起出门,自然不知她为何生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多问:“婢子省得了。”

当晚陶临沅没来南月阁,不仅如此,此后半个月内,都没踏入过南月阁一步。

*

上元节这一日,天总算放晴了。

地上有昨日留下的积雪,化了一半,人走在路边要十分小心,免得摔倒。比起参加宫宴,陶嫤更想去长安街上逛一逛,看看各家各户的灯笼,去曲江边上猜灯谜,放河灯,多有趣呀。

可惜只能想想了,宫宴设在晚上,等她回去时已经晚了,哪还有精力再出去。

她穿着对襟苏绣芙蓉纹短袄,下面配一条白绸花鸟纹裙子,在冬日里显得灵动翩跹,尤其她走路轻快,更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相比之下殷岁晴的打扮稳重许多,她近来尤其怕冷,是以披着一件大红绣牡丹纹斗篷,走在陶嫤身后。

上了马车,一路驶进未央宫,陶嫤跟在殷岁晴身后走下马车,一路走向昭阳殿。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女眷先去昭阳殿,再一起麟德殿内。

走过长长的丹陛,昭阳殿内已有不少命妇到场。殷岁晴带着陶嫤一一见礼后,便到璎珞珠帘后面面见庄皇后。

皇后正在跟宜阳公主说话,抬眸觑见两人过来,高兴地招了招手,“瞧瞧,这不是叫叫么!”

陶嫤跟殷岁晴一起行了个礼,笑着走到跟前,“一年不见,皇后娘娘怎么好像年轻了,我差点不敢认您了。”

没人不爱听赞美的话,尤其庄皇后这两年总觉得自己老了,即便保养得当,也抵不过岁月的蹉跎。听到她这番话,登时笑得合不拢嘴,“这个鬼丫头,净会说好听的话哄本宫,偏偏本宫真被你哄着了。”

一壁说一壁让她坐在身旁,握着她的手问:“这一年在松州过得如何?”

陶嫤笑时会露出两边尖尖的虎牙,“有魏王舅舅在,我哪会过得不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想着,回来长安这几天她几乎把江衡夸了一遍,逢人便说他的好,江衡可真该好好感谢她。其实他哪有那么好,只是这种不好,没法跟人说罢了。

宜阳公主也在,她今天没有带何玉照前往,倒是让陶嫤松一口气,省去了不少麻烦。

她跟她们许久不见,总是有很多话说,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说着说着庄皇后忽然叹了一口气,既忐忑又忧愁地问她:“叫叫这一年没给我写信,我的心里总不踏实…你还记得走时我跟你说的话么?江衡他…是不是还没有中意的姑娘?”

陶嫤脸上的笑意凝住,尴尬地抿了抿唇,不是她不给皇后娘娘写信,而是…忘了这事。

一开始还总想着,要给江衡找心仪的姑娘,事后渐渐地被她遗忘在脑后。非但如此,还把江衡跟秦慕慕的事搅黄了,如果没有她介入,说不定江衡还会娶秦慕慕为侧妃,皇后便也不必天天操心了。

这叫她怎么说呢?

说江衡看上她了,想娶她回家吗?还是说她要求江衡不能娶别人?

不不,都不行。

如果真这么说了,不只是皇后,恐怕所有人都会惊掉了下巴。她为难地咬了咬下唇,缓缓吐出:“我问过魏王舅舅了,他说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音落,庄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皱眉:“又是这个借口,上回本宫问他时,他也这么搪塞本宫。这会没心思,难道等七老八十了才有心思么!”

看来她这个理由编对了,陶嫤暗暗庆幸。

“不能再让他拖下去了,本宫得想个法子。”庄皇后不免着急起来,想想慧王比他大两岁,目前儿子都跟陶嫤一般大了,同样都是她儿子,这叫她怎能不着急?思及此,她决心道:“等明年他回来,本宫要为他选一门好亲事。到时无论他同不同意,都得逼着他娶人家进门。”

一个被逼急了母亲是很可怕的…陶嫤默默地想。

就算她逼着江衡,只要江衡不愿意,恐怕也无济于事。庄皇后深知这一点,是以没决定多久,便又深深地叹了一口,“你说他怎么就不上心呢?”

宜阳公主在旁边唤了声阿母,“叫叫还小,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

庄皇后是病急乱投医了,哪里顾得上这么多。闻言笑了笑,“说的也是,你别放在心上。”

陶嫤摇摇头,“皇后娘娘跟我说这些,是把我当自己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您以后有什么烦恼的,尽管跟我说就是,我虽然不能为您解答,但好歹能听您说完。”

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庄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一连道了好几声好,眼里全是满意。

没多久到了宫宴时候,慧王前来接应,皇后领着一众女眷到麟德殿面圣。落座之后,便是赏舞听乐。

陶嫤跟殷岁晴同坐,旁边便是宜阳公主。

她刚才忙着跟庄皇后说完,没工夫寻找孙启嫣在哪,目下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她跟自己隔着两个桌子。

孙启嫣也看到了她,朝她弯唇轻笑。

孙启嫣来得比陶嫤晚,她到时陶嫤正在跟庄皇后说话,便没上前打扰。直到这会,两人都还没说过一句话。

大抵是两人心意相通,并不急于一时,只等宫宴散后再碰面。

正出神时,宜阳公主往她这边坐了坐,“玉照身体不适,我便没让她来。”

她一滞,勉强笑着应道:“我回来之后尚未来得及看她,她怎么了?”

宜阳公主没有细说,想来不是什么大病。

她不愿意跟宜阳公主讨论何玉照,偏偏宜阳公主的话题总围绕着何玉照。正在她纳闷时,宜阳公主悄声问:“叫叫跟瑜郡王父子见过面么,你觉得段世子品行如何?”

她愣了愣,偏头看去。

宜阳公主又道:“玉照不小了,我想为她说一门亲事。瑜郡王世子年纪相当,生得一表人才,又没有妻室,正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跟定陵候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此事,就是拿不准他品行如何,听说为人稳重踏实,恭而有礼,但旁人说的总归有点出入,是以想来问一问你。”

陶嫤下意识往对面看去,她的桌子斜对面便是瑜郡王世子段淳那一桌。

段淳刚被敬了一杯酒,大约有些晕,扶着眉心捏了两下。他穿得比昨天正式,冷峻的面容添了几抹严肃,一抬头正好发现陶嫤在看他。

陶嫤忙收回视线,面上带着慌张,像做坏事被抓到了似的。

她跟宜阳公主道:“段世子为人…挺好的。”

宜阳公主后来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只觉得对面段淳好像一直看着她。

第96章 两地

所幸宜阳公主后来没有再问,毕竟这种事问她一个姑娘不太好。

陶嫤一想到日后段淳要跟何玉照凑一对,便有些同情起他来。上 辈子没同他接触过,不知道他是什么结局,只记得何玉照后来嫁给了一个高官之子。对方家世显赫,人也长得周整,不知是不是身体有隐疾,两人一直没有孩子,陶 嫤死后不久,何玉照便跟对方和离了,后来似乎过得不怎么好。

难道因为阿娘的原因,何玉照的结局也变了么?

宜阳公主有意跟人家攀亲,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答应呢。

陶嫤夹了一个素丸子放入口中,偷偷地往对面看去,好在段淳没再看她,正在跟一旁的人谈话。她忽地想起段淳送她的那盏莲花灯,至今还在屋里放着,要是阿娘嫁给了瑜郡王,他应当是个很好的兄长吧。

年年宫宴都如此,陶嫤早就没什么兴趣了,强撑着看完歌舞,跟殷岁晴一起踏上回府的马车。

她方才跟孙启嫣商量了下回见面的时间,这才分开离去。

坐在马车里,陶嫤兴致盎然地询问殷岁晴,“阿娘,宜阳公主跟你说了和玉照的亲事么?”

殷岁晴有些疲惫,正倚着车壁闭目养神,闻言嗯了一嗯,“前几日说了,让我留意段世子的品行,是以昨日我才会带你去潇.湘茶楼。”

原来是为了宜阳公主,她还以为阿娘是想见瑜郡王了。

陶嫤撇撇嘴,“我觉得段世子跟何玉照不合适。”

殷岁晴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掀开眼睑笑着问:“你说说哪里不合适?”

那口气,俨然是拿她当三岁孩童逗趣。

陶嫤不服气,低头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列给她,“他们性格不合,何玉照冲动鲁莽,段世子沉默寡言,凑在一起一定说不到一块去。而且何玉照是个很要强的人,她一定受不了世子的性格,再说世子也未必受得了她。嗯…还有兴趣不合,喜好不合,观念不合,等等。”

虽然大部分是胡诌的,但陶嫤真心诚意想解救段淳于水火之中。他拿捏不了何玉照,两人生活在一起只能是痛苦,何玉照这种人还是留着祸害别人吧,段淳是个好兄长,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殷岁晴禁不住轻笑出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清楚?玉照就算了,你对段世子很了解么?”

陶嫤老实地摇摇头,“不了解。”

殷岁晴问:“那你怎么说得头头是道?”

她嘿嘿一声笑,扑倒在殷岁晴怀中蹭了蹭,“我对段世子不了解,对何玉照还不了解么。阿娘想想,她跟谁说得来过?”

这倒是实话,何玉照的脾性不好相与,殷岁晴当然清楚。

不过,她柔声道:“这话你在阿娘跟前说说就罢了,千万不能跟宜阳公主说。这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事,不由我们掌握。最后如何,还是要看瑜郡王府的意思。”

陶嫤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亮晶晶地,“阿娘嫁给瑜郡王后,不就是我们家的事么?”

殷岁晴难得地红了红脸,嗔道:“瞎说什么?”

她眉眼弯弯,慧黠可爱,“是不是瞎说,阿娘心里比我清楚的。”

真是不得了了,女儿大了居然敢拿她取笑。

殷岁晴不跟她一般见识,省得越描越黑。正好马车到了楚国公府门口,她走出马车,迎头一阵夜风,吹得人清醒不少。

远处街市上还亮着灯火,有如白昼。站在这里还能听见喧闹的声,可以想见多么热闹。

陶嫤立在车辕上眺望,虽然很想去,但天色太晚,再加上累了一夜,实在有心无力。恰好曲江边上正在放烟火,腾地一声在头顶炸开,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一朵接着一朵,声音轰鸣,火树银花。

她站在马车上看了好片刻,没来由地想起远在松州的江衡来。

不知道这一年的上元节,他是怎么过的?

*

江衡是在湖心亭一个人过的。

待宾客散去后,他一个人来到后院的湖心亭里,要了一壶酒和两碟小菜,对着月亮独酌。

身边没让丫鬟伺候,只留下李鸿一人。

他倒了一杯酒,看向对面的短榻,清楚地记得某个小姑娘就是坐在这个榻上,笑吟吟地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她一个人溜达到后院,正好撞见了他。这姑娘胆子挺大,大半夜出来也就算了,偏偏还在他面前睡了过去。

那时候他压抑得厉害,没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江衡一饮而尽,桌上放着陶嫤送给他的那对玉绦钩。他拿过来细细地婆娑,想起那天陶嫤气呼呼地把这东西砸到他背上,禁不住低声一笑。

李鸿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家王爷大抵是走火入魔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折腾得神魂颠倒。

他叹了一口气,情这一回事,或许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势必要还的。

这么一想也有几分道理,谁叫他上辈子害得陶家家破人亡?虽跟他没多大关系,但慧王谋反,一定是受到了他的威胁,所以才会牵连到陶临沅,以至于整个相爷府都没了。

他栽在陶嫤手里也不算亏。

眼瞅着魏王喝了一杯又一杯,李鸿不由得上去劝说:“王爷明日还要去军府,少喝为妙。”

江衡没听,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指了指对面道:“你坐下陪本王喝几杯。”

李鸿有点为难,“属下不敢…”

他 没勉强,这两天刚把秦府的事情解决完,总算替陶嫤出了一口气,闲暇之余便想多喝几杯。秦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秦中仁早几年贪污粮饷,以为自己瞒得严实, 其实早就被江衡知道了,只等着哪一天一举拿获。而秦泓冒犯郡主,这罪名他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不必上报朝廷,江衡自己就能收拾他。

皇上的旨意下来,罢免了秦中仁的官职,秦府所有家当充公。秦中仁和其他几位贪污的官员罪大恶极,当街处以死刑。秦泓杖六十,流放五年,事后他在去边关的途中受不住鞭打,听说死在了半路上。而秦府的其他人沦为庶民,无家可归,日子过得极其贫苦。

而秦慕慕,为了生计不得不嫁给一个商贾的儿子。对方是个跛子,二十五还找不到媳妇,才向秦夫人买了她去。

这些都是李鸿打听到的,跟江衡说了之后,他只淡淡地应了声。

李鸿问:“王爷不告诉广灵郡主吗?”

他想了想道,“等回长安之后,本王想亲口告诉她。”

这是等着邀功呢…李鸿心里想道,嘴上却说,“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他一直在湖心亭待到后半夜,平日里酒量很好的人,今天居然喝得有些醉。回去的路上摇摇晃晃,好几次没走稳,李鸿忙去扶住他,“王爷当心!”

他挥了挥手,示意李鸿不必,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笑道:“这是本王头一次喝闷酒。”

李鸿没说什么。

他喟叹一声,再走时步子平稳多了,“走罢。”

*

没两天,陶嫤亲自去了孙府一趟。

两姐妹许久不见,凑在一块自然有许多话说,孙启嫣拉着她左看右看,“是不是松州的水土养人?怎么瞧着更水灵了。”

这句话陶嫤爱听,当即捧着脸臭美道:“人家一直都这么水灵!”

孙启嫣嗔了她一眼,那眼神俨然在说她不知羞。

正赶上今儿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两人商量着去街上转一转,看看最新上的首饰和布料。

马车驶入西市,街上还残留着上元节的气氛,有的人家门前的灯笼还没摘下,红彤彤地挂在檐下,颇为喜庆。

陶嫤跟孙启嫣各戴一顶帷帽,从街头走下马车,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沿路来到一家脂粉铺门口。铺子里有最新上的胭脂水粉和香料,姑娘家没有不喜欢这些的,她们也不例外。陶嫤领着孙启嫣进去逛了一圈,买下一盒茉莉香味的胭脂和一盒口脂,孙启嫣则买了半斤香料。

白蕊捧着脂粉盒子,咕哝了句:“姑娘皮肤这么好,根本用不着搽这些…”

她摇了摇指头道:“你懂什么?我就算不用,看着它们也是高兴的。”

白蕊没法,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拿东西。

一路下来她们买了不少东西,陶嫤提议去前面的茶楼歇歇脚,抬眸一看,正是潇.湘茶楼。

她没多想,让白蕊上前要了一个雅间。

几人走上楼去,在楼梯口迎面遇上一人。陶嫤抬眸,隔着一层纱勉强能看清他的轮廓,她张了张口,“段世子?”

段淳停步,往她看来。

方才没认出她,目下一听声音,他便知道是谁了。

第97章 不轨

原本段淳是来见一个朋友的,那位朋友今日过生辰,邀请了不少人聚在潇.湘茶楼。后来喝起酒来一个比一个拼命,段淳硬生生被灌了好几杯,扛不住便借口离开,目下头脑仍有些不清醒。

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的酒味熏到她们,遂往后退了一步,“叫叫。”

声音很低,但着些微醉意,却端的一派正经。

陶嫤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样,迟疑地问:“你喝醉了?”

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揉了揉眉头,倒是十分坦诚,“有些头晕。方才与朋友不甚多喝了几杯,让你见笑了。”

陶嫤想起宜阳公主跟她说的那番话,本不想多管闲事,然而他刚好出现在视线中,她忍不住想劝他两句。“世子打算这样回去吗?还是先坐着醒醒酒,正好我跟启嫣姐姐要来歇脚,听说这里新上了几种春茶很不错。”

如此明显的邀请,段淳若是听不懂,那可真辱没他的头脑。

妹妹相邀,如何有不去的道理?他点点头,“正好,我也想试试。”

于是三人一同入了雅间,孙启嫣头一回接触段世子,显得颇为拘谨,只坐下是打了声招呼,后来始终没吭声。

伙计上了一壶新茶,茶叶透黄,茶汤晶莹,闻着扑鼻香味。

陶嫤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她心里揣着心事,本该只倒半碗,却给段淳几乎倒满了。

段淳抬手阻止她,“酒满茶半。叫叫给我倒一碗茶,是想送我走的意思么?”

她闻言一笑,庆幸他理解自己的意思,“不是我想送世子走,而是不得不把您送走了。前几日宫宴上宜阳公主找我说了一件事,我忽然想起来,你不仅是我未来的兄长,还是未来定陵侯府的女婿。我若是跟你走得近了,一定会让玉照对我不满的。”

话刚说完,只见段淳端茶的手顿了顿。

定陵侯府确实有这个意思,前几日旁敲侧击地问了瑜郡王的意见,事后瑜郡王跟段淳说过,只是段淳不知道,为何陶嫤也清楚?

这门婚事瑜郡王正在考虑中,段淳今年刚过而立,确实该为终身大事考虑一下。

不过听说宜阳公主的千金何玉照是个刁蛮的姑娘,不知段淳能不能降得住她。而且段淳没有表态,他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便想让他多考虑几天。

段淳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茶味香醇,坐了这么一会儿,酒劲清醒不少,“你叫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陶嫤微微一笑,很诚恳,“正是。”

段淳想了片刻,淡声询问:“听说你同宜阳公主的千金关系亲密,她为何会对你不满?”

这个问题问得犀利,险些让陶嫤不知如何回答。她敛下长睫,扇子似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圈阴影,模样竟有些楚楚可怜,“世子有所不知,玉照的性子很好强,不甘人后。自打我被封广灵郡主后,她便一反常态,处处针对着我。”

说到一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阿娘如果嫁给了瑜郡王,咱们三家避免不了碰面,到那时我…”

她没说完,吸了吸鼻子,别提多么委屈。

段淳心里是喜欢这个妹妹的,自然不愿意让她受委屈。面上不好表示得太明显,唯有压下心里的怜惜,缓缓地问:“那你,不希望我娶她?”

陶嫤点了点头,赶忙又摇头,把为难和彷徨表现得淋漓尽致,“我并非这个意思,如果世子真心喜欢她,想娶她为妻,根本不必考虑我的意见。”

段淳不予回答,握着茶杯静静地沉思。

陶嫤以为他真对何玉照有意思,心里暗暗着急,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水深火热中,“柿子可否听我多说两句?”

段淳看向她,“你说。”

她 斟酌了一下用词,顿了一会儿道:“玉照是个性格有点古怪的姑娘,她小时候不跟人说话,是我主动找她的。后来我们一起长大,她只有我一个朋友,对谁都爱答不 理。没长大以前,我们确实是最要好的手帕交,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让我不得不对她改观。”她深吸一口气,抿唇无言地笑了笑,“跟世子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这亲事。世子应当能找到更好的姑娘,与你携手一生,共度良宵。”

段淳沉默许久,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