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算不上失魂落魄,倒也说不上全无波澜。他心中,已怕是经历过一场惊涛骇浪了。“你自己随意逛逛,想买什么就买,开心第一位。”

“嗯——今天争取载一车货回家。”

她自己也一个人,也没有多余去处,似乎是习惯了孤单,无话可说境地。于是深秋时节,买一只香草冰淇淋,坐在中心公园长椅上,看来来往往人群,吵架的情侣、携手的老人、还有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追着风筝奔跑。恍惚间突然认为生活美好,并不若想象中可怕。

“赏脸,热鸳鸯奶茶。”眼前男子不算高,一身黑色长风衣,故作潇洒,手上一直公文包,不问缘由地坐到她身边,“千载难逢的机会,唉……这份工不好做,律师要当私家侦探用,跟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宁小姐落单,有机会说两句话。”

她接过纸杯,并不饮茶,仅仅捧着暖手,好在她今日心情不错,并不介意陌生人的唐突,“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你,你要找投资或者拉业务,可以去下一条街,鋭通实业三十六楼。”

他推了推眼镜,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只厚厚文件袋,想了想又腾出一只手伸向宁微澜,“您好,宁小姐,我是你外婆田安妮女士的委托律师李小平,今天是来通知你关于田安妮女士名下财产的转移手续。确切的说,文件袋里的财产,已经属于宁小姐。”是通知而不是协商,结果不言而喻,她必然要接受安排。

不得她多想,李小平两眼放光地催促她快打开文件看看财产归属。

她惊诧,自己也不能置信。

李小平激动着,又得压制音量,只差拉着她的手喊,“富婆你好,富婆再见。”又感叹,“我怎么就没有个这么有钱的外婆呢?要不然……宁小姐你考虑考虑包养我,我博士毕业,身高168,体重60公斤,天天读演讲与口才……”

她笑不自已,收好文件问:“你确定没有人发现?”

“你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职业操守。”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又说,“只要他不是狠到去调公园监视视频记录,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我俩这次亿万级幽会。”

宁微澜笑着摇头,真不知外婆从哪里找来这个这么个二逼律师。

“我走了,李律师再会。”不远不近距离回头,扬一扬手中半冷的鸳鸯奶茶,笑容灿烂美好,“改日请你饮茶。”转过身,不过一瞬,已被湮没在庸庸碌碌人潮。

“就要走?才几分钟?真的不考虑包养我吗?我这么孔武有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好委屈,放走一个漂亮可爱年轻富婆,这种机会,可一不可再。

你说命运啊,何其不公。读书啊,顶个鸟用。

仍是一个人时最轻松,吃一顿麦当劳都算幸福事。下午独自开车去海港观望落日,对着被海浪吞没的斜阳起誓,今晚一定吃到饱肚。手中一瓶药,医生说帮助排卵,拿去药房问,原来是一百二十片维生素C,酸酸甜甜美白嫩肤,真他*妈的没劲。

竟渐渐认为自己的生命就如眼前夕阳,一点一点随时间沉默海底,无法阻断,不可逆转。

那只被搁置许久的手机,终于有了存在感,她似乎无路可去,踌躇许久,才拨通电话,无需想,电话簿里只有他一人联络方式,“我有话说……”

他那一方,吵吵闹闹好热闹,有人说Happy Birthday,越来越靓,越来越劲呀!Arron?Arron——跟谁通电话?Chris过生日也要忙工作?小心女朋友不高兴,让你跪键盘——

哈哈哈哈——打打闹闹,一大群放肆笑声胀满耳孔,因为年轻,所以快乐的肆无忌惮,美好的横行无忌。

他终于躲过吵吵嚷嚷不生不熟朋友,藏到洗手间来听她说话,他亦惊奇,她这一次足够耐心,居然没有在半分钟过后就挂他电话,“你说,我听着。”

“帮我查一个人,只知道名字是简岳,有个女友叫于芳,两个人似乎还有孩子,前些时候小朋友被于芳扔在安妮孤儿院,眼下又接回去自己养。简岳——”淡淡的,几乎真当做谈公事,没感情没意义,只想快速交待分内事。

他侧倚在洗手间冷冰冰没温度的瓷砖墙面上,兴许是惋惜,无可言说地望向镜子里,已过少年时的世故模样,笑笑说:“你放心,我会尽快办好。”

她继而说:“我今天同霍展年一道去看医生,他从今后大约要遵医嘱,开始日日吃药。那主治医师叫罗美珍,玛丽安综合医院。”

静默,各自思量,他问:“你……近来好么?”轻而又轻,似叹息,又似自问。

斜阳惨淡,已然落尽,海面平静,讳莫如深。

谁会好心告诉你未来在哪里?谁会始终站在原地等你?海的女儿不过童话,也一样残酷,落笔写刀尖上的一曲舞。相拥过后,王子属于公主,人鱼被深海吞没。两条线,交际后再无相遇可能。

她嘲笑自己,最怕是在地狱中,依然奢望天堂的美好。

你要认命呀,宁微澜。

“嗯,说不上坏。得过且过,马马虎虎。”

最终,她与他也变成这样可有可无故人,所有爱恨情仇都被时间冲淡,余下的是见面后一声不轻不重不多不少的,“你好吗?”以及她含着泪的静默,流着血的坚强,闭上眼,任岁月撕裂彼此,一句“我很好。”已花光所有勇气。

“再见。”

“再见——”

他推开门,又是另一个世界,嘈杂的音乐声拍击耳膜,香槟、美食、比基尼Party里不缺美女,一幕幕high过头的热闹,投进他眼里,却蓦地没有了颜色。

好像突然间患上色盲症,身边屈婉玲的双唇那样红,他却只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灰黑。

室内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不停不灭,全然落在他心上。

屈婉玲已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笑嘻嘻问:“说!跟谁打电话躲躲藏藏这么久!是不是瞒着我——嗝——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高炎将她扶稳,躲避她不断送来的鲜红嘴唇,“公事找上门,我总不能一边听你唱歌一边交代事情。”

显然,醉鬼听不进劝告,“哼!狡辩!男人就是爱狡辩,你去找别人我也去找,你找一个我就找十个、二十个,看谁厉害!”

“好——”

“你说什么?你居然答好?好,我立刻去,今晚就做七姑,同七个哥哥大被同眠!”

忽然觉得累,他在这里做什么,眼前的女人有是谁,谁又是我?一叶障目,如入深梦。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保持日更……能不能来点长长长长的评来奖励我咧?

70生日

约会时间定在下午五点,仍有一整天富余时间可供消遣。

阜阳街紧窄狭长,慢悠悠的青石路一步步延伸,似乎永远也到不了头,就如这时光,投进岁长川中,浮沉辗转,漫漫无际。那些擦肩而过的背包客、旅行家、自由摄影师、以及拖着小小人力车拉货的店员,五彩斑斓笑靥,点缀这一条画给文艺青年的温暖午后。

又有金发鬼佬为一件印万丈光芒东方红的文化衫同店主Fifty?No,No, I mean fitteen.手舞足蹈砍价,小青年三十五块敲定一单生意,回头用广东话骂,死鬼佬越来越精,骗不到啦,几块钱跟你争二十分钟,不如背包客。

吵吵嚷嚷,勃勃生机。

石墙上招牌小小,花式英文写“The Black Mini Bookshop”,需得盯住门匾多看三十秒,才知全名。推门,风铃叮叮咚咚快乐地响,没头没脑,无缘无故,只顾自己开心。

老板是台湾人,坐在老式柜台,鲜少抬头,只自顾自看他的杂类小说,有人买书便收钱,室内懒得装监控,因偷书不算偷窃。

店内全是巴掌大小书本,找得到英文、德文、竖排中文与日文书。视角之内,亦有一本出版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银灰色旧书——《给母亲的短柬》,从日文再译成英文,浸着往事的想念却没有变过。

“当我见到桔梗花突砰然绽放,令我想起你在年轻的日子,大太阳下,持着一把伞。”

只需三两句,已足够写一篇动人故事。

也曾拥有过梦,晦暗压抑的夜晚,母亲轻轻走到床前,亲吻她紧蹙的眉心,安慰说:“阿宁,一切都只是假象,等你醒过来,无人离开。”

不经意间流露的心事,落下的泪,通通落入他人眼中。

他突然间从背后将她抱紧,她挣扎,他便在她耳边说:“我只占用你五分钟。”乞求的语气,卑微的姿态,那样熟悉而又遥远,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重峦叠嶂,跨越过千山万水,高原山峰,日夜兼程、栉风沐雨而来。

他低头,试图吻去她眼角苦涩的泪,沉闷而炙热的呼吸烘烤着她的神经,周遭一切都被掩去光芒,独他一人不灭,化一缕烟尘,萦绕在她的思绪中,低声缠绵,“微澜……微澜……”

渐渐开始不确定,连拥抱都令人心碎。

只是可惜,她受过伤,忍过痛,练出一身坚硬的壳,他的思念与挣扎似乎并未对她有多少触动,她不一样了,彻彻底底,被扭曲、被改造,“高先生,你派人——时时刻刻跟踪我?”

不能适应,离期望值太远,但仍有弥补可能。他解释道:“我怕你出事。”

可惜她咄咄逼人,“出事?我会出什么事?我是守法公民,定期缴税。高先生的担心太多余,还是说,要令我出事的根本不是别人?”

“你怀疑我?”真是不能相信,他本以为鼓足勇气,放下嫌隙,先低头,她一定明白,过往感情不假,谁料到她冷冰冰无动于衷,挫败、懊悔,问自己问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等待她、哀求她,他并不是没有选择,为何要让自己落到这般卑微境地——与从前一样。“也对,你如今跟着大好金主,他当然会抽空看顾你。给你一张无限额白金卡?还是一幢半山别墅?我出多一倍价钱,你每月抽空三五天上我的床,也好重温旧梦——”

她给他一巴掌,头也不回地就要冲出书店。

不知何时,店内已清空,门也上锁,再看那个台湾人,已不知躲到那里去。

他同自己说,就让她去吧,别再追,追回来又能怎样,一双刺猬还能抱在一团取暖?除非你忍得剧痛,流光血也不回头。但身体快过思绪,他已先一步将她拉回来,困在收银柜与墙面三角区域间。

他不说话,她咬紧牙,双双都充满了恨,她恨他的欺骗、背叛、冷酷无情,他恨她对自己无止境地怀疑与不信任。

一段情至此,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从此不再见面的决绝,然而他不肯放弃,他不忍心,不甘心,更舍不得。他已控制不了自己。

“你听着,我来是要跟你说,简岳的档案已经被加密,无法获取。至于罗美珍……阿宁,你以后好好督促霍展年按时按量吃药。”这些话,电话里说就可以,何必偷偷摸摸窃贼一样赶来,就为见她一面,这借口拙劣,演技不够分,谁能相信。

“说完了吗?”她直视着着他双眼,对他的恨意与嘲讽展现无遗。

他不答话,晦暗无光的沉默中,似休整的猎豹,突然间发力,一手勾住她侧腰,往前猛地一带,那一双阔别已久的唇便乖乖送到嘴边,任他品尝、啜饮、纠缠、凌虐。

或许是从那一夜,她坐在车后座,弓起腿,缓缓脱去丝袜时开始,他对她便有了藤蔓一般疯长的痴迷。思念的浓郁,渴望的深重,他已习惯了在金三角湿热的空气中一遍遍描绘她的影,近在眼前却要分离,无异于从他腑脏内割一块鲜活的肉,痛不堪言。

他的吻霸道,不容置疑。令她窒息、眩晕,大脑停滞。

可他说:“微澜,生日快乐——”又这样温柔细腻,蛊惑人心。真真假假无人能辨。眼前他似有一汪真情,献祭一般捧到她跟前,但兴许转过身就可以去同屈婉玲、李殊曼或是未来尚不知名的某某某情真意切谈笑风生。

他们都修炼成了佛,她仍是一只道行浅薄的妖,怎么斗得过?

“祝我的微澜,事事顺心,一生幸福……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想来看你。”

她侧过身,涌到眼眶的泪又被逼回,她总是如此,不适时宜地逞强。“你几时放我走?我还要赴约,迟到还要想理由,答不好就要被关禁闭,高先生,你高抬贵手,饶过我。”

“我认输。”长叹,毫无生机,“微澜,我认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

她的电话响,在她与他之间,震动声也如此突兀刺耳,是周若愚,“你还在阜阳街?霍先生叫我过来接你,会议又延迟,叫你去办公室等。”

“知道了,我去街口等你。”转而对高炎说,“开门吧,金主召唤,我总要先忙工作。”

高炎说:“会再见的。”

宁微澜说:“我却不想再见到你了。”

车上,周若愚也同她说生日快乐,赠她一颗心形吊坠,很有些尴尬与不自在。

“谢谢,很漂亮。”她轻声感叹,片刻又故作轻松地说,“不愧是道上混的,够讲义气!下次你做寿,我一定送份大礼。”

周若愚却抿着嘴角,不肯答话,冷冰冰硬邦邦十八铜人之一。

无奈她的生日却在霍展年的办公室里过完。

三十六楼装修精良,董事长办公室里还有休息室,完整的卧室、洗漱间、衣帽间,只是装潢基调偏冷,四面墙一张画,装饰色彩少得可怜,连床单都是灰蓝色,让人郁闷。

她在休息室里睡到晚上八点,才被门外争吵声惊醒。隔一道薄薄门墙,听见霍展年同白素素说:“你确定?吴副市长不好对付,他说的话未必真。”

白素素说:“嘉颖去做,怎么会搞不定一个五十岁老头?算他是色中老手,也过不了嘉颖这一关。”

霍展年说:“他有没有说江北开发项目几时上马?”

白素素说:“过了这一届就开始。市长要高升,吴金良花了钱又花了功夫,下一届市长一定是他。再说,不管选不选得上,江北开发势在必行。”

霍展年说:“邻近换届选举,上面来视察的人不会少。你要做好准备,警察局那边不能放松,他们官职小,却卡着我的紧要生意。”

白素素却不说话了,沉默着表露自己的委屈。

有什么比献出自己的妻子更有韵味更显诚心的呢?何况白素素曾是红极一时的女演员,又有影后桂冠,交际女王,风韵人&妻,送出去,同一般二般半红不红的小明星大不一样。她手里又有二三十拼了命想往上爬的花旦小生,简直是在经营一家淫*媒集团,只是要价高,顾客隐蔽,比路口大冬天穿一件吊带袒胸露乳的站街妹高端了那么一些些。

可她做妈妈桑,被看中了也一样要乖乖献身,没资格价码谈。

霍展年说:“不肯做?我多送你两个点。”

白素素说:“我并不是为了钱,展年,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管我们是因为什么目的结合,可我记得婚礼上的誓言。你已经家财万贯,又何必再逼我去做那种事?我们好好做一对夫妻不好么?”

霍展年讥诮,不留情面,“结婚前我就已经跟你说清楚,现在又何必来讲这种话。”

白素素说:“你不肯碰我,是嫌我脏?”

未等霍展年回答,便听见休息室里响起了水声,他只说:“你请自便。”往前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果然是宁微澜,睡得迷迷糊糊起身,见他来,还在揉眼睛。看了看墙上挂钟说:“九点了?我的生日还过不过?”

“抱歉,公事繁忙。不过,现在出门还来得及。”

“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吃。”

霍展年拎了她的短靴放在床边,无奈笑道:“回家吃?吃什么?”

“我们开火锅好不好?”

“不好。”

穿上鞋出门,办公室里却再没有白素素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喂……找这个进度不会要写到三十万字!!!!累死我切!

71被绑

她所接收的教育,立志要将她训练为优雅淑女、豪门太太,不是喝香槟穿礼服就可以,烹饪课也分时段上过好几个系列,最擅长做粤菜,清淡绵软,适用懒人。

虾粒秋葵、菠萝咕咾肉、香滑豉汁排骨、蒜蓉开边虾、花雕鸡、还有双皮奶当做甜点。家中仆佣早已经下班,她在晚上十点三十分为自己的生日做满桌宴席,霍展年大大吃惊,一说我家出现田螺姑娘,又玩笑说:“我倒是可以帮忙,为你下一碗长寿面。”

宁微澜忙说:“千万不要,那面条我领教过,连酱油都没有,我被那位黑面关公吓得一口气吞完,十天不必进食。”

那是什么时候?他一面教训她一面逼她吃面,似乎就是六七年前,时光一晃而过,中间掺杂着的痛苦与伤害似乎从未曾存在过,她与他一夜之间变成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没有什么比现下时光更幸福美满。

霍展年头一次感到满足,有她在,工作上那些零零总总困扰,亦可不必放在心上。

脱去围裙,终于落座,要先尝一口古老肉,“但愿不是虚有其表。”汁多肉滑,果然极品。

霍展年胃口大开,吃到涨肚,幸好保养得宜,小腹上还有紧致肌肉,不至于四十岁成大肚婆。“你明早就能开班授课,或者去电视台做一档美食栏目,一定收视飘红。”

“不行,我话少,三十分钟节目,二十五分钟只有切菜声怎么办?”

霍展年笑道:“那一定吸引男观众,因你实在秀色可餐。”

“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不进厨房,就坐在桌边当Model,好过被油烟熏成黄脸婆。”放下筷子,又看着对面的霍展年笑盈盈地说,“我这下只在这里坐定,洗碗擦桌收拾残局太伤手,表现的机会我让给你呀霍先生。”

霍展年还是那个习惯,高兴不高兴都喜欢捏她耳垂,装作实在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摇头笑道:“在外做一份工养家糊口,回家还要洗碗擦地干义务劳动,做男人实在难。”

“那你就去找一位师从泰国的外科医师,做一场彻彻底底改造手术,哎呀————别总拉我耳垂!”

“越说越离谱。”指着客厅茶几上棕色公事包说,“去把那个拿过来。”

慢悠悠起身,磨磨蹭蹭回来,霍展年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产权证明,递到她眼前,“生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海景别墅,市值千万,她心底冷笑,这就算是她的劳务辛苦费?倒是同那些与富商交往两年继而分道扬镳的女明星同一价码,但面上依旧温和,乖巧地道谢。

他点了烟,又是满屋子呛人的烟味,“知道你看不上这些,就是给你放在身边,求安心,其他的,以后慢慢来。”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冷了场,他也不会真去洗碗做家事,仍是留一个烂摊子给保姆。夜里过早睡了,霍展年也没有什么精神缠她,关上灯,不能自已地想象着,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被枕边人出卖,会是什么样表情。

那又怎样?谁又好过谁?

仇比爱更伟大,爱——六个月消散,经此后变为习惯、依赖,而恨,十年二十年不少分毫。

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江北宏源区D4段地块正式出让,在此之前江北开发计划传得风风雨雨,各大地产商自然不会放过投资回报如此高的一块地段。尤其霍展年与屈广宪竞争激烈,最终霍展年以十五亿元天价拿下,新一代的“地王”横空出世,价高令人咋舌。各大媒体头版头条刊载,一时间霍展年极其鋭通实业赚进眼球,风头无二。

霍展年在威斯丁酒店大开庆功宴,犒劳全体员工连日辛苦奋战。

喝到认不清人,醉醺醺被送回家,周若愚真是一等一真男人,扛着霍展年仍不费力,根本不用宁微澜帮忙,轻轻松松将他扔到卧室大床上。那人喝醉了返老还童,捂着头喊痛,一会要喝水,一会要吃药,可怜她忙前忙后伺候这位大老爷,连送客的时间都没有。

她正要去楼下泡一杯浓茶给他解酒用,路过书房时却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人听到脚步声突然撤离。

她忽然间明白过来,推开门,走到书桌旁,电脑只来得及关上显示器,座椅上残留着某某人体温。

她低下头,在杯垫上写下一串数字,又添“不用谢”三个字,转身,还不忘为他关上门。

不知是焦虑还是药物作用,霍展年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发,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差,大半个月不碰她变成生活规律,似乎有人在身后追赶催促,整片天空皆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幸运女神离他远去,近期事事不顺,最可怕是吴金良升职调任粤北市市长,因财政、规划、民意原因,本市江北开发项目被无限期搁置。江北地王拖死了鋭通可调动资金,更拖欠银行巨额贷款,地卖不出价,一天惨过一天,又无资金投入,无人看好,更无人开发。霍展年这些年做事,顺心顺意太久,这一回被人联手操作做这样大一个陷阱等他跳,未免想不开,一小时抽完一包烟,一整夜一整夜不说不睡,脾气坏得惊人,宁微澜有自知之明,离他远远,以避战火。

他将精力更多转向传统项目,说到底不过是贩毒、军火、娱乐一类非法产业,来钱快,成本低,高速运转,只要你够胆就能填补账面损失。

因汐川临南海,南海油气田落成不久,高炎的立信投资同时注资汐川炼油厂,要做大规模改造,花心力办实业,似乎对于霍展年的失势毫不关心。

这一段战战兢兢时期,宁微澜的画作同另一位现代画家一齐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