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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经历,没有谁会愿意再发生一次,这,就是此次会盟最主要的一个盟约议定,是集三国之力再次大灭金真,还是避免重蹈当年的生灵涂炭,用怀柔政策让金真归顺。

但,谁都知道,当野心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时,怀柔政策是根本行不通的

所以,不过意味着,又一场杀戮的萌芽。

这就是为政者的残忍、冷血的一面。

而今晚的夜宴,歌舞升平之际,不过是在此之前的一个稍稍缓冲罢了。

夕颜随轩辕聿步进殿内时,百里南和慕湮正同时进殿。

眼前的情形和三年前的那场饯行,有几许的相似,但,谁都知道,有些东西的本质已经改变,再无法寻回。

百里南和轩辕聿相视一笑,一笑间再无昨日初见时的淡漠,想必昨晚那一席酒,应该说开了些什么。

夕颜本已浮上笑靥的脸,却因慕湮的一个低首,有些僵滞在了脸上,幸好,不过须臾,慕湮复抬起眸子,眸底眉稍都含了笑意,盈盈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明明今日中午才见过的呀,夕颜有些纳闷,旋即一想,可不是得说好久不见,中午那见不过是私下里见的,人前,当然该是说这句话才对。

慕湮终是比自己要识得大体,不象她,即便偶尔识了些大体,也被人说成迂腐。

“凤夫人,一切安好?”夕颜启唇说出这句话,然,却看到慕湮的脸色暗了一暗。

“甚好。”慕湮说出简单的二字,用手执了纨扇,这一遮,遮去的似乎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夕颜说不出来,因为没有容她细想,殿门那边传来鼓乐声声,接着,是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

银啻苍着了一件极轻薄的银灰色纱衣,大踏步地走进殿来,因着他步步生风,袖摆处用萤闪闪地绣了一只翱翔的大鹏便似飞起来一样的栩栩如生。

只是,这种图案放在这样的帝王身上,终究是浪费了。

夕颜冷冷的回身,不去看银啻苍,可银啻苍却径直走到他们中间,笑得甚是让她觉得刺耳地道:

“孤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驻留在夕颜的脸上。

今晚,这名女子居然仍是淡妆出席。

连一直以素雅示人的慕湮都着了浓妆,惟独夕颜因着口脂被轩辕聿弄个干净。如今愈发清雅。

其实,这份清雅在一众浓妆间反是出彩的,至少,银啻苍身边的妩心是这么认为的。

妩心还是穿着玫色的纱裙,配上精致的妆容,她的容貌不在慕湮之下,或许,和夕颜相比,也是不分秋色,只是,如今,因着浓妆的缘故,愈衬出夕颜淡妆的清雅怡人。

妩心细细睨了夕颜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不喜欢夕颜,从第一眼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女子。

当然,她不喜欢很多人,或许这世上,她唯一喜欢的,也只有银啻苍。

“朕抵达鹿鸣台已晚,自然,这次夜宴,不能再落一个晚到的名声。”

轩辕聿淡淡说出这句话,向百里南、银啻苍略一颌首示意,牵起夕颜的手,往殿中行去。

殿中央,呈品字状各置了三席,每座均雕成莲花的形状,正中以莲心的样子砌成一方高出丈许的台面,台面的四周垂下些许的帐慢,帐慢下,则是绕台的溪水,溪水旁放了许多冰块,散发出的袅袅蒸气,将台面烘托的宛如仙境一般。

三帝携妃甫坐定,早有宫人奉上珍馐佳肴。

夕颜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又坐于轩辕聿身侧,是以,有些拘谨。

觥筹交错间,帝王们渐渐开始他们的话题,她即不能插话,也听不太懂。

所以,何不安心于眼前的佳肴呢?

很奇怪,这次夜宴,竟然都是以素斋为主,难道,鹿鸣台的夜宴也是奉行茹素的么?

她细细品着眼前的素斋,偶一抬眸,恰看到,宫人端到其他两案上的托盘内,明显不止素食,琳琅满目的,皆是山珍海味。

原来,他是为了她。特意吩咐了这一桌的素斋。

她自请茹素,是她自个的事,却还让他陪着一起吃这些东西。

她三年内是吃惯了,而他呢?

念及此,她略侧眸,正看到他凝着她,她的心缓跳了一拍,执箸的手也开始极不自然起来。

“怎么不用了?”

“嗯,臣妾有些吃多了。”

“不在宫里,何必忌讳着每一道莱只能用三次呢?”

他淡淡说完这句话,亲自替她布了些菜,这一次,她的脸没有红,不过是把脸埋得更深,正在这时,丝竹声起,当中的台下腾出一团火红的烟雾来,夕颜低下的脸恰好看到红色的烟雾起,她骇了一跳,下意识地靠近轩辕聿,因为她本意身子娇小,这一靠,仿佛整个人钻进他的怀里一般。

纵隔着那些红色烟雾,这一幕还是落进慕湮的眸底,她举起金樽,里面,是兰陵美酒,挥袖,仰脸,酒入唇齿,是醺意微微。

很好喝,真的很好喝。

三年前的饯行宴饮她都能忍下来,难道三年后,反而放不开了吗?

还是因为,三年后,她看到了他和其他女子的恩爱,自己仍是形单影只呢?

哪怕,外人看来,她并不是形单影只。

惟有她清楚,这种感觉是从心底升起来的。

放手,才能释然。

可,从来没有拥有过,就深深驻进心底的东西,该怎么放手,如何放手呢?

百里南的神情却是慵懒的,他似乎看着这一切,又似乎,只专心于台上骤烈升起的另一层台阶上驻立的几名自衣舞者。

慕湮放下酒樽时,亦看到这些舞者,都戴着或喜或悲或笑或嗔的面具,他们摆出的姿势很干涩,随着乐起,肢体的动作渐渐游刃有余起来。

有女子和男子交相的吟唱声伴那越来越悠远的乐曲一起萦绕开来,而那些舞者,边舞边从台上下来,满场,都是那些白色的影子,和表情各不相同的脸,或者该说,是面具。

她仿佛又看到那一年,那一夜,她和他之间隔了面具的微笑,然后,阴差阳错地成为那一夜灯海见证的绝殇。

眸底,热热的,好象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竭力抑制着,朦胧的视线里,突然,看到那双热悉的眼睛正望看她,他,终于望向她了吗?

她借着用丝帕拭唇,悄悄地拭去眼底的朦胧,再抬起脸时,眼前,不过是一个晃动着的舞者,那乐声,恰是吟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每一个兮字,那音突然地拔高,绕几绕,有些许悲凉的意味便直刺进她的耳中,伴着那些舞者迂回的姿势,让她再也看不下去。

可,她能离席吗?

不能。

这一席,再难坐,她都得坐下去。

强自镇静的心神,再抬起眼眸,旦看到,夕颜已正襟微坐,并没有再倚近轩辕聿。

只是,她的心里仍做不到释然。

直到曲停,舞散,她还是怔滞在一旁,直到银啻苍的声音打破这短暂的安静

“孤素闻,当年,夜国凤夫人的风徊心、巽国醉妃的夕舞堪称二绝,不知今晚是否能有幸一睹呢?”

一语出,四周更为安静,连准备上场的下一拔舞者都不敢上得台来。

慕湮只把螓首埋得更低,脸上的神情莫测。

百里南则把玩着手里的酒樽,唇边浮起慵懒至极的一笑,目光径直掠向轩辕聿。

夕颜的手紧紧地拿起案上的金樽,甫要饮酒,却被轩辕聿的手覆住,随后,他的声音淡淡地道:

“醉妃今日身子本不太好,是以,恐怕要扫斟帝的兴了。”

银啻苍却并不以为然,反是接着道:

“恐怕是巽帝不愿让自己的爱妃献舞于人前罢,看来孤没有夜帝的荣幸了。不过,孤倒不介意自己的妃子琴舞一曲,以祝酒兴。”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笑意愈盛,道:

“纯纯,纵然你的舞不及醉妃,琴不及风夫人,还是抛砖引玉一下罢。”

抛砖引玉,这一词,分明是在妩心跳完后,慕湮和夕颜必有一人要做这玉。

只是,百里南依旧没有出声,轩辕聿的手则轻轻由覆转握,他手心的冰冷触得到夕颜的手有些瑟索。

“是,圣上。”

妩心起身,轻轻击掌,早有侍女奉上琵琶,她伸手接过,妩媚一笑,手抱琵琶进得台中。

原地一个旋舞,她反弹琵琶,声随妙指叠进,正是一曲《风求凰》。

此曲,要的并非仅是弹琴的造诣,更多的,是乐音所能到的境界。

不仅要体现对情意追求的热烈,还有旨意的高尚。这种高尚惟有抱着素朴之心方能弹出,然,在禁宫中太久,女子就会失去这份素朴。

那些伪装出来的高尚,不过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所以,这曲难弹,边弹边舞,恐怕连慕湮都不敢轻易尝试。

而,妩心,却是做到了。

她的双指轻灵地拨动,倒拨着琴弦,看似只在同一弦的同一处不停地反复拨动,恰是音阶最细最繁的分层。即便只是一个音,也蕴了千种变化,万样的颤音。

她的一弦一音,和着那舞姿的翩若游鸿,让懂得舞赏得乐的人无不探为观止

她越舞越快,曲越弹越骤,人若旋转的玫云一样,向场边旋去,陡然,曲音忽地一抒,她的人娉娉婷婷地站在百里南跟前,笑妩,姿雅,玉指轻轻一勾其中一根弦,径直,就在百里南的金樽里满上一道雪色的霞光,原来,这琵琶的顶部是缕空的,里面灌注满雪色的美酒。

几案上每位帝君及后妃皆有两盏金樽,一樽用来品酒,另一樽是宴过半晌方会启用的续樽。

此时,这酒就倒入空空如也的续樽内。

“国主,这是斟国特产的雪酒。请品尝。”

妩心笑得极是动人,斟酒时,她玫色的袖摆微动,萦出微凉的袖风,更是沁人心脾。

“凤夫人。请共饮。”

说完,她在慕湮的金樽内也满上此酒。

“多谢。”百里南淡淡一笑,举起金樽,一饮而尽。

慕湮瞧见他饮了,眸华低徊,亦举樽,不过只抿了一小口。

妩心施施然继续起舞弄弦,在一个轮指滚弦暂歇,缓缓由激荡转而柔和清亮,她的人已舞到轩辕聿的跟前。

一个漂亮的舒臂,微凉的袖风起时,血色的酒随她嫣然的笑意注入金樽。

但,轩辕聿仅是冷冷地凝着她,并不举樽,他目光里的寒冷让妩心的手微有些滞,不过,谁多不会发现,她依旧笑着把酒注入夕颜的樽里,然后,莺声燕语:

“请国主、醉妃共饮此酒。这酒,也是斟国的特产,叫火酒。”

原来,这琵琶内还暗藏了两重乾坤,一半是雪,一半是火。

斟国本是酒乡,也惟有酒乡,对酿酒方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未待夕颜举樽,轩辕聿从她手里接过金樽,薄唇勾出一弧极浅的笑,妩心瞧得懂,这笑也是冷的,一如,她现在的手心。

“醉妃茹素期间,不能饮酒,由朕一并代劳。”

说罢,他将两杯酒悉数饮尽,不留一滴。

妩心笑得依旧甜美,她身形一转,人已翩然往台中央而去,敬完这些酒后,她的舞也跳到了高潮。

很美。

然,不过舞终一收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曲尽,舞终,她旋成最绚丽的烟花,可,灿烂不了任何人的眼,也进不了任何人的心。

因为,台下,诸人的眼和心,此时,都有着各自的计较。

夕颜瞧轩辕聿脸色有些微微发红,轻声问:

“皇上。您还好么?”

“你希望呢?”他不答反问。

“臣妾让人给您换杯浓茶吧?”

“不。”他挥了挥手,身子怅然起立,对着夜帝、斟帝道,“朕不胜酒力,先告辞一会。”

“聿,你果然还是酒量欠缺。”百里南笑得慵懒,慵懒里,俨然有一种隐隐的犀利。

“孤的火酒,自然效力不同,夜帝饮的雪酒,虽酒性缓和,后劲实是更让人期待的。”银啻苍接着百里南的话道,他笑得很是爽朗,这份爽朗衬托着百里南的慵懒,更显出轩辕聿脸色不正常的红。

“臣妾陪您。”夕颜起身,他却摆了摆手,径直往殿后行去。

那里,再出去,是供三国帝王夜宴休憩的三座后殿。

轩辕聿走得极快,快到,让夕颜的心,忽然,怅然若失,又不知哪里不对。

歌在唱。舞在跳,宴席的气氛并不冷。

只是,夕颜的手冷得,连执起的筷箸都一并放下,他是不是又犯病了呢?

这让她竟然不安起来,每一刻都是煎熬的不安。

可,来这里的路上,至少在安县之前,她没有看到他发过病呀。

难道,是那杯酒的问题?

她的目光蓦地往斟帝望去,对上的,却是银啻苍玩味的目光,那种目光,有着一种探究。更有不假掩饰的暖昧挑逗。

无耻!

她不悦地别过脸去,这一别,只看到慕湮欠身,在百里南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百里南颔首,慕湮方缓缓起身,由宫女扶着往殿后行去。

距离不近,她看不清慕湮脸上的神色,她看得到的,仅是慕湮神色暗然,甚至,带着一些不该有的仓促。

难道——

不会的。

怎么可能。

只是,在怔滞了半晌后,她也控制不住地旋即起身。

“娘娘。”莫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皇上有一件东西忘在了席上,本宫要拿给他。你在这候着,本宫稍后就回。”

“诺。”

夕颜在乐声喧嚣里,慢慢往殿后走去,每走一步,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忐忑,一步一步,比在宫里走得更为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