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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永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夜军率三十余万兵士,强攻杭京。

一日间,城外攻城之术被城内一一破除:

夜军先锋兵士率先攻城,却跌入城池外的堑壕,遭巽军的擒杀。后蛰伏地道外,巽军即鼓风以烟草灼烧,先锋兵士溃败。

夜帝遂命于城外缚松香于高竿,灌油加火,欲烧布焚城,巽军持长柄铁钩,以钩割竿,松麻俱落。

夜色渐浓时,夜帝命夜军于城外三十里外暂扎营歇下。

是夜,巽军捆草人千余,穿上黑衣,夜间放下城去。夜军发觉后,争相放箭。当夜军发现是草人时,巽军已得箭数十万支。

翌日,夜帝再命城外于城四面各施梁柱,以油浇灌,放火烧柱,柱折城崩,巽军却随崩竖木栅以阻之。

夜军借着木栅纷纷缘城攀登,巽军张箭射之,箭如雨下,夜军死伤多数,未几,停箭不射,仿似箭尽,夜军复强行登城,巽军却以蒿草束灌上油脂,焚而投之,夜军被烧得焦头烂额,溃败落下。

这一日,仍是强攻无果,再次扎营安歇。

夜半,巽军将五百苗水精兵放下城去,夜军不加防备。这五百苗水精兵乘机袭击夜军军营,焚其粮草而逃,夜军一边救火,一边追击,却未料,又中巽军之招,巽军从杭京民间募集百头牛,于牛角扎上锋利的尖刀,身披五彩龙纹的外衣,牛尾绑上惨透油脂的芦苇,一切就绪之后点燃牛尾上的芦苇,大开城门,放下吊桥,驱赶百多头火牛向夜军营锰冲狂奔,千名苗水精兵汇同退走的五百精兵随之杀之,城楼上,有守兵擂鼓击器以壮声势。一时间火光通明,杀声震天。夜军将士仓皇失措,四出逃命,死伤无数。

两日间。夜帝不仅攻城无果,反损伤将士逾万人。

当然,没有人知道,巽军突然的克敌致胜,是来自一名女子的计谋。

也在这两日间,杭京城内的百姓被知府分批遣送互临近的城镇,这座城内,除了守城的苗子族兵之外,宛如一座空城。

这座空城中,安如却没有听从老爹的安排,往锡常的姥姥家暂且避难。

她只对老爹说,皇贵妃如今身边没有得力的女子近身伺候着,而她和皇贵妃熟稔于常人,自是堪当此任,她保证伺候着这位皇贵妃,和当日老爹让她伺候皇上一样,她定当让皇贵妃许老爹一个锦绣的前程。

知府被安如的这番言论弄得哭笑不得,但,当日,他安排安如伺候皇上的事,皇贵妃必定是落在眼里的,与其等到彼时,皇贵妃借这事寻他的差池,不妨暂且由安如留在皇贵妃身旁,朝夕相对,也好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皇贵妃心里之前的那道坎,也就过了。

再加上,巽军初破夜军的进攻,气势如宏,更让他对于守城一事,志气满满,遂容得安如近身相倍皇贵妃不提。

安如陪着皇贵妃,却是愈发地钦佩于这位皇贵妃,纵然,最初,对于皇贵妃的真实身份,她是惊讶的。

想不到,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竟是当朝皇贵妃。

只是,就是这位皇贵妃,运筹帷幄了两日的攻城对策。

她随伺在旁,瞧得最是明白。

皇贵妃显然是不懂任何兵法的,却会虚心请教于墨阳将军。

在墨阳将军提出自己的部署时,皇贵妃哪怕有不同的意见,都不会直接去提,仅会用暗示的法子,及在部陈图里勾勾画画予以指出,接着,墨阳将军大抵就能领会皇贵妃的意思,并会赞赏有加。

慢慢地,墨阳将军会直接将自己的顾虑告知皇贵妃,共商策谋,亦源于此,部署出来的克敌术,每每都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从草人借款箭,到火牛奇攻,这些她听都没听过的新鲜战术,都是皇贵妃的提点下谋划出来的。

她曾问过皇贵妃娘娘,为什么不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皇贵妃只说了一句话,后宫嫔妃不得擅自干涉朝政,哪怕身为皇贵妃,违着例过问了军情,都是尽量要遵着这条规矩的。

后宫女子的限制,从这句话里,她能窥得一斑,索幸,她也从来没存进宫的心,只是,微微替皇贵妃有些惋惜起来。

这样才情横溢的女子,若不是此一役,却是生生束缚在了那深宫之中。

看来,女子,长得太美,或者是太聪明,终究也未必是好的。

而看着每天日间,捷报不断,她心里是欣喜的。

日间,皇贵妃只会待在书房与墨阳将军相议军情。

只有每晚,夜军停止攻城时,皇贵妃方会往城楼上行去,那时,她会默默地跟着皇贵妃,知道皇贵妃望向的地方,是牡勒山。

她知道,皇贵妃在等着皇上,一如,她也在等着另一人一样。

远汐候从府里消失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必是和那处地方有关。

因为,在发现小卓子就是皇贵妃身份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一些事,譬如,远汐候对皇贵妃的感情。

一个优秀如皇贵妃的女子,能得到男子的倾心相慕,并不是件让人惊讶的事。

只是,哪怕不惊讶,她的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些酸涩。

她牵挂着远汐候,这,就是这些酸涩的起源。

两日的黄昏,她就这样,站在皇贵妃的身后,同望向一个方向,怀着相似的心愿。

纵然,夜色里,站于城楼,仍是危险的,可她不怕,当一个女子的勇气胜过一切的时候,只有一种信念的支撑,这种信念,就是关于感情。

而她,十五载来,第一次有了这种感情。

留在城里的真实原因,亦是源于这种感情。

今天,皇上离开杭京的第三日了,皇贵妃如常地于卯时起来,天际蒙亮,就洗漱完毕,随后会往书房,等待一天的对战开始。

然,这一日,终究不再同于之前的两日,李公公的步子,在皇贵妃的方插上绾发的簪子时,就匆匆地响起在院落外。

“娘娘!不好了!”李公公说出这句话,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室门外。

“夜军已经开始攻城了?”夕颜问出这句话,容色不惊。

“是啊,娘娘快去看看,黑阳将军已在城楼上了,怕是要娘娘给个主意。”

这两日的并肩作战,墨阳从最初对她的不屑,渐渐地存了些许的尊敬,甚至于,更多的时候,墨阳选择聆听她的每一句话,甚少再自负地以传统兵书上的法子来应敌。

因为,墨阳发现,纸上谈兵,其实面对夜帝这样深谋远虑,又生性多疑的帝王,并非是可取的。

但,今日攻城的法子,却是让墨阳陷入维谷。

他和皇贵妃不是没有排过所有可能会用到的攻城法子,满满排了几大叠纸,惟独,却漏了一样。

攻心。

是的,攻心。

夕颜行到城楼上时,看到这一幕,她想,这一辈子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忘记的。

城墙外,是黑压压的一片士兵,确切的说,最前面的堑壕旁,是一排之前被夜军俘获的巽军。

这些巽军被铁链铁穿过锁骨,就象牲畜一样一个挨一个横排牵着。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置着一排拒马,拒马后是夜军的弓驽手随统一的号令射出箭簇,直中堑壕前巽军的要害,一排巽军中箭跌入壕内。后面,便再被赶上一批巽军。

这一批里,一名巽军死活不愿上去,整队巽军的步子困此暂停了下来,她看到,一条血箭喷出时,那名不肯走的巽军头颅已被生生地兴削去。

接着,那批巽军拖着那具尸体,方缓缓行至堑壕旁。

眸光望向堑壕内,早摞了好几层巽军的尸身,本来挖得很深的堑壕渐渐地快似要被填平。

“不什么现在才告诉本宫?”夕颜遏制住胸口的窒闷,眼底的冰冷,问出这句话。

这尸身堆积和速度,少说也已过了半个时辰。

“娘娘,未将本以为——”

“本以为,夜帝不会行此手段,是么?”

百里南所行的手段狠辣残忍,这与他的外表是截然不同的。

只是,谁又真的和外表全然符合呢?

“今日寅时,夜帝就突然发来告文,声称,若我们不开城投降,他便将之前俘获的两万四千名我军兵士悉数斩于堑壕内,以累起的尸身做为依着物,攀附至城楼。我军试着射杀对方的弓驽手,无奈有拒马做挡,颇有不便,并且夜帝似摆了同归于尽之心,射杀了一批弓驽手后,又有一批替了上来,如此僵持到现在。”

说话的当口,城楼下,夜帝再起杀戮,那排巽军被射杀于壕内。

接着,又是一排巽军被赶到堑壕旁。

“先让夜帝停下。”夕颜吩咐这句话。

“娘娘,刚刚夜帝又发了告文,称要见我们守城的主将,未将想着,这就过去,所以,才请娘娘暂代未将守着这城楼,容未将去谈一谈,或许——”

一切,就都没有余地了。

杭京,是重要。

但,之于人的性命,却是凌驾于这份重要之上。

毕竟,哪怕失守,可以再得。

若,性命没有了,还能重来么?

她的足尖徐徐落到城楼下的堑壕旁,她看到,站于堑壕旁,将死未死那批巽军哀哀的眼神,哪怕,身为鏖战过疆场的士兵,临到死亡的跟前,却仍会比沐血疆场,更缺了那份勇气。

区别在于,沐血疆场,你并不知道,哪一刻会死。死亡对于疆场来说,不过是那。恐惧因着这份刹那的存在,不会蔓延得太深。

而立于堑壕旁,看着足下的尸体,知道死亡就在下刻时,那样的等待才是种煎熬,恐惧会随着蔓延,轻易催垮之前仍是钢铁般的意志。

这些,她能明白,是以除了对这批士兵,抱起宽慰的目光外,她的足尖小心翼翼地从堑壕旁爬下去。

她尽量小心翼翼了。

只是足底可及处,仿能觉到,那摞堆起来的尸身里,还有隐隐的呼吸在喘促着。

是那种濒临死亡的生命,最后的挣扎的喘促。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臆想。抑或那堆尸身时,其实还有侥幸存活的人,她仅知道,再在这上面待下去,她的神经恐怕无法承受得住,会很快的崩断。

百里南知道她不会放吊桥,他要的,就是让她更近地看到这些残忍,然后,选择妥协吧。

她尽量轻,尽量快地,几乎是踉跄着涉过堑壕,手搭在堑壕旁,却一下子,似没有力气撑住身体爬上去一般。

鼻端的血腥气,真是浓郁啊。

胸口彼时的窒闷,早演变成了一种呕吐的感觉,她强行抑制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手腕用力,伤口似有些裂开,但无妨,至少,她上得了堑壕。

爬上堑壕,绕过壕旁的巽军,一步一步向夜军对列行去。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是一道墨守成规的规矩。

然,现在,她的心底,仍湮出一丝的惧意。

眼前这位夜帝,其实为了膨胀的野心,不止一次,不按常规行事,譬如,方才斩杀战俘于壕内。

她怕的,从来不是他要杀她,只是,他是否存了别样的心思。

这种,心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才是最会惧怕的。

她慢慢地向他走去,夜军该是得了他的指令,向两侧分开一条道路,容她通过。

空气里,弥漫不尽的是血腥味,在血腥味中,她瞧到他,驾弛于马上,依旧如初见时那般风华绝代。

他高高在上的睨着她,他的眼睛蕴涵着世间最明莹的光华,这份最明莹的光华后,恰是最不为人知的残酷。

她瞧得懂。

近了,近了,就在这一刻,忽然,两名士兵拦住她的去路,伸手就要向她身上搜来,她是不悦的,步子向后一退,一退间,眼前,华光一闪,有人揽住她的腰,一并,掠过那拦着的士兵,带她向后面掠去。

这一掠,她不由想起,上元节那晚,亦是这样一掠,有人带她避过那场绝杀,又送她回府。

此时,对于这种象飞一样的掠起,她在心悸后,是雀跃的。

只是,现在,不会了。

纵然,揽着她掠去的人,还是那一人,夜帝,百里南。

他轻柔地揽住她,带她坐于他的战马上,她甫要格开他的相揽,跳落马去,他本轻柔地相揽却变成了钳制。

那么紧的钳制她纤细的腰际,不容她退去一分一毫。

“好久不见。”他说出这四个字,没有初见时的低徊,清亮几许,但,这抹清亮后的磁性是不会变的。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一样,对于女子,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

只是,她除外。

“本宫宁愿不见。”

“还是见了不是么?当朕玩这个攻城游戏的人是你,朕真的很惊讶,你确实聪明,这份聪明,可惜,没有用在适当的地方。”

“夜帝现在的行为,难道就是适当的么?本宫是巽国的帝妃,止于礼,夜帝是不知还是——”

“是不屑。”百里南接过她的话,唇角微扬,贴近着她即便蒙着面纱,依旧能看到的明媚眸子。

哪怕,曾经,她的容颜不复,都不要紧。

只要有这双眼睛,就够了。

看着这双眼睛,再怎样难捱的日子,都过来了。

失去这双眼睛,仅发现了那幅画,唯一的替代,也就成了那副画。

“夜帝,你既不屑,却还用这种法子,让天下人知道后,不知对谁更为不屑呢?”

“哈哈,成王败寇,天下人,看到的,只会是这个。”

他笑了,手轻轻地从贴身的胸襟内取出一件物什,只这件物什,突让她的眸光一紧,这那是一条,用七彩的丝线,合着她的青丝,打出的发绣穗子,她曾亲自系于轩辕聿的剑柄,然,现在,却胸腔内的空气,包括所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揉搓着,这一揉搓,错位时,不止是窒息,也不止是疼痛。

而是,命断前的残喘。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伸手想要拿过那条穗子,却被他骤然收回于掌心,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恨么?看着朕,告诉朕,恨么?”

她没有看他,只反咬住唇,她的唇部硬是被咬出丝丝的血痕来,然,却不收口,必须要有点疼痛,才能让她定住心神。

不过是条穗子,不是么?

穗子没有沾子不该沾上的颜色,是否说明,他还安好呢?

不会有事的,只是,剑上的穗子不小心被百里南得到罢了。

她用尽所有的借口安慰着自己,而百里南愈渐凑近她,继续道:“哪怕你恨朕,现在也必须求朕,否则,城楼下的那些战俘,朕会命人继续斩杀。”

“卑鄙!”她说出这两个字,唇际樱红的血色,隔着雪纱仍是鲜艳的。

鲜艳得让人想一亲芳泽。

“朕是卑鄙,不也让你失去警醒,只为了所谓的仁慈,就下城楼,想与朕谈交换的条件么?”

百里南的声音转柔,伸手把她绾发的簪子取下,她的青丝随风飞扬间,他喜欢看这样的她,因为,那份不可或缺的记忆。

初见时,她的青丝飞扬间,上元节日的面具滑落,他才看到这样一张永不会忘怀的脸,那样一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眼睛。

“朕告诉过你,躲,不会让性命无虞,所以,你迟早要出城楼面对于朕,为了那些性命。”他悠悠说出这句话,“现在,你唯一的选择,是大开城门,迎接朕的军队入城。”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但,不是最终的选择。

“本宫不会求你,,若你要进城,必须应允三件事,因为你凭得,不过是本宫有不忍,是以,才要本宫来见你。而,守城的墨阳将军不会象本宫这样心存妇人之仁。本宫不妨告诉你,城内尚有从别处来的援军二十万,若真的硬拼,至多是鱼死网破,夜帝该不会为了区区一座杭京就耗费这么多的心力和兵力吧。”

“你要的三件事,朕允你。”百里南连听都未听她说的三件事,便开口允道。

“口语无凭,请夜帝下军令状——”夕颜稍提了声音,一句一句,句句凌厉地道:“若夜军入城,有血刃者,杀!”

“若夜军入城,有扰民间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