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透很高兴,看来邵繁花的情报是正确的。金盖无色玻璃香水瓶被洛洛取出来,可惜这个孩子一定是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奢侈品,打开瓶子的动作显得很笨拙,好在聪明,三下两下找出窍门,可惜第一喷却是对准那一盘白灼虾。硕果仅存的两盘菜又毁了一盆。随后,陆西透只见洛洛跳起身来,优雅地举手在空中喷出一团香雾,随即她如飘一般钻进香雾就地一转身,又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才满足地喃喃地道:“有感觉。”

陆西透目瞪口呆地看着洛洛这一连串动作,心动神摇,简直难以自持,除非是林中的小仙女小精灵,否则谁会有这等轻盈飘逸。以至洛洛最后说什么他没听进去。

晒猫此刻“嗤”地一笑,道:“娜娜姐姐,你瞧陆叔叔的眼睛瞪得象铜铃一样,象是要把我们洛洛吞下去似的,好可怕好可怕耶。”

洛洛正把玩着香水瓶,闻言看向陆西透,简直比晒猫所描述的还不堪,一张嘴都合不拢。见此情形,洛洛虽然没啥经历,却也了然,原来陆西透一直这么关心爱护是有这种目的在的。那么,这瓶香水还收不收呢?如果收下,会不会是暗示也收下陆西透的情意呢?可是洛洛实在喜欢这瓶香水。只得坐回椅子,微笑道:“陆叔叔,这香水很贵吧?不好意思叫你出钱,我自己来。”

陆西透这回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寒透脚底。陆叔叔?可不就是陆叔叔,原来他在洛洛心目中的定位是老好长辈陆叔叔。一时精气抽离,满心萧肃。不过虽然提不起劲来,可他也不想就这么没一点姿态地退却,还是保持微笑道:“这个不贵,没比你今天一桌菜贵,只是淡香水,据说只有巴黎才买得到香水,可惜这回我时间紧,没法过去。来,看看这套EL的化妆品,我不知道怎么给女孩子带化妆品,只好听从柜员的推荐,你看看有没有用。”陆西透虽然身边女友如云,可那些女孩子都是自己追上来的,他从不曾对她们用心到挑选化妆品这等细节,最多也就出门时带上女友列出的采购清单照样采购而已。可是这回对洛洛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份感情,才会在紧张工作中抽出时间逛梅西,希望能博得佳人一笑。可是,洛洛居然称他是叔叔,狗屁叔叔。陆西透自毕业后第一次打心底地感到自卑和无力。

洛洛还没那么好功夫,眼睛可以穿透陆西透的铜墙铁壁看出他内心的剧烈变化,换作盛放在场的话,陆西透就没那么轻松了。她没有去拆EL的礼盒,怕一看就爱不释手,不好意思地道:“我从来不化妆,也不知道怎么化妆,不知道怎么用,很谢谢你,可是……”

陆西透虽然不是狐狸精,却是人精,知道这个“可是”后面会有什么话,忙温和地道:“别可是了,这些女孩子的东西,我也懒得再搬来搬去,就放你这儿,你不用的话喜欢送谁就送谁,你要高兴就提我的名字一下,也算帮我做个人情。”

陆西透的话合情合理,叫洛洛再拒绝不出来,心里也知道自己叫“陆叔叔”后的影响,不知怎么回答好,只有咬着嘴唇眨巴眼睛。瞧着她这一脸无辜相,陆西透一点脾气都没有,居然心中还是浓浓的爱意,只有暗自叹气。真是八十岁老娘倒崩小孩儿。

洛洛见气氛尴尬,没人说话,只得没话找话,道:“你见有谁戴蚝式金表了没有?好不好看?”

陆西透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何况对洛洛,他已经投入这么多日子的心进去,哪里是一句“陆叔叔”打击得了的,姿态要紧,机会还会有的。见问,便依然是温和地解释道:“蚝式金表并不适合我和我周围做金融的人士。戴手表也与穿衣服一样,必须配场合,配人,还要配服装。我们做金融的人一般穿着都比较低调,配一只金光闪闪的手表并不合适。”

看陆西透这样子,洛洛感觉很是内疚,不应该拿年龄来打击人家。永记的外卖送来,洛洛依然好胃口,陆西透则是话少了很多,更多时间只是微笑地看着洛洛大吃大喝,偶尔举碗喝一口酒。等洛洛吃完,陆西透也没心思逗留,问了洛洛有没兴趣外出活动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绝后,告辞离开。电梯口昏暗的灯光下,洛洛的一张小脸如有豪光围绕,美得惊心动魄,可是陆西透只敢拉开一段距离凝视,伸一伸手的想法都没有。

而这一切正好被盛放从猫眼里看得一清二楚。她虽然回屋后一直冷笑,但是心神还是控制不住地关心着外面的动静。虽然只是通过猫眼,看到的人还是变形的,可她还是从陆西透与洛洛之间的距离,和陆西透的身体语言中看出他心底深处的狂热。陆西透一向有女人源,大学里因为成绩出众,又能文能武,打得一手好网球,从来只有女孩追求他,盛放当年也是如此。难得他今天也有追不上手的时候,看两人距离三尺有余便能说明一切,否则两个月的时间对于中年男子来说足以发展到床上,这回陆西透碰到定头货了。哼,活该,夜路行多终遇鬼。

洛洛回屋,便见晒猫直冲她招手:“快来快来,我们正在讨论你与陆叔叔是不是相配的问题,我是正方,娜娜姐姐是反方。”

娜娜猫轻而稳重地道:“陆叔叔对你虽然好,但是他这人历史太复杂,对女人估计也就三天新鲜,他不知伤过多少女人的心,隔壁盛放就是。我建议还是与他保持距离,别最终累自己伤心。”

晒猫竭力反对:“不对不对,女人中的极品才被叫做狐狸精,娜娜姐姐别忘了洛洛还是真正的狐狸精呢,这么魅惑的女人陆叔叔怎么可能放得下手?洛洛绝对有本事迷惑他一辈子,让他对洛洛好一辈子。这种男人知情识趣,你瞧他把洛洛伺候得多好,对洛洛多体贴,连带对我们也好,你要是换个清纯忠厚的许仙一样的男人试试看,转手把你出卖了都难说呢,白蛇娘娘对他这么好都没用呢。找男人就得找有担当的,负得起责任的,否则人好有什么用,我相信依咱们洛洛的魅力,全世界男人,即使是杀人越货的大盗,见了洛洛也会爱她一辈子的。别管他什么历史不历史的。”

娜娜猫坚定地道:“这种人轻视别的女人的感情,曾经伤过多少女人的心,这种人很腻腥。”

晒猫忙道:“成年人你总不可能叫他禁欲,对于投怀送抱的女人,他又何必太坚持清白。再说他是离婚后的单身,同居与交女友有什么不可以的。”

洛洛惊愕地看着两只美丽精灵的猫用人话滔滔不绝地辩论,傻眼到这会儿才想到说的是自己的事呢,忙插嘴道:“我都不明白你们那么起劲干什么,陆叔叔对我好,难道我就一定要投桃报李了?我对他没感觉,所以不会接受他这个人,只会当他是朋友。所以你们所有的讨论都是无的放矢,空对空,没效果。”

晒猫尖叫一声,失望地跳到沙发背后懒懒地蜷起来躺下,一声不吭。洛洛看看娜娜猫,娜娜猫说了句“这样好”,可是奇怪,明明她是反对洛洛与陆西透有什么的,可此时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慢慢踱进卧室去了。洛洛一向知道娜娜猫要是不想说话的时候,你拿起子撬她的嘴都没用,她实在不知道两只猫姐姐本来好好的那么兴奋地讨论她的终身大事,怎么现在都一脸失望了呢,只有找意志坚定但经不住诱惑的晒猫找答案。

“晒猫姐姐,这么早睡了吗?”洛洛蹲下身,柔软的腰肢可以让她毫不费力地俯下身,贴近地面与晒猫面对面交流。

晒猫转个身不理她,还将尾巴一卷盖住头脸,一付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洛洛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只有深挖问题根源,一脸诚恳地检讨:“今天是我不对,烧一条鱼那么难吃,还让你们晚上不得不吃肉。要不这会儿我们出去到前面不远的日本店吃金枪鱼生去?”

这个诱惑有点分量,晒猫的头立刻从大尾巴里竖起来,盯着洛洛看了一会,才道:“老子今天郁闷死,吃饭不对胃口,想做个媒有弄得莫名其妙。不过金枪鱼又怎么了,除非你答应明天不给我洗澡我才理你。”

洛洛看看卧室,看不见娜娜猫在里面做什么,忙低声道:“你以为我那么喜欢给你洗澡,还不是因为娜娜姐姐爱干净,每天管着我们洗澡,否则我才懒得呢。可是我答应你不给你洗澡,娜娜姐姐明天要不许怎么办?”

晒猫眼珠子一转,道:“其实你以为娜娜姐姐就那么爱洗澡了吗?因为她是大姐姐,所以没办法才每天硬着头皮洗呢,你没见她洗澡时候总是皱着眉头吗?没事,老子明天洗澡时候把原因说明了,不会叫你违背承诺的,做人嘛,答应不做就得不做,那时原则性问题,相信娜娜姐姐也不会叫你做违背原则的事。”

“好,那就一言为定。这下你可以说说为什么我说不喜欢陆叔叔,你们都是一脸失望了。你失望还说得过去,娜娜姐姐就没道理了啊。再说我如果和陆叔叔在一起的话,你们哪里还有那么自有的生活?”

晒猫居然有点害臊地低下头,难得她还有婉约的一面。好久才飞快地道:“你忘了我们都是雌猫雌猫和女人一样都爱八卦你要与陆叔叔没什么我们拿什么来八卦生活多没劲。”

洛洛一听一蹦三尺高,再看晒猫,早自知理亏蜷成一团小脸钻进胳肢窝里了,洛洛不动声色掩到卧室,在角落找到娜娜猫,居然与晒猫一个姿势。可见她对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洛洛哭笑不得,这两只八卦猫,学会人话了别的没有,把女人爱八卦的本性学到十足十。忽然想到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学到人话的,忙跳到晒猫旁边,不过这回她得理不饶人,没再俯身下去,盘踞在沙发上发问:“你们什么时候学的人话,我怎么不知道呢?”

晒猫从胳肢窝深处放出话来:“猫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洛洛你怎么就不去问问娜娜姐姐呢?专捡我这软的捏。”

洛洛只得外强中干地道:“这件事问你,我自然有其他事情问娜娜姐姐。”

晒猫钻出头来瞥洛洛一眼,见洛洛瞪着眼,心里有点虚,不过还是把打哈欠,伸懒腰,抹脸,舔爪子全套动作做过一遍后,才施施然坐正了,还对着地上的影子纠正了一下姿势,才慢吞吞道:“你不是念了好多修炼的口诀给我们吗?你还记得我们总是练一段废一段吗?”

“对,因为估计这些都是只针对我们狐狸的口诀,所以你们练不下去。”

“可是娜娜姐姐与我都不甘心,一段一段的耐心地试,决不放弃任何可疑分子,所以大浪淘砂,终于淘出这么一段。”晒猫卖关子地开始理胡子。

洛洛笑道:“肯定不是娜娜姐姐与你,而是娜娜姐姐自己一段一段地找的,一向知道你是最没耐心的懒猫,军功章里肯定没你的份。”

晒猫被洛洛说中,恼羞成怒,一下扭转头去道:“你既然不相信还来问我做什么,没劲,你学了人样后也跟人一样多疑了,讨厌,讨厌得要死。”

洛洛忙顺着毛摸晒猫的脊背,这是晒猫最喜欢的享受,一边道:“所以,你们终于找出一段适合你们练的口诀,没想到这口诀只是练成说人话的,是不是啊?”

晒猫还是扭着脸道:“什么你们你们的,应该是两位姐姐,别没大没小的。”

洛洛知道事实一定是这样的了。

如果以后你们上街遇见有美丽少女抱着猫说话,也就是人管人说,猫管猫叫,好像说得挺欢的样子,你们别以为这是对牛弹琴,或许这正是难得一遇的正宗得道狐狸精胡洛洛与她的朋友极品苏格兰折耳聪明猫。

陆西透本来是准备拼着被相关部门的人埋怨,而非要在大连呆足两天才走的,可是被洛洛一声“陆叔叔”叫得晶晶亮透心凉,回宾馆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自己节奏调得太快了点,洛洛不适应,急了她就拿“陆叔叔”做挡箭牌,叫他知难而退。看来,还是得有点耐心,也可见,洛洛已非当年吴下阿蒙,再不能轻视了,必须调整策略。陆西透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的,但是一想到这张白玉一样娇嫩妩媚的脸,心里却是怎么也放不下。

正烦恼间,一个电话进来,“西透,我是岚澜啊,我好想你。”语声幽咽,说到想你的时候,似乎带着哭腔。

陆西透心里暗暗说了声该来的不来,不过他一向是有风度的人,所以接到电话,只是淡淡地道:“岚澜,你还没休息?我这儿讨论一些事,明天找时间给你电话。”

蓝岚澜自然知道他这只是托词,更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的话,陆西透会得关机不理,只得忍住脾气,温柔地道:“好的,不打扰你,不过你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陆西透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再见”,干脆关掉手机。原本他还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不排斥美女的追求,虽然从不嫖娼泡小明星,用他的话说是良家妇女还应付不过来,可桃花运不断。他觉得这种生活挺好,无拘无束,离婚后再不曾想过结婚两字。可是现在如果洛洛肯点头的话,叫他结一百次婚他都愿意。不,即使不结婚,只要能让他天天见到洛洛他就满足了,见不到的话,听到洛洛的声音都可以。天晓得他每天每时都想给洛洛打电话,每次都是克制又克制,电话拿起又放下,只怕洛洛看见他烦。就像徐志摩诗里所写:我是你的俘虏!你在那里微笑,我在这里发抖。活到三十九岁,要到今天才真正尝到相思的滋味。

陆西透辗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退房飞回北京,买好票,进安检,这才给洛洛电话,简单交代说是单位事情繁忙,必须立刻回去云云,不管洛洛怎么想了,反正面子上交代过去就是。而后还是隔三岔五地电话联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政策修订初稿完成后回上海,再无兴趣见其他美女,只觉与洛洛相比,都是粗花大叶,以前怎么这么没眼光。蓝岚澜还到他工作的地方等过他,可是他不想见的话,她怎么可能进得了这么个大机构,只有在地下车库出口处拦到他。但是她再不曾上过陆西透的车,奇怪的是,陆西透身边也无其他女人。不止是蓝岚澜,连陆西透的同事都觉得奇怪,此人改性了吗?

却说洛洛还是老老实实每天关在家里学习,元旦前差不多把高中功课全部学完。而此时邵繁花也要准备期末考试,没法再抽出时间过来家教,于是洛洛的求学这就告一段落。元旦前一天,洛洛与邵繁花结完帐,好奇地非要跟邵繁花去看看她的学校。跟着参观了校园,见识了图书馆无数的藏书,然后跟邵繁花去食堂吃饭。元旦前夜,整个学校都荡漾着喜气洋洋,小餐厅更是人山人海。洛洛与邵繁花还是与人拼的桌。平时邵繁花吃饭从没有人打招呼,这回却忙得连吃饭的功夫的没有,不过邵繁花清楚得很,来人醉翁之意在洛洛。洛洛早被亦舒小说教育得百毒不侵,对那种毛头小子理都不理。

回去家里,没想到才进门,盛放便来敲门。盛放只穿着一件粉蓝的薄绒衫,白色的薄绒裤,头发还是湿湿的。见多她平时熨贴无比的职业装打扮,今天看见感觉她整个人都柔和不少。“过新年了,有没有什么打算?”盛放职业习惯,说话有点居高临下。

洛洛不知道她没头没脑问这个干什么,想了想,道:“我刚刚结束学业,准备出去玩玩。或许把这儿房子退了。”

盛放几乎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去上海吗?”

洛洛听了好笑,不过她脾气好,只是微笑道:“有这打算,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过去。”

盛放自己也知道失言,忙也讪笑道:“我也想去上海,去看看儿子,我希望春节可以和陆念一起过,不知陆西透会不会同意。我以前因为生计,生了孩子交回国内父母养,离婚后又赌气出国,没有定时探望,不过陆西透也带着陆念避开我,我这个当母亲的亏欠儿子太多,希望可以补偿他。”

洛洛不明白盛放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些,看那边卧室,晒猫与娜娜猫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哆拉A梦,自从她们会说人话后,电视机就一直被她们霸占着,2:1,洛洛没脾气。她没话找话:“陆念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哆拉A梦,好像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刺激一点的童话,尤其是男孩子。”

盛放点头道:“对啦,你提醒我了,我带什么给念儿去呢?童话书?游戏机?现在的孩子喜欢什么?你帮我问问陆西透好不好,别说是我问的。行吗?”

洛洛这才明白,让她给陆西透打电话才是盛放来此的真正目的,她与陆西透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然无法探询到陆念喜欢什么,更不可能要求陆西透答应春节团聚时候把儿子给前妻带。但是洛洛现在已经知道,如果她帮盛放去说的话,照陆西透什么都肯答应她的现状看,盛放春节与儿子过的要求可能可以满足。问题是,帮这忙是需要她洛洛付出代价的。洛洛需要好好想一想才敢回答:“行,你等着,我帮你问。”当然不会自作多情把春节母子团圆的事也包揽下来。

盛放看着洛洛过去打电话,不由喃喃地若是自言自语地道:“其实今天这个时候不是好时机,陆西透爱玩,小年夜还能不出去花天酒地吗?或者明天早上也可以。”

洛洛看着她,觉得人这东西真麻烦,做件事情还要想东想西地这么复杂,累不累。陆西透即使再出去玩,手机总是带身边的,怎么可能接不通呢?盛放一定又是想到什么了,洛洛懒得想为什么。果然陆西透的手机一接就通,“咦,没出去玩?”背景声音很静,不像是什么公众场合。

陆西透没想到洛洛这个时候会打电话给他,心里的喜悦无法表述,本来躺在床上看书的人都会站起来,兴奋地来回走动。“没出去,没想到你会来电话,本来我还想明天给你电话祝新年的。好不好?是不是想家了?”

家?北极?这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好像没怎么想。我今天与繁花把帐结清了,以后是不是该自学呢?”

陆西透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想出自己最喜欢学什么?我可以帮你联系上海最好的学校,上海的学校毕竟要多一点,专业设置多,程度也高一点。不过我怀疑照你的学习速度,跟同学一起上课会是件苦差,那个进度太慢,或者你可以自学。上海高校多,图书馆多,自学会比较方便。”

洛洛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上网查了一下,几乎好的大学都是集中在北京上海两地了。要不你帮我物色一处房子好不好?我带猫一起过来,最好还是象我现在住的这种房子。”

陆西透闻言大喜,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好事,还以为需要多方做工作才行呢。忙道:“行啊,我马上帮你去找。不过你如果那边事情都结束的话,早点过来上海也好,可以住几天酒店。”

洛洛道:“好的,太谢谢你。”因为几乎是隔天通电话,两人熟络得不得了,说话很随便,所以听在盛放耳朵里感觉很不好。“不知道陆念在不在,他喜欢哆拉A梦之类的东西吗?”

陆西透感到奇怪,洛洛怎么会提起陆念,笑道:“你是不是准备给他带玩具?他一屋子的小东西,人都钻不进去,别给他了。这会儿钻玩具堆里睡觉呢。”

“不是我,是陆念的妈妈想带玩具给他,叫我问问。”

陆西透顿时明白自己又自作多情了,心里微微失望,“你可以告诉她,陆念刚上小学一年纪,需要的是益智玩具或文具。”陆西透自然不会在洛洛面前有失风度。

洛洛复述一遍,其实是给盛放听的,“好的,益智玩具与文具。我会转告。”才说完,盛放急切地道:“帮我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陆念,谢谢。”

洛洛只得转告。其实陆西透早就在电话那端听见盛放的声音,不过听见洛洛不是很情愿的口气,心中大慰,便道:“你可以给她我的电话,她什么时候想过来,请她提前半个月通知,方便我安排。”陆西透这个人精,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但是既然是洛洛出面,他又不便拒绝,所以明为答应,其实以后盛放真自己找他的话,他自有话说。

洛洛得到回话,她哪里听得出里面的奥妙,又与陆西透聊几句就挂机。但是她向盛放一转告,盛放却是立刻明白这是陆西透打的太极拳,但是她有苦说不出,只有向洛洛要了手机号码。不过盛放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打电话给陆西透。

回到住处,盛放越想越气,因为以前深爱陆西透,所以在家里,无形之中她总是出于被动的位置,离婚后夜深人静时候回想起来,总觉非常气愤,总想有机会赚回面子。陆西透今天的回答,她最清楚其中的意图,看他只是因为在意洛洛的感受才没当场拒绝,虽然在盛放意料之中,可还是来气。可她几年摔打下来,已非当年只知难过吵架的冲动性格,倒了一杯水坐沙发中考虑对策。

娜娜猫看完一集哆拉A梦,忍痛割爱,出来找到在厨房钻研鸡蛋饼的洛洛,道:“洛洛,陆西透两夫妻很麻烦,你最好不要参与进去,免得惹麻烦。很明显的,陆西透那么大年纪的人,还对你这么个小姑娘有贼心,而盛放想利用陆西透的贼心达到她自己的目的,你何必给人利用呢?”

洛洛作了个噤声的姿势,专心致志地把她地蛋饼煎出来,关掉脱排,顿时芳香四逸。只见银光一闪,晒猫跑进来叼上一块,立刻回去电视机前继续。洛洛一边切蛋饼,一边道:“娜娜姐姐,你难道忘了那天看的动物世界了?我们北极狐从来就不是一夫一妻的,我妈妈有个自己的狐狸洞,看着哪只雄狐狸好,就让哪只进门。可是人类世界似乎不是这个样子,我都搞糊涂了,该照着什么道德规则做才好呢?人的?北极狐的?我没想要和陆西透怎么样,我对他没有感觉。可是他对我好,肯帮助我,又不会勉强我,应该说,他对我是仁至义尽的,我为什么要难看他?他做叔叔的话是很好的啊。再说他又不是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态度他也清楚,不存在我利用他或他利用我的事。再说人与人之间也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吧,非得在什么什么合理条件下才可以交往吗?娜娜姐姐,我不想缩手缩脚,再说我是狐狸精,大不了遇见危险情况隐身了之,人能拿我怎么样呢?”

娜娜猫听着觉得有理,原来洛洛也是考虑过的,不是以前的一味单纯,说起来,人类世界与狐狸世界的道德观还真是冲突呢,洛洛才做半年不到的人,自然一时脑子是转不过弯来的,只有慢慢来。“洛洛,我知道没有人可以伤你的身,但是人会伤你的心。”

洛洛闻言一怔,想了会儿才道:“娜娜姐姐,我刚看了聊斋,说实话,对里面的那些伤心事很不理解,我们狐狸精条件那么优秀,干什么要守着一个酸不拉叽的书生伤心,甚至赔上性命。如果你说的是这种伤心的话,我怀疑我不会受这种伤,那些书生有什么好,还不如陆叔叔一半呢。”

娜娜猫理论知识丰富,可是实践经验也是空白,听洛洛一番长论,也觉得有理,只得道:“我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有为情自杀的事,所以觉得做人类的话一定内心脆弱得很,这才给你打预防针,不过你这么说也好,早有预防,总好过懵懂。我们就摸着石头过河吧。”

晒猫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插话道:“又是广告,非得做足十分钟,人怎么那么贪财,什么都可以论钱卖,居然还给我们折耳猫定价。洛洛,你今天做的鸡蛋饼有进步,不错,不错。”

洛洛斜睨着她,笑道:“这厮今天可以不吃腥了?你把电视让给我了吧,你们已经霸了一天了。我还得听央视九套的英语新闻练听力呢。”

晒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因为她的嘴正忙着趁广告时间吃鸡蛋饼呢。好不容易才抬头道:“我看你今天就别与我们争了,我指点你去看一场好戏,隔壁的盛放刚才出去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定还有后续动作,你潜过去偷看着,免得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我可是为你陆叔叔好啊,我是铁杆正方,娜娜姐姐是大反派,嘻嘻。”说完又去守电视机去了,娜娜猫挡不住诱惑也跟着进去。

洛洛被晒猫一席话挑得心动,看看墙壁,犹豫再犹豫,后来一想,都是雌的,半夜进盛放香闺应该不会太尴尬吧。如果她有男朋友来的话,退回来也来得及。于是念念有词隐身穿壁而过。这边晒猫得意地对娜娜猫道:“瞧,调虎离山成功。”

洛洛进入盛放的房子,只觉眼前一亮。本来两套房子应该是差不多的,盛放的也就多一个房间而已,其他布置几乎一致,可是她这儿为什么这么亮呢?仔细一看,原来她这儿的电灯都要比洛洛房间里的亮一号,而且还是全部都开着,卫生间倒也罢了,连没在用的厨房灯也开着,这么辉煌的灯光下,盛放只是据着一张宽大双人沙发的一角抱脚坐着,看上去越发显得寂寞。

洛洛看她没有动一下的意思,又没本事探知她脑袋里在想什么,无聊得紧,想回自己房子,经过洗手间,见里面洗手盆边放着好多瓶瓶罐罐,心里好奇,想到陆西透送给自己而自己从没用过的那些化妆品,不知盛放小小的那么一张脸怎么用得了那么多的东西,都不知是些什么,不如进去瞧瞧。没想到才进去,却见盛放也走了进来,这么小的空间一下挤进两个人,洛洛慌了,都没想到穿墙到别处去。还好盛放没做别的,只是拿起一个瓶子倒出一些白白的液体,放点水搓出泡来往脸上涂,按摩一会儿后用毛巾很小心地洗掉。毛巾简直不是擦上去,而是小心地按上脸去,好像脸是脆弱得象剥壳鸡蛋一样的东西。然后,看盛放撕开一只亮闪闪的小袋子,拿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哈,原来面膜就是这种东西,不是不象传说中的白无常的。

戴上面具的盛放忽然做了个扩胸运动,深呼吸一下,走到电话机旁,可是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站着发一会儿呆,又拿起,利索地拨了一串号码,洛洛看出那是陆西透的手机号。随后,盛放用洛洛平时没听到过的疏远而严肃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陆西透,我提前一个多月向你申请,春节我准备与陆念一起过,年初一中午起归我,初八还给你。”

洛洛只听见幽静的房间里,陆西透的话从话筒里钻出来,分外清楚响亮,“不可能。”就那么三个字,什么理由都没有,完全不同于与洛洛说话时的耐心。

盛放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冷冷道:“我早知道你是这个答案,不过我可以立刻跑到隔壁哭求胡洛洛帮我完成这个心愿,你不如现在就答应我,否则你只有更难堪。”

只听陆西透好久没说话,洛洛趁机也在想,盛放这么做的话,陆西透会有什么难堪的?只听陆西透声音高了一度,怒道:“盛放,你如果是这种人,我更不会放心把儿子交到你手里。当年你离婚时候没有提一句要陆念,也没提一句探视权,如今又假惺惺装什么慈母,趁什么现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洛洛还是一张白纸,你就可着劲儿糟蹋她吧,有你好看。”说完只听重重地“啪”的一声,电话被陆西透挂断了。

洛洛只见盛放一下呆在那儿,脸上被面膜蒙着,看不清楚,不过她看到眼泪从盛放的眼角一滴一滴地流了出来。究竟这是怎么了?听那话,好像应该是盛放在威胁陆西透,可是眼下看盛放的表情,又像是在陆西透那儿受了委屈,怎么回事?真是搞不清楚人这种复杂东西,就说一种恋爱吧,光一个亦舒就可以写出厚厚一大摞的书,还不知其他人怎么恋爱的。懒得管,自古就有“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说法呢,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猫腻。

不过洛洛与陆西透相处久了,还是偏心陆西透一点,想他好像声音里很愤怒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正坐着生气呢,自己生气别扭无聊郁闷时候都是陆西透来宽解自己,这会子也得帮回去。毫不犹豫奔回自己房子,拿起电话给陆西透拨,可是关机。看来陆西透是真的生气了,他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过关机这种事。忙翻出手机找陆西透打来的电话,拨去他的宅电。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起,但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严厉,很冷淡,完全不是平时听惯的声音,洛洛不由得害怕了一下,才道:“是我,洛洛。”

“啊,洛洛,这么晚,没什么要紧事吧。”笨蛋都听得出,陆西透的声音低柔了下来,似乎都可以看得见他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

洛洛犹豫了一下,坚决地道:“明天起我不理盛放了,你放心。”

陆西透一听,却笑了出来:“傻瓜,又不是多严重的事,我都与你提起过的。我只是生气盛放的态度,我不接受要挟。怎么,你刚才就在她身边听着吗?不过还是感谢你支持我。”

洛洛这才意识到露马脚了,刚才是动用非人手段隐身偷听去的,怎么可以说出来。忙道:“没,我想当然的。我看她气冲冲地拿着你的手机号码走,一定会找你吵架,所以想不理她了。”

陆西透虽然觉得这电话来的时间太凑巧,洛洛的话又是遮遮掩掩的味道,可是他心里感动于洛洛的表态,再说他还是很担心盛放与洛洛说什么的,所以精明如他也没去深究,只是开心地笑道:“谢谢你,洛洛。不过远亲不如近邻,与邻居搞好关系还是必要的。还有以下这个逻辑不成立,你是我的朋友,盛放不是我的朋友,所以盛放也不是你的朋友,这之间不是充分必要关系。人际关系不是小孩过家家。虽然我很感谢你为我捱义气。”

洛洛被陆西透彻底搞混,什么嘛,好像还很不愿意她帮忙似的,反过来教育她一顿。不由赌气地文不对题地应道:“好吧,我煎鸡蛋饼去。”自管自摔下电话。陆西透自然明白是为什么,被洛洛这么个电话一打,刚才盛放那里生的气早烟消云散,想想盛放也是可怜,出国回来后也就十一节那次与儿子见个面,送回时候儿子说她哭得什么似的。毕竟陆念是她身上掉下的肉。陆西透心软了一下,不过还是不准备立刻就打电话回去给盛放,免得让她感觉他的决定是在她的要挟下做出的。找个适当时间再说。

洛洛郁闷地想找两个猫姐姐诉说委屈,可是两猫正看到那只机器猫作恶的高潮,哪里肯来敷衍她,无奈,她只有拉起被子睡觉。

6

洛洛因为替陆西透捱义气,退租前没与盛放打招呼,只在走的那一天写了张鬼画符似的纸条塞盛放的门下。洛洛走得很潇洒,全身只有一只手提电脑包,电脑周围塞满银行“取来”的没用完的钞票,和陆西透送她的化妆品。她本就身无长物,衣服之类都是自己变出来的,现在有了样本,钞票也可以变,所以她觉得背着大包行李很窝囊,不背。

本来洛洛准备了一只背袋,两个猫姐姐可以暂栖背袋里,可是大家一致觉得背袋是给少数民族小屁孩用的,放姐姐很是不当,有损当姐姐的形象。于是洛洛只得抱着娜娜猫,而晒猫当然是强烈要求骑在洛洛肩上,虽然威风凛凛,却也颇受了一点风霜之苦,但晒猫愿意。

自从知道不问自取为偷后,洛洛很是为自己从银行不问自取那么一大箱钞票而彷徨过一阵,决定以后再不做类似行当,要用钱的话,还是自己施法术变吧。洛洛可没想过,这种行为类似印假钞,一样不是好东西。

本来洛洛是想照着地图给的方位,仿效散仙李白遗风,一夜飞渡镜湖月的,被俩猫姐姐反对掉,笑话,寒冬腊月的,那个笨蛋会得愿意没事顶风冒雪的,不要命了吗?他们哪知这种气温对洛洛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洛洛老家那才叫天寒地冻呢。无奈,又是2:1,洛洛只有隐身搭飞机飞上海。民主,有时候也是个大负担。

上海真是个叫人眼花缭乱的大城市,才下飞机,洛洛非要赶着去坐磁悬浮列车。高中物理课本中有有关磁悬浮原理的介绍,洛洛上去前好好东张西望了一阵,看不出什么。坐在上面平稳安静,只有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才可感受到那风驰电掣的速度。至此,洛洛不由在心中冒出个念头,所谓法术,会不会是现今的科技无法解释的高深科学呢?想到这儿,洛洛很是摩拳擦掌了一番,很想赶紧安顿下来,全面开花学习数理化和生物,解开这个可能为晒猫与娜娜猫带来福音的谜团。

下了磁悬浮列车,洛洛又紧着找地铁,传说中的地铁啊,终于被洛洛乘到了,原来不过是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穿梭,并无多少悬念,比之磁悬浮还是差了一点。不过洛洛还是从起点坐到终点捣腾了两回,又到人民广场换坐一号线去火车站逛逛,买张地图,头昏眼花地找到陆西透名片上的地址所在,又乘地铁倒回浦东。

陆西透的单位所在地乃是浦东一幢赫赫有名的大楼,洛洛虽然拎着个电脑包,可是衣服太随便,人太年轻,还抱着两只猫,所以保安对着这张美丽的脸思想斗争好久,还是没敢放她进去。洛洛无奈,只得打电话给陆西透。时值下午四点,只在地铁站吃了两条香肠的洛洛早就饥肠辘辘,很不耐烦。不过看见陆西透几乎是冲出电梯,大跨步过来的时候,才阴转多云,见了陆西透第一句话就是:“上海这破地方讨厌,什么地方门口都安个保安,我的两只猫招他惹他了?吃饭都不让进。”

晒猫今天也是一肚子气,以前听不懂人话还罢,现在才知道人类世界对猫有多么歧视,虽然路上啃的两条台湾肠味道不错,肚子不如洛洛那么饿,可是心中那个气啊,出门才知苏格兰折耳猫其实没什么花头,再高价也还是一只猫,难登大雅之堂,这个认知对她打击巨大。所以也不乐意威风凛凛踞坐洛洛肩上了,顺势一倒趴洛洛身上,尾巴卷起来,正好做洛洛的围脖。

陆西透没想到洛洛今天来,而且还是自己找到他单位楼下,开心得不得了,一叠声地请洛洛进门,保安最认识陆西透是谁,哪里还敢吱声,不过心里却是在骂他妈的,两人都可以做父女的了,这什么世道。

陆西透把洛洛领到一个硕大无朋的办公室,指派秘书替洛洛买吃的上来,便立刻道了抱歉,匆匆离开,原来他正在开一个高峰会议,冒死才出来的。等全部人一走,洛洛才坐下,喝一口秘书刚做的咖啡,道:“这个办公室比我们的家还大好多呢,他一个人要那么大干什么?开会吗?”

晒猫跳下洛洛的肩膀,把满不在乎地窝洛洛怀里睡大觉,不理人间疾苦的娜娜猫拍醒,绕着办公室巡游一通,这才道:“气派,真够气派,在上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这么大的办公室,陆西透一定是金领阶层。不知等下他秘书买什么上来给我们吃,最好是葱烤鲫鱼,红烧划水,沙锅鱼头,干煎带鱼,剁椒盲曹,清蒸,干烧,豆豉,豆瓣等等都好。对杀西米鱼子酱也可以将就。诸如螃蟹龙虾青口珊瑚虾虎皮虾等等都可以,不过一定要活的。如果有虾丸鱼丸等,一定要活杀现做。”

洛洛大咽口水,道:“晒猫,你不早说,现在放马后炮。”

晒猫怒道:“你还说,你们两个见面都还抢着说话呢,快得象扫机关枪一样,我哪里插得进嘴?谁来管过我们猫的死活?我都懒得理你。等吧,反正来什么吃什么,再说我们不能坐井观天,只吃自己熟悉的东西,有时还是得接受新事物的。”晒猫说得头头是道,俨然入了这等大办公室,自己也一下高大起来似的,言语之间,海阔天空了不少。

洛洛饿得肚子乱叫,娜娜猫趴在上面都被吵死,一蹦跳走,也四周巡视起来。很快,秘书便敲门进入,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女秘书,不美,但有气质,衣服穿得也好看。端着盘子进来时候,仔细打量了洛洛一下,刚才陆西透在的时候她不敢看,这会儿仔细一看,立刻倾倒,美女!女秘书自小便是林青霞的铁杆拥趸,眼前这女孩可不就是青霞姐姐的翻版?虽然媒体上都说张柏芝象足林青霞,可是女秘书死不承认,林青霞骨子里透出的女人味却是只有眼前这个女孩子才有个十足十。

食物的香味很快散开,里面正是女孩子看了会尖叫的正宗提拉米苏和起司蛋糕,还有巧克力慕丝,鲜奶油泡芙,可是这对于洛洛这个食肉动物来说无疑是对牛弹琴,勉强道了谢,勉强先吃一个泡芙,总算这个荤味道足一点。晒猫与娜娜猫更是不屑一顾。一个泡芙下去,见那个秘书没走,洛洛只得与之说话:“我叫胡洛洛,你呢?”

女秘书忙道:“我叫云出岫,在陆总手下做秘书已经有三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美丽的人。”

洛洛见她一脸激动,象是追星族的眼光,心里好笑,故意搞她脑子,道:“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见过我这么美丽的人,还是三年来见过的陆总身边诸位女人中我最美丽?”

云出岫立刻明白眼前这个不是容易打发的,忙清了清脑袋,微笑道:“陆总身边女人你只要走出门一看就看见,一个个都是披着名牌工作服用自己小小双手挣命的人,即使漂亮,也早被生活磨去光彩。”

洛洛不由看看自己只会煎鸡蛋饼的手,虽然知道云出岫话里有话,可还是觉得她说得满对的,只得不好意思地道:“等我学习完也上班干活,不知我能不能挣钱。”

云出岫见洛洛这么说,反倒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过分了点,再说眼前此人是上司的女友,不敢得罪,忙笑道:“胡小姐吃着怎么样?还有没有需要?”

洛洛与云出岫谈着无趣,感觉她有种发自内心的对她洛洛的不满,也不知这是什么原因,见问,忙道:“你忙,不好意思麻烦你那么久。”

等云出岫出去,娜娜猫过来道:“都把你当作陆西透女朋友了,所以才看不起你。”

洛洛拿起起司蛋糕,咬了一口,道:“我现在真发现人与我们的价值观很不同了,人这东西虚假得很,没有我们来得直接。”

晒猫摇摇摆摆走过来,看看洛洛盘子里的东西,皱眉道:“还不如你的鸡蛋饼香。人这东西不会享受。”

洛洛道:“你们真的不吃?不饿吗?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如你们这儿呆着,我看见刚才路过的地方有家麦当劳,我给你们买鳕鱼肉去。”

娜娜猫笑道:“你还是趁早别去,麦当劳的那个鳕鱼都没一点鱼味道,也不如你的鸡蛋饼香。我们不饿,你还是自己先吃饱吧。”

洛洛吃着没味道,肚子不饿了,也就罢手,跳起身道:“这个大楼管得那么严,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你们等着我,我到处逛一逛,他们不是不让我们进来吗?我偏要到处乱钻。”说完别身子隐去,穿墙而出,见云出岫在外面对着电脑忙碌,过去一看,原来是在上BBS聊天呢。

整个楼层静悄悄的,都是一些挂着总字的人的办公室,门口都有一个秘书守着,只有一个房间有人声,洛洛潜进去一瞧,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在开会,陆西透也在其中。洛洛想起以前陆西透说过的做金融男子的着装什么什么的话,不由一个一个地仔细看过去,果然打扮都是大同小异,没劲。听他们讨论的是什么政策之类的话题,洛洛没兴趣,飘出来,钻到上面一层。

上面一层是个国外基金在中国办事处,装修风格又与楼下不同,比较紧凑了一点,也稍微有点人气。不过里面人的着装风格还是差不多,一色的深色西装,同色系领带,没劲得很,走了一圈洛洛便没了兴致。不过见有个办公室门关着,心里好奇,穿过去一看,没人,正想出来,抬眼却见大班台后墙上挂着的墨汁淋漓的横幅,上书六个大字:赌徒是天生的。嘿,这个办公室还真有性格,“赌徒是天生的”,不止笔墨酣畅,这话也掷地有声,不像楼下那些和这一层的那些办公室,即使挂着条幅,也不过是“宁静致远”之类的励志话语,中庸乏味得很。洛洛忍不住好奇,坐椅子上准备等候办公室的主人回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个狂徒,可是整整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人,又不好现身出来问外面大办公室里的人,只得到这人桌上找,很快找到一盒名片随意扔在角落,洛洛抽一张出来要了。原来此人姓胡,不过洛洛心里一早已经认定这人就叫赌徒了。什么时候一定找他见面,这人似乎好玩得很。

不过洛洛考虑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便找张纸条,用她鬼画符似的字体写上一句:洛洛到此一游。大功告成,正要起身离开,只听外面长一声短一声此起彼伏地叫“胡先生”,难道是赌徒来了?洛洛兴奋,对着门站住,只为第一时间看见人。果然,只听一个男声渐渐接近,随着门砰然打开,只见男声的主人大步走了进来,此人没穿这幢楼大多数人都穿着的深色西装,只是穿件墨绿的粗针毛衣,里面居然露出鲜黄的衬衣领子,这么怪诞的搭配,穿在这个赌徒身上却是好看得很,衬得他英俊挺拔,卓尔不群。洛洛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里飞了出去,挂到那人身上,从此心不再完整。

那个赌徒自然是看不见手足无措的洛洛的,他一边不停地与跟他进来的人讲话,一边转到自己位置,双臂一展,便在桌上扫出一块空地,随即接过来人手上的文件,仔细看了起来。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洛洛心驰神往。不过赌徒这一扫,把洛洛写的纸条也扫到一边。洛洛不便此刻出手去扯出来再放到赌徒面前,只有站一边徒呼荷荷。

跟赌徒进来的人顺手替他整理桌子,三下两下整理到洛洛留的纸条,不置信地前后翻看一遍,笑着递给赌徒,“胡先生你看,这是谁留的纸条?”

赌徒随便地瞟上一眼,也是一笑,到:“是不是新来一个打扫卫生的小姑娘?也就这种半文盲才会写出这么难看的字来。跟内务重申一下,叫他们打扫我办公室的时候不准动桌上任何东西。”

半文盲?有这么逊吗?洛洛哭笑不得。忽然腰上的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是陆西透的号码。对了,出来很久了,该是回去的时候。如往常一样离开,可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看赌徒正埋首于文件中,神态专注,非常好看,不由又流连一会儿才走。

下得楼梯找到卫生间现身出来,走到云出岫面前的时候,见云出岫大吃一惊,不由恶作剧地故意凑到她身边偷笑道:“刚才你紧着上BBS聊天的时候,没看见我出去吧。”

云出岫不敢吱声,因为陆西透正好打开门。见到洛洛,陆西透笑道:“哪里去了?打你手机也不接。”

洛洛进门,等门关上才道:“我正到处闲逛呢,见这儿都好安静,所以一点不敢出声。你电话打来时候我正在楼上。”

陆西透玩笑道:“楼下都是我们单位的,只有楼上几层是外租给几个有名号的国外基金,你在那里闯祸的话,我保护不了你。”

洛洛满怀希望地问道:“楼上那家你认识吗?我想认识这个人。”说着把赌徒的名片递过去。

陆西透一看名片上的名字,警惕地抬头看见洛洛水一样的眼光,,不问便知,有问题了。他淡淡地道:“你把人家名片都取来了,还不认识这个人吗?我与屠先生只是点头之交。”

洛洛急切地道:“那么说你是认识的了?太棒了,介绍我认识他行吗?他没见到我,只有我见到他。”

说话间,少女情怀一目了然,陆西透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隆隆回荡在耳边,震耳欲聋。他需要调动多年培养出的定力才镇定得下来,勉强维持若无其事的面孔,转身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免得无力的双腿撑不住内心振荡剧烈的身体,喝了口水,才道:“这整座大楼,几乎有一半的女孩子想认识他,因为他高大英俊,更因为他是这一行的天才。他的名言是‘赌徒是天生的’,再加他的判断是行内的风向标,所以人们几乎忘记他的名字,都叫他赌徒。所有想接近他的女孩都拼命展示自己的优点,洛洛,你拿什么展示给人?或者说,我该怎么把你介绍给他?”

洛洛被陆西透问住,是,难道叫陆西透牵着她对赌徒说这是胡洛洛,她想认识你,那多傻啊,想着都滑稽。她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没去注意陆西透的神色,反而是旁观的晒猫道:“洛洛,陆叔叔心碎了,你别再逼他。”

洛洛这才醒过神,看向陆西透,不过背着光,看不真切。想到这事麻烦陆西透去做还真是折磨他,好像很不应该。忙笑道:“那就算了,等我长大一点再说吧。”

陆西透是个人精,还能不知道洛洛想的是什么,这一打击比洛洛叫他陆叔叔还大,这说明洛洛不是不懂风月,而只是对他陆叔叔不来电。男女相处这么多时间下来,要还没来电又那么熟络的话,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以后兄弟姐妹相处,不,好像该是叔侄相处了,这道理陆西透还能不知?他心里很是灰心丧气,可是又喜欢洛洛,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让她以后看不起这个陆叔叔,只有勉强微笑道:“这种事情需要机遇,再早几天的话,我们圣诞晚会还在一起寒暄过,不急,会有其他时间的,我们这个行业经常举行酒会,下回你跟我一起去,这样介绍过去的话比较自然一点。”

娜娜猫听了道:“陆叔叔真可怜,我有点开始同情他了,他真是前世欠你洛洛的,否则不应对你这么好。”

洛洛心里也这么觉得,很后悔自己刚才冲动,期期艾艾地找话道:“刚刚电话叫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西透微笑道:“没事,只是开会回来不见你,云出岫又不知你去了哪里,担心你走失。这样吧,我也下班了,你看是先载你去你的新居呢,还是先去吃饭?”

洛洛毫不犹豫道:“要看新居,谢谢你了。”

陆西透笑道:“谢什么,跟我客气。”心里却是说,还真是前世欠她的,这么随她差遣,只要能换她一笑就心满意足了。

下地下停车场取车的时候,不时遇见同事,见到洛洛都是目瞪口呆,不过都不敢胡说八道,以为洛洛是陆西透的女友,心里都是暗骂这人怎么这么好运气,老牛吃到这么漂亮的嫩草。只有陆西透自己心里清楚,真比黄连还苦。

新居还是一室一厅,不过厅要比原来大上许多。房子里没有北方普遍的供暖,进去就跟掉进冰窟窿似的,洛洛没觉得怎样,晒猫先叫出来:“开暖气,开暖气,否则我得着凉。”

洛洛新奇地这儿看看,那儿摸摸,打开冰箱一看,满满的食品。厨房里也是,油盐酱醋都已经各就各位,卫生更是不必说,可见陆西透是费了心思的,忙过去道:“谢谢你帮我安排得那么好,我都还没想到的你都帮我想了。”

陆西透有点失神,洛洛与他说话他才愣一下反应过来,但立刻就保持风度道:“谁叫我是陆叔叔。”

洛洛不疑有他,听了也跟着笑,道:“好啊,你不生气的话,我以后就叫你陆叔叔,否则真的还得问你英文名了,就像我叫Jolie一样。”

陆西透见洛洛一口应下来,心中的痛都已经麻木,只会嘴里抽着冷气笑了,道:“好吧,不过人前还是给我点面子,别一口一个陆叔叔,好像我有多少老似的。你会开空调吗?”

当然不会,原来住的地方是中央空调,于是还是陆西透手把手教会她。陆西透家与洛洛的在同一个小区,他家本来有个保姆,一直照看着陆念,同时做点家务的,如今陆念已大,她比较闲,洛洛搬来正好,陆西透叫她每天过来两小时帮洛洛搞卫生。洛洛从电脑包里拿钱出来还给陆西透早前垫付的房费,陆西透发现洛洛什么都没带,不禁摇头道:“你什么衣服洗漱用品都没有吗?还是行李还放在别处?”

洛洛一脸尴尬,她可以变出毛巾来,可是这么做总有一天会被打扫的保姆知道,这儿与设施齐备的酒店式公寓是不一样了。陆西透只要一转念便有数,不由真的笑道:“小傻瓜,连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你要是早与我说了,我也可以一早叫保姆准备下来,现在只有临时随便买一些用了。这样吧,我叫保姆拿些鱼过来给你两只猫吃,我把陆念叫上,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去超市给你买东西,听我的,你在生活方面还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