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觉得像听天书似的,好好想了一会儿才吃透,有点佩服,原来一件看似简单的事后面有那么多的奥妙可以分析出来。想透了才道:“我不会说出去。”

张达人笑道:“既然Bee没事,你还说出去干什么,又不是长舌妇。”

淅淅心想,这个人是不怎么样的,可是水平着实是好。

张达人见淅淅不答话,只是垂着眼皮吃炸龙虾球,心里不是不知道她讨厌他,可是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人,如果因为对方讨厌而知难而退,也就不会成就今天的张达人了,他最懂没话找话。“这回过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呵呵。”

淅淅想了想,道:“那我就学不到东西了,或许我得换工作。”

张达人微笑道:“你错了,你既然有与生俱来的美丽与背景,何必忽视它,非得学着普通人从头做起,做一份庸庸碌碌的工作,那又何必。社会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分工,现在就是我坐到你那个位置上,也未必做得像Bee那么好。你应该学习如何站在你现在高于别人的这个起点上,利用你的这些优势,图谋未来的发展。这种小办公室鼠目寸光的勾心斗角没什么意思,没出息的人才注重这些,经历多了,没的磨平你的灵气。”

淅淅听着有道理,是啊,何必从头做起?“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懂,高不成低不就的不是更不好?算啦,我最近懒得考虑这些,做到年底再说吧。对了,你会怎么处理Bee与Rhonda?”

张达人没怎么认真把与淅淅讲话当一回事,纯属散心解闷,不过顺便获得一些分公司的有关资料也是好的,此刻见淅淅认真地说他的话有道理,不由乐而开笑,那当然是有道理了,别人不敢说,比这个小姑娘懂得多点还是有的。“Bee与Rhonda怎么处理,由刘舰自己做决定,既然不鼓励越级告状,我当然也不会越级处理这两个小人物。不过既然跟你说了不会开除Bee,我当然会得做到。Rhonda这个人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她的话,我可以带句话给刘舰。”

淅淅心里不舒服,看着张达人笑得腻人,反胃,所以老实不客气地道:“无事献殷勤,非盗即奸。”

张达人一听,嗤一下笑出声来,道:“我要是敢对你盗或是奸,陆总先不饶我,再说,凭你的资质,我只用一束花几个小便宜,那里打动得了你?放心,我不过是无聊,喜欢看年轻女孩子笑,如果真想要你,我会公平合理开出你抵抗不了的高价,直到你点头,否则我不会不三不四做出与我身份不合的事。”

淅淅听了吃惊,看了张达人半天,才道:“你这是不是算真小人?”

张达人大笑:“真小人有什么不好,我看就比挂着温情脉脉面纱的伪君子强。”

淅淅隐隐感觉张达人这话是针对陆西透说的,意思是他是堂堂正正的真小人,而陆西透则是打着君子旗号的伪君子。心里不满,吃完龙虾球就道:“吃完了。我还得回公司把今天的行程记录下来,打份报告。张总你慢慢坐,我先走一步。”

张达人道:“行,你等我一下,我结了帐陪你下去车库,晚上让小姐自己一个人进地库终究不是男人的风度。”

淅淅也没反对。回到公司,大办公室内有零星几个人在,居然Rhonda也在。夜间的办公室显得有点空旷,踩在地毯上似乎都有回声,Rhonda不知在写些什么,身形小小,与她平时的形象完全不同,似乎有点可怜。想起张达人在下来的电梯上说的话,他说,作为一个管理者,所作的一切不可能把任何人都照顾到,总得牺牲部分人。Rhonda所为有她对Bee使用上的考虑,倒未必只是针对她淅淅,她的地位对Rhonda来说,还不值得为她考虑那么多。淅淅反复考虑,觉得张达人的话有道理,那么说,有时候一件事还真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评价起来,只是深深浅浅的灰。

淅淅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把今天的报告拿出来,心想反正Rhonda在,不如直接就交给她看了,明天省得还来办公室报到。走到Rhonda相对独立的桌子旁边,轻道:“Rhonda,麻烦你看一下我今天的报告,还有,我明天得跑下一家,先得向你请假。”

Rhonda接过淅淅手中的报告,可是没看,转了个头,又双手拿着交还给淅淅,微笑道:“不用了,这些你明天给新主管看吧。我已经打好辞职报告,等下立刻交给大老板。”

淅淅惊奇,一时忘了接Rhonda递回来的报告,想到刚才与张达人的谈话,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些网上的绯闻而辞职?张总说今天大老板大力保你,你根本没事的。”

Rhonda凝神注视了淅淅一会儿,道:“谢谢你,不以我们在工作中的某些纠纷而疏远我,希望我离开后,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淅淅,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当其他人牺牲自己保全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为他着想呢?”

淅淅的脑袋转了一下弯,才明白,Rhonda的意思是波特大老板牺牲自己保全她的位置,但是她不想波特为难,甚至害波特丢位置,所以她先辞职,以保全波特。事件中的绯闻男女只要一方退出,别人也就无话可说,毕竟这个社会开放得很,男女交往也不算是太轰动的事。看来Rhonda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毕竟辞职对于没有她淅淅这样会变钞票的本事的人来说是件大事,她能这么做出来,需要很大的牺牲。

可是,淅淅已经答应张达人不透露两人的谈话,只有干眨着眼睛接过Rhonda递回来的报告无言以对。倒是Rhonda和颜悦色地道:“不早,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淅淅提出送Rhonda回家,Rhonda没有推辞,抛开工作,原来两人之间有那么多话题。淅淅开始觉得最初的感觉还是正确的,Rhonda真的是大方得体的人。

第十一章

Rhonda的辞呈当然别波特拒绝,但是Rhonda还是没来上班,她请了年假,说是多年打拼,难得有休息时候,想去遥远的西藏散心。想到赌徒那时也是去西藏散心,淅淅憋不住心中的疑问,问Rhonda为什么一个个都把去西藏当朝圣似的。Rhonda说,感觉上那是个离天最近的地方,那里的不发达导致生活节奏的缓慢,所以去那里应该可以静下心来晒着太阳考虑一些心底深处的问题。这话与赌徒所说何其相似,所以看来,赌徒没有骗她。

史耘逸又送来了献花,这回是一束小小花球,雪白的小小的蔷薇花朵,衬着星斗一样的满天星,煞是好看。里面还是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有史耘逸手书的电话号码与一段小小的邀请:周三晚上一起用餐。史耘逸的字很漂亮,力透纸背。不过在淅淅眼里,字只要可以看得出笔画就是好字,什么柳体颜体之类都是多此一举,消耗生命。淅淅收了卡片,发了个短信给史耘逸:谢谢,不。然后把花球转送给表面平静其实双眼偶尔露出一阵迷惘的Bee。Bee识货,知道白色蔷薇不是市面上花店里的行货,一定是有人特别定购,或者采自自家花园。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收到费了如此心思的花束。

张达人又是一大捧鲜花,不过此次送的是名贵的蓝色妖姬。跟着来的是一个短信:这种玫瑰喜不喜欢?淅淅又不逛花店,哪里知道蓝色妖姬是什么玩意儿,看着还不如红玫瑰可爱,就回了两个字:俗物。想想不甘心,又跑去Bee的桌子拍下史耘逸送的花球,给张达人发过去。张达人当然知道自己的审美并不怎样的,也不会计较淅淅的嘲笑,笑嘻嘻回了一条:这种小节上面细致入微的人非常难缠。淅淅觉得又是很有道理,同样是人精,因为与陆西透关系很好,什么话大家都是摊开说,反而听不到这么精辟的言论,反而是张达人时有惊人之句奉上。淅淅送回一句:有道理,不如你天天送我一句话,买花的钱还是省了吧。

张达人自然闻得出其中拒绝的意味,所以第三天真的没有送花来,不过也没照淅淅说的送来一条箴言,要真这样做的话,他还真是脑筋搭牢了。

Rhonda出去度假,但是波特并没有委任任何人来暂时替代Rhonda的工作,他就是以这种强悍的姿态宣诏Rhonda不可替代的地位。周二,他走进Rhonda的领地,通知大家,最近几天由他来直接领导属于Rhonda管理的这几个组。淅淅看到,Bee的脸色黑如墨斗。因为已经与人家约好见面,淅淅只能拿着昨天被Rhonda交回的报告与今天的句话去大老板的办公室请示,她觉得这个波特比张达人似乎还可怕一点。

波特自然知道淅淅其人,上周五他陪着张达人,眼看着张达人与淅淅的交情不一般,而且还不是那种男人女人之间的关系,他们似乎有比较深的渊源。不过想想也不难明白,这个小姑娘上班不到一个月就轻而易举地买了辆非实用占上风的跑车,可见家境值得张达人与她的家庭结交。所以不由仔细打量一下淅淅,这会儿既然已经被张达人认识,该见的人也都已经见过,淅淅也不再戴一付平光镜折磨自己,没有遮拦的脸叫人一看惊艳。波特不得不怀疑张达人还存着其他企图。

淅淅怕每天都得见波特要求批条出门,所以一送就是三天的计划。波特看着报告的时候,淅淅好奇地打量这个与张达人议论过的人,感觉他与陆西透的气度有点像,但是很不同于张达人有点张扬的枭雄似的风格。没想到这么个沉稳儒雅的人会做出宁可牺牲自己而为部下做担当的举动,可见未必只有那种一看就豪气干云的人才是好汉,

波特自然感觉得到淅淅若有所思的注视,心里很想说一句,拜托,美女,没几个男人受得了你这么直露露的注视。可是这话要是说得出口,也就不是他波特了,这点控制能力还是有的。波特很爽快就批了淅淅三天外出。何必与老板的朋友过不去,这个胡淅淅即使什么都不干,就只在公司吃干饭,也不干他波特任何事,这种人只有老板自己才可以动。

只是波特担心由自己一手策划,Rhonda一手执行的拿淅淅开刀,对Bee发难的行动,这个小姑娘自然是想不到为什么的,可是如果这个小姑娘觉得很委屈,对张达人诉苦的话,不知张达人会不会看出后面的意图,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安抚下这个小姑娘,他可不知道,淅淅早就与张达人谈过此事,而且早就与Rhonda握手言好。所以波特签完字,把申请报告交给淅淅的时候,很有含义地说了句:“很多事情,虽然看似对你不利,可是这是办公室政治,未必就是针对你。一切等尘埃落定,再作定论。”

淅淅唯唯诺诺了出来,心想,不就是在说Rhonda与自己的事情吗?痛快地说不是好?何必那么婉转,非要脑筋转上几转才想得明白。还不如张达人这个真小人爽快,也不如Rhonda爽快,心里开始对波特生起反感。

虽然没有人压任务,淅淅还是很自觉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她本来就不是为谁而工作,纯粹是为自己在工作中获得提高而做。周三早上没有去办公室转一转,下班时候Bee传话给她,一个史姓男子打电话找过淅淅,因为是下班时分,那个人又说是在地下车库给淅淅打的电话,所以Bee即使最近心情再不安,也忍不住下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送得出那么别致的花束,一见之下,在电话里对着淅淅赞不绝口,说模样这么清爽,言谈这么儒雅,眼神这么温柔的男人哪里找,即使不属于她,她在旁边看着也舒服,淅淅嘻笑不已,经不住她再三要求,打电话给史耘逸,答应七点时候见面吃饭。

约的地点就在淅淅公司附近,所以史耘逸与Bee都是准时到达。史耘逸看见Bee,有点吃惊,不过Bee这个做业务的老手,才不会在意这种冷场,坐下就克制住自己身上的所有匪气,很淑女地微笑道:“史先生没想到柳暗花明吧。”

史耘逸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很真诚地微笑道:“谢谢你。”

那么简单,那么直接,反而叫Bee一下说不出任何话来,再表功,就会显得自己很俗,俗不可耐了。只得转移话题,没话找话。“淅淅这个时候可能堵车吧,这会儿都是下班的车流呢,她今天去的地方又远。”

史耘逸道:“是,胡小姐的车技并不怎么样。”

Bee费劲地接话:“淅淅前不久才领出的驾照,能开成这样,已经很好的了。”她既不想冷场,又想给史耘逸留下一个淑女的形象,所以话说得特别费劲。

史耘逸并不是惊讶,而是微笑着道:“噢,原来是这样。”他得态度虽然并不冷漠,可是就是给Bee疏远的感觉,她一早就敏感地看出,史耘逸并不是个爱搭讪善迁就的人。Bee觉得,也不知这人心中有多厌倦与她聊天,只是为了淅淅的面子,才与她勉强应答。这种猜测在看到淅淅出现在视线,而史耘逸反常地眼睛一亮的时候,得到验证。这并不是一贯沉静如水的男人,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让他放射热情的女人。

因为是与时装公司的人接触,所以淅淅在穿着上不得不花了点心思,免得见面就被他们抨击,为此她只得买了几本据说很时尚的杂志,照着上面的照片略作修改地变出来穿着去,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深V领竖条无袖长线衫,珠灰真丝长裤,衬得面目冷峻,身材玲珑,也不知这般矛盾是怎么统一到她身上的,连服装公司的设计师,昨非的朋友看见都叫一声好,不过还是不服气地说这是人长得好的缘故。

史耘逸非常绅士地起身相迎,他身材瘦高,正好,他也穿着白色衬衫,珠灰领带,灰色长裤,看着他,很容易明了“玉树临风”说的是什么样的人。Bee没有起身,双眼在两人之间晃着,不得不叹一声,这就是所谓的金童玉女,怪不得史耘逸这么冷漠的人会对淅淅钟情,只看今天两人的穿着,简直是不约而同的情侣装。而淅淅因为心中无求,所以态度上要比Bee自然许多,走近就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好等,早知道这段路红灯那么多,我应该把见面时间往后推半小时的。”

史耘逸温和地微笑道:“没关系,这个餐厅的环境很好,背景音乐也不错,坐着等人不比在咖啡店闲坐差。何况还有热情的Bee小姐。”一样的微笑,Bee看出史耘逸给淅淅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这话一点没错。

淅淅受宠若惊地发现,史耘逸替她移开凳子,伺候她坐下,这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得待遇,当然服务生那里的除外,不由拿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史耘逸两眼,见他做这事的时候非常潇洒,没一点低三下四的讨好相,给人的感觉是,他很尊重你,也很爱惜你。淅淅不由恶毒地想,那天他如果看着她由美女变狐狸,不知会是什么脸色。这么一想,史耘逸给她的好感便被一笔勾销。她坐下后只是也很客气地道声谢,随即便与Bee说话,“今天这一家想要我做平面模特为条件,他一说出来就被我踢了一脚,一声不响回头就走,要挟我?没门。他也知道不对了,追出来要求我回去好好谈。不过最终还是爽快的,原来是这家伙心直口快。还好做事也很快捷,上午谈个意向,下午我们就设计出大致的页面,下班前就拍板草签合同,还是这三家里面速度最快的。与这种人一起工作,听他们谈自己的思路,真的可以提升自己的审美。”

说到公司,说到业务,Bee的精神才真正归位,笑道:“什么,你真的踢了那人一脚?”

淅淅一脸无辜地道:“咦,我为什么不可以踢他?他既然说得出,我也愿意做真小人,大家直来直去,岂不是好?”

Bee瞥了史耘逸一眼,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淅淅说这些事,心想,要是那一脚飞出去的人换成是她Bee,不知史耘逸会怎么反感,怎么同样的一脚,淅淅踢出去就是美腿,社会就是不合理,估计这个史耘逸心里也是很愿意淅淅踢他一脚的。Bee笑道:“公司最近不知会出什么事,人心惶惶得很,也就只有你还在认真做业务了吧,张总知道的话,可就得感谢你来了。我们都点了菜,你也点些你自己喜欢的。”

淅淅看一眼桌子上放的已经点好的菜,都是清淡的,不由冲Bee笑道:“你今天怎么也点这种嘴巴里淡出鸟来的菜?我还是要这家的牛排,他们的五分熟是真正的五分熟,不会只是幌子。”

史耘逸好奇地看着淅淅说着淡出鸟与血淋淋的五分熟,奇怪怎么这种话在她嘴里说出来,似乎理所当然得很,一点不见粗俗。可是因为她脸上那纯真的神情?这种神情让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小孩子故意挑战大人的承受力,狡黠可爱得很。他很享受在一边默默微笑看着淅淅与Bee交谈,并不插嘴,这已经够让他快乐。

每次看见Bee有点忐忑的神情出现,淅淅总是很受不了不能告诉他张达人对他的许诺,今天也是,很是奇怪,张达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为什么至今还不做出任何举动,这么拖着闹得公司上下人心浮动有什么好。“张总都已经亲自来过公司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为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Bee皱了下眉头,道:“可能是想等后天股票上市后再揭盅吧。对了,今天总公司有传说,上市庆祝酒会也将有公司部分的员工参加,他们猜测你一定会是其中一个。”

说到酒会,淅淅就想到周日那个伤心的夜晚,想都没想,就道:“最不喜欢假惺惺的酒会,我除了张总与陆叔叔,又不认识任何人,只会傻傻地站那儿傻笑,花瓶一样。再说公司上市又没我什么事,我也不是和你一样有贡献的员工,才不会叫我去呢。而且我没事赔上时间,赔上笑脸,还得赔上配得上酒会档次的服装,大折老本,不干。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得了,干吗还要应酬张达人。”

Bee听着真是五味杂陈,有人就是运气,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张总都是连名带姓地一起叫出来,那么自然,换公司别人试试?连波特在大众场合都不敢。她实在忍不住,问道:“淅淅,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天公司看似无事,有点像火山爆发前暂时的平静吗?”

淅淅再单纯,也听得出Bee是在侧面向她打听张达人的态度,便道:“我这几天早就听话地躲出去了,不过Bee,你应该没事。”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一点话来宽慰可怜的坐在火山口的Bee。

Bee闻言只觉浑身会软下去,这几天一直担心,可是沈君若也没能给她肯定的答复,她知道淅淅不会胡乱安慰人,她这么说,应该是有点根据,所以才把提了好几天的心稍稍放下去一点。

淅淅此时终于觉得一直没有与史耘逸说话,似乎有点冷落了他,可是又想不出与他说什么好,只得实话实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与你说什么才好,冷落了你。可是现在你也别与我说话了,我的牛排上来了,我最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还得分出心来讲话。”

这话说出来,连Bee都会会意而笑,怎么有这么可爱的话,直率得叫人爱怜。果然史耘逸道:“你怎么自在怎么做,我没关系。”

淅淅一听,反感,这是什么话?一点不婉转地道:“那你以后还是别约我吃饭,你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并不感觉自在。而且我的两个猫还会向我抗议又没有准时回家给她们准备晚饭。”

史耘逸再好的修养,此时也一脸尴尬,Bee见此笑道:“史先生不是个多话的人,与我们这些做业务的人不同。史先生从事的是什么行业?”

于是后面便是Bee为了不冷场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史耘逸说着话,好不容易才结束这种没意思的晚饭,淅淅觉得,宁可与张达人吃十顿饭,也好过与史耘逸见个面。

带着打包的俩猫的食物赶着回家,等俩猫姐姐吃饭的当儿,淅淅洗漱换装,然后一起跳上床,淅淅对照着新买的研究《黄帝内经》的书籍看《黄帝内经》,俩猫批评地看迪斯尼的《猫和老鼠》的VCD,一齐腹诽多多。

等一张VCD放到底,淅淅上前换的时候,有感而发:“我看着这本《黄帝内经》,总有很多问题搞不懂,是不是非得实践一下才可以领悟?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聊斋写的那些我的祖先找那些落魄书生自荐枕席是很可以理解的事情了,她们肯定也是跟我一样想方设法从实践中获得真知。那么,我要不要也找个谁去试试呢?”

晒猫毫不客气地指出:“淅淅,你真黄,怎么连这种事都会想尝试。”

被晒猫一说,淅淅的脸一下红了,委屈地道:“我们这不是学术讨论嘛,纯粹是就事论事,不是黄。”

晒猫一声嗤笑,道:“可是结果就是黄。”

淅淅想反驳,可是自己想想如果真这么做的话,还真是挺黄的,只得郁闷地埋头继续研究《黄帝内经》。可是越看越郁闷,只得上网玩,找出以前没时间看的言情小说当教科书看。一边看一边对比自己,看到很晚很晚。

第十二章

总公司周五上市,办公楼多少也有点张灯结彩的意思,不过一般员工手头没有公司派发的股票,也就中午吃饭时候加了个好菜而已。而淅淅更没感受,为了避开风头,她周四晚上才回公司写报告,恰好波特也在,交了再批来三天外出。本来她是可以把一份合同签下来的,可是Bee跟她说,目前公司领导位置不稳,谁也不知道最后谁当家,人心惶惶,合同交早了如果执行不力,会给客户单位留下不良印象,不如等尘埃落定了再作计较。淅淅想想也是,所以这批来的三天,加上两个周末休息,天天呆家里陪两个猫姐姐。只是一本《黄帝内经》背得滚瓜烂熟,却还是不知自己的出路何在。高等数学已经学完,淅淅暂时没有时间再学大学工科其他课程,当务之急还是看医学院的那些教科书。

Bee与Rhonda的纠纷一直没有得到处理,不论是沈君若还是波特,都提心吊胆地关注着此事的进展,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张达人如何决策,沈君若只是没有想到,张达人怎么会重视到亲自来一趟分公司的地步。可是照目前的情状看,总公司大有把矛盾推后,在上市后处理的意思。这一点,更叫两个老板不安,如果只是小事,上面只要说一句话,分公司自行处理了事,不过是水面上一朵小小的浪花,与上市大局无关。可是推到上市后处理呢?看来不会是小动作了,影响的可能是两个老板的去向。

这几天分公司虽然一派喜气洋洋安静祥和的上市景象,可越往上,越感觉得出山雨欲来风满楼。蛇有蛇路,蟹有蟹路,沈君若与波特各自暗中分头活动,探听张达人的意见,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无可奉告。最急的是沈君若,原本以为这是执行副总裁可以解决的事,现在给端到了张达人那里,这下事情严重脱离了他的掌握。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等了。他不是没有想过找淅淅了解情况,可是连着几天找不到人,原来是经波特批准外出。沈君若不由猜测,这个波特与淅淅有没有联络。波特照样不轻松,Rhonda的辞呈他没批准,但也没退回去,只是压着,正好Rhonda提出休年假出去旅游,估计这么一长段时间出去,等她回来,应该已经有个决断。如果事情走出他的掌握,对他波特非常不利的话,到时可能少不得也要抛出Rhonda的这份辞职报告了。

张达人也头痛,一份酒会名单一直改到最后,淅淅这个人要不要叫,他考虑了不下十分钟,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不叫。如果陆西透愿意的话,他自然会得自己带上淅淅,而如果陆西透不愿意在这个酒会上看见淅淅的话,他自作主张叫上淅淅,反而惹陆西透不开心,马屁拍到马腿上。不过他还是比较周全地给淅淅打了个电话,交代一下他这回就不叫上她了,这种太过正式的场面不好玩得很,等以后有好玩的活动再邀请她。淅淅不知道张达人真正的考虑是什么,倒是觉得他还是满通人情的。

赌徒自车库遇见洛洛后,一直以为她弄清事实后会立刻与他联系,因为他知道洛洛是个最为爽快的人。于是,每天他即使睡觉时候也开着手机,半梦半醒之间工作电话倒是接了不少,就是没有一个电话是洛洛的。周五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找上云出岫,了解到陆西透中午会在食堂进餐,就在食堂坐等。

大家人都快走空的时候,才陆续见那些高层出现在食堂,也是,食堂自会给他们留餐,他们也不习惯与大小员工坐一起,彼此都难受。赌徒一见陆西透就迎上去招呼,不过陆西透只是与他点点头,客气地叫赌徒先坐着,他拿了菜过来。

赌徒好不容易见陆西透拿来饭菜朝他走来,自觉站起来迎候,等陆西透坐下他才坐。陆西透微笑问:“想问淅淅的事?”

赌徒点头:“我很不明白,洛洛应该已经搞清楚事实,为什么还一直不给我消息,我想问陆总要个洛洛的地址,或者电话也可以,即使有误会,我也要讲个清楚。”

陆西透自然知道淅淅为什么不联系赌徒,淅淅心里有顾忌,不愿意面对熟人,尤其是追得那么紧的赌徒。“淅淅这么做总有她的意图,如果有机会,我帮你问问她。不过我不方便把她的电话给你。”

赌徒很诚恳地看着陆西透,道:“我也清楚,如果洛洛不答应,陆总一定不会擅自把她的电话给我。只是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上海那么多人,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除了找陆总,我想不出其他办法来。难道在报纸上登广告?”

陆西透不语,他根本不愿意与赌徒接触,尤其是赌徒还追着问他要淅淅的地址,他很想知道,如果看见淅淅由人变狐狸,这个赌徒会是什么反应,还会不会依旧追着他要地址。可是他知道得越多越不能说,只有自己郁闷至内伤,还得顾着姿态与赌徒说话,“也不急在一时,洛洛既然不以洛洛的面目出现,总有她的原因,你应该体谅她,给她时间。”

这句话塞得赌徒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只得愣愣地看着陆西透吃饭,搞得陆西透很不舒服。好久才问道:“洛洛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他很想问年前那次满屋子的狼藉与她的失踪是怎么回事,但又强烈感觉这与洛洛改淅淅一定有关,相信陆西透也不方便说。

陆西透其实最近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淅淅,可是对面这个赌徒却是不知眼色地一直跟他提起,叫他好生恼火,可是又说不出口,只有很简单地说:“很好,学习工作都进展顺利。”

赌徒哪里知道陆西透曲里拐弯的那些心事,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搞得陆西透胃口全无,草草扒两口饭就结束中餐,回去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把云出岫叫进来,神色严厉地告诫她,不许她再透露自己的行踪给赌徒,他能猜不出来吗?赌徒能这么准地在食堂堵住他,除了有云出岫帮忙,还能是啥?云出岫不明所以,无端挨了斥责,一头雾水出来,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事情究竟是严重在哪里,但再也不敢对赌徒网开一面了。

云出岫出去后,陆西透想了想,还是给淅淅打了电话,“淅淅,最近忙什么?”

淅淅不知道陆西透现在给她打一个电话,需要那么多的思想斗争,以为还是平常不过的事,只不过接起的时候她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尽量说话平静无波。“没忙什么,公司忙着上市,没人管我们,我躲家里看书呢。”

“高等数学还没学完?这不是你的速度啊。”

“高数刚学完,我开始学习医学了,反而比高数容易得多,只要记性好,暂时还没有太多分析。只是对人体解剖有点疑问,看来哪天得上医大去看看。”

陆西透禁不住地想到,不知道淅淅外表变成了人形,没有学过解剖的她怎么处理那些内脏骨骼的布局。他不敢深想,只得转移话题,“今晚你们公司要举办酒会,你去不去?如果想去的话,我晚上过来接你。”

淅淅讪笑:“酒会?我还敢去酒会?张达人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淅淅现在与张达人这么熟了吗?陆西透吃惊,但又不便多问。“赌徒今天找我,想问我要你的地址。”

淅淅听了无语,她早猜到赌徒会去找陆西透,只是她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今天陆西透提起,她才不得不把鸵鸟头从砂土里拔出来,叹气道:“我又不是人,请陆叔叔转达一下,叫他死心吧。”

陆西透没想到淅淅说得那么直接,听了也是黯然,可又无法安慰,只得道:“我知道。周末还是出去走走吧,别把自己变成书虫。”

淅淅放下电话,娜娜猫就很敏感地道:“淅淅,你和陆叔叔的关系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淅淅无语,钻进毛毯闷了好一会儿,才又钻出头来,正好对上爬过来张望的晒猫,四只眼睛对了一会儿,晒猫道:“还好啦,人家一失恋都是跳楼割腕撞车自杀的,我看你两只眼珠子还会转,一定不会有事,我们总归是优异于人类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晒猫自动把自己归为淅淅同类。

淅淅忍不住道:“说实话,我看了两夜言情小说了,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似乎我对陆叔叔的爱不是爱情的爱,而是亲情加一点暧昧。对赌徒的感觉倒真是百分之百符合言情小说的描写,难道这才是爱情吗?可是书上又说,爱一个人就要为他好,为他考虑,这点,我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做到了,所以我与赌徒是有缘没份。既然我不舍得害陆叔叔,害赌徒,那是不是可以与张达人或者史耘逸厮混呢?可是害人耶,我良心上又很过不去呢。”

淅淅还在这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晒猫早捂着耳朵直立行走地跑开,一边做着呕吐姿势,一边对娜娜猫道:“这个骚狐狸是不是离开男人就活不成?”

娜娜猫笑道:“你别胡说,她想不理男人,男人还争着要她呢,她躲也躲不开。走吧,我们别管她,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淅淅被晒猫说得羞惭不已,还好她们走了出去,否则她又得钻毛毯里面了。不想任何男人了,到此为止,否则还真成了晒猫嘴里的骚狐狸。

呆家里这几天,淅淅其实一点没闲着,很多时间都是拎着书本,悄悄到二军大偷出尸体的局部到阴暗角落解剖,然后能运就运回去。几天下来,基本搞了个清楚,可把二军大那些管理尸体的人也吓坏了,为什么好好儿的,第二天总是出状况。那些尸体也把淅淅吓得够呛,好几天她都不敢碰一下牛排,更别说是五成熟的还滴得出血水的牛排。

好不容易上班,一路上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潮,淅淅心里就想到那些躺在冰冷解剖台上失去血色的苍白的尸体,这一路也不知是怎么才开到的,以前吃了那么多活生生的旅鼠也没这么吓着过,可见做人做了那么几天,性子变娇贵了。到了地库,只差几分钟就要迟到,淅淅几乎是飞窜着跑向电梯,她可不愿迟到被人说闲话。可人算不如天算,转弯处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急急窜出,正好与淅淅撞个满怀。按照淅淅学过的高中物理,质量小的人在同样速度的条件下撞起来比较吃亏,所以淅淅此刻属于吃亏坐地上的那一个。

可是吃亏的淅淅拿撞她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此人乃是二老板。二老板伸手想来拉,淅淅已经一跳起身,急急地道:“二老板,我要是迟到了,你得给我作证,我是因为事故才迟到。”

沈君若眉开眼笑的,也不知什么事情捡到便宜了,那么开心,连声道歉后,道:“原以为可能见不到胡小姐了,没想到今天最后一天会遇见。没关系,有我作证。”最后一句说得志得意满,豪气干云。

淅淅看着心里奇怪,张达人不是说要处理他吗?怎么沈君若还那么开心?不过淅淅也知道自己不是人精,有些话还是别说的好,没关系,她有微笑,一笑遮百钝,谁会与美女计较?

电梯虽然如中巴车一般,一路走一路停,但好歹没有让淅淅迟到。淅淅踏进办公室坐上自己的椅子,见桌上放着小小一盆草一样的东西,碧绿清脆,很是养眼。白瓷花盆下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花蔓草,史耘逸”。Bee在邻座探过一张同样眉开眼笑的脸,微笑道:“史帅哥周五送来的这盆东西,我告诉他你要到周三才上班,所以后面他就没送什么东西来,我真后悔说了那么一句,否则你不在,我岂不是可以占了便宜?”

淅淅看看花蔓草,心里喜欢得很,对Bee道:“这盆我就不转手给你了,我也好喜欢哦。Bee姐姐,你今天好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Bee抿嘴一笑,道:“淅淅,你两天没上班,不知道,总公司上市后领导班子大调整,二老板因为年轻有为,给调到总公司去了,这两天正办移交。与他一起升级的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据说,这是上头对成功上市的奖励。”

淅淅忍不住心想,难道是张达人上市圈钱成功,心情大好,所以大赦天下,众人官加一等呢?如果这样那也好,只要Bee没事就行。“怪不得刚刚在停车场撞到二老板兴兴头头的,原来是升官发财了。”

Bee叹气道:“只不知新派来的二老板会是谁,容不容易相处。”

正说着,只听几声拍手,见大老板波特与二老板沈君若双双出现在门口,两人都是开开心心的,似乎交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淅淅不由想起张达人的猜测,难道是张达人走眼?不过不管是不是张达人走眼,淅淅都觉得,这办公室政治,只要抽离了身子远远地瞧,真如张达人所言,无聊得很。

只听波特中气十足地向大家宣布沈君若今天开始去总公司高就的消息,又说了一番祝福的话,然后请沈君若给几句临别赠言。淅淅感觉这两人都像是在唱戏一样,假得很,但看Bee很开心,就没与Bee说。喧哗了好一阵,众人才簇拥着沈君若离开去地下停车场,淅淅没去,心里总觉得有问题。

Bee回来,看见淅淅没挪过窝,笑道:“你啊,即使是天子嫡系,装装样子客气客气也有必要的吧?”

淅淅想了想,还是决定对Bee说实话:“我怎么感觉这像是调虎离山呢?Bee姐姐,你还是想想怎么做好应付大老板的准备吧,我看着二老板此去是走向绝路。”

Bee的一张脸顿时暗了下来,她知道,淅淅虽然是个嫩手,但是与张达人关系不同一般,无风不起浪,她这么说肯定有道理在。她看了看周围,见没旁人,便轻声道:“可是这回荣升的不止沈老板一个人啊,难道张总要打击一大批?如果沈老板走向的是绝路的话,大老板会怎么收拾我?”

淅淅被Bee这么一问,轻轻摇头道:“我也只是凭感觉,或者真的没事也有可能。可是张总都亲自来我们分公司处理过你和Rhonda的事了,他不可能轻易这么放手了吧?你以为他看不出你们两个矛盾背后更大的矛盾?嘿,我说不清,反正我不觉得事情会这么容易过去,你还是早作打算,有备无患。”大嘴婆就大嘴婆了,否则看着Bee盲目乐观,真是于心不忍。

Bee闻言沉默,她又不是笨人,虽然直爽了一点,可是脑子一点不差,被淅淅一点,也感觉出味道不对,心一下沉了下去,如果沈君若只是被调虎离山,那么波特将如何处置抹黑搞臭他的人?看他对Rhonda的支持,原来还以为他怎么这么不开窍,现在看来,应是他早知结局,所以才行事胸有成竹。

正想着,案头电话响,波特要找她谈话。来了,看来淅淅分析得有理。起身时不由无限悲壮地看了淅淅一眼,这一去,可能是听死刑宣判了。

第十三章

淅淅担心Bee,分身隐形跟去偷听她与波特的谈话,万一波特对Bee不利的话,可真要跑去找张达人,叫他兑现诺言了。

淅淅见Bee在波特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才敲门进去。才进门,波特就吩咐Bee把门关了,淅淅只得穿墙而入。

波特沉静如水地看着Bee关门,然后看她上前几步站住。Bee抬眼看了看波特,可没敢多看,便垂下头去。即使进门前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此刻见了波特,慑于他的积威,直视他的眼睛还是心虚。淅淅看着奇怪,说话呀,这么看来看去干什么。

波特就这么看了Bee好一会儿,才道:“坐,站着干什么?自己找位置坐。”

Bee找位置坐下,淅淅也不客气坐在靠墙的黑皮沙发上,尽量轻手轻脚,免得把沙发坐出声音来。

波特倒是爽快,单刀直入道:“沈总去总公司,等待他的将是解除合同的通知。”说完,便密切关注着Bee的反应。淅淅心想,果然,这回倒是没猜错,看来人精速成培育有点成功啊。

没想到Bee破釜沉舟地毅然决然地道:“刘总,我来辞职,中饭前把书面报告交给你。”淅淅一听大吃一惊,好死不如赖活,虽然自己辞职好过张达人开除Bee,并断她生路,可辞职后找工作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她那么大的开销窟窿怎么填?Bee那么折腾自己干什么?淅淅急得恨不得现身抓住Bee敲醒她。

波特一点没有吃惊,只是微笑道:“Bee,改改你的急性子,否则怎么坐领导位置。你最大好处,就是心直口快,但最大缺点,也是心直口快。还是希望你以后改改这种性子,凡事多想一下前因后果。”

淅淅与Bee一听,都是如坠云雾,不明所以。波特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好像是一个长辈在爱怜地教育一个他看重的晚辈,这与设想很不符啊。两人一齐怔怔地看住波特。Bee更是目瞪口呆,坐领导位置?什么?难道反而还要升她的级?

波特了然,看着Bee一笑,道:“Bee,你刚进公司时候,才大学毕业一年多,三年多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这一回,你让我很难堪,不过现在事实已经清楚,是沈君若撺掇的你,我也不怪你,但你的性子还真得改一改了。这回总公司张总很生气,虽然被我劝阻对你的处分,可是你的名字还是在他心里留了底,如果再有类似不经大脑的事情发生,我也保不了你。我希望你看清现实,抓住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张总一个好印象,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说了吧?我给你一个张总的传真号码,你自己传给她去。”

淅淅愣了愣,什么叫将功赎罪?怎么立功?好像是叫Bee写份书面的东西给张达人啊,那是写什么呢?忽然想到,张达人说过,他缺少的是最直接的指控沈君若挑唆员工闹事的证据,难道波特是叫Bee写这份证据吗?那倒是最直接了,可是淅淅心中总觉得Bee应该一硬到底,否则很有背叛的意思。

却见Bee闻言愣了一下,咬住嘴唇考虑了好久,这才抬头道:“刘总,我知道怎么做。”淅淅听了满失望的,不过再一想,Bee这也是为生活所迫,再说沈君若本来就动机不纯,成王败寇,Bee没必要死抱着他一块儿淹死。

波特听了微笑道:“你好自把握吧。我们不谈这个了,来说一下公司下一步的打算。上市后,我们的推广工作将更吃重,本来这一块是沈总负责的,与市场的配合一直不是很协调,所以我打算把Rhonda调去做推广,她管理经验足,由她率领一个新部门,我可以放心不少。不过市场还是最要紧最出成绩的一块,再怎么推广,最终还是要市场做出业绩来证明,Bee,你冲劲足,有思想,做事大刀阔斧,有创新开拓精神,我期待你能带领市场部的几个小组走出业务稳定期,向一个新的台阶迈进,你有没有信心?”

Bee与淅淅都没有想到,波特不止宽容大度地原谅了Bee,居然还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本来Bee还揪着一根神经,想着虽然风波暂时过去,波特以后必定会回头收拾她,就是没有想到,等待她的反而是这等好事,她当初受沈君若撺掇,不就是图的Rhonda的这个位置吗?顿时心里感动,一向坚强的她反而流下了眼泪。不过她随即就抹干眼泪,对着波特坚决地道:“刘总,我有信心。”

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出乎意料,Bee告退出去后,淅淅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波特,看来张达人没看错人,这个波特真是个有担当,心胸宽的人。但是慢着,波特看着Bee出去背影的笑容有点怪,怎么嘴角斜斜的,像是电视里的奸角?淅淅正想着,见波特拿起电话,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顿了一会儿,微笑道:“金轩兄,沈君若到你那儿了没有?”

不知那边的金轩兄说了什么,波特笑道:“沈君若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是我们设计他自以为获得搞我的机会,还是金轩兄最了解张总,知道张总最讨厌这种阴谋簒权的人,呵呵,沈君若正中枪口。”

淅淅听着大惊,什么?这事难道还不是沈君若主动发起的?难道还是波特与金轩兄勾引他出手?太复杂了,淅淅有点想不明白。

又听波特道:“我这儿的事容易摆平得很,小姑娘们只要稍微给点甜头,一激动就感恩戴德,肝脑涂地。”淅淅想,这不是说的Bee刚才的情形吗?天哪,这个波特怎么这么阴险,他比真小人张达人危险多了,应该属于伪君子一类吧,还好没有立刻离开,让她听到这番话。

不知那个金轩兄又说了什么,波特道:“这事还真把我吓一大跳,没想到这个拿来开刀的胡淅淅来头这么大,差点这回就栽她手上了,金轩兄,虽然有惊无险,我还是给吓短几年寿命啊。”

淅淅一听,差点跳起来,什么?Rhonda冲她开刀,原来是受波特指使?要不是认识张达人,那还不给欺负死?他奶奶的,波特,走着瞧。淅淅听完波特的电话,气冲冲出来,见Bee正手写着什么资料,估计就是准备给张达人的揭发沈君若的传真吧。淅淅凑过去一看,果然。这才回座进入分身,恢复动静。

淅淅越想越气,奶奶的,不能给白白欺负了去,这么不把她当人地踩她实在是太气人,此仇不报非狐狸精。抓起电话就给张达人的手机打。叫了好久,张达人才接起,一声“喂”说得很是疏远冷淡。

淅淅直截了当地道:“我是胡淅淅,我想晚上下班后找你谈一点事,很要紧。”

听说是胡淅淅,张达人的态度立刻热络起来,笑道:“什么事这么要紧?不过我今晚还有个比较要紧的饭局,如果你不怕太晚的话,我一定不喝酒,饭后与你见面喝咖啡。”

淅淅道:“OK,这么说定,不许反悔。等下给我你吃饭饭店的地址,我就到那地方等你,免得路上耗时间。千万别喝酒哦,这事对你也很要紧。”

张达人吃惊,什么事对两人都要紧的?不过不管了,与美女谈心就是好事,要紧什么的还在其次。

大概是沈君若一到总公司就被处理,淅淅看见Bee在中饭前把传真发了,然后下午三点多,波特进大办公室宣布新的任命,Rhonda不在,自然,大家的祝贺都涌向Bee,淅淅看见Bee开心得脸像一朵花似的。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波特暗中的布置后,她会什么感觉?

晚上下班,几个要好的起哄着要Bee请客,Bee一点没推辞,乐呵呵地应承了,带大家一起下地库取车,淅淅的车也被征用。一群人打打闹闹地出了电梯,淅淅跟在后面,心里却是思绪起伏,一天里面,就见有人欢喜有人愁,而谁都不会去看一眼那个愁的人。

忽然,只听Bee道:“淅淅,你的车头坐着一个帅哥。”淅淅吃惊,抬眼看去,果然,赌徒难得衣着整齐地却改不了习性地随意坐在淅淅的车头,两手抱在胸前,笃定地看着淅淅,一副Tom初见Jerry时“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得意样。

淅淅第一反应就是脖子一缩,向后转,起步走。赌徒在她身后也没追上来,很冷静地微笑着道:“淅淅,我既然查得到你在这儿上班,自然也知道了你现在住哪里,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念在陆西透说过洛洛改淅淅一定有其原因在,赌徒不得不勉强在人前改口叫她淅淅。

淅淅一听止住脚步,不过还是在心里想,你当我是人了啊,我要走哪里是你找得着的。可是淅淅不知为什么,还是停住了逃跑的脚步,心里却是在狂喊,笨蛋,快走,否则来不及。

Bee与其他众人看好戏一样地拿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尤其是Bee,心里真是感慨万分,这什么世道,帅哥都跑淅淅家门口了,叫人家怎么活啊。一个叫小费的女同事不由拉住淅淅,劝道:“人家都千辛万苦找上门来了,有什么话你就摊开了说吧,免得夜长梦多。”众女一致认同小费的说法,有志一同的倾向赌徒,食色性也,女人偏爱美男子。

淅淅硬着头皮走去赌徒前面,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鞋尖,闷了半天才道:“干什么。”

赌徒没去看众女班,只是专注地看着淅淅,身体却不移动半毫,声音温柔得像要在六月燥热的天气中融化,“你说我为什么。”

淅淅不答,还能为什么,叫她怎么回答,只有一如既往地看着鞋尖。Bee过来拍拍淅淅,道:“你们聊,我们先走,等下你有时间也过来。”忍不住又看赌徒一眼,这个男人气势张扬,与史耘逸一南一北,偏生又都这么好看,叫人看了还想再看。不能看了,再看就得出问题了。

等一干人都走后,赌徒这才道:“洛洛,走吧,我知道有家店,牛肉汤煮的很好,你一定喜欢。”

真是那壶不开拎那壶,淅淅这几天解剖搞得看见肉就恶心,这会儿被赌徒一说,胃就一抽一抽地难受起来,缓了会儿气才道:“我还得回家喂猫,今早出门没准备她们的晚饭。”

赌徒一直注视着淅淅的神色,见她一脸厌恶的样子,心里不由打鼓,患得患失地以为淅淅厌恶的是他,忙自我检讨:“洛洛,我本来一直只是等着你的电话,可是陆总叫云出岫向我转达你的拒绝后,我不甘心,我本来就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那天冲出去一定已经调查清楚,为什么还不理我?我没办法才找的调查公司,还好我还记得你的车牌。”